66.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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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已是午后。 沂海炎熱的夏日暑氣蒸騰,蟬鳴聲一聲起,百聲合,從路頭連到路尾,為這份單調(diào)的燥熱增溫。回家的路左右林蔭密布,陽光熾目的白芒從叢叢林葉間隙落下來,在水泥路上投下斑駁的光簇,深深淺淺,大小不一。 幾輛車駛過,又呼地拉遠。 很熱,就算只穿了一身雪紡裙,脖頸上的汗還是會順著肌線滑落,滲進領(lǐng)子的布料里,沒一會兒就汗涔涔。 盛夏聽起來總是很鮮活,現(xiàn)實卻很狼狽。 兩人一路往車站走,一前一后,江夏盯著前頭江潯的背影,白色T恤時不時陷入漏下的陽光里,晃得人睜不開眼,有種意識恍惚的暈眩錯覺。 “江潯?!彼_口叫他,但他好像沒聽見,還是一味的徑直前行。 江夏索性自己多踮了兩小步和他并肩,“你走那么快干嘛?!?/br> 江潯神色如常:“我平時走路就是這個節(jié)奏?!?/br> 哪有,以前和她……她忽然明白了。 以前和他,他都是刻意放慢步子的,他個高腿長,性子也不算安分,輕輕松松就能走到她前頭去,可是他會下意識放慢自己的步調(diào),為了和她走在一起。 現(xiàn)在不需要了嗎? 這份獨屬于她的特權(quán)。 心下瞬間有點空了,鼻頭忽然一股酸意,眼眶也跟著酸。好奇怪,她以前的情緒表達沒有那么強烈,但是對上江潯,所有有關(guān)于她的性格、習慣、思維定式都變得亂七八糟,她還是她,她卻不再是她。 她聽見身邊一聲長吁,然后江潯忽然往更右側(cè)靠了點。 距離感。 她來不及多想,他伸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帶,直到她貼上他的身側(cè),“那里有太陽,你不曬嗎?” 江夏愣了愣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已經(jīng)走到了樹蔭里,走到了他旁邊。 然后,好像,他走得不那么快了。 自己拒之門外的弟弟,卻又貪戀他的好。 公交車上,江夏坐在窗邊,望著窗外一程又一程的街景,忽然開口:“阿潯,我不想這么早回家?!?/br> 因為海洋館是始發(fā)站,大下午剛開出幾站,車上的人不多,她說完話,前座的阿姨忽然回頭打量了她一眼,可能在她印象里,能說出這種話的就不是什么好女孩,江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拉上江潯往車后門走。 江潯站在她邊上,低頭憋不住笑,“你心虛什么?” 江夏表情鎮(zhèn)定,“我沒有心虛,我就是想下車了。” 說是想下車,還是過了幾站才下。她拿著手機導航,領(lǐng)著江潯在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七拐八彎,終于拐進了一座有些年代的小商務樓里。小樓位于鬧市,里面的光線卻很暗,破舊的日光燈板嵌在頭頂上,還有幾盞不發(fā)光,好半天才找到一個兩米見方的小電梯,里頭各種涂鴉各種招貼畫,上升的時候還卡殼似地抖兩抖,嚇得江夏不禁揪住身旁江潯的袖口。 想握他的手。 只是袖口根本不夠,捏著,和沒有一樣,感受到的都是一片虛無。 余光里,江潯轉(zhuǎn)過臉,垂下眼睫,盯著她的手指。 密閉的空間,誰都沒說話,江夏心跳得厲害,覺得這破電梯沒有空調(diào),實在太過悶熱,連帶她也跟著胸悶。 也可能是因為他的視線,太熱了。 咔噠一下震感,電梯到了樓層,江夏逃也似的沖了出去。 這幢樓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店,從密室逃脫、劇本殺,到美容美甲,她們來的這一層,只有一家—— 七月流星私人影院。 出電梯黑黢黢的走廊就一張被撕破了一半的陳年海報寫著一些曖昧煽情的字眼“給你私密的七月浪漫”,然后是一塊箭頭指示牌。江夏此時腦子里一團亂,刻意去忽略海報上二次元人物坐在沙發(fā)上擁抱接吻的奇怪暗示,一邊走一邊想“那八月九月十二月那些時候就不開了嗎”,沒多遠拐到了店門口。 名字取得很好聽,老板顯然是個文藝青年,只是門面真的不怎么樣,看得出開了有些年頭,門口招貼畫貼了一層又一層,還有些邊角剝落,入口的招牌是一塊支在地上的發(fā)光燈箱,江夏感嘆,果然點評網(wǎng)上星級低是有道理的。 不過這是附近唯一還在開業(yè)的私人影院了,至少評論說店里的環(huán)境還算干凈整潔,收錄的劇目也多。 江夏領(lǐng)著江潯進店,這是她第二次來這種地方,上一次還是和龔菲琳,相比起來,這次的情況顯然窘迫的多。 因為一男一女進私人影院,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所以江夏下意識推了推江潯讓他躲后頭遠一點,自己走到臺前,亮出手機,“你好,我是剛才和你預約了‘海洋’包廂的那個?!?/br> 招待的小哥態(tài)度散漫,貓著腰玩手機,隨意抬頭掃了她一眼就重新低下頭去:“團購券是吧……”他點了點柜臺上的掃碼儀,“這里掃一下?!?/br> 耳邊傳來“敵軍還有5秒到達戰(zhàn)場”的游戲念白,江夏了然地回頭望了眼江潯。 他好像在盯著招牌發(fā)呆。 掃完團購券,小哥頭也不抬又說:“身份證拿來登記一下?!?/br> 江夏突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頭看江潯。 江潯大概也聽見了,對她一攤手,聳聳肩,表示沒帶。 “呃……填一個可以嗎?”為什么開個私人影院房間要搞得像是她帶弟弟來開房一樣啊……真是。 那小哥顯然也沒什么耐心,一門心思全在游戲里:“你先拿來?!?/br> 然后接過江夏遞來的身份證,象征性看了眼,做了掃描登記,坐回去埋頭丟給她一張卡?!皺C子已經(jīng)給你開了,走進去到盡頭,左手那一間,WIFI密碼房間墻上有。” 算了,本來它服務評價就兩顆星。 江夏掀開走廊的布簾,走過第一間房,還聽到里面?zhèn)鱽頃崦恋逆倚β暎呃炔粚?,房間是門對門,不過盡頭的房間對面好像沒有人。 ……不過有沒有人和她什么關(guān)系,她到底都在想什么? 直到和江潯進了房間鎖上門,江夏才一口氣栽進了軟塌塌的沙發(fā)里。 空調(diào)早早已經(jīng)開好了,好涼快。 江潯站在門口,抬起手,壓著唇,低頭不解地打量她,“姐。” 江夏睜開眼,覺得房間又燥熱起來。 好久,沒聽他這么叫她了。 “你是來這……干嘛?” “你不早點問?!苯囊兄嘲l(fā)扶手,“人都進來了再問,如果我真想干點別的,你這就叫默許了?!?/br> 不能這樣說話,你這樣說話像什么姐弟,江夏。 她說完就后悔,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賭一口氣。 可,他沒有接茬。 江夏看著他,他看著江夏,兩個人的距離不到兩米,卻再沒拉近。 “我想找個地方和你說話?!苯慕K于認輸投降,“爸今天應該還在家,所以想來想去,只有這樣的地方適合。” “……你來過?”江潯的關(guān)注點很奇怪。 不過,畢竟和他在一起十多年,江夏很容易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和龔菲琳來過?!?/br> “哦?!苯瓭寺?,然后在她身邊躊躇著坐下。 隔了一個人的身位。 小影院隔音一般,沙發(fā)后座臨窗,還能聽見窗外的知了聲聒噪叨擾,大概是因為,房間太安靜了吧。 “你不能因為他的短信生我氣?!?/br> 江夏的指甲摳進沙發(fā)縫里,也不知道是因為蟬鳴還是因為這炎熱的天氣,只覺得心煩意亂。 可是還來不及細想,她就覺得眼前一暗,熟悉的氣息湊近—— 一個悶聲把她壓在沙發(fā)靠上。 “阿……阿潯?!?/br> 剛才還在抱怨的距離,一瞬間拉近到一指。 他微微偏著頭,垂著眼覷她。 嘴唇將合未合,呼吸輕輕落在她唇上,微熱。 她屏息,抬眼,眼前少年的睫毛根根分明。 就,很近。 近到他喉結(jié)一滾,她都能清楚看見那塊軟骨在頸部皮膚上是怎么頂起那顆小黑痣的,一上一下,要了命的性感。 江夏做夢都沒想過,這個詞會出現(xiàn)在她弟弟身上。 她無意識地伸手去碰,蔥白的指尖點在頸項,點在喉結(jié),點在那顆孤零零的小黑點上。 能感受到,皮膚下,那個人。 在這個昏昧光線的屋子里,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像現(xiàn)在這一刻這樣,這么渴望感受一個人,這么近的距離,她卻還是覺得和他離得太遠,恨不得能回到母胎,證明兩人是不可分離的同系血脈,任何人也不能橫亙在他們之間。 “jiejie?!苯瓭≌f話的氣息都吹在她唇間,兩聲氣音,似近,又遠,溫柔和緩地叫著她,“jiejie……” 沒有任何內(nèi)容,也沒有任何意義,就是叫她,一遍遍地。 氣息振動耳膜,仿佛聽覺被侵犯,耳朵要懷孕,每一個音節(jié),都拉扯一次她的心跳。 她滿心想念,無從紓解。 馬尾的發(fā)帶不知落到了哪里,長發(fā)散在灰白的沙發(fā)靠上,襯著她一襲白裙和一張通紅的面頰。 他貼得太近,她等了好久,盯著江潯溫潤柔軟的唇瓣到了發(fā)怔的地步,甚至感覺擂鼓似的心跳聲咚咚咚從耳際轉(zhuǎn)移到她腦袋里演奏,感覺到血液在皮下撒歡奔流。 然后,他又貼近一點,上睫幾乎觸及下睫,目光抿成一條線,近到能看到她鼻尖因為緊張和發(fā)熱沁出的細小汗珠。 啟唇,一頓,熱息隨之一滯。 唇面觸及她的。 雙唇銜接的瞬間,她無法自控地微微一顫,屏住的呼吸終于放開來,和他氣息默默交融,任他的唇一次又一次往下壓迫她的唇瓣,再伸出舌尖,彼此試探,彼此輕吮。 像一個故事的起承轉(zhuǎn)合。 青澀的橘子味道,微苦,有回甘。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很歡喜,也很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