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太子微微一愣,剛想繼續(xù)追問,就見段衍之走上了前來,“太子因何駕臨侯府?” 太子聞言一笑,“哦,我是來請喬姑娘進(jìn)宮去的。” 夜訪將軍府 老侯爺和段夫人沒想到太子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倒是知道段衍之這次出去是為了太子辦事,但是具體細(xì)節(jié)并不知曉。現(xiàn)在看喬小扇一回來便引來了太子,莫非此事與喬小扇有關(guān)? 老侯爺也是個精明人物,更何況段衍之已經(jīng)在旁邊朝他使了半天眼色了,他怎么著也該有所表示。于是老爺子咳了一聲,壯了些氣勢,開口道:“太子為何有此一說?今日新媳婦剛進(jìn)門,怎么著也不能就這么進(jìn)宮???” 段夫人在一邊接話道:“的確,太子為何要小扇進(jìn)宮?難不成待在侯府有何不妥么?” 太子對段夫人的話不置可否的一笑,暗暗佩服她看問題的精準(zhǔn)。其實他原先是打算在半道便將喬小扇帶入宮中,怎料段衍之先前動作挺慢,這會兒動作卻快得很,他的人才得到消息說他們已經(jīng)進(jìn)了城,待他趕到之時他們卻已經(jīng)回到了侯府?,F(xiàn)在要帶走喬小扇,便必須要對侯府有個交代。好在太子來之前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否則也不可能直接說要帶喬小扇進(jìn)宮去。 “其實并非是本宮有這個想法,而是太后她老人家知曉了云雨在外成親之事,想要見見喬姑娘,所以命本宮來接她進(jìn)宮,以等同命婦身份入宮覲見?!?/br> 太子這么一說,老侯爺和段夫人便無話可說了,這么一來顯然是莫大的榮寵,若是不去才是不該。 段衍之看了一眼太子,語帶深意的道:“原來太后她老人家如此關(guān)心云雨,實在叫云雨受寵若驚?!?/br> “太后自然關(guān)心你,前些日子還問起了你與秦小姐的親事,如今得知你已成親,便好奇的想要見見新娘子罷了?!碧幼匀宦牫隽硕窝苤Z氣中的不悅,他們關(guān)系密切,說話一直沒有顧忌,太子倒也不介意,反而似調(diào)侃般道:“怎么,你家娘子在太后身邊,你還不放心么?” 段衍之也不好把話說太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喬小扇,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她自己拿主意。 喬小扇垂頭思索了一陣,抬眼看了看太子,“既然如此,那民女便隨太子進(jìn)宮吧。”雖然不明白太子叫她進(jìn)宮的含義,但是她已有愧侯府在先,剛到侯府怎么也不能再給他們?nèi)莵砺闊?。況且她對太子本就有意探尋,便應(yīng)承了下來。 太子笑著點了點頭,“喬姑娘既然答應(yīng)了,那我們便即刻起程吧,再過不久太后便過了午休了,正好可以與你見面。” 段夫人驚訝的道:“現(xiàn)在就走?他們剛回來連口茶水還沒喝呢?” 太子朝她歉疚的一笑,“夫人說的是,只是太后有命,本宮也莫能奈何啊?!?/br> 有太后的命令壓陣,段夫人自然無話可說了。 “喬姑娘,請吧?!碧觽?cè)身,對喬小扇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恕云雨冒昧,太子您的稱呼可不妥?!倍窝苤粗旖切α诵Γ靶∩纫雅c我成親,便是有夫之婦,怎可仍叫姑娘呢?太子若是不嫌云雨高攀,便稱她一聲弟妹好了?!?/br> 太子微微一愣,面露尷尬,“說的是,是本宮失言了,當(dāng)叫弟妹。” 喬小扇聽了兩人的話,只是看了一眼段衍之,什么表情也沒有。她走到太子身邊,面朝段夫人和老侯爺行了一禮,“剛?cè)敫阋x開,不能盡孝身前,實在有愧,萬望祖父、母親見諒。” 老侯爺收到段衍之眼神的暗示,又開始發(fā)揮他與孫子間的默契,撫著胡須慢悠悠的道:“孫媳婦兒不必心中有愧,早日回來便是了,你只需記住在宮中多加注意,你可是侯府的人,一言一行都要謹(jǐn)慎?!?/br> 喬小扇趕緊應(yīng)下,又朝他拜了拜,起身隨太子出門而去。 段衍之一直送到大門口,見喬小扇上了馬車才返回。老侯爺興沖沖的迎上前來,“怎么樣,乖孫子,我今天說的可有錯?” “沒錯沒錯,你我祖孫仍舊心有靈犀一點通,可喜可賀?!倍窝苤笱艿幕卮鹜辏瑹o精打采的往前廳走。身后的老侯爺見到,微微嘆氣,他可憐的孫子,好像還真挺喜歡那個搶他的媳婦兒啊。這是怎么搞的,他段家還沒出過這樣的男人呢! 于是老侯爺也無精打采了。 段衍之走到前廳門口,看到巴烏,心中忽然一動,招呼他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囑咐他悄悄跟去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帶喬小扇入宮。 巴烏應(yīng)下,臨走時看他的眼神萬分同情,如同是看著一個被搶走了老婆的男人,弄的段衍之心頭一陣憋悶。 剛走入前廳,段夫人抬手一攔,對他冷哼了一聲:“到底怎么回事?” 段衍之為難的看著她,“母親莫怪,孩兒答應(yīng)了太子絕對不能說?!?/br> “誰問你那個?我問的是喬小扇!”段夫人對他怒目而視,“怎么回事?就這么被太子弄進(jìn)宮去了?你也太給我們段家丟人了!” 老侯爺原想上前幫襯孫子兩句,但一想到事實如此,終究只是干咳了一聲,怏怏的走開了。 “母親,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進(jìn)宮也是為小扇好。”段衍之此時也只能這么說了。 “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太子看喬小扇那眼神都不對,皇室別的不多,多情種最多,你最好小心些,別到時候被自己的好兄弟撬了墻角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兒?!?/br> 段夫人一向說話心直口快,段衍之已經(jīng)習(xí)慣。好在這時沒有下人在,倒不怕被傳出去,但是偏偏這話說的那么一針見血,便叫他難受了。 他也不想多言,敷衍了母親幾句便回房去了。此時應(yīng)該要好好計劃一下怎么樣讓喬小扇早日回到侯府。 段衍之在自己房中一直待到晚上點燈時分,巴烏才返回,他早已等不及,一見巴烏出現(xiàn)便迎了上去,“如何?” “并無異樣,少夫人的確是跟著太子進(jìn)了宮?!?/br> 段衍之皺了皺眉,“那你因何逗留到現(xiàn)在?” “哦,趕了那么久的路,回來一口水都沒喝就出門了,總要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再說……” 段衍之冷冷的盯著他,“所以你是去吃飯了?” “呃……”巴烏干笑著點了點頭,卻又立即嚴(yán)肅的道:“但是多虧了我這一番逗留,后來居然看到太子又與少夫人沿原路返回了?!?/br> “什么?”段衍之莫名其妙,“返回哪兒?” “我跟著去瞧了瞧,似乎是前將軍府,荒無人煙的,不知道為什么要去那里?!庇嘘P(guān)喬小扇可能與將軍府有關(guān)的身世巴烏并不知道,他會奇怪也正常。 段衍之聞言心中暗暗思索了一番,暗叫不好,若是太子此時有意將喬小扇的身份揭露,那豈不是要將他去天水鎮(zhèn)的目的也一并揭發(fā)?這件事他是打算等一切查明之后自己跟她說清楚的,若是假他人之口,便容易生出嫌隙來。 段衍之所思又想了一陣,突然走到房間內(nèi)室換了一身黑色衣裳就要出門。 “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巴烏對他的舉動很奇怪。 “我去看看,你不要告訴府內(nèi)的人我出去了?!倍窝苤掖业姆愿劳?,腳步急切的出門而去。 前將軍府在京城西北方,段衍之以前倒是途經(jīng)過那里一兩次,早已破敗不堪,小的時候甚至被嚇唬說里面有鬼怪出沒,卻沒想到真正去哪里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心中焦急,一出侯府大門便隱身暗處提起輕功朝西北方掠去,身形快如疾風(fēng)。 到了將軍府,段衍之剛在院墻側(cè)站定身子便聽到大門口有人在竊竊私語:“真是古怪,聽聞這女子是段小侯爺?shù)姆蛉耍趺赐蝗灰獊磉@個鳥不下蛋的地方?” “可不是,還一定要自己進(jìn)去,連太子殿下都被趕走了,真是厲害?!?/br> “噓,你小聲點,被太子殿下聽到咱們就完蛋了?!?/br> “哦哦,說的是。哎呀,天兒太冷了,真是要命,這位夫人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出來啊……” “就是說啊……” 段衍之借著月光看出那是兩個御林軍,正守在門邊邊哆嗦邊搓手。聽這兩人的談話,喬小扇是自己要來這里的?這倒是讓他沒有想到,果然她知道的事情很多,也許也是因為這點太子才答應(yīng)讓她來這里的吧,可惜她卻不讓太子跟著進(jìn)去,實在奇怪。 不遠(yuǎn)處的路口停著一輛馬車,周圍圍著一圈御林軍,太子可能就在車中。段衍之這一停頓間,馬車后方突然傳來一陣嗒嗒的馬蹄聲,有人騎馬到了車邊,對著車簾拱手道:“敢問太子可在車內(nèi)?屬下奉首輔大人之命前來通稟,首輔大人有要事相商,請?zhí)舆^府一敘?!?/br> “不愧是首輔大人,連本宮在哪兒都知道。”太子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出,聽不出喜怒。 騎在馬上的人一時無話可接,尷尬的停在當(dāng)場。 過了一會兒,太子掀開車簾對一邊的御林軍吩咐了幾句,抬眼看了看將軍府的大門,放下車簾說了句:“那就去會會首輔大人吧?!?/br> 沒想到胡寬這個時候會請?zhí)忧叭ィ瑢嵲谠俸貌贿^。段衍之不再遲疑,提起輕功悄無聲息的越過墻頭進(jìn)了將軍府的院內(nèi)。 拆穿了他 觸腳是柔軟的雜草,月光傾瀉,眼前一片荒蕪景象。段衍之悄無聲息的在院內(nèi)穿梭,眼神四下搜索著喬小扇的身影,直到掃到一棵大樹下的枯井才停下了步子。 喬小扇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背對著他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背影給人感覺無比孤獨悲涼。 段衍之屏息凝神,站在原地不敢有所動作,靜靜的看著她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喬小扇突然一掀衣擺跪倒在地,朝枯井磕起頭來,一連磕了好幾個,額頭抵在地上都發(fā)出陣陣輕響。 段衍之心中一震,頓覺其身份已經(jīng)大白,覺得欣慰之際又有些傷感。這樣悲慘的身世,換做他一個男子可能也無法承受,喬小扇卻一個人默默撐到了現(xiàn)在。 他正沉浸在這情緒里,喬小扇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的方向,冷聲喝道:“誰在那里?” 段衍之一驚,心中無奈,隔得還是近了些,終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娘子,是我?!彼贿吿ぶ鹿庾叱觯贿吽妓髦趺唇忉屪约撼霈F(xiàn)在這里。 “相公?”喬小扇驚訝的看著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哦……早些時候我叫巴烏出門辦事,他回去后告訴我說你與太子一起返回了,我原先還以為你是要回侯府便來接你,之后便一直跟著你們到了此處,太子已經(jīng)離去,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段衍之實在佩服自己,只要不與太子對質(zhì),這謊話圓的也算天衣無縫了。 “原來如此?!倍窝苤鞘雷樱瑔绦∩茸匀幌嘈潘茼樌M(jìn)入這里而不是靠翻墻進(jìn)來。 “娘子剛才在對何人磕頭?”段衍之走近兩步,試探著問她。 喬小扇轉(zhuǎn)頭看向枯井,半晌才道:“有愧之人?!?/br> 果然!段衍之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完全認(rèn)定她就是將軍府遺孤了,人說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滿門盡滅,只有她一人盡孝無門,自然會覺得對親人有愧。 “娘子不必難過,人死不能復(fù)生,只是娘子為何要盯著這口枯井?” “相公當(dāng)知道當(dāng)初將軍府的慘案,將軍府滿門盡滅,許多尸骨都被拋在這口枯井之中。”喬小扇轉(zhuǎn)頭看著他,神情平淡,說出的話卻讓段衍之心頭一緊。 當(dāng)初的慘狀他無從得見,但是此時聽了喬小扇這么平靜的敘述卻讓人感覺滿心凄涼。他走到她跟前,伸手牽住她的手,語聲柔和,“娘子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喬小扇的手冰涼一片,原先還想掙開段衍之的手,但被他包在掌心里感覺實在溫暖,她輕輕動了動手,終究還是放棄了掙脫。 “相公如此問我,又是知道了多少?” “也許我是知道的最少的那個?!倍窝苤嘈α艘幌?,“既然到了這步,我也不想再瞞你,當(dāng)初我去天水鎮(zhèn)原先便是要去查你的,只是沒想到會陰差陽錯的被搶去了你家中,還那么巧的與你拜了堂?!?/br> 喬小扇怔怔的看了他一瞬,嘆了口氣,“難怪……”她早就懷疑段衍之執(zhí)意留下是有目的,但卻從未想過這目的便是她。 “娘子可怪我?”段衍之自問一向處事冷靜,問這句話時卻有些惴惴不安。 喬小扇抬眼看了看他,輕輕搖了搖頭,“其實太子已經(jīng)告訴了我有關(guān)胡寬和將軍府慘案的聯(lián)系,我心中也大概猜到了些,相公不必覺得愧疚,你在其位便要謀其政,這本無可厚非?!彼龔亩窝苤种谐槌隽耸郑瑢λ恍?,“你肯對我直言相告,解了我心中疑惑,我倒還要感激你?!?/br> 段衍之愣住,完全沒想到她的態(tài)度會是這樣,不生氣難道是不在乎?這樣的態(tài)度反而讓他心中更加不安。 “太子之所以要調(diào)查我與胡寬之間的恩怨,是要將我扯入什么朝堂之爭么?”喬小扇走開兩步,側(cè)過身子對著他,“我心中所愿無非是平淡如水的生活,并不想與權(quán)勢爭斗扯上什么關(guān)聯(lián),可惜到了這步,已經(jīng)身不由己?!?/br> 段衍之聽著她無奈的語氣,心中大為內(nèi)疚,“此事皆是由我引起,若是我不去天水鎮(zhèn),胡寬也不會得知你的下落,金刀客也不會尋去那里,太子更不會前去,你就不會前來京城……” “可是那樣你就還是你,我也還是我,你我也不會像此時這樣站著說話不是么?”喬小扇看向他,神色平和,“你不必自責(zé),此事與你無關(guān),太子若是鐵了心要找我,即使沒有你,還有第二個段衍之,至于你被強(qiáng)搶回去的事情,想必是天意吧?!彼⑽⑿χ鴵u了搖頭。 段衍之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還要留在宮中么?” “那是自然,我已見過太后,她命我留在她身邊伺候,我怎敢隨意離開?!眴绦∩扰e步朝院門方向走去,邊走邊道:“何況宮中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段衍之跟在她身后,默默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否則我今日當(dāng)場便會將你留下來?!?/br> 喬小扇腳步微微一頓,沒有答話,繼續(xù)朝前走去。一直快要走到門口,她突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段衍之,“對了,相公,我有個問題要問你?!?/br> “嗯?什么問題?” 喬小扇看了一眼院門,走近他壓低聲音道:“你與太子親近,可知他與江湖勢力有何關(guān)聯(lián)?” “什么?”段衍之驚訝的看著她,“你怎會有這個想法?太子深居宮中,怎會與江湖勢力有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