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姑且先看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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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大軍整裝南下，曹軍一至長江，幾乎與孫劉聯(lián)軍正面撞上。

    初次小規(guī)模的碰撞中你來我往各有輸贏，雙方最終各自扎營在長江的南北兩岸，隔江相望。

    凜寒的朔風(fēng)卷了濕潤的水氣撲面而來，浸著肌膚有種徹骨的嚴(yán)寒，南國的冬天是這樣一把冰涼的軟刀子，磨人地將皮rou一層層割開，把寒意深深注入血rou里頭。

    北原的將士多少有些不耐這番水土。

    荊州收來的水師也在寒風(fēng)里打著哆嗦。

    說白了，行軍打仗都是拿自己的性命替上頭的人建功立業(yè)，這臘月隆冬的，誰愿意忍饑挨餓地上陣殺敵？誰不愿意縮在溫暖的被窩里，喝一口熱辣辣的酒，抱著自家的媳婦兒暖烘烘睡上一覺？

    僵持的日子中，埋怨的聲音逐漸傳開。

    ……

    這是曹植第三次從軍而行。

    頭兩次都是隨父親北伐，北原于曹氏早已是囊中之物。對年少的曹植而言，與其說是行軍打仗，倒不如說是一場短暫匆忙又夢幻的旅途，他還沒來及的領(lǐng)略真刀真槍腥風(fēng)血雨的殘酷，就已經(jīng)提前聽見了凱歌和歡呼。

    而今客場作戰(zhàn)，登上船頭，臨著浩瀚江波，冷風(fēng)拂面吹來，卻如何也吹不滅心頭悸動。

    “等我們收復(fù)長江以南，一定要cao練出一支精銳水師。”他昂首遠(yuǎn)眺，似乎已經(jīng)瞧見了勝利的曙光，而微垂下眼，便看見下頭甲板上螞蟻似的人點瑟縮地抖著肩。

    不由生出不悅：“眼前就是勝利，為何士氣如此衰弱？”

    楊修是無暇和他吹風(fēng)闊談的，一幫謀士正與曹cao緊急討論著如何解決這問題。

    李隱舟陪他巡視船艦。

    曹植用了“收復(fù)”二字。

    在他眼中，地方割據(jù)勢力當(dāng)然是亂臣賊子，而自己的父親曹cao一味忠心耿耿保家衛(wèi)國，這一場戰(zhàn)爭儼然是正義的出擊，當(dāng)彪炳史冊。

    可實際上，漢朝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身體中蔓延著層出不窮、壓抑不住的疾病，它們摧垮著搖搖欲墜的王朝，也蘊藉著新的時代與希望。

    是正，是邪？

    李隱舟不知道歷史應(yīng)該如何蓋棺定論，但曹植這個問題卻并不難回答，他和緩地笑一笑：“因為他們大部分是中原人，不習(xí)慣坐船，而現(xiàn)在又是年關(guān)，思鄉(xiāng)之情就會比尋常更深，何況如今天氣嚴(yán)寒，人當(dāng)然就懶怠了?！?/br>
    這話道理簡單得理所當(dāng)然。

    曹植心里也泛起了咕噥，似乎覺得這話答得有理有據(jù)，又有些文不對題。

    居高臨下地俯瞰風(fēng)景，很難克制住立于人上的傲慢，年少的曹植一開始就站在這樣高的位置上，自然很難體會世道艱難、人情冷暖。

    李隱舟瞟著少年擰起的眉，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里——

    這些士兵也是人，自然有人該有的反應(yīng)。

    而不是一柄槍、一枚箭、一把把沒有感情的武器。

    ……

    人和的道理，少不更事的曹植尚且懵懂，但老辣精明的曹cao已經(jīng)察覺出微妙的劣勢。

    北原的士兵沒有適應(yīng)水戰(zhàn)，荊州收來的水師又還都是生面孔，二十萬大軍看上去浩浩蕩蕩，實則人心渙散、士氣低落。

    但時機(jī)稍縱即逝。

    他不能縱容孫、劉兩派勢力繼續(xù)滋長。

    何況如今依然是他們掌握了碾壓性的優(yōu)勢。

    于是召集了謀士，連續(xù)數(shù)日商討如何解決這個當(dāng)下最棘手的問題。

    蔣干打李隱舟跟前走過的時候，壓根也沒想到此人居然還有膽量叫住他。

    聲音淡淡：“某觀乎先生臉色，似有病氣?！?/br>
    自從在鄴城被此人設(shè)計折騰一番，他就把李隱舟列上了絕不可交談的黑名單中，管不住你李先生的一張嘴，我總能管好自己的腦子吧？

    蔣干搖了羽扇，目不斜視地闊步往前。

    卻聽對方微微笑道：“某恰好有一味藥可以解?！?/br>
    不可聽，不可聽。

    蔣干打定主意裝聾作啞。

    李隱舟眼眸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聲音透著無限遺憾：“也恰好可以解曹公心疾。”

    蔣干的步伐止住。

    忍不住回頭，目光透過羽扇的一角，直勾勾逼視過去：“哦？”

    作者有話要說：　　蔣干：一種神秘的場外力量拉住了我的腳步

    第92章

    話一出口, 蔣干心頭便泛起悔意。

    這江東的小祖宗決計沒安好心！

    明知道對方拋來的是個香餌，可偏忍不住上前嗅一嗅。

    蔣干心道只聽一聽作罷。

    只要自己不中計，在曹氏的大船上, 他能奈我何？

    他搖了羽扇吹走不著邊際的想法，鎮(zhèn)定自若地瞥李隱舟一眼，以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江風(fēng)吹散晨嵐，遙遙的漁火在薄霧中閃了一閃。

    李隱舟垂眸瞧著甲板上稀稀疏疏的士兵, 見其紛紛咳嗽不止, 哆哆嗦嗦，臉上笑容淡去：“士兵們?nèi)绱宋泛粌H是因為風(fēng)冷吧？若說天氣嚴(yán)寒, 兩/岸是一樣的?！?/br>
    蔣干的神色也淡了一分：“天氣沒有分別, 人卻有，這不稀奇。”

    李隱舟的眼神卻意味深長：“你真的不覺得奇怪？”

    蔣干心頭一跳——這人除了性情詭詐，原本還是個巫醫(yī)，且醫(yī)好了曹公難愈的頭疾，想必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