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喝，我也煮一杯給你。”

    “不必?！彼皇橇w慕而已?！拔襾砹税肴?，也該走了。有什么事，差人到我宮中叫我?！?/br>
    媛湘點(diǎn)點(diǎn)頭?；实塾惺裁词拢M輪得到她去叫太子？早有人搶功勞去了。

    第21章 病發(fā)（4）

    他一走，聶蘭便從耳房中湊過來，“太子看起來對你很不一樣呢?！?/br>
    “沒有的事，別瞎猜。”她與鐘習(xí)禹，也許永遠(yuǎn)都是兩條平行的線，不會有共鳴。

    “是嗎？我看著他連看你的眼神都含情脈脈，”聶蘭微笑。

    人“又嚼舌根，也不嫌嘴酸，”媛湘嬌嗔，“你不是快要出宮了么？怎么還見你忙里忙外地？”

    “要把事情都安置妥當(dāng)了啊，也有要告別的，一一要去拜別。往后出了宮，這輩子想必都不能見了?！?/br>
    媛湘放下手中的事，與她坐到一起，“你出宮后有什么打算？”

    “年紀(jì)大了，自然擇個人家嫁啦。像我這等大齡女子，雖說是女官出身，家世榮耀有豐厚嫁妝，但始終已不是雙十年華了，要么嫁給人家做二夫人，要么做填房?！?/br>
    “那還是填房好，至少是個正室。只是不知道嫁過去，就賺了個便宜兒子？”

    聶蘭的笑中帶著幾分苦澀，“后母難做。我讓父母在差媒人打問清楚，若是家中有子女的，一概不嫁。寧可嫁個窮一點(diǎn)的，只待我好的人罷?！?/br>
    媛湘點(diǎn)點(diǎn)頭，“說的是。錢財再多，不過浮云。有個真心實意待你好的人，才是千金難求。”

    聶蘭望著她的臉，“你呢？我留在宮中，是沒有辦法。無人替我主張……父親官位低級，官場立足不易。但你不一樣，你的父親身居高位，要把你弄出宮不是極容易的事么？”

    “我與你們是不大相同，綿因為我對皇宮好奇，故而進(jìn)來走一走。以后若是待得膩煩了，就出宮去，讓皇帝指一門婚事，也就這樣了。”

    聶蘭輕輕嘆息：“趁著還年青就出去吧。十六歲，正是花一樣的年華?！?/br>
    花一樣的年華，卻有一顆已經(jīng)蒼老荒涼的心。如果她完成了計劃，又沒有命隕在宮中，她出宮之后要做什么呢？

    媛湘還真不知道。屆時的天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宮女兒走進(jìn)來：“媛湘姑娘在嗎？懿妃娘娘召見?！?/br>
    媛湘的心微微一驚，懿妃召見，又有什么事？

    她整理了心情，朝小宮女走去：“我懿是媛湘。娘娘召見可有什么事？”

    小宮女微笑著回答：“娘娘只說讓姑娘去一趟，并沒有說什么事?！?/br>
    媛湘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有一絲狐疑，也有些擔(dān)憂?！拔荫R上懿去。”她和聶蘭交待了兩句，便和宮女一起走了。

    媛湘依然懼怕懿妃。這個女人的眼神有一股狠厲，讓人難以忽視。上次叫媛湘去她宮里，媛湘就嚇得不輕，這次又是為什么？

    和上次一般，懿妃又讓她足足等了一刻鐘，才讓宮女進(jìn)來傳喚。甫一進(jìn)到廳堂，媛湘就嚇了一跳。

    因為懿妃手中玩弄著一支匕首。

    一支非常眼熟的匕首。

    懿妃拿著它張望，靜靜地若有所思。媛湘欣欣然行禮：“參見娘娘。”

    “免?！彼哪抗饩徛孛橄蜴孪?，“你來了。賜坐?！?/br>
    媛湘道：“不敢。我站著就好了。不知娘娘叫媛湘來，有什么指示？”

    “指示沒有，就是想問，皇上急巴巴地把你叫到跟前去做什么呢？”

    媛湘便說了煮茶始末?！翱磥砘噬蠈δ愫苁且兄啬亍Ｊ裁床柽@般好喝，也給本宮來一杯。”

    “若娘娘不棄，媛湘自當(dāng)從命?！?/br>
    懿妃慢悠悠地說：“那什么薰衣草，本宮這廂也有，只是都拿來做香囊的。不能喝的罷？”

    “嗯，要選上乘草，才能制成草茶。御茶坊中便有，娘娘若需要，媛湘去煮一些來。”

    “去吧?？傻每煨??！?/br>
    媛湘只能回耳房煮了茶回懿妃的宮殿。懿妃攪了攪茶，皺起眉道，“一股子怪味，皇上怎么會喜歡？莫不是放了什么吧？”

    媛湘心一驚，連忙道：“娘娘明鑒。耳房中人手眾多，媛湘一舉一動皆有人監(jiān)視著。如何能在茶中放什么？”

    懿妃微微一笑：“本宮沒說你放了奇怪的東西，怎么如此激動？不會真的有什么玄機(jī)吧？”

    媛湘白了臉頰，“請娘娘明鑒?！?/br>
    懿妃本是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此時忽然把杯子往茶幾上重重一放。媛湘被她的動作嚇得不輕，手腳麻痹，心怦怦直跳。

    “舒司儀的膽子有些兒小呢，一驚一乍的?！?/br>
    媛湘心中低呼，誰經(jīng)得起她那般嚇啊？嘴里卻道：“我沒見過什么世面，故而膽子小些，請娘娘包容。不知是否茶不合娘娘的胃口？并不是所有人都習(xí)慣薰衣草的味道的?！?/br>
    “偏偏皇上就喜歡了。”

    媛湘垂下眉眼，危機(jī)感頓時襲來?？磥碥插趹岩伤Ｔ绞侨绱?，媛湘越要表現(xiàn)得鎮(zhèn)靜，“每個人有不同的口味，正如太子殿下，懿和無情般不喜歡薰衣草茶。若娘娘想喝別的茶，媛湘去再煮一壺便是。”

    “不必了，”懿妃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聽說你是舒丞相的女兒?！?/br>
    媛湘輕聲回答：“是?！?/br>
    “還聽說，你是被收養(yǎng)的？”

    媛湘的心一突！懿妃去調(diào)查了她的身世，是么？“是的?！?/br>
    “怎么被收養(yǎng)的呢？”

    媛湘說道：“我家中窮困，因添了弟弟，父母只能將我賣了。幸而被相府管家買著。”

    “哦，被相府這樣的好人家買去，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媛湘點(diǎn)點(diǎn)頭：“是。”

    “又怎么被收入養(yǎng)女呢？”

    媛湘一一說了。心中暗想，懿妃是在和她核對身世呢？想聽聽她嘴里說出的錯處，好揪她小辯子嗎？

    “如此傳奇的身世?！避插f道，“本是進(jìn)宮選秀，卻因為出疹子沒有被選上。后來被皇后娘娘留在宮中……瞧瞧，比說書還巧呢。”

    媛湘連忙跪在地上：“媛湘惶恐！皇后娘娘留我在宮中，我也著實出乎意料?！?/br>
    “惶恐什么？”懿妃的語調(diào)很慢，她的臉上還帶著笑，“你若沒做什么虧心事，何必感覺惶恐？”

    媛湘低頭叩首：“娘娘懷疑媛湘動機(jī)不純，媛湘自然惶恐，求娘娘明鑒?！?/br>
    懿妃的嘴角帶著笑，“本宮還沒說什么呢，你就說本宮懷疑你動機(jī)不純。你是在心虛罷？”

    “媛湘不敢?！?/br>
    老實說，這一刻媛湘真的有些兒恐懼。不管她有道理還是沒道理，在后宮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就讓你百口莫辯。多少人還沒來得及為自己便捷，大約就已經(jīng)枉死。面對她的是什么命運(yùn)，她不知道。

    但如果莫名奇妙就死了，她，不甘心。

    一個宮女急匆匆地走進(jìn)來，在懿妃耳邊說了幾句。懿妃便立刻提高了音量，狠狠瞪著媛湘，“你現(xiàn)在求饒還真是求對了！足可見你動機(jī)不良！來人，把這個賤人拉到耳房去！”

    第22章 山雨欲來（1）

    媛湘高呼：“娘娘，我沒做錯什么事，你何以要捆綁我？”

    “證據(jù)確鑿，你抵賴也沒用！”懿妃目光冷咧，掠過宮女的臉，“把她帶走！”

    媛湘有一種即將要死的悲涼感。她原以為自己足夠豁達(dá)，面對死亡也不會害怕。但原來，她會。

    腦海閃過無數(shù)可能。如果她真的就死了，怎么辦？

    如果真的無力回天，那就死吧。

    也許死了，就解脫了。不知道死后是不是真的有輪回？如果有輪回，她的爹和娘，已經(jīng)輪回了嗎？他們會等著她嗎？

    把死亡的種種恐懼在腦海中演練一遍，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那么害怕了。她不抗也不拒，掙開宮女的手，“我自己走。逃也逃不掉，你們就省點(diǎn)兒力氣吧?！?/br>
    她們面無表情，“那就好，走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把她押入耳房中。動靜太大，以至于許多宮女太監(jiān)都跑出來看熱鬧。他們雖然不敢指指點(diǎn)點(diǎn)，但媛湘已經(jīng)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們的鄙夷。

    聶蘭從耳房中跑出來，見如此陣仗，不由得臉色嚇得蒼白，“怎么了這是？”

    媛湘朝她搖搖頭，眼神無辜。

    這時候，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個內(nèi)務(wù)府的人，并幾個太醫(yī)。媛湘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

    懿妃身邊的一個宮女高聲道：“皇上病得突然，久治不愈，懿妃娘娘懷疑有人蓄意毒害皇上，故派奴婢來耳房查明！誰知，果然在茶格中找出一包砒霜！”

    媛湘大驚失色。砒霜？如果懿妃有心要陷害她，她真是插翅也難逃了。

    聶蘭搖頭道：“不可能，怎么會有砒霜？每天我與媛湘都要清理檢查茶葉的，她若藏了砒霜，我不可能不知道！”

    媛湘心中一陣感激。大多數(shù)人在這個時候恨不得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聶蘭卻能挺身而出，這份心意，太過難得。

    那宮女睨了聶蘭一眼，“那就是說，你也是同黨了？”

    聶蘭急得滿臉通紅，被她這么一說，哪里還敢接口，畢竟事情可大可小，她還有父母兄弟，對皇帝下毒的罪名，她可擔(dān)不起！

    媛湘說道：“你所謂的砒霜，在哪里？”

    那宮女打開抽屜，拿出一小包粉末，打了開來，“看看，不是砒霜是什么？”

    空間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每個人都看著媛湘，包括聶蘭。她不敢相信媛湘會私藏砒霜，但如果證據(jù)確鑿，她只能嘆一聲識人不淑。

    媛湘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那宮女柳眉倒豎，聲音尖銳：“笑什么？”

    “這位jiejie，你真的見過砒霜嗎？”媛湘緩緩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藥包，“見著白色的，都覺得是砒霜？那太醫(yī)院中，四處都是毒藥了！”

    媛湘托著粉末走到懿妃面前，“娘娘，看清楚了，這個粉末，是為茯苓霜，有安定滋補(bǔ)之功效，而并不是你們所謂的砒霜。”

    懿妃愣了愣，隨即笑道：“是嘛，秋蘭，你也忒不識貨了。”

    那個叫秋蘭的宮女被這么一擊，登時急了，“剛才奴婢分明……”

    “剛才她一直都在這里，”聶蘭望著秋蘭說，“故而茶格子中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都在這兒。媛湘放著的就是茯苓霜，是你自己弄錯了吧?！?/br>
    “我，我……”秋蘭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憋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懿妃輕描淡寫的，“原來是個誤會，既然是個誤會，那便罷了。秋蘭，還不和舒司儀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