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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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晴卸下剛才的夸張,靜靜地笑。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再見你?!编嵮芸粗角?。 不待方晴回答,鄭衍站起來,“我走了?!?/br> 方晴也站起來。 鄭衍走過去,抬起手,略停頓,拍拍方晴的頭,深深地看方晴一眼,自己開門出去了。 方晴走出門,目送鄭衍走下樓梯。 方晴的眼睛有點發(fā)潮。鄭衍,你一定要好好兒的。 這兩天黃歷上一定寫著“宜會舊友”,見到鄭衍的第二天,方晴又見到另外一個故人——小安。 初見小安,方晴大吃一驚。 “我多方打聽,才找到你的住址?!毙“残Φ?。 方晴拉住小安的手,“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小安笑,“——頭一句話就讓人難回答,還是這么討厭?!?/br> 方晴瞪她,又笑,“總比你嚇人一跳強?!?/br> “我發(fā)現(xiàn)與他在一起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快樂,這個答案能接受嗎?” 方晴點點頭,小安還是那個勇敢純粹的小安。 “這次回來有什么打算?” “去前線看看,我的相機應(yīng)該拍些有意義的東西?!?/br> 方晴肅然起敬。 “幾年不見,你都成了名漫畫家了。我看了你的漫畫,真好?!?/br> 方晴無奈一笑,“然而人還是那個人,彷徨、矯情,沒有遠慮,都是近憂?!?/br> 小安慨嘆,“我何嘗不是如此?!?/br> “你不同,你自己選擇命運,我是被命運趕著走。” “然而你并沒有屈服于它?!?/br> 方晴想了想,好像是的。 方晴又想了想,“主要還是運氣不錯?!?/br> 小安看著自己的朋友,方晴還是那個謙虛謹慎的方晴。 小安在天津短暫停留,然后就離開了。 方晴再見小安是在巴黎。 彼時方晴已經(jīng)移居英國十余年,趁著丈夫?qū)W校圣誕節(jié)放假,帶著女兒,全家去巴黎旅行——方晴的女兒姜平得母親遺傳,小小的年紀已經(jīng)顯出藝術(shù)天分,方晴帶她去巴黎開眼界。 姜唯鈞教授是著名的ptt(怕太太)協(xié)會終身會員2,作為一個醫(yī)藥化學專家,每年假期隨著家里大小兩個女人,流連于藝術(shù)圣地,混跡在或不羈或精致的藝術(shù)家當中,以其風趣的言辭、對藝術(shù)無知者無畏的直白和不錯的酒量,被很多藝術(shù)家稱為“我們的朋友姜先生”。 方晴一眼認出攝影展的主人,小安扭頭,都不由得淚濕眼眶。 方晴支走丈夫和女兒,小安走去與一個俊朗的金發(fā)男人用法語說了兩句什么,那男人笑著看一眼方晴,點頭致意,又與小安說了一句什么,兩個人親昵地貼貼臉,小安轉(zhuǎn)身時猶帶著甜蜜的笑容——真好,方晴感嘆,能讓小安如此的,一定是個好男人。 方晴與小安走去攝影展廳對面的咖啡館,小安照舊黑咖啡,方晴照舊要加糖和奶。 兩個人互相端詳,日常為瑣事羈絆還不覺得,此時面對故人,才驚覺,滄桑半生,老之將至。 方晴指著眼角,“你看我的皺紋。” 小安瞥她一眼,嗔道,“跟我說老——” 方晴笑了。 小安教育她,“不要學白人沒事曬太陽,老得快,還起斑點?!?/br> 兩個人下意識地不愿談及過往的痛苦和遺憾,然而那些時而還會入夢的人和事,又豈是可以避開的。 小安先說起鄭衍。 “在浙東的時候,他救過我一次,后來在山西戰(zhàn)場又碰到了,他還送我一架繳獲的相機?!?/br> 方晴笑道,“那可真是大禮,據(jù)我所知,他也喜歡攝影的?!?/br> “真是個不錯的人??上Ш髞碓僖矝]見到?!?/br> 方晴告訴她,“他在美國加州,據(jù)說種了一大片葡萄園,自己釀葡萄酒?!?/br> 方晴沒說他還去英國看過自己。 那時候抗戰(zhàn)勝利,國內(nèi)局勢微妙,鄭衍稱病掛冠離開,去美國看望在那里修養(yǎng)的父親和哥哥——鄭老先生戎馬一生,后來中風,暮年便在美國度過;鄭大公子被刺,受了極重的傷,身體一直虛弱,一腔雄心被困在破舊的皮囊里,也是個悲情人物。 鄭衍略整頓,便去英國看方晴。 兩個人坐在后院的橡樹下,聊了整整一個下午。 鄭衍說起他客居外祖家的童年時代和流浪似的少年時代,說起他在北平求學的經(jīng)歷,甚至連帶了一個姑娘回家這個姑娘卻看上自己的大哥這樣的事也說了——都是遇見方晴之前的事,之后的戰(zhàn)事卻一句也沒提。 鄭衍說完了,好像放下了什么,輕輕地笑道,“那時候我答應(yīng)要把家事告訴你的?!?/br> 方晴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匆忙離津的時候,在電話里說的。 晚上的時候,鄭衍與姜唯鈞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帶著宿醉就走了。 后來聽說鄭衍在美國過得很好——韓益夫婦帶著兩個孩子來英國游玩的時候,韓太太告訴方晴的。韓先生在加州大學任教,鄭韓兩家依舊住得不遠。 韓太太告訴方晴,鄭衍娶了個華僑的女兒,一個年輕活潑的姑娘,除了皮以外,簡直就是個外國人。那個姑娘很迷戀鄭衍。 “阿衍微微一笑,又滄桑又神秘,真是個迷人的男人。”韓太太如此轉(zhuǎn)述年輕的鄭太太的話。 “鄭衍高興嗎?”方晴當時問。 韓太太想一想,笑道,“應(yīng)該是高興的吧,兩人時常一起騎馬,一起釀酒,有時候嘻嘻哈哈玩在一起,跟孩子似的。阿恒阿欣一去他們家就不想回來。”阿恒阿欣是韓益夫婦的一雙兒女。 方晴笑道,“真好?!甭犝f鄭衍過得好,方晴釋然不少。又不由得笑話自己,“別太拿自己當回事,鄭衍那么好,隨時都會遇見一個合適的好姑娘。”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同事小吳嗎?”小安打斷方晴的回憶。 方晴微歪下頭,想一想,“記得,但是忘了全名叫什么了?!?/br> “我后來在山西戰(zhàn)場見過他,他參軍了,就死了我眼前。”小安閉上眼,那張總是掛著別扭表情的臉又出現(xiàn)在眼前。他最后努力的一笑,讓已經(jīng)見慣生死、鋼鐵心腸的小安紅了眼圈。 方晴不禁惻然。 小安又說起另外一位同事——報館經(jīng)理周先生。 “平津淪陷的時候,大家都走了,他沒走。后來他接了汪政府的聘書,在‘全國文化聯(lián)合會’掛個虛職。據(jù)他申辯,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國家和民眾的事,又說曾經(jīng)救過一個國民黨諜報人員,又有幾個朋友說情,然而法庭終是判他15年徒刑。后來聽說和談的時候釋放□□,他被放了出來?!?/br> 方晴想起周先生那俳句味兒很濃的詩,緩緩地嘆一口氣。 聽著一個個故人的后來事,方晴感慨,命運這種事,除了上天的安排,還有自己的選擇。 兩個人一直聊到外面的圣誕樹閃爍起燈光,才走出咖啡館。 看著展廳里等待多時的父女倆還有那位金發(fā)先生,方晴和小安笑著迎了上去。 借用天津《大公報》對喜峰口抗戰(zhàn)的評論。 2這個縮寫據(jù)說是胡適的一句玩笑話,但也可能是附會的,找不到更確切的原出處了。 第55章 馮璋結(jié)局番外 90年代初,貴陽的一棟稍顯破舊的筒子樓里。 一臺12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正在播放電視劇《乙未豪客傳奇》。有些掉皮的革沙發(fā)上躺著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爺爺,你又看著電視睡著了?!币粋€扎馬尾辮的女孩子走進來。 老人惺忪著眼,坐起身來。 女孩兒啪啪地擰電視上調(diào)臺的鈕兒。 “《丹青引》,《丹青引》,趙蔚然演的!您看,您看,這個就是趙蔚然——” 老人一臉地迷惑。 “就這個,香港的,歌兒也唱得特別好聽。哦,我的愛人,你可知道,你的離開會讓我心碎,哦——” 老人笑了。 “嗐,跟您說您也不懂,”女孩子有些掃興地說,突然又想起什么,“爺爺,您也是從民國時候過來的人,那時候真是這樣的嗎?” “那個時候啊——”老人嘆口氣。 女孩子打斷老人的嘆氣,“這個演方晴的長得太土氣了。方晴,您知道吧?一個著名女畫家。哎呀,這個孫淑錚演得也太妖了,聽說孫淑錚的后人要告這部劇呢,說是侵害名譽權(quán)……” 老人認真地盯著電視屏幕。 看著屏幕上穿旗袍的女演員嬌俏地笑,老人仿若穿越幾十年的光陰,又回到那個風云際會的年代。 方晴?方晴的影子早就模糊了。老人努力地想,想起的竟然是小時候她穿玫紅色衫子,扎兩個鬏鬏的樣子。 還有書錚。一想起書錚,腦子里浮現(xiàn)的還是當年在孫家花園里請她跳舞時的樣子,那雙美麗的眼睛里似藏了滿天的星光。 還有秀玉。當時受傷躺在病床上,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花朵一樣的面孔。還有那次在長城邊上打仗,受了傷,不知怎的,上了戰(zhàn)亡名單,待傷好了回到天津,沒找到人,又追去上海,終于看到她,清瘦的臉,不施粉黛,手里抱著才出生不久的孩子。 已經(jīng)這把年紀的馮璋下意識地不愿回想中間那些年。 在山東戰(zhàn)場,因為與同僚內(nèi)訌,耽誤了戰(zhàn)機,馮璋到處托關(guān)系,又搭上全部積蓄,才免上軍事法庭。然而軍隊是沒法待了,好在人頭熟,托了一位師兄,在貴陽謀了個鹽務(wù)局長的位子。 后來解放了,再后來運動來了。經(jīng)過曠日持久的隔離審查,馮璋最后被判了20年刑期,發(fā)往離貴陽300里外的一處農(nóng)場勞動改造。 先是長子馮繼學、女兒馮繼棠宣布與馮璋脫離父子關(guān)系,來看過一次馮璋后,嚴秀玉也終于與馮璋提出離婚。 運動過后,馮璋平了反放了出來,然而親人卻沒有回來。嚴秀玉已經(jīng)過世,孩子們得舅舅幫助,在上海扎了根。 年過花甲的馮璋孑然一身,又因為多年的勞改,傷了身子。政府照顧他,按退休干部的待遇給他分了房子,又補發(fā)了工資。 馮璋甚至又續(xù)娶了一房妻子。 50歲的周芬,是個紗廠工人,有三個兒子,當家的喝酒喝死了,家里窮得叮當亂響。大兒子已經(jīng)娶了媳婦,分家另過,另外兩個小的,一個沒錢娶媳婦,一個還在上高中。 趙芬聽介紹人說是個平反的老干部,還有一套兩室的樓房,便答應(yīng)了——其中一間可以給小二當新房,若是小三能考上大學,也就沒什么犯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