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鎖門
下了自習,卿歡拉著千云舞散步去了,顧銘則在回廊上晃悠了許久。他想找吳瀟,又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問吳瀟所在的班級。 他只能苦笑,轉而往宿舍樓走。他去了吳瀟所在的426寢室,寢室有人,但都是陌生人,吳瀟沒在寢室。 顧銘有些狐疑,皺著眉撥通吳瀟的電話,電話響鈴好長一段時間,最后提示“暫時無人接聽”。 他耐著性子反復撥打數次,結果依舊。 ——瀟瀟究竟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才能對我的電話視而不見??? 顧銘想不明白,正彳亍著準備回自己寢室時,走廊上幾個陌生男生笑談而過。 他們在聊今天食堂里發(fā)生的事情。其中一個長得比較干瘦,臉型酷似猴子的男生當時在場,他把吳瀟、俞家鵬、曾初雨三人之間的對話都記下了,能復述一個大概。 他說著,神色激動,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仿佛已經身臨其境,也成了經歷過此事的當事者。 顧銘發(fā)現(xiàn),這猴子男生說的基本上都是事實,但其中也有一部分內容被他刻意篡改了,整個故事也變得更為撲朔迷離。 他說:“其實曾初雨和俞家鵬之間本就有著深仇大恨。而曾初雨和吳瀟很早以前就開始交往了。他們聯(lián)合起來,一唱一和,以此打擊俞家鵬??墒菓蜓莸揭话?,吳瀟又變了腔調,轉而攻擊曾初雨了?為何?因為吳瀟才這最入戲的戲子,他和俞家鵬才是最早串通在一起的。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合起伙來對付一個女生。” 一個頭發(fā)染得紅艷艷的男生疑惑道:“照你的話說,曾初雨也并未受到多大的打擊啊。人家是?;?,喜歡她的男生多了去了,又不稀罕那兩個人。他們一唱一和來對付曾初雨,卻又無法對曾初雨造成任何打擊,這豈不成了滑稽的鬧???這一點明顯不合理,吳瀟和俞家鵬又不是傻子,怎會做這種事?你這家伙是不是在胡編亂造?。俊?/br> 猴子男生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搖頭道:“非也,他們這么做非但不傻,反而高明得很?!?/br> 紅發(fā)男生問:“哪里高明了?” 猴子男生說:“當一個女生喪心病狂地喜歡上某個男生,而這個男生又不喜歡她。那這個男生便有無數種辦法去折磨她。” 紅發(fā)男生恍然道:“你是說,曾初雨已經瘋狂地愛上了吳瀟?” 猴子男生笑而不語。 紅發(fā)男生忙追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圍其他幾個男生也跟著附和,滿目的好奇。 猴子男生頂不住他們的再三詢問,便解釋道:“我當然知道啊。才下晚自習時,曾初雨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又主動往吳瀟那邊黏過去了。你們不知道啊,她找到吳瀟,哭得個梨花帶雨,吳瀟還像個木頭人一樣,無動于衷。 你們說,吳瀟和俞家鵬玩得高明嗎?” 一個男生問:“你親眼看到的?” 猴子男生點頭道:“當然。” 這個男生又問:“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他的話音變得冷厲起來,仿佛帶著一絲質問的口吻。 猴子男生被驚到了,下意識回答道:“教學樓的天臺上啊?!彼f完這句話,忽然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忙轉過身去,兇巴巴嚷嚷道:“你是誰?。磕涿钆軄韱栐?,信不信老子扇你兩巴掌!?” 問話這個男生自然就是顧銘。 顧銘在長廊上聽到猴子男生口若懸河地瞎掰,本不在意。之后聽到他越說越離譜,直接把吳瀟、俞家鵬、曾初雨三人惡狠狠地侮辱了一遍,心里來了氣,忍不住跟上來多聽了一會。 這會,顧銘聽到了想要的回答,卻沒有第一時間轉身,而是盯著猴子男生冷笑道:“猴子!麻煩你以后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俗話說‘禍從口出’,等你什么時候被人家扇幾耳光就知道了?!?/br> 猴子男生大笑,笑得非常狂妄,一直笑著不說話。仿佛他在嘲諷顧銘,可他的笑聲又隱隱帶著顫音,不知原因。 顧銘冷冷地盯著他,足足過去十秒,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便不遲疑,轉身就跑。 他一直跑到樓梯口,仍未聽到猴子男生說出哪怕半句狠話,心里忽然覺得好笑起來。 ——似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都被一個名為“面子”的東西掩蓋了本來面目。先前猴子男生明顯是心虛了,卻又害怕自己臉上表現(xiàn)出心虛,方才猖狂大笑,意圖以此掩蓋。這種笑聲,初聽起來狂妄桀驁,多聽幾秒就發(fā)現(xiàn)它底氣不足,成了比哭還難聽的笑。 顧銘一路快跑,幾分鐘內沖到教學樓頂層,發(fā)現(xiàn)上天臺的門被鎖了,根本進不去。 ——如果我進不去,證明吳瀟和曾初雨也都進不去。 顧銘想著,忍不住苦笑出聲。 猴子男生在說謊,他壓根就不知道吳瀟和曾初雨在哪里,他所說的話全都是狗屁。 顧銘覺得自己傻,明知道猴子男生說的話大多都帶有浮夸成分,而且許多話說得完全沒有根由,連基本邏輯都是亂的。 這樣的人說出的話,具備多少可信度? 但顧銘偏偏信了他說的鬼話。 正當顧銘欲轉身再回宿舍樓時,聽到門的另一側傳來急促的哭聲,一個女孩的哭聲。因為隔了門,聲線變得不那么清晰了,顧銘仍確定哭泣的人是曾初雨。 曾初雨在里邊哭,是不是吳瀟也在里邊??? 如果他們兩個都在里邊,豈不是證明猴子男生沒說謊? 顧銘感到荒誕,又一次苦笑出聲。 他連忙敲門,大聲喊道:“瀟瀟,你在里面嗎?快開開門?!?/br> 里邊的哭聲戛然而止,仿佛被顧銘的話音驚到了。 緊接著,一個男聲響起,他很淡定地說:“阿銘,天臺門是從你那邊開的啊,你若開不了門,我肯定也開不了啊?!?/br> 說話的人無疑是吳瀟。 顧銘愣住,看向門鎖。這是一道銹了一層濃厚歲月的鎖,它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古樸與滄桑。 天臺門被鎖了,而且是從外面鎖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把吳瀟和曾初雨鎖到里面的。 顧銘問:“誰把你們鎖里面的?” 吳瀟道:“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徐蔚?!?/br> 顧銘疑惑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吳瀟冷笑一聲:“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她本人才能回答了?!?/br> 顧銘若有所思,問:“瀟瀟,你知道誰有天臺門的鑰匙嗎?” 吳瀟道:“不知道?!?/br> 顧銘問:“徐蔚身上也沒鑰匙?” 吳瀟還是回答“不知道”。 顧銘啞然失笑,腦子飛速轉動,在想辦法。可思來想去,唯一可行的辦法卻只有聯(lián)系滕富強了。 靜默中,曾初雨似乎想到了顧銘接下來的打算,她忙出聲:“千萬別給學校老師打電話!” 顧銘心里對曾初雨持有戒備,此刻聞言,忽然想到好多問題,冷笑道:“你和瀟瀟不是兩清了嗎?你怎么還纏著瀟瀟???話說回來,你們?yōu)槭裁匆咸炫_?。俊?/br> 曾初雨不說話。 吳瀟卻說:“這事和她沒什么關系?!?/br> 顧銘皺眉,小聲問:“你偏袒她?” 吳瀟道:“不是偏袒不偏袒的問題,實話實說而已。” 顧銘不說話了。他不問吳瀟為什么不接自己的電話,也不問曾初雨為什么不讓自己給滕富強打電話。 他沉默下來,思緒恢復到平日的靈敏。他想到了,若是徐蔚把他們兩個鎖在天臺上,她本人應該不會若無其事地回宿舍睡覺。因為不管是出于嫉妒還是憎恨,她都想看看吳瀟遇到這種情況會怎么做。 她很可能就藏在教學樓的某處。 顧銘想著,順走廊走動起來。 這一晚,天上只有稀疏的幾粒星火以及一輪殘缺的上弦月。星光很暗,月光也很暗,于是沒有燈光探照的教學樓也同樣昏暗。 寒冬季節(jié)的夜晚,空氣總是冰涼的。而冰涼的空氣流動生成的風,同樣是冰冷的。 顧銘走動中,風聲已經響起。 不是狂風,只是一陣很輕的風,它卻尤為鋒銳,割面生疼。 “呼呼”的風聲中,似乎氣溫驟降到了冰點,漆黑的視界變得陰慘慘的恐怖。 顧銘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和韓貞為了躲避羅不遇的報復,躲進鎮(zhèn)上廢棄的高中部里。 那一晚也有吳瀟的影子。 那一晚同樣陰森恐怖。 可是,他們仍是風平浪靜地經歷過來了。 而今,他已經不怕這些根本不存在的心理暗示,無論視線怎樣昏暗,風聲怎樣凄厲,他也不覺得恐怖。 他并不用手機探照,因為手機光亮會打草驚蛇。他放輕腳步,慢慢走,慢慢找,繞著頂層環(huán)合狀回廊走了一圈,并未找到徐蔚。 他不心急,準備去下一層樓繼續(xù)找。 當他快走到樓梯間時,漆黑的樓梯口里似乎亮起了一道一閃即逝的幽光?;秀币谎?,宛如陰森鬼火。但顧銘很淡定,幾乎在第一時間便確定那是急促閃過的手機燈光。 ——徐蔚就躲在樓梯間! 顧銘怕驚到她,導致她跑掉,便不動聲色,保持輕緩的腳步,一步步往樓梯間走去。 顧銘抵達樓梯間,一轉身,看到一個女孩蜷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她埋著頭,似乎還閉著眼,兩手捧著手機,整個身子顫個不停。 顧銘站在她面前看了好一會,卻不出聲。 她的直覺挺敏銳,縱使沒有抬頭看,她卻也發(fā)現(xiàn)自己身前有人了。 她小心翼翼抬頭,噓著眼看了一下,看到站在近前面無表情的顧銘。 幽冷月光映在他那張冷酷的臉上,變得凄厲瘆人。 “啊啊啊啊?。」戆。 ?/br> 她忽然驚叫起來,哭喊著手忙腳亂起身,欲往樓下跑。 顧銘抬手抓住她外套后邊的帽子,不讓她走。 “是你把瀟瀟和曾初雨鎖在天臺上面的?” 顧銘抓得很緊,除非她把外套脫掉,不然跑不掉。而她一時半會也脫不下外套。顧銘便懶得理會她的掙扎,冷冷問道。 她聞言一怔,小心翼翼轉頭,又看了一眼顧銘,發(fā)現(xiàn)抓著自己的的確是一個人,而非鬼。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接著埋怨道:“你怎么走路沒聲音啊。忽然出現(xiàn)走到我面前,還一聲不吭的,都快嚇死人了?!?/br> 顧銘皺眉,冷聲說:“是我在問你。” 她嘟嘟嘴,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卻不言語。 顧銘仔細打量她。其實顧銘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已經知道她不是徐蔚了。她長得很高,幾乎和顧銘齊高,妥妥的一米七的個子。在南方省市,鮮少有女生能長這么高,徐蔚當然也沒有這么高。 她不僅長得高,身材也非常好,纖細,曼妙,凹凸有致。 她的臉型也相當不錯,五官精致,乖巧可人。 光線黑,不知道她的皮膚好不好。不過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的皮膚都不會太差。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發(fā)絲不是特別好看,有些干燥,有些凌亂,非常影響整體美感。 這個女孩和徐蔚相比,簡直是明月比之螢火,前者比之后者好看太多太多了。 顧銘打量她的時候,她也打量顧銘。 她的眼中只有委屈,仿佛顧銘的出現(xiàn)令她吃夠了委屈,所以她要記住這個人,再找機會狠狠報復一番。 顧銘的耐心被磨光了,再度出聲:“我在問你,你沒長耳朵?” “你才沒長耳朵呢!” 女孩聞言,眼中立馬露出兇光,咬著嘴反駁,理直氣壯。 顧銘冷笑,心中已經打定主意,這人若不開口,就把她扣在這里,不信她能在這里熬一晚上。 女孩相當倔強,顧銘不說話,她就不說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沉默著,時間便漸漸流逝了。 顧銘耐心等著,不時看一下手機。直到十點,宿舍樓關門了,他和她都回不了宿舍了,他才松開她。 女孩惡狠狠地瞪了顧銘一眼,竟不跑,而是一轉身,便靠著壁頭蹲下了。 顧銘冷笑一聲,與他面對著,也背靠墻壁站著。 不知何時,天上的星火不見了,連月亮也被烏云隱去。 一場寒冬時節(jié)的大雨,恰在這一晚降臨。 電光閃動,雷聲緊隨,瓢潑大雨呼嘯而至。 借著電光的照耀,顧銘算是完全看清了女孩的臉,她的確很漂亮,不管是在黑暗里還是在光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