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話已至此,那士兵便知不可再多問便再次抱了拳,讓開路道:“幾位請?!闭f罷才恍然想起端木家的嫡子少爺正站在燕青身后,忙恭敬地單手扶住肩膀,以比之抱拳禮更為恭敬地禮儀道:“端木少爺?!?/br> 端木軒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呼嚇了一跳,不禁哆嗦了一下,才尷尬地從燕青身后現(xiàn)出身來,道:“免禮?!?/br> 莫雨桐挑了眉看著臉色青白的端木軒,這副柔弱的樣子若是個女人的話倒還真惹人心動,但是放在男人身上,卻怎么看怎么違和。而且,照著那些小說所寫,這樣的男人不是真膽小柔弱好推倒,就是在扮豬吃老虎。 端木軒察覺到莫雨桐的視線,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又縮回視線,垂著頭看自己做工精美的錦鞋。 莫雨桐壓低了聲音湊近連耀道:“真人,你瞧那端木軒,有沒有古怪?” 連耀淡淡地瞟了一眼端木軒,道:“他體內清氣強勁而有力,可惜在經脈內游走的規(guī)律極為紊亂,怕是一到運功施法之時頗為痛苦。” 莫雨桐一怔,不禁多瞧了端木軒一眼,只可惜劍三的系統(tǒng)只能讓他在自己等級范圍之內將對方的等級瞧清楚,但實力高低還是得需親自體會,他也只能摸得個大概,與連耀真人所說無差。 兩側的巨型城門用的是古老的木頭,其上刀削斧鑿的諸多痕跡都顯示出了一番古樸沉重之感。左右兩邊各雕刻著一片綠葉,合攏在一起便是那些守城士兵肩上的圖案,正是綠蹤城獨有的紋章。 進入城門之后,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株參天古樹。這真真是一棵巨樹,其高不知幾百丈,仰首望去,卻是沒入云端之象,其根向四周延展開來,或埋入地面,或橫亙在房屋之間,枝繁葉茂,片片葉子采摘下來都足以將一成人裹個嚴嚴實實。 好在樹冠頗高,不至于遮蔽了陽光。 莫雨桐不禁訝道:“這樹如此龐大,要長多少年才能長至如此地步?!” 連耀解釋道:“此樹相傳是當年冰皇手杖所化,幾乎與天地同壽,清冥大陸的每一次日升日落都在他的映像當中?!?/br> 燕青道:“確如真人所言。此樹經歷了不知幾許萬年的風雨,仍是如此生機盎然,蔭蔽我綠蹤城,乃我南域一脈的福祉?!彼扉_手臂,引向一個方向,“這邊請。” 莫雨桐與連耀頷首,隨他走入一條長街。 長街的地面用青石板鋪就而成,走在其上,頗有漫步江南水鄉(xiāng)的閑適之感,再加上兩側商賈爭相買賣,極為熱鬧。 莫雨桐瞧著新鮮,一路四處看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一戶大家門前。 “這里便是端木府。” 宏偉大門上掛著黑底金字的門牌,正用板板整整的隸書寫著“端木府”三個大字。 燕青吩咐門口的小廝道:“來了貴客,快去通知后廚準備一頓大餐來迎接幾位?!?/br> 即便辟了谷,散修之間也仍會按照凡塵的習慣以酒食相待表示友好。 幾人走了沒幾步,莫雨桐便聽見嘈雜聲響起,女人清脆的聲音不斷躍入耳中,吵得他耳膜鼓脹,一陣頭疼。順著聲源望去,只見右側一條甬道上正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玄黑色的袍子洗得顏色發(fā)白,束著個簡單的馬尾,正抱著一柄長槍,極為不耐地聽著眼前少女的嘮叨。 那少女長得極為精致,不過才二八年華便如粉雕玉琢般,待日后長開了必然又是禍國殃民的容貌,只是此刻她正倒豎著柳眉,尖聲罵道:“你撞了我,還敢這么趾高氣揚的?!混蛋,快給我道歉!” 那少年不說話,抱著手中血紅的長劍冷冷淡淡地瞟了一眼那少女,隨即抿了唇不耐煩地道:“說完了沒?” 那少女頓時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她恨得推了一把少年,可入手處的肌rou結實得跟石頭一樣,沒推動少年分毫倒是弄得自己手心疼得很,少女紅著眼眶,罵道:“端木雷!你個混蛋,這把破槍刮壞了我的裙子!你還不給我道歉!這是我最喜歡的裙子!” 那名喚端木雷的少年忽然抬起頭望向少女,那漆黑得折射不進一絲一毫的陽光死死地瞪著少女,滿是陰狠的神色:“你剛才說什么?” 少女怔了一下,隨即咬緊了唇,眼淚流了下來,哭喊道:“破槍破槍破槍!”只有在說這把槍的時候這個討厭的端木雷才會有反應。 “你敢罵我的槍?”端木雷的神情頓時猙獰起來,他將長槍背在身后,握在身側的拳頭抑制不住地顫抖著,若不是看在她是個女人的份上,他定要揍得她滿地找牙! 莫雨桐瞧著情況不對,瞟了一眼燕青,燕青自然也是瞧見了這一幕,對身后跟著的下仆道:“告訴雷少爺,在乙字演武廳等我?!?/br> “燕師傅,我、我去吧……”那名下仆還未答應便聽端木軒細細地開了口。 燕青蹙了下眉頭,實在不想讓端木軒與端木雷再有什么交集,正要找些借口便聽端木軒稍稍揚高了聲音,道:“我好久沒看到雷哥哥了,我想趁現(xiàn)在同他說說話?!彼D了頓,面帶愧疚地道:“上次我不小心練武受了傷,只因他在我身邊陪著便被娘親施以家法,我還未和雷哥哥好生道個歉。” 燕青聞言也不好再拒絕,只得道:“那便麻煩軒少爺了?!?/br> 端木軒亮了眼睛,忙點了點頭,走了幾步這才想起將手中的寶劍納入指尖,跑了過去:“雷、雷哥哥。” 端木雷見到來人,避如蛇蝎般忙退后了幾步。 每逢端木軒便沒有好事,若是被撞見,他定要被那個惡毒的女人暴打一頓,身后的鞭痕現(xiàn)在仍是火辣辣的疼,他如何能不躲? 端木軒極為受傷地瞅了一眼端木雷。 那少女見端木軒來了,哭得更兇:“軒哥哥,這個野小子欺負我!” 端木軒不太想搭理他,只眼巴巴地瞅著端木雷。 端木雷蹙了蹙眉,只覺著晦氣,他遠遠地瞅了一眼燕青,暗道怎么這么不是時候,自己太過沖動了,好不容易將一套槍法練熟了想讓燕青大哥看一下,就這么突兀地跑了出來,還撞上了這兩人,真是晦氣! 莫雨桐見三人氣氛如此奇怪,忍不住出言詢問:“這人是……” 燕青嘆了口氣,解釋道:“那名黑衣少年是家主故去的一位姬妾的兒子,雖然是長子,但非嫡子,因其母出身有異,一直……不太得寵。而那粉衣的少女,則是家主親弟的女兒?!?/br> 莫雨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黑衣少年,發(fā)現(xiàn)那少年也是年紀輕輕修為卻不低,顯示出的等級雖不是問號,但也有六十五級。 燕青見那邊情況不太理想,便仍是將下仆叫了去,轉身對莫雨桐與連耀兩人道:“小孩子脾氣,今日吵架明日和好,兩位莫要笑話。翟真人,毛真人,這邊請?!?/br> 連耀頓時忍俊不禁,一想到是自己起的名字更是止不住笑意。 聽到自己被以“毛真人”相稱,莫雨桐則無奈地搖了搖頭。 燕青察覺到氣氛不對,疑惑地道:“怎么了?可是發(fā)生了何事?” “無事?!边B耀忍了笑意,淡淡地道,“他姓莫。” 燕青恍然大悟,道:“噢,原是如此,翟真人,莫真人,里面請。” 端木家家主并不在府內,與燕青傳音過后得知連耀與莫雨桐來此,便叫燕青好生行了待客之道。 宴席很快上來了,幾葷幾素叫毒哥看得只留口水。 燕青為兩人開了壇好酒,各自斟滿后,便吃著美食飲著美酒地高談闊論起來,莫雨桐萬萬沒想到,連耀看似冷清孤傲,然則卻十分見多識廣,只是對燕青所言稍加補充便又是另一重境地,莫雨桐吃得有趣,聽得有趣,難免也就多喝了幾杯。 燕青再次抬起酒杯,對兩人道:“不知二位來綠蹤城所為何事,在下興許能幫上一幫?!?/br> 莫雨桐答道:“我們是有事求見寧采萍寧域主的?!?/br> 燕青爽朗一笑,道:“這個好說,待我家主回來修書一封便可引薦二位前入域主府第。只是域主現(xiàn)今人也不在綠蹤城,還要幾位稍候幾日了?!?/br> 連耀抿了口酒,明明已有大半瓶竹葉青入了腹內,仍是姿容優(yōu)雅渾然不見醉意,“不知寧域主去往何處了?” 燕青答道:“過些日子正巧是城內歷練之日,域主以防萬一親自去她一位老友那里求救急的丹藥去了?!?/br> 莫雨桐詫異地問道:“歷練之日?” 燕青哈哈笑道:“莫道友有所不知,我綠蹤城有一個密寶名喚‘表里山河’,雖是一幅畫卷,但若是入得其內幻境,處處皆是兇險萬分。此外,‘表里山河’內還豢養(yǎng)著寧域主的諸多妖獸,若是能有人通過試煉,其修為便會大大增進,域主也會有相應的獎勵?!?/br> 一提起妖獸,莫雨桐便對此極為感興趣,忙問道:“若是想參加這試煉,要如何為之?” 燕青端起酒盞牛飲一口,解釋道:“非我有意引得莫道友垂涎,只是這密寶著實珍貴,只能給綠蹤城貴胄使用?!?/br> 莫雨桐聞言,頓時xiele氣,他抿了抿唇,暗道一句無妨便淡然一笑,道:“與我無緣,只是有些可惜?!?/br> 燕青拍了拍莫雨桐的肩膀,朗聲道:“莫真人的機緣不在此處便會在別處,總歸會有的?!?/br> 莫雨桐也不是耿耿于懷之人,當下便道:“是。” 席間又再飲了幾杯酒,莫雨桐便覺有些上頭,腦袋暈乎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連耀的方向傾倒。 連耀見狀,一手扶在搖搖晃晃的毒哥背后,對燕青道:“抱歉,家徒不勝酒力,不如今日就飲到這里吧。” “是在下考慮不周了?!毖嗲嗝φ衼硇P,道:“帶兩位真人下去歇息?!?/br> ☆、61·無閑逛,不知事。 連耀一路攙扶著莫雨桐回了客房。 客房內擺設清雅別致,墻面上掛著墨竹圖極具文人之風。 莫雨桐雖然有些醉意,但仍是殘留了幾分意識,他就著下人送上來的水洗漱過后,坐在床邊,暈暈沉沉的腦袋靠在床柱上,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望著連耀,忽的打了一個酒嗝,卻迷蒙著雙眼對此渾不在意地道:“連耀真人……” 此刻下人已經退去,叫了真名自然是無礙。 連耀見他醉眼朦朧,已是迷糊多清醒少,當下無奈地嘆了口氣。百年來,他見過不少酒鬼,發(fā)瘋的有之,絮絮叨叨變成老媽子的有之,哭天搶地鬧情緒的有之……百態(tài)當中,最讓人覺著舒坦的便是倒頭就睡的。 眼見著莫雨桐似是要發(fā)酒后瘋,連耀雖是有些無奈,但卻想要看看這平日里淡然溫和的青年喝醉了酒究竟會是怎樣一副形容,也就忍著那酒味,輕聲回道:“嗯?” “真人……”莫雨桐淺淺地打了個酒嗝,道:“你看今天夜涼如水,月色極好,不如我們好好暢談一番心事如何?”他雖的確有七分醉意,但尚有一絲清醒,眼見著今夜的連耀,坐在燭火旁邊,平日里冷傲的面容也被打得溫和了,莫雨桐便生了別的心思,想要問一問平日里不方便問的事情。 連耀坐在桌邊,撥弄了一下燭火,道:“談心事?你與我有何心事可談?” 莫雨桐眨了眨醉眼,略歪了頭望著連耀,想了好久才道:“連耀真人為何要特地來一趟南域呢?”橙玉冰晶固然重要,但依照連耀的本事,沒必要非得跟他跋涉千里趕來綠蹤城,更何況,他記得當初連耀便說過本就有意要來南域。 “為了尋一個人?!?/br> 莫雨桐迷惑地道:“尋人?” “一個同你一樣的人。” “同我一樣的人?”莫雨桐仍是有些迷茫,酒精讓他的腦子反應極慢,緩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曉得了,大抵是同我一樣能融合橙玉冰晶的人?!?/br> 連耀瞧他此刻的樣子,竟是有幾分憨態(tài)可掬,忍不住彎了唇角,眼神柔和地點了點頭。 莫雨桐被這一眼望得心跳如鼓,因醉意而布滿紅暈的臉頰越發(fā)灼燒起來,似是感覺酒意越發(fā)明顯起來,他坐直了身子,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問道:“真人……你尋橙玉冰晶究竟是為何?你的師門又糟了什么大難……” 連耀聞言,笑容凝滯,他一彈指,滅了燭火,隨即悄無聲息地站起了身,淡淡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莫雨桐張了張嘴隨即便死心地閉上,見問不出什么只能遺憾地搖了搖頭,抬手將衣物脫下,只著了舒適的褻衣便倒頭睡去。 連耀靜靜地站在窗外,聽著窗內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知道屋內人睡熟了之后,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將手放在胸口上,輕輕地按了按。 內里心臟平穩(wěn)地跳動著,然而就在剛才,那青年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望向自己,問出了那個問題的時候,這顆一直未曾有過劇烈起伏的心臟居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連耀抿了抿唇,幽紫色的瞳孔里蘊藏著壓抑的深沉情緒。 他又望了屋中那人一眼,一轉身便消失在原地。 一個時辰過后,莫雨桐翻了個身,在他翻身的瞬間,有什么東西從床榻上掉了下來。 一團如火似的毛球張開了四肢,黑溜溜的大眼在夜色中眨了眨,視物毫無障礙,野軌躥到門口,吱呀一聲用腦袋頂開了房門。 一夜好眠,莫雨桐一覺醒來竟是渾身舒坦,全然沒有宿醉后的頭痛難堪。也不知是因為修真改善了體質的關系,還是因為燕青給他們喝的那壺竹葉青酒性溫和。 他換好一身衣裳,洗漱過后,便欲出門尋連耀一起去看看這綠蹤城的風土人情,還未出得院門便聽見陣陣破空聲響起,伴隨著金戈相撞的清吟聲。 莫雨桐忍不住一路尋了過去,卻見一個四四方方,橫縱足有十余丈的演武場。 場上兩個少年正在交戰(zhàn),其一持著一柄血紅長槍,目似野狼,正揮出迅猛一擊,在空中劃破一道紅色的痕跡,正是端木雷。與他對戰(zhàn)的則是端木軒,他持著一柄銀黑色的長劍,見端木雷這一擊呈雷霆萬鈞之勢兜面壓來當下橫劍去攔,未料力道與技巧都差了許多,被那精鐵的槍頭撞在劍刃上,生生被推出去十余步遠,將將退出在演武場的邊緣處,便見端木雷驟然收了槍。 莫雨桐禁不住多瞧了端木雷幾眼,只覺著他的槍法收放有余,說發(fā)力便發(fā)力,說收手便可頃刻間將所有力道收回。 端木軒被震得虎口發(fā)麻,在端木雷收了長槍之時當下便握不住手中的長劍,鏘的一聲,銀黑色的長劍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