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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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奎說:“待會兒去爬山還是釣魚?” “娘怎么說?”方年年反問。 “問你們呢?!狈娇o著女兒眼神。 方年年眼中劃過狡黠,“去爬山?!?/br> “臭丫頭?!狈娇鼰o奈。 “嘿嘿?!狈侥昴昴樕系男θ輳氐追潘闪讼聛?,她說:“去大青山的蒼茫峰啦?!?/br> 方奎恍然大悟,笑著點頭,“好丫頭,聽你的?!?/br> 大青山上峰巒起伏,常綠喬木群聚,由東向西,成為護衛(wèi)京城的天然甲盾、城墻。東處某山便有棋山書院,距離有二十幾里路,離得遙遠,想要去看方承意今天是不可能的。 西處能抵江河,就有傳說:大青山原是江中惡龍,興風(fēng)作浪、為禍一方,后有高祖潛入水中,屠殺惡龍,尸體扔在江岸邊。忽有狂風(fēng)大作,惡龍尸體化作大山,綿延千里,臣服在高祖腳下,為其護佑江山。 扯淡…… 大青山成型的時間可比高祖年紀大太多太多太多了! 就像是斬白蛇、踩大人腳印、龍臥腹有孕等等,總要為高祖制造一些傳奇經(jīng)歷,民間百姓非常推崇。山腳下某處還有山神廟,立的金身就是高祖,他成了護衛(wèi)一方的神仙。 山中有地?zé)釡厝?,風(fēng)景優(yōu)美處極多,四季景色各有不同,蒼茫峰就是其中比較有特色的一處。雖為蒼茫,卻滿眼熱鬧的顏色,山上遍植紅楓,濃艷的紅色、溫暖的橙色、絢爛的黃色中間錯綠意,放眼望去,冬天不再寒冷。 山腰處有前朝士大夫文正公修的亭子滄水亭,亭子腳下就是一滿月似的清澈湖泊,四個大人臨湖垂釣,非常悠閑。 周圍高樹形成了圍墻,擋住寒風(fēng)。樹倒映在湖岸一圈,似熱鬧地朝著湖心追趕,綠意十足的湖面、熱鬧的樹影,通話一般。 太陽直直落下,燦燦而溫暖,灑在湖中,湖心璀璨有光,更添腴麗。 垂釣的人很多,齊人多好游,春天踏青、夏天避暑、秋天登高、冬天賞雪,四季不同。滄水亭旁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市,十二三人在此地擺攤做生意,其中就有租釣具的,方奎他們的釣具就是從那兒得來,裝備顯然比不上自己的,聊勝于無嘛。 “當家的,你過去看了一圈回來怎么什么都不說?”李嬸捉著魚竿,睨了丈夫,問道。 李叔眼睜睜看著即將咬鉤的魚受到驚嚇飛快逃走。 “……” 方奎也看見,給了老友一個安慰的眼神。 李叔吸氣呼氣,就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這不是丫頭們在,我不方便說?!?/br> “有什么不能她們知道的?”塔娜好奇。 李叔臉上表情立刻淡了下來,“我查看了一番,那家餛飩攤的rou不干凈,有著淡淡的腥氣?!?/br> 眾人為之一靜。 片刻后,方奎說:“我家丫頭探了探頭,就轉(zhuǎn)身走了?!?/br> 李嬸咋舌,“你家丫頭膽子真大。” “說不定沒聽懂,心大得很?!彼刃χf女兒。 “我家那個傻丫頭聽不懂才肯定的,年丫頭冰雪聰明?!崩顙鹂洫勍旰螅瑩鷳n地扭頭看林子,“聽到了沒事兒吧?!?/br> 塔娜哭笑不得地說:“我家丫頭之前嚇她弟弟,還專門說了《水滸》里孫二娘人rou包子的故事,把她弟弟嚇得嗷嗷叫,就今年年初吧,好幾天沒敢吃rou包子?!?/br>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次,我家蒸了醬rou包子送過來,承意往后躲,我回家還和當家的說,承意不喜歡醬rou包子。” “就是那次?!?/br> 塔娜笑著拍了下手,雖然在吐槽孩子,但眉眼間其實藏著的是得意,誰家姐弟像他們家這樣感情好的,“后來年年帶著她弟去買rou,帶著他調(diào)餡、做包子,傻小子傻樂著吃了三個。” “哈哈哈?!?/br> 李嬸笑了起來。 方奎和李叔無奈對視。 有渾家在,他們今天是別想釣上魚了。 聽了一耳朵的方年年慢慢退后,沒有聽到爹娘后面說的,不然肯定大呼冤枉,不是她嚇唬弟弟的,是那小子自己要聽故事,然后被嚇得不敢吃包子(暫時,后來做的大rou包子比誰吃得都香)。 她和李秀秀坐亭子旁邊的石頭椅子上曬太陽呢,因為看到有賣油墩子的,就下來問問爹娘們要吃幾個。 沒想到聽到勁爆的。 餛飩攤開在人來人往的大路口,山上山下的人基本都會經(jīng)過的地方,竟然賣不干凈的rou?! 太驚悚了! 不知道多少人吃過……想想就惡心得想吐。 “年年,他們怎么說?”李秀秀看到方年年過來,立刻搖著手問著。 方年年走過去說:“先按照一個人兩個買吧,爹娘在說話呢,我就沒上前問?!?/br> “哦哦。”李秀秀對攤主說,“十二個油墩子,一半炸得嫩點兒,一半老點兒?!?/br>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穿著土布厚棉襖,頭上包著綠色的頭巾,笑起來臉低著,往后縮,眼睛往上抬著,怯怯地吊銷著。 她的手很干凈,挑子收拾得也干凈,方年年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圈,油鍋周圍沒有厚厚的泥垢,油用的棉籽油,看著不混濁,應(yīng)該經(jīng)常換的。 能夠放心吃了。 “爹娘在說什么呀?” 方年年吱唔了下說:“他們說剛才那家餛飩攤用的rou不干凈?!?/br> 李秀秀巴巴兩下眼睛,“用的耗子rou?” “呃,大概吧?!狈侥昴昃筒稽c破了。 李秀秀嘟囔著說:“年年你說得對,不能以貌取人,那個黑大個肯定是看出了什么,這才阻止書生吃的?!?/br> 方年年想那人身上陳舊的疤痕,幼年時肯定受到過凌虐,唏噓著說:“應(yīng)該是?!?/br> 在暗處,沈宥豫臉色陰沉地捂著嘴巴,他覺得胃里面翻江倒海。 沈其忙說:“爺,咱吃的是干凈那家?!?/br> 沈宥豫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br> 但都是餛飩,他感覺不舒服,想要吃臭丫頭手里的油墩子…… 第70章 蘿卜骨頭湯 方年年抓著好友的胳臂,隨…… 圓形掐了齒的勺子里放了拌好的白蘿卜絲, 上面淋上一層面漿,放進油鍋里,滋滋的油泡泡聲就響了起來。 棉籽油顏色紅得發(fā)黑, 因為制作工藝問題,看起來就是老油的黑色,沒什么太大的特殊氣味, 但不能多吃,對男性生育有影響。 偶爾食用一下, 無傷大雅。長時間吃著,就要注意了。 棉籽油可以點燈, 扁口的燈盞里掛一條燈繩,點燃了會有黑色的煙騰騰向上, 家里面仿佛浮著一層黑霾,透著窮困的清寒…… 扯遠了, 鍋里面油墩子漸漸成型,嫩嫩的濕面糊披上了焦脆的外殼,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殼的顏色逐漸加深,齒狀的邊角率先成了焦糖色。 要求嫩得先撈出來, 放在網(wǎng)子上瀝油,老的還在鍋里。 用干凈的葉子夾著, 湊到鼻尖就有炸貨的香氣縈繞。 “好香呀?!?/br> “趁熱吃,脆脆的好吃?!狈侥昴暌Я艘豢?,小半個沒了, 全沒有淑女的樣兒,眉眼彎彎,珠潤的臉頰上出現(xiàn)喜悅的光澤。 蘿卜絲里面放了辣椒粉、胡椒粉和蔥, 本身的清辣味道略顯單薄,有了調(diào)味料的助陣,立刻就彰顯出了不同?!岸蕴}卜夏吃姜”,“冬天的蘿卜賽人參”,白胖水靈的大蘿卜擦成絲,用鹽打一打,就能去除里面的苦澀味道,如果蘿卜品種夠好,吃起來植物的鮮甜特別豐盈。 “大嬸,你家的蘿卜真好吃,自己種的還是市場上買的?”方年年中意蘿卜了,選一條漂亮的切成滾刀塊和幾塊同樣漂亮的rou骨頭一同燉湯,先大火煮開然后用小火燉上一個時辰,出鍋的時候撒上鹽調(diào)味。 喝上一碗湯,rou湯的醇與蘿卜的甜沒有阻礙地交融在一起,在舌尖交織出一曲冬日的暖歌,美滋滋。rou和蘿卜吃起來就是本味,用姜末、醬油、小米辣調(diào)一個沾水,吃著就是美滋滋乘以二,雙倍的快樂。 做油墩子的大嬸肩膀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小聲地說:“自家種的。” 方年年聲音變得更輕柔了一些,生怕驚嚇到大嬸,“嬸子家的不辣,沒澀味,我想買點生蘿卜回去,方便嗎?” 大嬸不敢相信地看著方年年,“真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一大筐子挑到市場上去,換不到幾個錢?!?/br> “真的,蘿卜好,用來做五香蘿卜干肯定好吃?!?/br> 李秀秀正埋頭吃著油墩子,聞言眼睛亮晶晶的,“你做的蘿卜干最好吃了。” “今年多做點,多給阿弟送去?!?/br> “嗯嗯,也不知道書院里吃得飽穿得暖不?”李秀秀擔憂,方承意喊他秀秀姐,她也是當?shù)艿芤话憧粗L大的。 “聽說棋山書院的饅頭又大又白,宣軟好吃,撕開來,一層一層的?!彪m然嘴上夸獎著書院的饅頭,方年年心里還是擔憂阿弟吃不好,畢竟離開了家,吃上面肯定不自由。 暫且放下對方小弟的擔憂,方年年溫柔笑著看大嬸,大嬸露出不好意思的拘謹笑容,“姑娘要的話,我家賣的,多少都有。我家就住在山下不遠的莊子里,家家戶戶種蘿卜。” 蘿卜當飯,刮油刮腸,大人孩子吃得都臉色發(fā)黃,肚子空空,可不吃又沒得法子,因為沒別的可以吃。她做油墩子手藝好,還能挑了擔子出來做做小生意,其他人純賣蘿卜,根本就賣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吃,吃不掉就做腌菜,來年繼續(xù)吃。 祖祖輩輩吃蘿卜,整個人、整個村子都透著蘿卜味。 “成,我們要在這兒待到午后,等走的時候來和嬸子說。”方年年說:“跟嬸子回家,直接去裝蘿卜。” 大嬸露出為難的神色,怯怯的肩膀上仿佛壓上了許多東西,又被這個女人硬生生抬了起來,她往前站了一些,“姑娘,我這就回家和當家的說,咱拔了最鮮靈的蘿卜挑著到山下來,姑娘玩累了回去時,直接捎上就成。” 方年年看著女人蒼老的臉,怯懦、擔憂和不安在臉上每一條皺紋里出現(xiàn),眼睛里的情緒卻是堅定、執(zhí)著和倔強的?!班牛桶磱鹱诱f的辦。我要二百斤蘿卜,按照市價收?!?/br> 女人以為就是小幾十斤,沒想到有二百斤,頓時不可思議地抖動起了嘴唇,“嗯嗯,嗯嗯?!?/br> 除此之外,她激動得不會說別的了。 女人手腳麻利地炸剩下的油墩子,炸完了就用一片干凈的大葉子包著,遞給方年年,姿勢中有些虔誠、恭敬,這可是財神爺! 蘿卜不值錢,市價是兩文錢一斤,大多數(shù)時候還賣不掉,當家的怎么挑出去的就怎么挑回來。她在心里面算了,兩百斤就是四百文,和當家的出去做木工攢下來的錢湊一塊,他們這個小家就有一貫錢了! 婆婆什么都偏著小叔一家,他們這個小家能夠攢一貫錢太不容易了! 眼前的不僅僅是財神爺,更是救命菩薩啊! 女人看著方年年,覺得自己看到了仙女。 方年年推說:“嬸子,你給多了。” “不多不多?!?/br> 女人嘴巴笨,不會說話,態(tài)度堅決地把油墩子塞給方年年,足有二十好幾個,別人要的往后放了放,做好的都給了。“不值錢的小東西,姑娘拿著,拿著?!?/br> 方年年推不掉,就收下了,想著待會兒買蘿卜的時候多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