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薄情
元勇帥明顯被顧銘的話驚住。他的神色連續(xù)變換數(shù)次,像是還想追問,但最后忍住了,只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顧銘勉強笑了笑,說:“沒事。” 兩人的聊天到這里差不多結(jié)束,他們忙起來了。 一共三個包間,每個包間里的顧客都有各式各樣的需求,他們必須面面俱到。 有客人要冰塊,他們就得提一個小鐵桶去冰房里取冰;有客人興致高昂了,想嗨,他們就得進(jìn)房間幫忙點一些比較激情的歌;有人客人累了,卻還不想走,他們就去打熱毛巾。 其實這些事情都比較簡單,顧銘跟著元勇帥走了一遍,基本上都記住了。無非就是打冰塊一定要裝滿一桶,要點激情的歌就直接點屏幕上的“泡泡”版面,打熱毛巾一定要用手試一下溫度,不能太涼,也不能太冷。 令顧銘驚訝的是,元勇帥在短短兩個小時里,居然收了五次小費。雖然每次都只有十幾二十塊,但加起來也不少了。 他好像天生就有一雙洞穿人心的眼睛。他總能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說適當(dāng)?shù)脑?,討顧客歡欣,接著拿到小費。 元勇帥努力解釋過這個問題,但他組織語言的能力不強,說了半天說不清楚,最后干脆來一句“只要運氣夠好,哪里都有小費”。 顧銘不以為意地笑笑。其實他也并非想學(xué)高效獲取小費的技巧,他只是好奇元勇帥怎么習(xí)得這身本事的。 不過元勇帥也算大方,他并沒有刻意隱瞞一些隱晦的常識。 其實靠點頭哈腰賠笑得來的小費一般都多不到哪里去。想要拿到高額的小費,主要還是靠熱毛巾。 元勇帥道:“如果顧客叫你去打熱毛巾,有一定可能會附帶小費。但若你主動打熱毛巾送給顧客,那就有很大可能拿到小費?!?/br> 顧銘不解道:“為什么?” 元勇帥笑道:“熱毛巾是一個隱晦的信號,一般常來這里玩的老板基本上都懂。只要他們那天心情好,隨手給個一兩百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br> 顧銘記住了,但并沒有付諸行動。在他看來,雖然拿小費也需要本事,但那總歸是無功受祿,宛如乞丐。 顧銘站著,腳越來越麻,人也越來越疲乏。 終于,休息時間到了。 元勇帥問:“顧銘,你累嗎?” 顧銘勉強笑道:“還好?!?/br> 元勇帥道:“如果你累了,就去休息室休息。如果你不累,就再站一個小時,到時和我一起去休息,這樣可以多坐一會?!?/br> 顧銘問:“為什么?!?/br> 元勇帥笑道:“因為我是領(lǐng)班啊。雖然休息時間被推遲了一點,但可以比普通員工多休息十分鐘。” 顧銘思忖片刻,點了頭。雖然他很累,但他知道自己初來乍到,什么事都還得倚仗元勇帥,所以還是寸步不離跟著元勇帥的好。 顧銘以為這一個小時并不磨人,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事實卻不是這樣。九點到十點這段時間,因為有三分之一的員工在休息室,留在崗位上的員工更忙,幾乎沒一刻能停下來。 這段時間,領(lǐng)班的工作量比普通員工更多,幾乎對講機一響,就得有一個領(lǐng)班去幫忙。 顧銘感覺這份工作的確非常累人,這幾個小時下來,他甚至有一種“骨質(zhì)疏松”的感覺。 只有人累到極致時,才會感覺骨頭松軟。 他終于熬過來了,能進(jìn)休息室休息了。 他坐下來的那一瞬,仿佛身與心都得到了解脫,幸福無限。 這會王禹也在休息室里坐著。 他看到顧銘,微笑著問:“顧銘,第一天來上班的感覺怎樣?” 顧銘道:“還好,就是還有很多東西沒弄懂,得跟著師傅慢慢學(xué)?!?/br> 王禹道:“最累的就是六點到十點這段時間,后面就輕松許多了。” 顧銘笑著點頭。 王禹遲疑片刻,忽然問:“顧銘,你和木緣沂是什么關(guān)系?” 顧銘愣住,他全然沒想到王禹會問這個問題。他猶豫片刻,如實道:“認(rèn)識不久,普通朋友?!?/br> 王禹啞然失笑道:“你這朋友還真夠普通的。她十分鐘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叫我準(zhǔn)備宵夜時,多給你弄點好吃的菜?!?/br> 顧銘的眼皮猛地一跳,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接著又疑惑道:“木緣沂是商務(wù)那邊的公主,怎么管得到我們量販這邊的事???” 王禹解釋道:“在我們公司,木緣沂本身沒有任何職位,但高層們大多很給她面子,畢竟她是公司里的招牌,能增加不少營收?!?/br> 顧銘沉默。 王禹起身,抬手拍拍顧銘的肩,微笑道:“如果你和木緣沂關(guān)系好,那就在這里認(rèn)真干,有她幫忙說話,很快就能升上來?!?/br> 顧銘面容艱澀地點頭。 休息時間結(jié)束,顧銘再回崗位。這時的確比之前輕松了許多,包間里的客人都變得不那么活躍了,估摸著等不了多久也都三三兩兩離去了。 凌晨,宵夜時間到。 少爺們快速打掃出一個空出來的包間,隔壁館子的老太婆推著一個手推車來了。 宵夜是盒飯,米飯和菜分開裝。每個少爺只有一份菜,米飯可以隨便吃。 宵夜由王禹分發(fā)。 顧銘能看見,木框里的盒飯其中有一個做了標(biāo)記,而且王禹確實把那一份盒飯發(fā)給了自己。 顧銘打開飯盒看了一下,里面有炒rou絲,紅燒排骨,土豆絲,以及大頭菜。 rou比素多。 顧銘斜著眼看了元勇帥的飯盒,里面只有少許幾塊rou。 看來王禹的確很給木緣沂面子,他的確給顧銘弄了不少好吃的。 顧銘本來很餓,但現(xiàn)在卻沒了食欲,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便合上飯盒不吃了。他不知道木緣沂想干什么。如果只是朋友之間互相照顧,他當(dāng)然欣然接受。但他敏銳的感覺到,木緣沂昨晚說的那句話很可能是認(rèn)真的。 她說:“莫非你沒發(fā)現(xiàn),我越看你越喜歡,已經(jīng)在追你了?!?/br> 顧銘感到頭痛。他不是容易犯錯的人,縱然犯了錯,也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 繼蘇沁之后,他封鎖了自己的心,他的心只屬于風(fēng)雪,縱然韓貞也無法打開他的心門,遑論這個才認(rèn)識不久的木緣沂。 他做了決定,今晚下班回家,一定找木緣沂說清楚。 宵夜過后,還留在包間里唱歌的客人少了許多,不少房間空了出來。 少爺們開始打掃包間,顧銘跟著元勇帥一起學(xué)。 元勇帥道:“打掃包間記住兩個規(guī)則,從上往下,從里往外。先把茶幾上和沙發(fā)上的垃圾都清理干凈,再把地上的垃圾都掃出去,這就完成一半了。” 顧銘問:“另一半呢?” 元勇帥笑道:“另一半相對麻煩一點,就是擦杯子,刮茶幾,刮地。” 顧銘似懂非懂地點頭。 元勇帥給他做示范。先把杯子都拿到包間洗手間的洗手池里,接著用清水認(rèn)真沖洗。杯子都沖洗一遍之后,再用專門的白毛巾擦杯子。杯子擦干,然后對著燈光看一下,如果光潔無雜質(zhì),就擦干凈了。 刮茶幾和刮地差不多。都是先把兌了水的洗手液搖出泡泡,然后灑到茶幾上或地上,接著用拖把先拖一遍,再用刮刀挨著刮。 刮刀不是刮胡刀,而是專門刮地的一種清潔工具。 刮刀和掃帚、拖把這些工具不一樣,需要一定技巧才能用好。 元勇帥道:“先把刮刀按在地上,使勁往后刮一下,再把刮刀移開,對著地拍一下,把水漬拍掉,再順著刮第二下。茶幾上或地上的沒一個地方都要刮到,這樣才算打掃合格?!?/br> 顧銘跟著學(xué),但一時半會還真用不好刮刀,他刮出來的地面總殘留不少水漬。 顧銘和元勇帥先后打掃了三個包間,時間到了凌晨兩點過,快到下班時間了。 這段時間非常閑,店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少許幾個包間里還亮著燈。 元勇帥笑道:“到了這時基本上就算下班了。如果三點之前,剩下那幾個包間里的客人沒出來,就是值班員工的工作。” 顧銘問:“我們守的包間已經(jīng)沒客人了,那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坐著?” 元勇帥笑道:“這時還是上班時間,不能坐?!?/br> 顧銘問:“那我們就一直守著空包間站著?” 元勇帥道:“可以去大廳聊會天,如果有客人要走,就去幫忙打掃包間,如果沒客人走,就在大廳等集合,集合完就可以打卡下班了?!?/br> 顧銘點頭,跟著元勇帥往大廳走。 一到大廳,顧銘的臉色立馬變得難看,因為木緣沂在前臺坐著,正和量販這邊的兩個收銀美女聊天。 她看到顧銘,連忙招手,嬉笑道:“顧銘,我正等你下班呢?!?/br> 顧銘露出一個相當(dāng)僵硬的笑,算是給了回復(fù)。 木緣沂快步走到他的近前,笑語嫣然道:“怎么樣,今天累嗎?” 兩人離得很近,顧銘聞到她頭發(fā)里傳出的橘子香味,神色驀然怔住。 木緣沂不滿道:“我在和你說話呢,你聽不見嗎?” 顧銘道:“你的頭發(fā)很好聞。” 木緣沂驚愕道:“你喜歡橘子?” 顧銘搖頭,雙目變得飄忽,不動聲色,仿佛無視了眼前的美少女。 木緣沂靜站一會,感覺無趣,便又坐回前臺,與那兩個美女繼續(xù)聊天。 三個美女交頭接耳說悄悄話,不時還往顧銘這邊看來。 顧銘感覺渾身不自在,便往長廊里走,找一個沒人的位置安靜站著。 三點整,有領(lǐng)班喊集合,終于下班了。 顧銘現(xiàn)在是實習(xí)期,沒有值班的安排,而且正常情況下,也沒有公司安排第一天來上班的員工值班。 顧銘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出門打卡前又向元勇帥好好到了一個謝,接著不情不愿看向一臉欣喜的木緣沂。 木緣沂想抓顧銘的手,但被顧銘躲開,她便咬著嘴輕聲抱怨。 兩人剛走幾步,便有一個相貌異常英俊的男人攔在前面,擋了路。 “緣沂,你怎么不接我的電話???” 這個男人走上前便要抓木緣沂的手,木緣沂抬手“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蹙眉道:“左兵,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要來這里找我?!?/br> 左兵就是木緣沂的男朋友,她口中所說的“那個笨蛋”。 左兵陪笑道:“是這樣的,你不接我電話,我又太想你了,就忍不住找來了?!?/br> 木緣沂道:“你不是想我,而是想我兜里的錢?!?/br> 左兵強笑著不說話。 木緣沂道:“你是不是在等我問你要多少?” 左兵依舊不說話。 木緣沂道:“從今天開始,一分錢也不給你了?!?/br> 左兵急了,忙問:“為什么???” 木緣沂道:“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br> 左兵愣住。 木緣沂又道:“我已經(jīng)有新的男朋友了?!?/br> 左兵問:“誰?” 木緣沂再次抬手抓顧銘的手,她以為顧銘會配合??蓻]有。顧銘仍是面無表情避開了她。 她給他遞眼色,他卻視若無睹。 木緣沂終于急了,尖聲吼道:“顧銘!原來你也是一個笨蛋?。 ?/br> 顧銘不動聲色。 木緣沂抬眼看向左兵,一字一頓道:“這個人,顧銘,他就是我的新男友。你聽清楚了?可以走了嗎?” 左兵道:“你在撒謊。” 木緣沂道:“信不信隨你,反正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br> 左兵問:“到底為什么?” 木緣沂道:“我沒有那么多錢給你用?!?/br> 左兵道:“你以為我拿著你的錢干了什么?。” 木緣沂冷笑道:“抽煙喝酒賭錢玩女人。” 左兵搖頭道:“我沒有。” 木緣沂道:“我不管你有沒有,反正我們分手了?!?/br> 左兵神色一黯,失魂落魄地往邊上讓。興許是他太了解木緣沂的性格,知道她說其他事情可能是在開玩笑,但若提到分手,就肯定是真的分手。 木緣沂快步往前走。顧銘看了左兵一眼,也皺著眉往前走了。 顧銘追上木緣沂,提醒道:“木緣沂,你的男朋友好像有東西要給你?!?/br> 木緣沂不說話,依舊大步往前走。 顧銘又道:“我感覺你誤會他了?!?/br> 木緣沂還是不說話。 顧銘?yīng)q豫片刻,便也不說話了。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木緣沂忽然止步。 顧銘看向她,驚訝發(fā)現(xiàn)她的眼角已經(jīng)有了淚痕。 顧銘以為她剛分手,心里難過,便不打擾她。 怎知她根本不是為分手而難過。她盯著顧銘,非常委屈地說:“我又沒讓你真做我的新男友,只是希望你配合一下。多少人想牽我的手還牽不到,我主動牽你,你還避開,是因為瞧不起我嗎?你怎么可以這么薄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