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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娼門女侯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酈雪凝卻充滿困惑:“這事兒…我越瞧越不對勁,這個王恒,看起來憨厚老實,做事也勤快認(rèn)真,今天還幫咱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應(yīng)該是個靠得住的人,可我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br>
    王恒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對勁的,但就是太正常了,酈雪凝覺得他隱隱透著一種古怪。

    江小樓卻淡淡道:“遼州出產(chǎn)玉石,很多人都去購買,可每年產(chǎn)量有限,便出現(xiàn)了許多仿玉,仿得好的,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當(dāng)年我父親曾經(jīng)提起過,越是窮鄉(xiāng)僻壤,越藏著做假玉的大師傅,一定要格外小心這種東西,買不好就會傾家蕩產(chǎn)。王恒所說的一切,都對得上”

    酈雪凝臉色蒼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讓他們離開吧,也好過惹出什么是非來。”

    江小樓神情極為幽靜:“即來之則安之,都已經(jīng)把他們收留下來了,現(xiàn)在再趕他們走——不覺得太晚了嗎?這對夫妻,我另有用途?!?/br>
    雪凝不由擔(dān)心這舉動過于冒險:“我心里總是惴惴的,也許這不是個好主意。”

    江小樓冷笑:“進(jìn)了我這鋪子,就別想輕易離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是為何而來。”

    月底算賬的時候,江小樓特意封了一個大紅包給王恒,王恒十分高興地對著她千恩萬謝。江小樓表現(xiàn)出對王恒的信賴,并且提出要留他下來,長久在鋪子里做個伙計。見成功取得了江小樓信任,王恒明顯松了一口氣。

    當(dāng)天晚上,江小樓特意擺了一桌酒席,把鋪子里所有人都集中起來。姚掌柜喝了幾杯酒,不多時便滿面通紅,興致極高。

    江小樓微笑道:“我接手這家鋪子只有一個月,可是利潤卻比上月長了兩成,這都是各位努力的結(jié)果。按照道理說,我應(yīng)該感到十分高興,可惜”說到這里,她的目光環(huán)視所有人一圈,笑容慢慢淡去:“可是昨天我去求了一卦,道長說我今年命犯小人,博古齋藏有禍患?!?/br>
    姚掌柜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眾人一片嘈雜的議論之聲。

    江小樓的目光最終落到了王恒的身上,王恒也強作鎮(zhèn)靜看著江小樓,身子卻不由有些發(fā)抖。

    姚掌柜心頭警醒,連忙道:“小姐,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江小樓笑道:“我的意思,姚掌柜不清楚嗎?這鋪子有人吃里扒外,不按規(guī)矩辦事——”

    姚掌柜咽了一口唾液,強自鎮(zhèn)定:“這——不至于吧?”

    江小樓突然揚聲:“王恒,你怎么說?”

    王恒憨厚的面孔變得震驚:“小姐…我、我可不知道?!?/br>
    所有人都秉住呼吸,神色異樣地望著這一切。難道小姐說的人,就是王恒?!

    江小樓垂下的睫毛投落兩道陰影,顯得格外靜謐:“從你進(jìn)了鋪子,也有大半個月了吧,難道就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么?”

    王恒的腦門上已經(jīng)涌出豆大汗珠,手指瑟瑟發(fā)抖,幾乎連腿腳都開始發(fā)軟。

    江小樓道:“這個人吃著我的飯,拿著我的銀兩,卻和外人串通起來欺騙我,你們說,我該不該把他揪出來?”

    眾人都看向了王恒,王恒幾乎都不敢抬起頭,只覺得后背全都濕透了。

    “來人,把他綁了!”江小樓揚起臉,纖長的手指直直向當(dāng)中一人。

    王恒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抽空了,眼前發(fā)黑,心跳如鼓。然而下一瞬間,姚掌柜驚叫起來:“小姐!小姐,您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是剛剛接手鋪子不假,可也還輪不到你和別人聯(lián)手耍詐來騙我。什么玉中珍寶,不過是你想要從中牟利。姚掌柜,你太讓我失望了。”

    江小樓擺了擺手,仆從立刻把五花大綁的姚掌柜押了出去。

    王恒差一點當(dāng)場嚇得跪倒在地,幸好他及時穩(wěn)住,看著姚掌柜被押出去,他才松了一口氣。

    江小樓看著旁邊一位管事道:“從今日起,由馬管事代掌柜一職?!?/br>
    馬管事,不,現(xiàn)在的馬掌柜沒想到喜事從天而降,滿臉喜色地感謝江小樓信任。

    宴會到了如今,眾人都是身上發(fā)毛。這位新主子,眼睛可不揉半點沙子,姚掌柜這回可是栽了…江小樓倒了一杯酒,遙遙相祝:“我敬各位?!?/br>
    王恒是最后一個端起酒杯的,他的手哆哆嗦嗦,酒液一個勁兒的往外撒,旁人沒察覺到什么,而江小樓卻笑了。

    人們慢慢散去,江小樓卻揚聲道:“王恒,你留下?!?/br>
    王恒背影一僵,在眾人疑惑和探尋的眼神中留了下來。江小樓撫摸著冰涼的杯沿,語氣溫柔道:“來這么久了,可還習(xí)慣么?”

    王恒訥訥地道:“托小姐的福,一切都好?!?/br>
    江小樓哦了一聲,又道:“八日前這鋪子里有人出門悄悄買了火油,用銅罐埋了藏在后院樹下,昨天夜里趁著大家睡著了,他又去院子里把那些東西都給挖了出來,你說——他這是要干什么呢?”

    王恒心里恐懼早已無限膨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道:“小姐饒命!”

    江小樓臉上只有漫不經(jīng)心:“饒命?你犯了什么錯,需要我饒命?!?/br>
    王恒滿面驚恐地看著她:“小姐,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只求您不要為難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愿意領(lǐng)罰,要殺要剮隨便你!”

    江小樓明眸似星,已經(jīng)笑出了聲:“瞧你說的,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怎么會殺你剮你。”

    王恒被這溫柔的嗓音駭?shù)眯牡妆鶝觯骸拔沂且阡佔永锓呕?,小姐怎么會饒了我??/br>
    江小樓嘆了口氣,道:“是啊,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跑來鋪子放火。”

    王恒臉色沉沉,瞳孔緊縮,卻是咬住了牙,一言不發(fā)。就在這個時候,王恒的妻子突然撲了出來,她一把抓住王恒的肩膀,嘶聲道:“小姐對咱們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說完,她一邊激動地捶打王恒,一邊淚水滿面。

    江小樓望著,不露聲色:“當(dāng)初雪凝收留你們的時候,我心中就存有疑慮。但雪凝卻相信好心有好報,世上還是感恩圖報的人多??上e了,原來熱心腸捂不熱白眼狼,我對你們感到很失望?!?/br>
    王妻聞言猛然抬起頭來,牙齒幾乎把嘴唇咬得出血:“我告訴你,什么都告訴你!我們是從遼州逃過來的,從前他是被抓去給皇上修園子——”

    江小樓坐直了身體:“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王恒死死垂下頭去,握緊了拳頭。女人不得不繼續(xù)往下說:“陛下要翻修遼州的行宮,征發(fā)能工巧匠,苦苦折騰了兩年,耗費資財無法計算,園林也才修了一半,見到這種情況,負(fù)責(zé)修園子的官員著急了,便把遼州的貧民都給抓去,算是各家的徭役…但那些監(jiān)工不是人,他們要從康河飲水造池,硬生生逼著四百多人挖渠,等到河道暢通,一陣?yán)渌u下來,人就被活活淹死了…那么多人,也只有我們逃回來??墒谴謇镆灿腥丝粗覀儧]法再住下去。小姐!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再不走,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說完,她當(dāng)著江小樓的面,脫去了自己的上衣,瘦骨嶙峋的身體布滿了鞭痕,最長的竟有兩尺多長,依舊泛著殷紅的血印。

    女人眼淚打濕衣襟:“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干活挨打,再干下去早晚會被他們折磨至死,我們只是想要有條活路!”

    當(dāng)朝皇帝為政尚算清明,可遼州距離京城太遠(yuǎn),維修行宮的命令一下,就成了各地官員斂財?shù)钠鯔C。

    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在旁邊靜靜望著的酈雪凝見到這種情況,輕輕嘆了一聲。苛政猛于虎,沒有想到遼州有這樣橫征暴斂的官員。良久,她終究忍不住開口:“既然你們是逃難而來,又為何進(jìn)了這個鋪子,到底是誰指使你們?”

    女人不敢言,只是哀哀痛哭。這時,王恒擦了一把眼淚,猛地站了起來:“你們二位都是好人,這事情既然已經(jīng)被揭穿了,我也不會再隱瞞,全都告訴你們吧!那天我們夫妻倆好不容易才逃進(jìn)了城,帶著孩子四處乞討,大多人家都是冷血心腸,我們走了三天三夜,也沒有人肯施舍飯,后來”

    講到關(guān)鍵處,王恒繼續(xù)咬牙道:“后來我們遇到了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yán)锏姆蛉酥更c我往博古齋來,只要在說話的時候故意露出遼州口音,引起你們的同情,就一定會收下我們,她還說只要照她的吩咐做,事成之后會給我一百兩銀子,讓我們夫妻再找一個地方重新生活?!?/br>
    江小樓笑了:“一百兩就能讓你在我的鋪子里放火,未免太輕賤了。”

    王恒滿面愧悔:“是我財迷心竅,孩子病的很重…我也是走投無路。小姐,要怎樣處置都好,我絕沒有二話,只是她和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她一直勸著我不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也一直猶豫,那邊催了我好多回,我就是不敢動手,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若非是你們幫忙,我兒子等不到那一白兩,就一命嗚呼了?!?/br>
    江小樓凝眸望著他,良久才道:“小蝶,去拿兩百兩。”

    小蝶動作迅速,很快取來銀票。王恒滿是震驚,看著江小樓道:“小姐,您這是什么意思?”

    江小樓神色平和:“我不打你,也不罰你,我給你兩百兩,你們可以好好生活?!?/br>
    王恒愣愣看著她,完全傻了。

    女人連忙道:“不敢,不敢!您這是要做什么?”

    江小樓長出一口氣:“不是白給,你們必須替我辦一件事?!?/br>
    王恒看著銀子,又看了看酈雪凝,把心一橫:“小姐的吩咐,王恒不敢不從!只要把我這妻子安頓好了,您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小樓眨了眨眼睛,酈雪凝主動上前,扶著那女人離開了屋子。

    江小樓道:“可考慮好了,這事情很危險,丟了性命也是可能的?!?/br>
    王恒早已經(jīng)把心定了,他咬牙道:“小姐,我什么都不怕。原本昧著良心作惡是為了銀子,現(xiàn)在有了這些銀子,他們娘倆就能過上好日子,殺頭我也愿意。”

    江小樓道:“那么,一切要按照我說的辦,絕不可有半點差池。”說完她吩咐小蝶道:“把東西拿出來還給他?!?/br>
    不一會兒,裝滿火油的銅罐被拎了出來。王恒一見,大驚失色道:“這…這是”

    第二天一早,聽說酈雪凝身體不適,江小樓丟下事情特意去看望。剛走進(jìn)屋,便見到酈雪凝正披著衣裳要從床上坐起來,江小樓連忙按住她道:“既然不舒服,為什么不請大夫?”

    酈雪凝笑著道:“不過是老毛病,有些沒睡好,何必驚擾傅大夫,讓他太費心,我過意不去?!?/br>
    江小樓盯著她,責(zé)怪:“這是什么話!傅大夫本來就是看病的大夫,如果所有的病人都像你這樣,他豈不是要沒有生意做了?”

    酈雪凝強打精神,眼底帶笑:“傅大夫每天過來為我看診,還不是為了見你。這病又不是診一日兩日,還不把他的腿給跑斷了?!?/br>
    江小樓一怔:“你既然什么都這樣通透,為何不肯好好保重自己,非要讓我擔(dān)心?!?/br>
    酈雪凝笑了笑,卻突然咳嗽了起來,咳得臉上微微發(fā)紅,掩住胸口說不出話來。好容易才用帕子掩住口,微微氣喘道:“真的只是一點小毛病,你手頭事情太多,現(xiàn)在也該出發(fā)了,不要因為我耽擱了?!?/br>
    就在這時候,懷安扯開大步拼命往畫樓趕,到了臺階下,廊下伺候的婢女將他攔住,懷安氣喘吁吁,心里著急得不得了,但又不好壞了規(guī)矩直接闖進(jìn)去,只能大聲道:“快去告訴江小姐,出大事兒了!”

    婢女聽完,立刻腳步匆忙走了進(jìn)去,面色惶急:“小姐,大少爺身邊的懷安跑回來,說是博古齋走水,外面刮的又是東北風(fēng),連帶著旁邊的鋪子都燒起來了,火勢很大!”

    江小樓一愣,隨即立刻起身:“走!”

    一路上,江小樓坐著轎子,飛快地向博古齋的方向而去。剛下轎子,仰頭一看,整個天空都像是被燒紅了,爍爍的亮,晃人眼睛。人們都相互招呼著往博古齋的方向跑,一道道身影不停地晃動、重疊,如同鬼魂一般亂舞。

    博古齋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味,nongnong的直刺鼻子,鋪面如同一條巨大的火龍,從下而上整個燒著了。火團一個勁往上沖,發(fā)出噼噼啪啪的巨響,整整三層店面黑煙翻滾,火光閃爍,很快便燒得只剩下歪歪斜斜的骨架,不時便有一塊殘骸倒下來,騰起一片烈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熏得發(fā)黑,面面相覷。掌柜和伙計們叫著、喊著、哭著,拍著大腿跺腳,還有些人直直站著,完全被火光鎮(zhèn)住了。馬掌柜看到江小樓,連聲哭喊道:“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著火了?!彼麧M面黑灰,整個人頹喪到了極點。

    這火勢實在太大,不要說博古齋,就連周圍的無數(shù)間店鋪都受到了波及。風(fēng)刮在臉上是火熱的,地上到處是飄動的燃燒物,火星滿空飛舞。因為是早晨著的火,又有人巧合地目睹了一切的發(fā)生,警告及時,所以沒有人被困在火中,可鋪子里的東西卻都留在了火場。不少人手中拿著水桶,拼命想要從火舌的肆虐下救出這些店鋪,然而他們沒有辦法阻止這熊熊燃燒的火勢。

    整條街像是被火點著了,一家接著一家,接連受到了重創(chuàng)。

    從始至終,江小樓只是靜靜地望著這一幕,臉上并沒有憤怒的神情,更沒有天塌下來一般的恐懼,她只是望著,眼神專注,異樣明亮。

    ------題外話------

    本章寶物是乾隆青玉漁樵耕讀圖山子。漁樵耕讀分別指捕魚的漁夫、砍柴的樵夫、耕田的農(nóng)夫和讀書的書生,漁夫是東漢嚴(yán)子陵,樵是漢武帝的大臣朱買臣,耕所指的是舜,讀則是戰(zhàn)國蘇秦的故事。

    編輯:我對你的男主已經(jīng)徹底絕望了,對你也徹底絕望了,我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

    小秦:吖

    編輯:如果100章的時候還沒有感情戲,我就從123言情大樓跳下去——

    小秦:⊙0⊙

    編輯:然后從你床底下爬出來…

    小秦:⊙▂⊙

    編輯:一邊爬一邊抓住你的腳踝,撕心裂肺地喊,掉進(jìn)這個破坑,我好冤啊…

    第72章 休書一封

    當(dāng)謝連城發(fā)現(xiàn)江小樓的時候,他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來了,不要距離這里太近!”他下意識地拉著江小樓,向后連退了幾步。

    江小樓垂下眼睛,望著兩人交握的手,腳步若有似無的一頓。

    陽光射來,謝連城的眸子亮的耀目,然而他一怔,卻迅速松了手,轉(zhuǎn)頭斥責(zé)懷安道:“誰讓你把江小姐帶到這里來的,我不是讓你回去通報父親,你怎么把她也給請來了!”

    懷安一臉忐忑:“奴才…奴才一時慌亂,想著鋪子到底是江小姐的,所以才會”

    謝連城嘆了一口氣,對江小樓道:“小樓,你沒事吧?”

    他的眼神是溫柔的,也是克制的,絲絲細(xì)細(xì)透著關(guān)懷。

    江小樓轉(zhuǎn)過臉去,望著火光,神色變得十分復(fù)雜。懷安見狀以為她受到了什么刺激,連聲道:“江小姐,你聽見我家少爺說話嗎?”

    江小樓淡淡地道:“我沒事,不必?fù)?dān)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