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一個人的心思，還是其他人都有想法?！辈苤儆⒖戳丝词分均i又看了看邊上站了的遠安營、衛(wèi)昌營、宜都營、荊州堤防營的營頭們，只見目光到處，各人紛紛低頭，曹仲英一下子明白了，這可不是一個人的逼宮?！罢l都不想死，本官也是一樣，可是我等的眷屬可都在大清的治下，你們就不為家人考慮一二了?！?/br>
    “大人，鄭軍這不是奔著荊州去了嘛，將軍大人一時怕還顧不得咱們的眷屬?！?/br>
    看了眼回話的宜都營守備，曹仲英思索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海逆雖然看起來兵強馬壯，但若是東面的平郡王大軍趕了回來，未必就一準贏定了，若是我等投了鄭軍，結(jié)果鄭軍又敗了，那后果你們想過沒有？”

    曹仲英的問題很尖銳，可史志鵬卻早有盤算：“總鎮(zhèn)，就算朝廷大軍贏了，可長江還是過不去，左不過是南北朝而已，況且鄭軍一旦主力失敗，不是更要仰仗我等了嘛。”

    曹仲英還是搖頭：“可是鄭軍在揚州和安慶城下用新附軍甚狠，據(jù)說十停之中最后只存了一二停，你們就不怕投鄭之后淪為炮火嗎？”

    “總?cè)?，那是?zhàn)敗而降的，我等可舉旗歸附，怎么可以混為一談?！鼻G州堤防營的周參將不以為然的說到?！案蹅兘贿^手的王新化不就是當初在福建附鄭的嘛，如今已經(jīng)是總兵伯爵了，咱們比不得人家從龍早，但伯爵什么不指望，指揮使什么總有份吧?！?/br>
    曹仲英眉毛一挑：“你們說得這么整齊，可是背后有人在指點?！?/br>
    史志鵬訕訕一笑：“大人猜到?jīng)]錯，有一位鄭軍的樞密院職方司的大人現(xiàn)在城內(nèi)?！?/br>
    “你們的意思呢？”曹仲英看了看身后的鎮(zhèn)標各營營官。“是不是也起了心思。”

    幾名營官你看我我看你，紛紛躬身道：“我等以大人馬首是瞻?！?/br>
    “本官明白了?！辈苤儆Ⅻc點頭?！澳蔷驼埬俏宦毞剿镜拇笕诉^來一敘，要賣也賣給好價錢不是?！?/br>
    “曹仲英，你寡廉鮮恥，你背主賣國……”

    “堵上他的嘴巴?！辈苤儆⒁宦暳钕拢瑤讉€如狼似虎的親兵頓時把劉知縣捆了起來。“等會把他送給那位鄭軍大人，這可是我等的誠意。”看著竭力反抗的縣令被押了下去，曹仲英命令道?！案鳡I控制好庫房、鄉(xiāng)勇，約束好軍紀，鄭軍不會想要一座空城的……”

    第364章 湖廣惑與解

    明保康元年、清康熙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在派出半個師接掌監(jiān)利縣城之后，鄭軍主力五個師并歸義副將軍曹仲英部四千新附軍抵達荊州東南重要的長江港口沙（頭）市，清廷在丫果驛設置的縣丞、在郝xue的設主簿及在沙市設置的巡檢司、沙汛千總等軍政官弁聞風而逃，就這樣這座僅此于漢口的湖北第二大貿(mào)易重鎮(zhèn)兵不血刃的落入了鄭克臧的手中。

    不過由于沙納海一早就實施了堅壁清野的策略，因此在沙（頭）市這座號稱“甲于宇內(nèi)”的“三楚名鎮(zhèn)”中，鄭軍并未找到米糧、藥品等有用的物資。但沙納海也沒有想到，鄭軍很快征用了他一時無法運走的磚瓦等建材，并以極大的耐心，在距離荊江大堤（又名萬城大堤，萬安大堤）沙市觀音磯西北四里的十方庵附近按部就班的建起營寨。

    “大人，情況有些不太妙啊?！鼻G州左翼副都統(tǒng)佟桂有些心神不定的看著沙納海?！班嵞嬗H率大軍而來，本該急攻荊州，以免遭到朝廷大軍內(nèi)外夾擊，可如今，海逆卻好整以暇擺開一副長久圍困的架勢，怕是大有問題?！?/br>
    “佟大人你說錯，海逆這哪是圍城啊，分明是在荊州城外再建一城，”荊州右翼副都統(tǒng)巴爾達焦躁的解開官服最上面的幾顆紐扣?！拔铱春Ｄ媸潜浦蹅?nèi)侨?。?/br>
    巴爾達的說法不無道理，因為鄭軍雖然逼近了荊州卻沒有圍城，這在中華數(shù)千年的戰(zhàn)爭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不但如此，鄭軍正在利用清廷密探百般打探不得真解的水泥及就地獲得的建材快速筑城，這明顯是針對擁有相當比例馬隊的清軍的。

    “我看也是這個理，到時候咱們馬隊不能用，糧道也截不斷，戰(zhàn)局就變成了硬耗。”佟桂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的說道?！霸蹅冇质Я私虾秃系募Z倉，無論如何是耗不過海逆的，到時候糧盡了，鄭逆兵不血刃就能逼走咱們?！?/br>
    “這怕只是一宗，”漢軍正藍旗協(xié)領陳志清補充道?！巴盍讼耄羰窃蹅?yōu)榱吮苊饧Z盡而退，那就只有圍城強攻一途了?！北娙寺犃诉@句話，頓時倒吸了口冷氣，沒錯，攻城一方必然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到時候咱們可是以己之短攻其所長啊。”

    “都怪和祿這個王八蛋?！卑蜖栠_突然不顧主官沙納海在場，破口大罵起不在場的和祿來?！斑@都已經(jīng)打了四五年的仗了，他這個王八蛋還沒有把水師營給整治好，甚至還比不得督標水師營，真是撈錢撈昏了頭了。”

    “休得胡鬧，這是怪不得和祿?！鄙臣{海開口挺和。“旗營都是有經(jīng)制的，皇上沒有給多余的兵，他和祿能翻出多少個筋斗云來，還不一樣得在螺螄殼里做道場?！?/br>
    沙納海這話倒不是為和祿開脫，要知道荊州旗營最多的時候也只有四千兵額。前前后后跟鄭軍打了這么多年，有損失了，北京給補充，可就是建制始終沒有增加過。而且前不久還因為成都設立駐防將軍劃走了一千多百戰(zhàn)老兵，盡管又從訥爾福大軍中接收了一千多京旗，但也就是補足了戰(zhàn)力而已，如今看起來最重要的水師營卻沒有絲毫增益，至今還是一百步甲、一百養(yǎng)育兵，五條江船的規(guī)模。這點人船在江上欺負一下商賈漁夫是可以的，要對付水匪就很困難了，更不要說鄭軍的精銳水師。

    由于造成這個問題的總根子是在英明神武的康熙頭上，因此沙納海這么一說，在場的旗員都不吭聲了，好半天后，佟桂慢慢開口道：“現(xiàn)在說什么也遲了，除非川中能派來大船隊，否則說什么也切不斷海逆的后路。”

    “大船隊有什么用，督標水師營慘敗的消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關鍵是得有炮才能跟海逆對抗?！卑蜖柣⒂秩氯麻_了?！翱墒浅⒌恼鲁淌菄澜鹌?，咱們荊州才五十炮手，能指望吳老頭一下子變出一支有船有炮的大船隊嘛?！?/br>
    因為又涉及滿清到的根本國策，沙納海很是不滿的瞪了口無遮攔的巴爾虎一眼：“行了，都少說些沒用的，還是好好想想現(xiàn)在該怎么辦吧?！?/br>
    “怎么辦，涼拌！”巴爾虎卻不以為然的回應道?！昂Ｄ嫔僬f三萬，咱們只要集中了人馬出城野戰(zhàn)，朱欽那小子還不要笑掉大牙了。”五個師的鄭軍有三萬出頭，荊州清軍八旗和綠營加起來也就一萬二三，真要城外會戰(zhàn)，鄭克臧連剩下的土木工程都不要增建，直接就開進荊州城了?！爸挥泄怨缘牡绕娇ね醯拇筌姷搅?，咱們合力圍攻，不惜代價的圍攻?！?/br>
    “看起來，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嘆息一聲，沙納海幽幽道?！斑€要馬上敦促總督那邊加緊從豫南轉(zhuǎn)運糧食?！辈贿^言罷他突然想到什么?！霸撍?，現(xiàn)在離夏收也還早著呢，鄭逆此時出兵，其心惡毒之極……”

    沙納海的咒罵，鄭克臧是聽不到的，而在連鄭克臧視線都不及的地方，剛剛改組為船行的前漕行以及原來就有的長江船行接到了一個重大的政治任務——鄭藩以抵扣稅金的方式要求他們運輸一批重要“物資”至龍口（倒水河入長江處）。現(xiàn)在這批“貨物”安然的送抵了目的地，這些在甄別中僥幸脫身的水上人家也終于放下了擔著大半個月的心。

    “東家，就憑這張單子就抵了咱們半個多月的幸苦，姓鄭的黑了心腸了?！?/br>
    對漕行解體時的驚心動魄還記憶猶新的水手們對劊子手們的背后主謀自然不抱有好感，但還要在鄭藩治下做生意的船老板卻忙不迭的糾正道：“說什么渾話呢，漫說這單子日后還能抵抗船板稅，就是真不抵用，能跟官府搭上關系，咱們?nèi)蘸笮写弦卜奖??！?/br>
    “東家，我就說句胡話，要是咱們偷偷往涢水里一跑，然后到大清地界上把咱們裝的東西跟他們一說，是不是有千把萬兩的賞銀啊，哎呦，東家，我不是說了是胡話嘛，您老怎么就打開了。哎呦，別打了，別打了。”

    “打你幾下算是輕的了，你也不想想，如今咱們在誰的地面上討生活，也不想想你家里還有老的小隊，難不成你想連累他們?！睔夂艉舻拇瑬|放下手中的家伙什?！按蚰銕紫乱彩菫槟愫?，你老走船了，難道不知道大清兵的德行。過去報信，空口白牙的人家不得當你是反間啊。就算是信了，說不得還要沒了你的功勞，用你的腦袋充軍功?！贝骱吡艘宦??！跋胨雷怨苋ィ也粩r你，但不要把大家伙都牽扯進去?！?/br>
    “東家說得是，”白挨了一頓打的水手一想也真是那么回事，報復和獲利的心思就淡了，接著忙不迭自己給自己兩個嘴巴。“看我這張臭嘴，我光想發(fā)財迷了心，東家和各位兄弟們別生氣，咱們這就往回走，管他大明、大清還是大鄭，咱們都不往里參合……”

    運“貨”的民船、商船紛紛返航了，不過他們想不參合的心思短時間內(nèi)是達不成了，湖廣之戰(zhàn)關系明鄭國運，他們還有更多的“貨物”要運來，與之相關的物資更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shù)字，有得讓他們幸苦一段時間了。

    看著逐漸遠去的帆影，已經(jīng)初步整頓完畢的“貨物”們也離開了一度人仰馬翻的臨時渡口，向較北面的內(nèi)陸行去，一邊行去，為首的一人還向當?shù)伛v軍派來的向?qū)柕溃骸拔髅娴那闆r查清楚了沒有，清軍是不是已經(jīng)退干凈了，路上沒有留下探馬什么的吧?！?/br>
    “回大人的話，清軍大隊的確是已經(jīng)往西面去了，應該是被王上的大隊引過去的，不過往西的路上還有清虜?shù)挠悟T、探馬，另外安陸等地的鄉(xiāng)勇也很活躍，遮蔽了道路，我們的人深入不進去，不能肯定清軍沒有留一手?！?/br>
    問話的人眉頭一皺，隨即一舒，是的，這邊滲不進去沒有關系，只要清軍出現(xiàn)在荊州，一準有快船把消息傳回來的，到時候他再出手，想來也是來得及的，不過，這樣的話隱真示假，遮蔽清軍的耳目就很重要了。

    “你回去后告訴馬統(tǒng)制，一應事情我們都不出手，只管等著王上的命令，不過千萬不要讓韃子探知我等到了，否則這出戲可就要唱砸了?！?/br>
    “這個卑職省得，大人只管放心好了，勇衛(wèi)軍第三師和射聲軍第一師已經(jīng)組成了聯(lián)軍，正逐片厘清黃陂與孝感之間區(qū)域，絕不讓任何一個虜兵發(fā)現(xiàn)了鐵騎軍和驃騎軍?！?/br>
    鐵騎軍和驃騎軍？沒錯，這是鄭克臧從江南調(diào)來了兩支馬軍師，也是鄭軍唯二成建制的馬軍師，裝備的是從鄭藩濟州和綠島兩大馬場出產(chǎn)的蒙古馬、日本南部馬以及泰西大馬。不過由于訓練的問題，事實上，這兩個師只能算是騎馬步兵師，但饒是如此，在關鍵的時候，關鍵的地點出現(xiàn)的話，也是足以扭轉(zhuǎn)乾坤的存在。

    “何止是鐵騎軍和驃騎軍?！币澡F騎軍第一師統(tǒng)制兼任騎軍都統(tǒng)制的樂珉越臉上顯露著某種神采?！氨痉筌妰A巢而出，如此重大關系，想必你們馬統(tǒng)制也承受不起的?！?/br>
    勇衛(wèi)軍第三師派出的向?qū)偷囊患れ`，臉色也嚴肅起來：“卑職受教了……”

    第365章 湖廣場外

    鐵騎軍等部的相繼到來，表明了鄭克臧實施的既定戰(zhàn)術即將展開，這是一種在歐洲被成為錘砧戰(zhàn)術的東方擴大應用版，即鄭克臧以自身和三萬余鄭軍為鐵砧吸引清軍主力，而以鐵騎軍等后續(xù)部隊為錘，直擊清軍空虛的腹心。

    不過鄭克臧計劃的雖然精妙，但康熙卻不會按照鄭克臧的路數(shù)行事。這不，考慮到江淮一線因黃河連年泛濫已經(jīng)不適于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因此康熙在得知鄭克臧親率大軍出兵湖廣之后，斷然縮小了徐州大營的規(guī)模。只留下安郡王馬爾渾以下兩萬人繼續(xù)監(jiān)視當面鄭軍行動，其余四萬余山東、直隸、河南的綠旗兵無聲無息的穿州過府，兼程南下，加入湖廣戰(zhàn)場。

    除了調(diào)動徐州清軍南下以外，康熙還命令四川方面出兵萬余、攜糧十萬石自夔門增援宜昌、荊州。同時清廷派命令陜西方面續(xù)調(diào)五千精兵自紫荊關一線入豫，隨后再經(jīng)由豫西進入鄂西北，直開襄陽城下，接受訥爾圖的指揮。

    如此一來，鄭軍在湖廣投入近十萬，清軍在湖廣投入十余萬，彼此幾乎都是傾國而來，一時間形成了雙方在湖廣總決戰(zhàn)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