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走近，手里端了杯檸檬水。

    池霧共躬下腰，臉頰貼近冰涼的被子表面降溫，嗯了一聲。

    “醒了就喝?！背坛幇褭幟仕f給他。

    池霧接了，手一頓：“這是……”他很慢地偏頭，“我家？”

    “你昨天在顧燃家睡，我怕你睡太久，就先把你弄回家了?！背坛幷f。

    杯子傾斜，池霧一口氣喝光檸檬水，問：“和顧燃說了沒？”

    “為什么要和他說？”程硯問。

    他的語氣不好，池霧放下水杯，握在手心里摁了摁：“走了不是要說一句？”

    “那你走的時候，和我說過嗎？”程硯問。

    池霧眸光閃了閃，低頭望被子：“那時候你還沒醒。”

    房間里的氣氛微妙，池霧感覺到程硯站的位置像有團火在燒，不禁揉了揉太陽xue。

    程硯彎腰，想拿走他手里的水杯，力氣比平時大一些，扭到池霧拇指，池霧沒忍住，扣住水杯，不讓他拿走。

    “干什么？”程硯問。

    池霧握?。骸澳闩轿业氖至??！?/br>
    程硯定定看著他，眼瞼微微動了一下，然后松開手：“那你自己放吧?！?/br>
    他說完這句話就往外走。

    池霧心里也挺不爽的，像吵了一場啞火的架，他不知道自己的煩躁出宿醉，還是出自世界鏡的影響，抑或是其他。

    “你兇我干什么？”池霧問。

    “我兇你？”程硯站住，回頭，“池霧，我認(rèn)識你到現(xiàn)在，什么時候兇過你？”

    池霧一口氣嗆在胸口，理虧又犟著：“那你這張臭臉不是擺給我看的？”

    “那我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程硯走近，居高臨下地看他，“難道要坐下來，像你的知心朋友一樣，問你在世界鏡發(fā)生了什么，以致于要一出來，連招呼都不打就急著去買醉？”

    “我——”池霧嘴唇微張，胸口起伏兩次，氣憤地別開眼，“我沒有買醉，我去的是顧燃家！”

    他無厘頭的一句話讓劍拔弩張的氣氛停頓下來。

    程硯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話，提了口氣：“你好好休息吧。”

    “我不睡，我要去洗澡?！?/br>
    池霧非不如他的意。

    “隨你?！?/br>
    程硯不喜歡冷處理一切事情，但當(dāng)一個人一廂情愿到?jīng)]有任何立場生氣的時候，除了無能為力地逃避，沒有任何辦法。

    池霧被他氣的用力蹬了一下被子，奈何渾身沒勁，沒起什么作用，又多花了四下才蹬開。

    落腿下地，腳踩進拖鞋里，不由得一頓。

    “我衣服？”

    他穿著自己的睡衣睡褲，顯然不是進天梯的那套衣服。

    程硯在他身上掃了一眼，沒說話，拿起水杯走了。

    池霧跟在他后面：“你換我衣服干什么？”

    “你身上全是酒味，”程硯問，“不換衣服怎么睡覺?！?/br>
    “那也沒有要你換。”池霧說，“我也沒有和你說讓你來找我，你出天梯沒看到我就自己回家休息，為什么現(xiàn)在搞得好像是我不告而別！”

    程硯放下水杯：“你難道不是不告而別？”

    “誰規(guī)定了我做什么都要告訴你？”池霧問，“我不在，五里路也自己回家了，你為什么不行?！?/br>
    “我為什么不行你不明白嗎？”程硯一步邁倒他胸前，“你是裝傻還是壓根沒放在心上？”

    池霧看著他，因為爭吵而濕潤的眼睛里，瞳孔輕微收縮。

    “我沒有?！?/br>
    程硯沒辦法看著池霧，只是一眼心里都會柔軟下去，他懊惱地望向別處，聲音沙啞低沉：“對不起?！?/br>
    “我知道。”池霧重復(fù)，“我知道?！?/br>
    他腳步轉(zhuǎn)到程硯那邊，語氣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程硯，有些話我在天梯里沒說完，現(xiàn)在說。”

    他的手臂垂在兩側(cè)，握拳的時候用力，決絕：“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br>
    程硯被他一句話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人類來到第三世界，都是因為有放不下的執(zhí)念，”池霧說，“我也是?！?/br>
    “我知道?！?/br>
    這句話換給程硯。

    “所以我不可以?！背仂F說，“我接受不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心里還有放不下的人?！?/br>
    他低低道：“反過來也一樣。”

    程硯終于對上池霧的目光，他眼睛里再沒有恣意和瀟灑的光彩，像隕落黯淡的星河，一點點變得渺小卑微。

    良久，他點頭，說：“好?！?/br>
    在池霧還來不及體會他這個“好”的意思時，程硯退后一步，轉(zhuǎn)身從房間出去。

    腳步聲一點點消失，門合上的聲音很小，卻在寂靜的午后顯得格外清晰，像有人在池霧臉上扇了一個極大的耳光。

    池霧因為神經(jīng)繃緊而聳起的肩膀落下來，整個人失去精氣神，回到宿醉未醒的酒鬼狀態(tài)。

    礙事的拖鞋穿不住，被遺落在地上，池霧坐在床沿，眼睛無措地看向房間里的每一處地方。

    程硯留下的水杯，程硯站過的地方，程硯走進來時候手撐住的床沿的位置。

    他怔了很久，大腦一片空白，最后隨著目光挪動，思及自己的睡衣。

    顧燃情場失意的情況太多，每回都喊他上樓喝悶酒，他跟著喝幾口，等顧燃睡著了，就去旅館群把罪魁禍?zhǔn)茁劜凑襾?，讓他處理后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