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挖角(怎堪相思未相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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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 比如忽然跟莫名其妙的人,吃了一頓莫名其妙的飯這種事——許非上輩子沒少干。 當(dāng)然現(xiàn)在算正經(jīng)交際,有了新狗大戶入局,遂找了家不錯的餐廳,倆人交換名片。對方一看,京城電視藝術(shù)中心,許非。 許非一瞧,中國錄音錄像出版社,蘇越。 陳小二也一瞅,樂了:“喲嚯,有意思,今兒算影視歌三棲會師??!” “你這就說錯啦,他是寫曲的,不會唱歌?!睆堟毫中Φ?。 “就那意思,搞音樂的就成?!?/br> 陳小二不以為意,問:“你們現(xiàn)在音樂界這么紅火么,都開得起大超了?” “單位的車,開出來顯唄顯唄,說紅火還得是您。”蘇越道。 “就是,一提《吃面條》《拍電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許非道。 誒! 他跟對方眼神一碰,找著頻道了,都是場面人。 倆場面人捧著嘮,便不會太尷尬,陳小二有棱角都發(fā)不出來。他這會比較鋒芒,滿是藝術(shù)理想,活出境界那是種石榴之后的事兒。 “我說你們八竿子打不著的,都怎么認(rèn)識的?” “我跟許老師是革命戰(zhàn)友,跟他嘛……我前陣子不去參加歌唱比賽么?評委就是他,然后就認(rèn)識了,天天請我上他工作室去,沒安好心!” 張婧林就這性子,有啥說啥,把對方整的挺尷尬。 “那現(xiàn)在什么階段了?處著呢?”陳小二更不會說話。 “沒有,看他表現(xiàn)吧!” 姑娘大大方方的,毫不羞澀。蘇越也點點頭,臉通紅,“我努力,努力?!?/br> 不多時,飯菜上桌,邊吃邊聊。 蘇越的關(guān)注點都在許非身上,生怕是情敵,明里暗里的摸身份。也就張婧林缺根弦,壓根沒覺察。 “他在劇組什么都懂,起初是叫外號,后來成真了,都叫他許老師?!都t樓夢》戲也拍完了……哎,你什么時候調(diào)過來的?” “年初調(diào)的藝術(shù)中心?!?/br> “這單位我知道,《四世同堂》看過七八遍了,今年有計劃么?” “正拍一部公安題材的電視劇,我也是抽空過來?!?/br> “喲,那您在里面……” “我這次沒出演,負(fù)責(zé)整體的美術(shù)效果,就是服裝、道具、化妝、布景這些?!?/br> “果真是才子!”蘇越豎了根大拇指。 “……” 陳小二一聽,也明白了,“哦,敢情是你給她改的造型吧?” “呃,冒犯冒犯?!?/br> “沒有沒有,改的好,她以前那造型又妖又土,這么一改順眼多了?!?/br> 他喜歡有本事的人,頓時來了興致,往身上一劃拉,“您瞅瞅我這身,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許非沒眼看,因為辣眼睛。 無領(lǐng)的短袖襯衫,上面印著英文字母和大洋馬頭像,下面是白色齊雞小短褲,光著兩條黑黢黢的大腿。 短褲由于太短,太緊,不得已勒出一個三角形——據(jù)說這是時下年輕人最潮的裝扮,真搞不懂審美,不勒的慌么? “短褲再長點,到膝蓋稍微往上,剛剛好。還有您這頭發(fā)……” “我頭發(fā)怎么?” “個人觀點啊,您別介意,我覺得這發(fā)型毫無個性,有沒有想過完全光頭?” “光頭?” 陳小二忽然認(rèn)真起來,他現(xiàn)在是有頭發(fā)的,《拍電影》剃了一回,后來又留了。 “您的外在形象,說實在的,在影視藝術(shù)里有點尷尬,上下夠不著。說正吧,不太正,說邪也不太邪,說滑稽呢,也有點夠不上。 我覺得在喜劇里,個人符號很重要,像卓別林那小胡子、黑拐棍,巴斯特基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和豬rou派帽,都是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 您的《拍電影》就不錯,形象比《吃面條》要好,鮮明,記憶點深刻。” “您知道巴斯特基頓?”陳小二驚了。 “略有耳聞?!痹S非隨口就吹。 巴斯特基頓,美國喜劇大師,永遠(yuǎn)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死魚眼,深深的黑眼圈。他的電影技巧和藝術(shù)深度比卓別林要強(qiáng),知名度卻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 卓別林的電影關(guān)注底層民眾,比較偏左,受過麥卡錫主義者的迫害,在國內(nèi)很受追捧。甚至在1978年,中國上映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就是《摩登時代》。 陳小二可是研究過戲劇理論的,并非靠幾個段子起家,一聽他說巴斯特基頓,立馬又看高幾分。 旁邊那倆就蒙了,完全聽不懂。 “老實說,我最近也在想這個事兒?!?/br> 他摸了摸頭發(fā),道:“我這個長相,真是兩邊不挨著,夾在中間特別難看。我倒想剃個光頭,一直在猶豫,下不了狠心?!?/br> “我覺得倒不急,要不您拍完戲再試試。凡事都是千錘百煉才出來的,沒有一蹴而就,何況是藝術(shù)。” “誒,這句話好!” 陳小二滿桌找酒,隨即自己放棄,“我下午還有戲,不能喝,以茶代酒走一個?!?/br> 許非沒立馬接著,而是招呼那兩位:“來來,今兒能見面都是緣分,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四個吃了一個小時,剛好午休時間到。 “今天我請,誰也別搶!” “誒,我請我請,本來就跟婧林說好的?!?/br> “說好的也沒用,碰上就是緣,我來我來?!?/br> 許非跟蘇越拉拉扯扯的,出去搶結(jié)賬。 陳小二也忙掏兜,掏半天屁股都沒抬起來,眼睜睜看著他們倆出門。張婧林頓時鄙視,“二子哥,你可夠摳的!” “嘿嘿嘿!” 那貨傻笑,忽然變得很憨厚。 真逗,甭說剛認(rèn)識的,就是跟濃眉大眼的老茂兒吃飯,丫都從來沒結(jié)過賬。 ………… “大伙注意了??!” “晚上七點停電,明兒早上六點來,早點做飯,備好蠟燭啊,小賣部剛進(jìn)了一批!” 下午時分,許非剛騎回百花胡同,就碰著居委會幾個大媽戴著紅袖箍,搖著扇子,大熱天挨家挨戶走。 “又停電?前幾天不是剛停過么?”他推車跟著走。 “多新鮮啊,電力緊張不知道么?” “咱們這塊變壓器老化,本來就不成,忍忍吧。” “你們家有蠟燭么?沒有趕緊買去,一會讓人搶光了?!?/br> 行吧! 許非也理解,別說胡同,就連京城第一機(jī)床廠那么重要的單位,都保證不了供電。每年大概所需5000千瓦,但國家給的用電指標(biāo),只能是2800千瓦。 確實沒那么大的生產(chǎn)力。 他拐了個彎,先買了一包蠟燭,跟著才回家。 一到家門口,就見外面蹲著個人,旁邊停輛自行車。 “劉主任?” 還認(rèn)識,臺里文藝部主任劉迪,一塊去過演唱會。 “小許?你總算回來了……” 劉迪都快長蜘蛛網(wǎng)了,幾步?jīng)_過來,“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呢!” “我去見個朋友,不知道您來啊,快進(jìn)屋快進(jìn)屋!” 許非過意不去,這年頭找個人太麻煩,出門就等于失蹤。 他把人讓進(jìn)屋,端上冰鎮(zhèn)西瓜,劉迪一大口下去,紅瓤裹著黑籽,又甜又起沙,整個人都活了。 “我問了你們主任,知道你現(xiàn)在在家,今兒不休息么?特意過來看看,結(jié)果還沒看著……” 劉迪啃了兩塊西瓜,抹了抹嘴,“我聽說劇組去津門了,你怎么沒跟著?” “那邊戲少,我跟不跟都不影響?!?/br> “不對吧,我在臺里都聽說許老師的大名,那是林導(dǎo)之下的第二號人物啊!” “這可不能亂說,憑空辱了我清白?!?/br> 許非蹭的站起身,義憤填膺。 “行了行了,沒外人,不用做姿態(tài)?!?/br> 劉迪擺擺手,頓了頓,忽問:“哎,那場演唱會前陣子播了,你看了么?” “一直在片場,沒時間?!?/br> “哦,前幾天主辦方專程感謝。我們這邊還奇怪,后來一打聽,人家托臺里的福,錄像帶就賣了三十萬盒,還要制作磁帶,收益起碼幾百萬,上千萬也沒準(zhǔn)?!?/br> 劉迪瞥著他,似不經(jīng)意道:“唉,可惜當(dāng)初沒采納你的意見?!?/br> “呼嚕!呼嚕!” 許非悶頭啃瓜,啃的勁勁兒的。 嘿! 劉迪見他居然不接茬,有點郁悶,索性道:“我今天呢有件正事,就直說了。我覺得你小子是個人才,有沒有興趣來文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