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吃?！辈还苣膫€何默默都喜歡吃。

    幾分鐘前離開的客人試了幾套衣服, 何默默把它們掛回架子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件衣服的袖子皺了, 她打開掛燙機把衣服熨好。

    劉小萱被店長指派去拿了之前隔壁門店借走的燒水壺, 看見“何雨”半蹲在地上熨袖子, 唉聲嘆氣地說：“這款衣服還有那條亞麻混紡的裙子都太難伺候了，顧客試一次就得熨一次, 還不好賣。”

    店長站在門口說：“劉小萱你說什么呢？你這點最不好, 一有點事情就抱怨, 又沒讓你熨衣服，看別人干活話還這么多?！?/br>
    年輕的店員安靜了下來, 拎著燒水壺進了雜物間。

    何默默拎著熨好的衣服左右看了看，她對服裝的態(tài)度一向是mama買什么就穿什么，按照她媽的話來說, 她就是個還不知道美丑的小屁孩兒。

    “這件衣服容易起皺，所以很多人試過了不買吧？那是不是說，我推薦衣服的時候應(yīng)該把材質(zhì)好打理也說出來呢？”

    她想起了自己mama追在自己后面讓自己試衣服的樣子, “純棉的舒服”，“別看這件衣服是混紡的，你穿在校服里面出了汗也不貼身上”。

    “真絲料子顏色這么亮，洗幾次就不能穿了?！蹦谴问菢蛭靼⒁探omama買了一件綠色連衣裙當生日禮物，她穿上之后顯得皮膚白得像玉，尤其是脖子，線條流暢，底色干凈，美得像是一件畫作。可這件衣服何默默只看mama穿過三次，一次是生日當天，兩次是給她開家長會?？赡悄晁谝淮螀⒓尤珖荣惖昧算y獎，領(lǐng)獎之前很貴的真絲襯衣衣服mama一次給她買了兩件，第二年就因為她個子長高了10厘米而被永遠地放在了衣柜里。

    這是她mama愛她的方式，因為她mama給予自己的太少，所以給她的，即使在別人眼里不算什么，也被對比得格外豐厚。

    有顧客走了進來，劉小萱迎了上去。

    顧客說話的時候手里抓著的雨傘隨手一甩，地上立刻被淋了一片，客人毫無所覺，還用試了的手去抓衣服，何默默抽了兩張紙巾沖過去，小心地說：

    “您臉上有水，請擦一下吧?！?/br>
    客人擦了手，她又拿了拖把趁機把地擦了，最后找了一個干凈的塑料袋當著顧客的面幫她把雨傘裝起來，做完這一切，何默默站回了柜臺后面，店長夸她做事實在是太仔細了，她也還是覺得疲憊。

    成年人在一件工作的最初大概也是用心的，只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不知不覺，心被用光了，這樣，工作最終會變得寡淡無趣吧？

    何默默現(xiàn)在很佩服自己的mama，她在這里工作了十多年，顧客們依然能感受到她的熱情。

    不過她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學(xué)校里的mama別對“林頌雪”太熱情。

    估計不太可能。

    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何默默覺得自己又老了一歲。

    學(xué)校里，跟林頌雪“懇談”過的何雨在教室里昏昏欲睡。

    下雨天睡覺天，瞇著眼睛看一眼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物理老師，何雨在腿上掐了一下。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

    “何默默，我前幾天借給你的那本書里有涉及到這個方面的知識，你還記得么？”

    何雨猛地站起來，老師說的話才進了她的耳朵里。

    “對不起老師，我不記得了。”

    這些天“對不起”三個字是她在物理課上最常說的。

    老師看她的眼神可以說是痛心疾首：“何默默，你是怎么回事？你交上來的作業(yè)和閱讀心得全部都還保持著你一如既往的高水準啊，怎么上課的時候就跟完全聽不懂一樣，白天在課堂上的何默默和做作業(yè)的何默默是一個人嗎？”

    老師，我要是真說是倆人您怕是也不會信啊。

    何雨站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

    老師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舍得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說重話：

    “你坐下吧，何默默，高考這條路上是一時一刻都耽誤不了的，你跟我說過的話，老師希望你自己不要忘了?！?/br>
    坐下之后，何雨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二十多年前她就是個上課聽不懂的，現(xiàn)在也好不到哪兒去，她這輩子跟物理這門學(xué)科的關(guān)系估計也不比她前夫跟李東維的關(guān)系熱絡(luò)。

    下課了，何雨的肩膀立刻垮了下來，想著自己要去找林頌雪問默默之前的事兒，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個同學(xué)站在她旁邊對時新月說：“格格，我朋友找我有事兒，你幫我打掃衛(wèi)生吧。”

    市一中關(guān)于衛(wèi)生保持的規(guī)定是一個班每天要有人早飯和晚飯時間打掃教室的室內(nèi)衛(wèi)生，他們班四十個人，每四個人干一天，每個同學(xué)剛好可以兩個周值日一次。

    現(xiàn)在正好是晚飯時間。

    被人拜托的時新月縮著脖子，點點頭說：“好?！?/br>
    來拜托的同學(xué)心滿意足地走了，何雨看看她的背影，湊到時新月的耳邊說：

    “新月，怎么別人說什么你都答應(yīng)呢？今天下雨，你看地上都是腳印，打掃起來肯定麻煩，你不該這么好說話的?！?/br>
    時新月低著頭，雙手攥在了一起。

    何雨看她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不要以為你受點委屈沒關(guān)系，很多時候你越是這樣，別人越覺得你好欺負?！?/br>
    小姑娘縮縮脖子，目光躲向了另一邊，幾秒鐘之后她小小聲地說：“給同學(xué)幫忙，沒、沒關(guān)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