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jié)
烏顏九神情悲哀道:“去哪找呢?” 紅衣低聲抽泣,繼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銀發(fā)老者默默轉(zhuǎn)身,為烏顏九準(zhǔn)備死茶去了。 一炷香后,當(dāng)老者拎著茶壺來到烏顏九身前時,這位天瀾魔宗的執(zhí)法長老淚眼朦朧,臉色雪白。 “想清楚了?”老者鄭重問道。 烏顏九松開緊握著的雙手,將桌上的茶碗擺正,哽咽道:“想清楚了?!?/br> “那喝吧?!崩险邔⒉杷谷胪胫?,自言自語道:“別怕,很快的,你會親眼看著自己一點點變老。感受著體內(nèi)生機被徹底抽空。若你不能解開煞障,你就再也沒機會了。” 烏顏九捧著茶碗的雙手不受控制的哆嗦。 第569章 我錯了嗎 不怕死和馬上會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就如此刻的烏顏九,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怕死。 對修魔者而言,在跨入這條充滿血腥與危機的修魔道路后,早已將生死看的比旁人更加透徹。 烏顏九這些年遇到的“劫難”并不少,不管是最早的姜青云想要拿她當(dāng)鼎爐吸收她的修為,還是后來在雷炎森林遇險。又或是押送供品去風(fēng)魔宗無意間得罪了蔣駿。 每一次,她都差點死掉。 每一次,烏顏九都做好了將死的準(zhǔn)備。 那個時候的她,弱小,無助,絕望,認(rèn)命。卻不會因為恐懼而流淚。 但是現(xiàn)在,她哭了。 一杯死茶,留給她的時間僅剩半天。 半天,若不能成功破境,她體內(nèi)將不會衍生新的生機。 沒有生機,則意味著死去,徹徹底底的死去。 不是死在敵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這是一件多么可笑悲哀的事情啊。 努力了這么多年,如鏡花水月夢成空。 誰能甘心? 烏顏九不甘心,所以她哭了。 她恨自己的無用,恨自己的固執(zhí),恨自己的心動。 卻不恨那個讓她產(chǎn)生煞瘴的男人。 她眼淚婆娑的望著身前桌面上熱氣騰騰的“死茶”,似交代遺言般的說道:“紅衣,我若死了,你回烏氏部落吧。大首領(lǐng)那邊我早就幫你安排好了,在部落里找個你能看上的男子,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相夫教子,粗茶淡飯,日子或許會苦一些,但終歸是愜意的?!?/br> “當(dāng)然,你若誰都看不上,就留在大首領(lǐng)身邊做個丫鬟。有他護著你,我也放心了?!?/br> “切記,千萬不要留在天瀾魔宗。”烏顏九語氣嚴(yán)肅道:“你是凡人,毫無自保之力,我死后,宗主與幾位長老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般照顧你縱容你。萬一有人打你的主意,你很難逃脫?!?/br> “陳,陳前輩不知所蹤。他留給我的底牌也用盡了,否則……”烏顏九抹去眼角的淚水,苦澀笑道:“否則還能給你留個保命之物。我死也能瞑目了?!?/br> “小姐……”紅衣蹲在地上,使勁搖頭,悲戚無言。 烏顏九捧著茶碗,目光游離道:“要是還能見到陳前輩,替我向他問好。就說,說我想他了。” 最后的五個字,烏顏九說的很輕,輕如夢囈。 她煞白的臉頰也因此莫名的涌起一片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晶瑩剔透。 下一刻,碗落茶盡。 烏顏九端坐在靠椅上,笑容明媚道:“囚牛在雷炎森林修煉,萬一烏氏部落遭逢不可逆轉(zhuǎn)的危難,你可以去找他。相信以我們往日的情誼,他會出手幫忙的。” “我記住了?!奔t衣緊咬紅唇,血跡斑斑,神色凄涼。 烏顏九不再說話。 短短的幾個呼吸,她長發(fā)及腰的青絲變得枯燥灰白。 就像冬日里的枯草,再無從前那般光澤柔順。 她攤開手掌,看著手臂上的肌膚變得灰暗,逐漸松垮。故作鎮(zhèn)靜的神態(tài)終于浮現(xiàn)無法抑制的慌亂與惶恐。 “崩?!?/br> 視線破碎,寸寸開裂。 仿佛平靜的湖面被人丟下了一塊石頭,掀起陣陣漣漪蕩漾四周,圈圈連綿。 烏顏九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讓她思之入骨,念之心切的男人。 他一襲青衫站在山巔頂端,雙手負(fù)于身后,仰望著無盡虛空愣愣失神。 烏顏九喜不自禁,大聲喊道:“陳前輩?!?/br> 對方不為所動,毫無察覺。 烏顏九心生失望,想要靠近他的身影。 可冥冥中,她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里根本沒有自己的身軀。 她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除了旁觀,什么也做不了。 “我這是死了嗎?”烏顏九露出迷茫之色,自顧自問。 “轟隆。” 山巔之上,驚雷滾滾。 青衫男子的身影突然離奇消失了。 與此同時,在那山腳下的一片青竹林里,一位身穿紫裙的典雅女子正在煮茶。 那女子很美,美到即便是烏顏九看到她都自慚形穢。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紫裙女子的美。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雍容高貴,清雅靈動,讓人不敢直視。卻又偏偏被她傾城國色的容顏所吸引。 談不上嫉妒,因為看到她的人壓根升不起嫉妒之心。 她坐在竹椅上,嘴角噙笑,目露柔情。 白皙玉手撥動爐中炭火,如畫中仙子縹緲恬靜。 而她的對面,坐著烏顏九朝思暮想的“陳前輩?!?/br> 她遠遠的望著她和他。 一人煮茶,一人說話。 他說,她聽。 她倒茶,他喝茶。 她笑顏如花,他笑意似酒。 他一個挑眉,她便知道他要添茶。 她一個抿嘴,他就知道她故作生氣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不需言語交流,僅憑對方一個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這種無言的默契,親密,使得旁觀的烏顏九滿心苦味。 苦到視線都變得模糊。 她的眼眶,又濕潤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等一個人。 知道他的心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难b著都是那個人。 她也曾想象過他和她在一起的畫面。 卻始終不如眼前這一幕來的“失望”。 是的,烏顏九失望了。 失望的不是他對她的感情,而是他的眼中始終只有她一人。 再也容不下旁人。 這樣的他,烏顏九憑什么心生“貪婪”,妄想得到他的憐惜疼愛? “我錯了嗎?”烏顏九輕聲自問,雙眸緊閉。 她仔細的回憶著,回憶她從天瀾山腳將他救起的那一刻開始。 他一直都拿自己當(dāng)半個入門弟子,傳授自己陣法之術(shù),教導(dǎo)自己修行難題。 甚至不惜留下資源底牌護她安危。 這一切,恩情在先。自始至終,他從未對她流露出有其它感情。 主動跨出那一步的不是他,是烏顏九自己。 “我錯了嗎?”烏顏九再次開口。 不再自問,似在問他。 其緊閉的雙眼帶著數(shù)不盡的茫然緩緩睜開。 “陳前輩,我錯了嗎?”她痛苦的喊著,聲入云霄,在山谷間無限傳開。 他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