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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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陰天。 最近骨科來了好幾個工傷的患者,要么cao作機器不當受了傷,要么摔斷了腰,萬俟雅連軸轉(zhuǎn)了兩天,終于能輪到休息。 一個通宵都在給配合手術(shù),她在辦公室趴了會兒,等到早上十點鐘,去病房轉(zhuǎn)了一圈。 白一諾把所有事情都理得井井有條,萬俟雅也算輕松了,簽過字就準備回家美美補一覺。 出了門診樓,準備到街邊去打車,后頭忽然響了幾聲滴滴的喇叭。 萬俟回頭,一輛白色的比亞迪緩慢駛到她身邊,外科的郝仁降下車窗,“萬俟醫(yī)生要去哪兒啊?” “當然是吃了飯回家啊?!?/br> “那我送你,上來吧?!?/br> 郝仁露出一口標志的大白牙,打開車鎖,“我也要回家,不如一起去找個地兒吃飯吧?!?/br> 郝仁畢業(yè)于京都的醫(yī)學院,和萬俟雅是同時進的醫(yī)院,關(guān)系不錯,他的老婆也是骨科的醫(yī)生,最近因為父母請假回了老家。 叁個人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同一幢樓,彼此知根知底,萬俟雅便沒有推辭,開門上了后座。 “誒,萬俟,你吃素行不行???” “吃素?為啥吃素?。俊?/br> “你是沒在我們肛腸科,要不然你也只想吃素?!?/br> 萬俟雅從后視鏡看到他臉上嫌棄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怎么,碰上痔瘡了?” “痔瘡算個屁,我跟你講,昨天半夜來個老頭兒,肛門里塞了條魚,哇鬼知道怎么塞進去的,我一進手術(shù)室,一切開,內(nèi)臭魚味兒啊……” “行行行,”萬俟雅不想聽下去了,“再講我也吃不下飯了,吃素就吃素,你找地兒吧?!?/br> “好嘞。” 郝仁很是開心,導(dǎo)出路線到皇后廣場附近的一家連鎖品牌的素食餐廳。 餐廳裝修得很有檔次,清爽干凈,不過萬俟是第一次來,進去發(fā)現(xiàn)是自助式的,菜品各種各樣,精致引人食欲。 她拿了餐盤選了一些,排隊去收銀臺結(jié)了賬,轉(zhuǎn)頭找座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人還挺多。 基本上坐滿了,四處張望了一圈,只有臨窗的一張四人桌是空著的。 僅有一套干凈的碗筷放在右邊的座位前,估計有人,萬俟正尋思應(yīng)該能跟人拼桌時,猛然看見抬著餐盤過來的裴錦夕。 “……” 某個小總裁把椰汁盛得滿了點,搖搖晃晃,于是只顧低頭注意腳下,等到把餐盤放在桌上了,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萬俟雅。 兩相對視,氣氛突然就安靜了。 心臟猛然狂跳,裴錦夕動了動嘴唇,眼底隱隱閃動著熱切,似乎想叫萬俟。 可萬俟雅卻把頭扭了過去。 想要叫出口的名字生生哽住,裴錦夕訕訕低了頭,心想:果然不愿意見到她么? 想抬著盤子另找地方坐,可這時候郝仁找了過來,大大咧咧地在對面坐了,“美女啊,店里人多,你這兒沒人吧?我們拼個桌?” 說著,又朝萬俟雅笑了笑,兩人眼神交流,彼此明顯是認識的。 一個男人,難道又是相親? 心里五味雜陳,裴錦夕突然不知道怎么辦,只能愣愣地點了點頭。 萬俟雅沒說什么坐下了,郝仁端起米飯就吃,干飯人沒多余的交流,看著更像是相親男女了。 “……” 如果是相親,那么她就不能把萬俟雅單獨放著,萬一這個男的也是個不懷好意的呢 抿了抿嘴唇,裴錦夕悄悄地打量郝仁幾眼,最后選擇在他的對面坐下。 不動聲色,她一面用勺舀著椰汁斯文優(yōu)雅地品嘗,一面用余光瞟郝仁,時刻注意他的動作。 干飯人干飯魂,郝仁糙著哪能注意被人監(jiān)視了,埋頭只管吃,反而是萬俟雅察出點兒不對。 為什么老覺得有股酸酸的味道??? 她鼻子靈,于是仔細嗅了嗅,飯菜明明沒問題。 不經(jīng)意瞟了一眼對面,裴錦夕坐得端正,腰背嚴肅地挺直,眼神一直偷偷地朝郝仁瞄。 “……”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么覺得她像只警犬——耳朵豎直了,警惕地盯著毒販的那種。 氣氛突然非常詭異,萬俟雅低頭夾起一塊南瓜喂進嘴里,有點兒后悔和裴錦夕拼桌了。 郝仁反正是吃嘛嘛香,不一會兒風卷殘云,把飯菜吃得一干二凈。 抹了抹嘴,他一摸褲兜,掏出一盒煙還有打火機,和萬俟雅說出去抽一支。 萬俟點點頭,瞟見裴錦夕還是一副警犬的樣子盯著郝仁,仿佛他就是個犯罪分子。 一直到人家走了,她才如釋重負。 莫名的好笑,可萬俟雅還沒作出反應(yīng)呢,裴錦夕的目光陡然和她一對,立馬低下頭。 似乎很怕她的樣子。 萬俟:“……” 我馬上走,裴錦夕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多余,叁下五除二吃掉自己剩下的一點飯菜,抬起餐盤主動走人。 萬俟:“……” 轟隆隆,窗外突然電閃雷鳴。 壓抑了一早上的傾盆大雨終于下了下來,來勢洶洶,瞬間把大街罩得灰蒙蒙的。 雨幕沉沉,萬俟雅下意識看向門口,裴錦夕出去幾步又折回來,站在屋檐下抬頭看天。 她沒有帶傘,也沒有開車嗎? 某個小總裁像是想往雨里沖的樣子,萬俟看了半天,嘆了口氣,從包里拿出自己隨身帶的傘,擠開門口的人群到了外面。 屋檐很窄,人都進店里避雨去了,只有裴錦夕站著,準備把外套脫了頂頭上。 她的司機還沒來,萬俟雅在店里她也不想礙她的眼,站在外面吧。 頭頂忽然撐起一把傘,裴錦夕轉(zhuǎn)過頭,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面孔,頓時心跳如擂。 萬,萬俟…… 心里明明想喚她,卻遲遲出不了聲,只會呆呆的看著,仿佛靈魂出了竅。 雨聲淅淅瀝瀝,萬俟雅舉著傘,表情淡淡的,“可別想多了,我這是順便還你人情而已?!?/br> “……” 燃起的那點火花被澆滅,裴錦夕悄悄掐了下掌心,低頭不說話了。 心思各異,萬俟雅目視前方,“你車什么時候來?” “應(yīng)該,應(yīng)該快了?!?/br> 聲音很小,裴錦夕真的很希望再和她多處一會兒,可是也很清楚她的嫌惡。 無比的沮喪。 一陣風來,細雨斜斜,萬俟雅抬手壓了壓自己的頭發(fā),打了個噴嚏。 裴錦夕連忙把外套脫了下來,抖開,想給她擋著雨絲,“你進去店里吧,我等一會兒就好了。” “沒事沒事。” 往旁邊靠了半小步,萬俟擺擺手,沒接受裴錦夕的外套,“稍微飄了點雨,無所謂?!?/br> “……” 某個小總裁眼里的光都黯淡了,抿抿嘴唇,把外套折起搭在小臂上,默默地不再多話。 然后,很自覺地往另一側(cè)挪開了小半步。 又彼此沉默了會兒,雨聲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雨堵車,裴錦夕的司機還沒有來,倒是郝仁把車開來了,停在路邊閃燈。 萬俟雅認得他的車,知道是來接她。 “我同事來了,”把傘稍微往裴錦夕那邊挪了挪,“你自己抬著吧,我要走了,傘借你?!?/br> 裴錦夕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有車來接,不,不用傘的,”她也怕萬俟回去淋雨,“這么大雨,你回家總要打的?!?/br> “我同事跟我一個小區(qū)一棟樓,”萬俟說,“當然了,你不用我也不強求?!?/br> 說著把傘挪了回來,她走進雨中,沒有告別也沒有多看裴錦夕一眼。 裴錦夕呆呆地盯著她的背影,手指狠狠捏著自己的褲子,欲言又止。 “哦,對了?!?/br> 萬俟雅突然轉(zhuǎn)過身,像是猶豫著,輕輕咬了咬嘴唇,“我姨姨說她要走了?!?/br> 裴錦夕一愣。 “什,什么時候?” “下周叁早上,她要飛去南城?!?/br> 親近的姨姨要離開,萬俟心里畢竟還是怪裴錦夕的,很想諷她一句“如你所愿”。 但她想起姨姨說到裴銘時的深情,于是又把那句嘲諷的話咽了下去。 “說實在的,”萬俟看著她,眼神有那么幾分責怪和失望,“裴錦夕你挺自私?!?/br> “萬俟……” 雨不停,萬俟雅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