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后，顧銘腳傷未愈，又添手傷，的確不便下樓打飯，便叫楊雷幫忙帶幾個饅頭回來，自己坐教室等著。奇怪的是，所有同學(xué)都走了，文雅卻沒走，好像不打算吃飯。

    只有兩個人的教室，不僅變安靜了，似乎屋子也變大了。彼此之間的一點小動作，均盡收眼底。

    顧銘不喜歡這種感覺，或者換句話說，他不喜歡和這個人待在一個地方，起身，準(zhǔn)備去走廊透透氣。

    卻在這時，文雅出聲了，她睜著紅腫的眼，低聲道：“顧銘，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我的一絲惡念會把風(fēng)雪害那么慘。不僅是她，連你也受了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顧銘回頭，盯著她人畜無害的臉，冷笑道：“道歉之類的話就免了，張口就是對不起，一口氣還要說兩遍，不嫌虛偽？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不過，我很好奇，那個引小雪上山的小男孩，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他為什么愿意幫你。”

    文雅捏著手指頭，淚眼模糊地說：“我也不認(rèn)識那個小孩，只知道他是山上的居民。我給了他五塊錢，并把白貓娃娃給他，叫他引風(fēng)雪上山，最好騙進他們閑來無事弄好的陷阱里面。我不知道小孩子做的陷阱會如此狠毒，更不知道風(fēng)雪這么容易上當(dāng)。真的對不起，我做了最可恨的事情，可是我的初衷僅僅是想要……”

    說到這里，她的話音一頓，說不出下文，也沒臉將那些話說出來，只能安靜流淚。

    顧銘盯著她可憐兮兮的羸弱模樣，心頭沒有半點惻隱，有的只是難以遏制的惡心。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女生，竟能輕而易舉完成這么一連串可怕cao作。

    深吸一口氣，面上浮出冷漠：“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可憐，更不要試圖用眼淚蒙蔽我。你放心，我并沒有把你的所作所為報告給滅絕師太，我也不會找你要錢。只是，以后你得小心了。昨晚在你門口放蛇的人，是我；今早踢翻你課桌的人，也是我；當(dāng)然，將你帶煙之事告訴滅絕師太的，還是我。在未來的兩年里，可能你的學(xué)習(xí)生活中會時常出現(xiàn)我的影子，勸你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

    說完，顧銘沒去看她反應(yīng)，抬步往外走，在走廊上靜站一小會，去食堂盛飯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楊雷在人流中，捏著白花花的饅頭向這邊招手。

    顧銘接過饅頭，站在走廊上吃，大口往肚子里咽，連續(xù)吃下三個，感覺飽了。見楊雷還往不銹鋼盅里摸饅頭，趕緊擺手，表示吃不下了。

    “銘，我總覺得你變了。這饅頭還沒拳頭大，怎么說也得啃五六個才能填飽肚子。是不是風(fēng)雪妹子不在了，你開始食之無味，寐之不安了？”楊雷覺得奇怪，把盅里的兩個饅頭往自個兒嘴里塞，半調(diào)侃，半關(guān)心地說了一句。

    顧銘道：“看到某個影響食欲的女生，吃不下東西?！?/br>
    楊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說：“我看你也挺累的。想報復(fù)一個人還不簡單？如果你想不到好的辦法，要不交給我來辦，我直接過去錘她兩拳，什么問題都解決了?！?/br>
    ——她那瘦胳膊瘦腿的，讓你錘兩拳，非進醫(yī)院不可。到時候你得記過，還得賠醫(yī)藥費，最后都得我想辦法幫你擦屁股。

    顧銘嘴角一抽，露出一個尤為僵硬的笑容，擺手道：“雷，這事你不用管。我看得出來，你心頭挺惦記萬澗，我和他鬧僵是一回事，你沒必要跟著蹚渾水。就如同你、我、吳瀟三個之間的關(guān)系。你可以同時保持和我、萬澗之間的關(guān)系，至于我和他之間，你不用管?！?/br>
    楊雷搖頭，坦誠說道：“朋友之間的親疏之別我還是能分清。萬澗的確值得深交，但與你相比，不值一提。當(dāng)你和他鬧翻之時，我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br>
    顧銘便說：“你是真的傻。我打心底不愿和萬澗鬧，我想不明白，如文雅那等惡毒的女生，怎能令他如此瘋狂。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在三年前，便被文雅傷害過一次。我不知道他的耐心極限在哪里，總之有你夾在我們中間做個關(guān)系紐帶，我和他未必成為仇人。我這么說，你能不能聽懂？”

    楊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慢慢消化話中的意思。

    卻在這時，兩人身后有個冷漠聲線陡然繞開：“說什么關(guān)系紐帶的話，免了！在我眼中，你們兩個基本上算一個人，不用迂回拉扯，玩感情牌，我沒想和你們誰交好。至于我和文雅以前發(fā)生了什么，也與你們無關(guān)?！?/br>
    兩人同時回頭，看到萬澗臨風(fēng)而立，高高瘦瘦的身子，透著無與倫比的冷意與壓迫。

    顧銘與之直視，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笑：“算我語失，不該想這方面的問題?？蓡枺阏椅矣惺裁词?？”

    萬澗淡淡說道：“我找你做個約定?！?/br>
    ——既然彼此已成陌生人，何談約定？或者說，就算彼此做出許諾，勉強達(dá)成共識，又存在什么約束力？

    “什么約定？”顧銘來了興致，忍不住問。

    萬澗凝聲說道：“我知道，你今早踢翻了文雅的桌子，還故意將她帶煙的事情告知滅絕師太。你對付一個女生用這些手段，不覺得骯臟與下作嗎？”

    顧銘搖頭，隨口回答：“抱歉，如果你是來說這個的，我只能請你回去。至少我就我看來，我對她做任何事情，都算不上下作?！?/br>
    萬澗道：“我當(dāng)然不是為說此事而來。我是說，如果你要針對文雅進行報復(fù)，沒問題，但你敢不敢等風(fēng)雪回來后，再做行動？”

    “為什么提小雪？”顧銘眉梢一橫，浮出一抹猙獰，冷聲道：“莫非，你是想說，我對文雅做了什么，你便對小雪做什么？”

    “就是這個意思?！比f澗并不覺得不妥，淡定點頭。

    顧銘便說：“恐怕我只能繼續(xù)對你說抱歉了。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小雪，如果你想對付她，那我只能抓緊時間先把文雅折磨一遍。待她傷好返校后，將她穩(wěn)穩(wěn)地護住?！?/br>
    萬澗目光冰冷地盯著顧銘。

    而反過來，顧銘用同樣冰冷的目光與之對視。

    從這一刻開始，兩人持續(xù)長達(dá)半分鐘的冰冷對峙，氣氛沉重而壓抑。

    有那么一刻，一個聲音忽然闖入，強行打破此刻寧靜。是楊雷，他大聲說：“好的，我代替銘爺答應(yīng)你！”

    萬澗沒多問，甚至沒做進一步思考，直接點頭，轉(zhuǎn)身回了教室。

    ——真的如他所說，他已經(jīng)把我們倆當(dāng)做了一個人？當(dāng)某一個人同意之后，就代表兩個人都同意了？

    顧銘偏過頭，目中帶著濃厚的質(zhì)疑，凝聲問：“雷，你為什么要多嘴？”

    楊雷咬了咬牙，面容凝重地說：“我隱隱感覺到，如果你一意孤行，爾后一定會后悔。我們對于萬澗的了解都太過片面，只知道他不茍言笑，喜歡抽煙和上網(wǎng)。對于別的事情，一無所知。

    我預(yù)感到，待風(fēng)雪妹子回來后，他一定會做出某些喪心病狂的事情，造成的后果，可能你們雙方都無法承受。你不要問我原因，只是我心頭有這種強烈的預(yù)感，這才插嘴干預(yù)你們的事情?！?/br>
    ——又是預(yù)見性與因果性？

    顧銘狐疑地盯著楊雷，他說的話也存在一定道理，幾經(jīng)思索后，便不再多語，算是默許了此事。

    回教室靜坐一小會，上課鈴響了，第一堂課便是鄭繪的英語課。今天，她沒講課，而是當(dāng)著全班著手處理昨天的事情。

    “張韜、周遠(yuǎn)航、趙展翼、劉谷風(fēng)，你們四個上來?！?/br>
    鄭繪手持“倚天劍”，挨個收拾昨天動手打架的于強團伙，一人拍了二十下，又怒火沖天地呵斥幾句后。緊接著，點名叫楊秋峰等決斗者上臺。

    楊秋峰不服，大吼道：“我們昨天是見義勇為，不僅救了許成語，還救了陸班長，為什么還得受罰??？”

    鄭繪苛責(zé)道：“如果你們真的見義勇為，就該第一時間阻止打斗，而非上去打人。念在你們不是挑事一方，處罰輕一點，一人十下?！?/br>
    楊秋峰等人百般不愿地上臺，一人領(lǐng)了十下棍子，揉著手心下臺后。鄭繪繼續(xù)念名字：“陸思、顧銘，你們兩個上臺。”

    顧銘腦門上一大串問號，直接問：“鄭老師，我又犯了什么事？”

    鄭繪面無表情地說：“于強等人鬧事時，你已知情，不但不找任老師，反而去找楊秋峰，這算不算犯事？”

    顧銘無語，只得安靜上臺，但心頭無端多出另一個疑問，直接說：“我的確算犯事了，那陸思班長又犯了什么錯??？”

    “許成語為了救她，幫忙拖了十分鐘以上的時間。她不但沒去求助，還湊上去挨打，這同樣是犯錯?！编嵗L淡淡地說一句，進而開打。

    原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顧銘剛想下臺，卻被鄭繪攔住，“你先別下去，萬澗、楊雷，你們兩個上臺?！?/br>
    萬澗淡定上臺，楊雷則一頭霧水，問：“鄭老師，我沒違紀(jì)啊。”

    “校外踏青期間，你和萬澗偷偷跑去城里上網(wǎng)，顧銘知情不報，你們?nèi)齻€算不算違紀(jì)？”

    鄭繪臉色比平日冷了一個數(shù)量級，說起話來殺氣騰騰，打人更不用說，狠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