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明抬起眼看他：“你說的這些，是她作為你的女兒，還是作為夜鶯的樣本？”

    江樺停了片刻，才壓下了聲音，低沉道：“作為實驗品。”

    荊明向門外瞟了一眼。他這個角度是看不見外面睡在沙發(fā)上的小竹的，但那雙眼睛卻依然銳利如針。

    “這樣的話，那確實是有?！鼻G明的手指連點，調(diào)出了幾個pdf文件。這種格式看起來是復印紙張的掃描件，上面還殘留著幾道灰色的印痕，大概是原文件的裂口或折痕。

    “從字面看起來，這份文件是目前找到的所有資料中唯一一個提到攜帶者培養(yǎng)的，看起來是從胚胎階段開始的實驗。”荊明依次劃過那些復雜的人體結(jié)構(gòu)和生物學的分析，直接停在了最下面：“但是，最關(guān)鍵的部分遇到了問題。”

    他手指的那地方白紙黑字地寫著【實驗對象】，這本該是一切的答案，但在它后面緊跟著的卻是一串奇怪的數(shù)字：001100010101。

    “我一直在思考這其中的意義，”荊明的手指一一點過那些數(shù)字，皺眉道，“但0和1代表的意思太多，可以是有無、可以是開關(guān)、也可以是單純數(shù)字或進制轉(zhuǎn)換，不知曉規(guī)則的話，我也無法解讀?！?/br>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再次看向了江樺，顯然如果他能想起點什么的話這個謎題或許就有破解的可能。三年來他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然而事實證明人的記憶是最靠不住的。

    江樺俯下了身子，扶著桌角微微喘息。他當然也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從荊明提到單獨任務時他就開始用力地回想，但那種感覺始終若隱若現(xiàn)卻又遠在天邊。這讓他覺得頭昏腦漲。

    “沒事吧你？”于小樓看他這狀態(tài)顯然是有些擔心。

    “還好?！苯瓨鍝嶂~頭，低聲回應道。

    “咱先跳過這話題吧，要是能想的起來早該想起來了，可別待會再進醫(yī)院了。”于小樓回頭向荊明道。

    荊明雙手立在桌上，將頭枕在上面，時而看一眼江樺，時而又低下頭去，面有沉思之色。半晌他抬起頭來，重又將手放在了鍵盤上：“這邊的線索中斷，也只能先跳過了。不過說實話，我有種感覺，江樺你的失憶可能不單單是受到刺激這么簡單，很可能是…有人有意為之的?！?/br>
    “這就有點驚悚了?！庇谛悄橆a抽動，“你這推測是從哪得到的？”

    “只忘掉了最關(guān)鍵的信息，其它的認知沒有受到任何干擾，連時間點都那么精確，如果真是單純的受刺激，那也太巧合了?！?/br>
    江樺放下手來：“也是夜鶯？”

    “似乎只能是他們了。但這只是猜測，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最主要的就是從你發(fā)來最后信號、失聯(lián)到他們趕到現(xiàn)場，只有40分鐘左右的時間。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水平，特定時間段的記憶消除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cao作不精細很容易留下后遺癥?？茨愫孟駴]有出現(xiàn)癡呆之類的問題，如果真是記憶消除的話，那cao作人的手法必然非常精細，還要對你的情況非常熟悉才能做到?！?/br>
    荊明這論證到了最后反而是把自己給推翻了，還是搖了搖頭道：“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夜鶯是通過什么方式與江樺有了聯(lián)系、又是怎樣開啟‘第三代’的實驗的。無論從哪個方面想，都存在矛盾之處，這個問題先略過，回到最原本的主題吧?！?/br>
    鼠標的點擊聲連響，也不知道他在同時到底輸入了多少條密碼，這才調(diào)出了最底層的文件。

    和其它正式的報告相比，這份資料的排版并不工整，純粹是各種信息的堆砌，但頂頭的主題卻是標紅的，極密資料的待遇。僅此一份，僅在白狼內(nèi)部，連孟長橋那種等級都不會知道這份資料的存在。

    “因為那似乎是他們的重要據(jù)點之一，所以找到的東西還算多，只是留下的東西大多沒法解讀。”荊明將一張張的圖片和文字轉(zhuǎn)到二人面前，“但現(xiàn)在看來，或許這次的事件能成為新的突破口。”

    “至少這一次我們是瞅見臉了，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庇谛亲猿暗溃耙媸峭粋€人的話，咱們一群人就是輪流被一個女人吊打了一遍，這說出去可是牛逼了?！?/br>
    江樺聽到這話的時候眼角不禁抽了一下，但荊明很快就把軌道又掰了回去：“不止是主攻手的問題，你們沒覺得這兩件事很相似么？同樣都是由原獸引出，都是潛入夜鶯的疑似據(jù)點，都是錯判了對手的實力和情況。最重要的是，最后你們都很詭異地活下來了?！?/br>
    “詭異的活下來這說法…咱換一個行不？”

    “這是最恰當?shù)男稳萘?。這次事件中，先不提樓內(nèi)的達格網(wǎng)，你們能幸存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夜鶯那一下不正常的猶豫，顯然這也不在對手的計算范圍內(nèi)。而三年前…你們?nèi)サ侥堑胤街敖瓨寰鸵呀?jīng)非常虛弱了，那為什么對手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斬草除根？”

    “這有沒有可能和那里的爆炸有關(guān)系？”于小樓發(fā)問。

    “目前只能這么解釋，畢竟如果據(jù)點還在的話夜鶯也有負隅抵抗的資本，不至于直接撤退。問題就在于爆炸是怎么發(fā)生的?！?/br>
    荊明眉頭緊鎖：“他身上有嚴重的燒傷，如果是自己引爆的話就是準備玉石俱焚，那么快的時間就下定論，并不像是他的風格，而且夜鶯在這之后才補刀也很多余。那也就是說，他是在中了達格彈失去反抗之力后才受到爆炸的影響。

    “那樣的話就不是江隊自己引爆，只能是夜鶯的人?！庇谛琼樦乃悸废蛳峦茢啵芸炀妥擦藟?，“那這沒意義啊，本來都已經(jīng)把人逼到那個地步了，還用得著去拼著炸自己老窩的代價殺人？”

    “就是這樣。無論是哪種情況，這場爆炸都是對我們這邊有利的。”荊明的語氣愈發(fā)低沉，“兩次都是意外，最后結(jié)果都是令我們本沒有希望生還的人保住性命…夜鶯的人會有這么疏忽大意？”

    “如果這是故意為之的結(jié)果，那就是夜鶯里有人在向我們推動。”江樺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是半信半疑，但既然他還能好好地站在這，似乎也只能承認了。

    “這就是我說這兩件事之間的聯(lián)系是關(guān)鍵的原因，”荊明重新將那枚子彈捏在手中，“其它的事情我沒有證據(jù)，但至少這東西的出現(xiàn)證明了一件事——與你們最正面、最直接接觸的人中，這個‘夜鶯’兩次都在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