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大客車行駛在返程的路上。

    一幫年輕人簡單卸妝，穿著古代衣服，不倫不類的坐在車?yán)铩?/br>
    氣氛略沉默，似都在回味，那個景那種情緒，只覺胸口漲漲的，似有什么東西在跳動，然后噴薄欲出。

    趙銘銘、陳虹能懂，這叫充實(shí)感，相信自己能做點(diǎn)事的充實(shí)感。那個男人總會營造出獨(dú)特的劇組氛圍，讓大家朝著一個目標(biāo)前進(jìn)。

    “到了，下車?！?/br>
    “喲，她們也到了。”

    張國利彎腰觀瞧，見院里還停著一輛大客，連忙跟許非過去。

    一位女老師等候多時，沒有絲毫不耐，“張導(dǎo)演是吧？我是浙省藝術(shù)學(xué)校的?！?/br>
    “哎，抱歉抱歉，剛有點(diǎn)事……這是我們制片人?！?/br>
    “許先生，見過見過，那年金鷹獎就是我們伴的舞?！?/br>
    寒暄幾句，許非道：“是這樣，我們需要一些舞妓和小丫鬟，大多沒臺詞，但露臉鏡頭很多。酬勞按月結(jié)，每人一百。”

    “您要幾個？”

    “十五個左右，不影響你們開學(xué)吧？”

    “沒事，我?guī)淼亩际强飚厴I(yè)的?！?/br>
    老師一招手，呼啦啦下來一堆妹子，十幾歲，個個青春逼人。

    許非掃了一眼，翹翹嘴角，道：“周老師，你來吧?！?/br>
    周潔過來，先按個頭分，再按形體和骨架分，最后才看長相。

    “你！”

    “你！”

    “你！”

    她選中誰，就拍下肩膀，很快挑了十五個。結(jié)果許非忽然開口，“那位同學(xué)也不錯。”

    周潔看去，皺眉道：“太矮了，隊形會亂?！?/br>
    “不跳舞，演個丫鬟挺好?！?/br>
    “您真有眼光，這孩子可拍過謝鐵驪的電影，還拍過不少掛歷，在本地名聲不小呢?！崩蠋熋Φ?。

    周潔管不著，人家喜歡就要唄，遂變成十六個。

    “大家聽一下啊，我是本劇的制片人。你們可以叫我許制片，也可以叫許老師。五天后我們正式開機(jī)，你們在這期間哪天進(jìn)組都行。

    每人每月一百，包吃住，你們算跟組。這位是副導(dǎo)演張國利，到他那邊登記，然后就可以回去了?！?/br>
    哇！

    一聽每月一百，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們都很興奮，唯獨(dú)那個小矮子撇撇嘴。

    跟著排隊登記：

    “王娟娟，18歲，民族舞，無演出經(jīng)歷。”

    “李夢，19歲……做過群演。”

    “胡淳，19歲……做過群演?！?/br>
    “周遜，18歲，編舞及民族舞。參演電影《古墓荒齋》?！?/br>
    張國利一愣，奇道：“邢民山也拍過吧？那誰，把小邢叫下來。”

    不多時，邢民山跑下樓，更是驚奇，“小狐貍？”

    “呀，民山哥！”

    當(dāng)場來了一出故人相見，邢民山熱情捧哏：“這小姑娘不得了，雖然沒學(xué)過表演，但天生吃這口飯的?！?/br>
    “是嗎？那可得見識見識，反正許老師挑人沒差過?！?/br>
    張國利不以為意，隨口玩笑。

    話說小公子初中畢業(yè)，同時考上了重點(diǎn)高中和藝校，最終選擇學(xué)舞蹈。課余又被挑去當(dāng)模特，拍了n多掛歷。

    近年最火的掛歷女郎，號稱北瞿穎、南周遜。

    謝鐵驪就是看了掛歷，才選她拍《古墓荒齋》，在里面演只狐貍精。邢民山男主，女主是傅藝偉。

    ……………………

    許非近來的狀態(tài)很好。

    一是半個月過去，大家精神頭十足的投身戰(zhàn)場。二就是小公子。

    一家娛樂公司，必須得有幾個人坐鎮(zhèn)。葛尤、張國利不用說，劉貝、趙銘銘等人，他雖然能捧出來，但拿獎水平不夠。

    小公子屬于拿獎流，商業(yè)上也能開發(fā)開發(fā)。如今時機(jī)已到，他自然要收入囊中，好好調(diào)教。

    “噗！”

    水房里，許非吐掉漱口水，抹了把臉，望著外面煙雨西湖，一時豪情萬丈。

    娛樂圈有四小花旦的說法，適于2002年：國際章、周公子、小·空手套白狼·燕子、徐·混進(jìn)來·才人。

    這玩意評了一代又一代，一代比一代爛。

    許老師當(dāng)然要掌控話語權(quán)，等雜志發(fā)育起來，就準(zhǔn)備搞個評選。指不定過個幾十年，后世還稱之為：四小花旦之父！

    “咦？”

    他撓撓頭，四小花旦之父……都叫爸爸？

    不提這貨自己嗨皮，劇組早就忙作一團(tuán)，準(zhǔn)備妥當(dāng)上車。

    制片主任老錢租了三輛大客車，沒戲的也跟去，因為今天開機(jī)，要拍大合照。浩浩蕩蕩的開到倉庫，在外面擺齊人馬。

    弄了個小儀式：

    大橫幅拉起，鋪了一地鞭炮，八十多人加上群演，一百來人擠在后面。鞭炮一點(diǎn)，噼里啪啦，紅屑亂飛，硝煙彌漫。

    女孩子捂著耳朵，雞飛狗跳，男的哈哈大笑。攝影師從各種角度抓拍，亂糟糟又一片歡樂。

    ……

    趙盼兒是汴梁城的名妓，為人豪氣俠義，一日為姊妹香蓮出頭，得罪官老爺，被投入獄。

    往日那些賓客無人愿救，香蓮便請同為名妓的宋引章援手。倆人一見如故，義結(jié)金蘭。

    安秀才為人迂腐，誤識惡人周舍，被拿走錢財。后結(jié)識趙盼兒，趙盼兒對其傾心，請他為歌妓寫詞謀生。

    安秀才卻愛慕宋引章，宋引章被周舍花言巧語騙去，成親后飽受虐待。

    趙盼兒得知，毅然來救，假意委身周舍，讓其休妻。后帶著宋引章逃走，安秀才也認(rèn)清了他的真面目，找了官差捉拿。

    后宋引章與安秀才終成眷屬，趙盼兒赴湯蹈火，不過舔狗一枚……

    這是原版劇情。

    其中有個大疏漏，宋引章從未對安秀才有情，最后卻突兀成婚。別扭之處：她不可能不知道趙盼兒也喜歡對方；找個老實(shí)人接盤。

    婊！

    許老師最煩這種生拉硬湊，讓宋引章拒絕了對方，重新開始生活。

    《救風(fēng)塵》是第一個故事，原版由樂珈彤演趙盼兒，范小胖演宋引章，小胖那時的演技還是挺靈的。

    上午，倉庫。

    正值酷暑，大門敞開，熱風(fēng)涌動。老錢找來些冰塊，用電風(fēng)扇吹，人造空調(diào)。男同志全是背心褲衩，為開機(jī)第一場戲忙碌著。

    何情穿著戲裝，坐在空調(diào)前墊鞋墊——趙盼兒得比宋引章高一點(diǎn)。

    “情姐！”

    陳虹拿著劇本過來，道：“我們要不要再對一遍？”

    “行啊，來吧。”

    “……”

    陳虹見對方脫稿，心中一哼，也放下劇本。

    倆人有點(diǎn)嫌隙，《青青河邊草》的華又琳，原本找的陳虹，陳虹不演才換的何情。聽說這劇在臺灣大火，難免有些想法。

    當(dāng)然旁人看，大美人湊在一塊，賞心悅目。

    “準(zhǔn)備準(zhǔn)備！”

    “燈暗一點(diǎn)，牢房哪有這么亮的？”

    “注意了，開始！”

    牢房陰暗，寒涼森森，墻上插著火燭，里面胡亂鋪著稻草，一只臟兮兮的恭桶倒在旁邊。

    何情已經(jīng)蹲了幾天號子，蓬頭垢面，臉上這一塊那一塊。她聽說有人探望，趕緊吐口水抹抹頭發(fā)，結(jié)果牢頭道：“不用捯飭了，是女客?！?/br>
    她一抬頭，見兩個女子匆匆走來。

    一位正是香蓮，由王燕客串，撲通一跪，胖乎乎的開始哭：“盼兒姐，我害你受苦了……嗚嗚嗚……”

    “停！”

    王燕差點(diǎn)沒憋死，只見張梓恩上前，道：“你倆位置不對。你在前，陳虹在后，因為你帶著她來探監(jiān)。

    陳虹表情差點(diǎn)，要帶些好奇、探究。你們平時互有耳聞，今天第一次見面，明白么？”

    “明白！”

    “……”

    許非面帶微笑，平日里溝通，就發(fā)現(xiàn)張導(dǎo)是個會講戲的。

    那可省心了！其實(shí)我哪愿意做什么大魔王？都是世人的誤解，我只想過樸實(shí)無華的大款生活。

    “準(zhǔn)備，開始！”

    “盼兒姐，我害你受苦了……嗚嗚嗚……”

    王燕又挺著胖臉哭。

    “沒事沒事，jiejie我都住慣了！來，快起來?！?/br>
    何情把她扶起，往那邊瞧，笑道：“這位美人兒是誰呀？”

    陳虹這才上前，施了一禮，“引章見過盼兒姐?！?/br>
    “引章……宋引章？”

    何情一愣，驚奇道：“你就是曲兒滿京城的宋引章？果真生的花容月貌。第一次見面，我就這么狼狽，見笑了。”

    “哪里的話？jiejie俠肝義膽，我佩服還來不及。”

    “小事小事。哎，你們可帶了吃食酒水，我特么的都快淡出鳥來了！”

    哎喲！

    現(xiàn)場的男同志心猿意馬，說臟話愛不愛聽？看臉。

    “帶了帶了，就知道你要討酒吃。”

    王燕為這段戲練了好幾天，表現(xiàn)不錯。

    她打開食盒，取出酒菜。何情喝了口酒，又發(fā)現(xiàn)一個小包袱，“這是什么？”

    “這是引章姐要帶的，說你用得著。”

    拆開一瞧，居然是胭脂水粉、梳子鏡子。

    何情歪頭瞧著陳虹，陳虹抿嘴，橘里橘氣。

    “不瞞你們，我進(jìn)來之后，苦是吃了一點(diǎn)。但皮rou之苦不算什么，窮孩子餓大的。想我平日里，多少人寵著愛著，結(jié)果糟了難，誰也沒見。

    我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你來救我?！?/br>
    何情握住她的手，道：“我看你投緣，想必你也不厭我。你要不嫌棄，我們結(jié)拜姊妹可好？”

    “在，在這里？”

    “這里怎么了？結(jié)拜還挑地方？”

    說著，她拉著對方跪下，對著一堆酒rou盤子，拜了三拜。

    “好！”

    一段戲拍完，所有人情不自禁。

    太舒服了！這種舒服，單純、直接、不虛偽，就是因為美。

    視覺上的美，傳到精神上，就像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看了一次海上日出，會十分享受。

    后世給這種人起了個稱呼：顏狗！

    何情和陳虹堪稱古裝雙壁，可惜沒合作過……就沖這點(diǎn)，許老師功德無量。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