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一回，阿元還真是猜中了。

    三公主很猶豫。

    城陽伯是圣人的心腹,朝中非議不少,可是架不住圣人喜歡，聽說連太子也喜城陽伯沉穩(wěn)可靠。況雖她知道的不多，卻也知道肅王瞧中了城陽伯的長子欲為女婿,只要成事,城陽伯府至少三代的富貴可保。畢竟，有公主下嫁,這簡直就算是一張很大的免死金牌了。這樣又實(shí)惠又風(fēng)光的城陽伯，自然就成了三公主心中最好的親家人選,只是可惜了城陽伯沒有親閨女,二房與三房這兩個(gè),就叫三公主覺得挑不過來了。

    她不知道阿元對三房這丫頭有敵意之時(shí)，只看夫家便覺得頭疼。阿瑤出身的二房確實(shí)不錯(cuò)，況她又是伯府長女，第一個(gè)女孩兒總是不同，只是阿瑤的父親卻是武職，與三公主婆家這樣的書香門第不大相符。三房的這姑娘倒是清流出身，不過行事頗有些清高，不大合群，三公主要個(gè)弟妹是來和睦相處的，不是放在家里供起來的，便不大喜歡。不過今日見阿元張口就給了這姑娘沒臉，就叫三公主覺得無需猶豫了。

    能叫阿元這么不給臉，想必這其中還不定有什么事兒呢，三公主想了想阿元背后的太后圣人，自然懂的挑選。

    況阿瑤沒有城府，三公主也不愿意尋個(gè)叫自己不自在的弟妹，更是覺得阿瑤這樣也很好。

    眼見三公主和顏悅色地與阿瑤說笑，不動(dòng)聲色地瞧著她的規(guī)矩，阿元便覺得有趣。

    長這么大，除了在宮里見著那些妃子用各種的面貌勾搭她的那個(gè)皇伯父，她還沒見過做媒的呢，便歌舞都不看了，只躲在仗義地掩住她的五公主的身后偷偷地看著三公主已經(jīng)不露痕跡地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她有個(gè)小叔子，如今年紀(jì)不大卻十分懂事，讀書都不用別人催促的，今年又要下場考試試試自己的學(xué)問，不過并不是個(gè)書呆子，平日里騎馬練劍很是強(qiáng)壯等等，不由捂著自己的嘴偷偷地說道，“聽了三皇姐的話，我還以為這是二郎真君下凡了！”

    五公主早知堂妹促狹，此時(shí)只勉強(qiáng)忍住了嘴里的笑，小聲道，“我瞧著阿瑤也叫真君迷住了眼?！笨刹皇敲?，阿瑤沒聽懂三皇姐與她說這些做什么，不過因母親的緣故，她是最崇拜讀書人的，平日里就很信服自己的堂兄阿容，如見聽三公主說得天花亂墜，只拍著手笑道，“竟是聽著就叫人心折了?！辈贿^，公主殿下與她說這么多做什么？莫非是要叫她與那位公子比試一下武藝么？

    親娘出身武將世家的阿瑤艱難地表示，若真如此，要不要用上真本事呢？

    虧了從前見識(shí)過阿瑤掄大刀時(shí)的兇殘戰(zhàn)斗力，阿元雖然狡猾，卻也不知道這姑娘心里的糾結(jié)，不然這蔫兒壞的肥仔兒一定很沒有同情心地給那真的只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武藝其實(shí)不怎么樣的“二郎真君”點(diǎn)一排蠟。

    三公主何曾知道這些呢？見阿瑤是真心爽快，并無扭捏，心里更是喜歡的不行，只覺得這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弟妹呢，只溫柔地拍著阿瑤的手含笑道，“有了好機(jī)會(huì)，你們也一同跑馬玩耍。”見阿瑤猶豫，她只對著身邊的meimei牽了牽嘴角，就聽四公主也在一旁笑道，“都是親近的人，哪里這么多的規(guī)矩呢？況我們皆在，誰又能說出什么？”只安撫了阿瑤，三公主這才轉(zhuǎn)頭與那阿瑤的堂妹說了幾句客氣話道，“阿鏡素來風(fēng)雅，不如作詩？”

    這三房的名為阿鏡的女孩兒見堂姐在公主面前犯傻，正是臉紅的不行，見三公主垂詢，便只不卑不亢地說道，“此處歌舞不似人間，非詩詞能夠詳訴?！?/br>
    詩詞乃是雅興，哪里是叫人命令出來的呢？只是三公主到底是天家貴女，這阿鏡也不愿意與她生出齷蹉來，不愿意作詩，只小小地奉承了三公主一下，便再也不說話了。雖然這句話倒是她強(qiáng)忍著給三公主一句好聽的了，可是卻見一旁的齊家姐妹齊齊地看了看手中新鮮出爐的詩畫，默默地將詩畫放在一旁，不愿與她計(jì)較。

    三公主沒有想到這姑娘竟然還敢給自己這么打臉，到底看在城陽伯的面上，忍了忍，心中暗暗地記下了這一筆等著日后清算，這才含笑點(diǎn)頭，側(cè)頭與阿瑤說話，說到喜歡的時(shí)候，更喜歡阿瑤天真爛漫，只連聲叫身邊的丫頭去將自己的首飾取來，就見她抓著一只鑲著一款極大的璀璨紅寶的蝶翼金釵就給手足無措的阿瑤插上了，口中只笑著說到，“這是父皇前兒賞我的，并未上頭，我喜歡阿瑤，便將這金釵贈(zèng)你，只望阿瑤莫要忘了我的情誼?！?/br>
    作為公主，能用一個(gè)贈(zèng)字，這顯然是很尊重了。

    那紅寶在阿瑤的頭上灼灼生輝，晃得眾人眼花繚亂，顯然是很貴重的了。

    財(cái)迷二人組的五公主與阿元同時(shí)隱蔽地吞了一口口水。

    這若是放在自己的小庫房里，就好了。

    還未進(jìn)門，竟這樣愛惜，阿元嫉妒死了，只趴在五公主的肩膀上小眼珠子轉(zhuǎn)個(gè)不停，覺得以后自己也該與城陽伯夫人討些什么來做壓箱底兒才好。

    三公主見阿瑤通紅著臉，只覺心滿意足，又故作不知地挽了阿瑤坐在自己的身邊，與眾人說笑。

    說說笑笑就到了晚上，眼見天色將黑，三公主恐幾家的女孩兒叫家中等待，便送了幾家姑娘出去，又好生地告誡了阿元不許她再吃這樣多的點(diǎn)心，免得日后長大還是一副圓鼓鼓的模樣，就在此時(shí)，嗯嗯啊啊應(yīng)著，其實(shí)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的阿元就見遠(yuǎn)處兩名青年一同騎馬過來，皆是眉目清朗，目光清明，竟是兩位姐夫一同回來，就見這二位一同下馬，三駙馬含笑與三公主做了問安的模樣，倒叫三公主嗔著推了一把，顯然感情很好。

    阿元早知道這二位膩膩歪歪的，三駙馬那時(shí)泡在公主府里樂不思蜀的，此時(shí)也不在意，卻向著那臉色溫和地走過來的四駙馬看去，見他白凈的臉上此時(shí)看不出什么，卻還是覺得這姐夫著實(shí)有點(diǎn)兒慘，這尚了公主還這么苦逼，若是沒有公主媳婦兒在前頭給他擋著，還不得把日子過成小白菜啊，心里搖了搖頭，不過想著這小白菜……不四姐夫竟然能抗住了沒納妾，只覺心中頗有好感，便很八卦地圍觀四駙馬這是來做什么。

    “我奉公主回府?！彼鸟€馬不知道還有阿元與五公主兩個(gè)小姨子正在一旁目光炯炯，只含笑過來握了握四公主的手，面上不透出什么，只溫聲道，“我陪公主在公主府住幾日?！?/br>
    “你不回去，不好?！彼墓鳘q豫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低聲道，“父親還在與老太太鬧騰，若是，若是實(shí)在不行，你就將那表妹納了吧，就算做個(gè)擺設(shè)……”這是她與三公主商量出來的辦法。四駙馬這位繼母不過是想著往夫妻二人的房里添人，既如此，便納了，也不叫長輩們挑毛病，只是納了以后去不去睡，就是小夫妻院子里自己的事兒了，理國公夫人再能，難道連這么私密的事情都要管？

    “有一就有二，”四駙馬臉上微微動(dòng)容，然而見四公主臉上露出了舍不得的模樣，心里也難過，只低聲道，“就算是擺設(shè)，也杵在你的眼前，豈不是叫你吃委屈？”說完，便只搖頭笑道，“左右還有老太太在，咱們也只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币贿呎f，便一邊給四公主擦眼淚，口中說笑道，“千萬別叫誠王殿下見著，不然只怕我就要成那只烤全羊！”

    四公主的眼淚都叫四駙馬說出來了，此時(shí)卻只能噗嗤一笑，一雙帶著淚光的秀目一瞥，只嗔道，“四皇弟今日還真在，你要不要與他分說？”

    “待我做了負(fù)心人，再與殿下說所這個(gè)?！彼鸟€馬只笑瞇瞇地說道。

    “只是你住到公主府，只怕叫人非議?！弊约旱墓蛔。瑓s為了奉承公主日日歇在公主府上，連親爹母親都不管，豈不是叫人詬?。?/br>
    “老太太叫的。”四駙馬對明理的理國公太夫人是真心感激，此時(shí)便含笑說道，“這些你都不必?fù)?dān)心，明兒祖母便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到時(shí)自有公道。”理國公不是要告兒子忤逆么？行！老太太這回也算是氣得狠了，兒子不要臉，那就不要，反正她也不是就這么一個(gè)腦殘兒子，她先往宮里與太后圣人說道說道理國公氣病老娘是個(gè)什么章法。況與其叫理國公做蠢事連累整個(gè)理國公一脈都跟著倒霉，還招皇家的憤怒，理國公太夫人遺憾地表示，只能叫這兒子自己背個(gè)罪名了。

    一大家子和一個(gè)兒子，真是很容易選擇。

    阿元在一旁聽四駙馬對四公主確實(shí)很有情分，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這個(gè)姐夫還不錯(cuò)，只腆著自己的小肚皮轉(zhuǎn)著眼睛與五公主嘀嘀咕咕了一陣，這才兩個(gè)人一同壞笑了起來，覺得此此事不用自己的計(jì)策就能擺平了。畢竟后院兒的彎彎繞繞，都不如理國公太夫人往宮里的雷霆一擊了。正揶揄地看著四駙馬扶著四公主上車，阿元正要回宮去，明日里聽太夫人告狀看大戲，就見府門處，幾個(gè)少年一同出來，紛紛與三公主夫妻告辭。

    眼見鳳鳴一臉失神地看著英國公府的馬車載走了心上人，垂頭喪氣地去了，阿元只奔到鳳卿的面前，哪里還有在亭子里謹(jǐn)慎的模樣，只扒拉著美人大哥的袖子叫道，“阿元舍不得大哥，大哥抱抱阿元。”說完，就一臉幸福地張開了自己的小胳膊等著鳳卿抱她。畢竟，素日里只要她這么干，她的好伯父可是最愿意抱著她到處逛園子的，簡直不要太幸福。

    鳳卿默默地看著肥仔兒連小嘴兒都嘟起來，心里軟乎得不行，卻還是衡量了一下自己的破身體，只蹲下來將阿元抱在懷里笑瞇瞇地問道，“這樣兒meimei喜歡么？”若是這肥仔兒不減肥，康王殿下覺得抱起這meimei和小時(shí)候一樣玩兒飛飛真不是人類能干出來的事兒。此時(shí)見阿容目光涼涼地走到自己身邊，心中也覺得要?dú)庖粴夂糜?，只含笑道，“meimei從小，就與我親近成這樣，日后，”美貌的少年輕輕嘆氣，看著阿容俊俏的臉上生出了霧氣，只溫聲道，“可怎么辦呢？”

    見阿元快活地如同小豬仔一樣拱進(jìn)了鳳卿的懷里，阿容目光沉了沉，這才咬著牙說道，“是啊，該怎么辦呢？”若不是舍不得將這見異思遷，見著個(gè)美人就往前湊的小東西吊起來打，他一定要好好兒地教導(dǎo)教導(dǎo)這肥團(tuán)子什么叫弱水三千，其他美人都是浮云。

    在大哥帶著一股子好聞香氣的懷里打了一個(gè)滾兒，阿元只趴在鳳卿的肩膀上，看著阿容的臉色不是那么美妙，這才放心地露出了一個(gè)豁牙笑容，壞壞地說道，“本宮，本宮的事情，叫你費(fèi)心啦！”這美少年煩惱的模樣也很好看，簡直叫阿元心里開心的不行。

    “公主殿下只記得今日這句?！卑⑷葑匀皇窃敢鉃樗M(fèi)心的，見阿元還未覺出這里頭的不對，這才在鳳卿的笑聲中上了馬，帶著兩個(gè)堂妹回城陽伯府。阿元抻著脖子看著他走了，一轉(zhuǎn)頭就對上了鳳卿含笑的目光，竟覺得有些心虛了起來，急忙扭著鳳卿的衣袖問道，“大外祖母大壽，二哥不能回來，這可怎么辦呢？”她在心里，將宮里與家里分得很是清楚，如鳳鳴，她只呼皇兄，更親近的稱呼卻只在家中的四個(gè)兄長上。

    “阿唐有壽禮進(jìn)京，你不要擔(dān)心?！兵P卿見這meimei轉(zhuǎn)移話題，也不戳穿，只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低聲道，“還是那句話，在宮里，不要委屈自己，嗯？”他摟緊了阿元軟乎乎的小身子含笑道，“meimei是用來疼愛的，不是用來在宮里為府里的男人們邀寵的。你，”他見阿元無精打采地低著頭，只溫聲道，“哪怕你叫太后與圣人不喜歡，可依舊是我最好的小meimei，知道么？”

    鳳卿只恐阿元在宮中只做出圣人與太后喜歡的模樣，磨滅了自己的心性。

    “我喜歡皇祖母和皇伯父，喜歡叫他們看著我就開心。”阿元在鳳卿關(guān)切的目光里，心里暖和的不行，只得寸進(jìn)尺地蹭著美人大哥的俊美的臉，小聲道，“這就是我的本心，一點(diǎn)兒都不委屈的。”

    “這就好。”鳳卿如同阿元幼時(shí)那般用額頭頂了頂阿元的大腦門兒，這才拍著她笑道，“五皇妹笑你呢，快起來，若是回宮晚了，豈不是叫太后為你費(fèi)神？”見阿元戀戀不舍，只把自己的腦袋往他懷里鉆，也覺得舍不得，心中一嘆，便安撫道，“過些日子，大外祖母便要大壽，皇伯父總是會(huì)叫你出宮的?！笔掷镒约簠s也不愿意放開meimei了，還是阿元有了個(gè)大餅在前頭，便飛快地點(diǎn)頭，從鳳卿的懷里出來，一步三搖頭地與五公主上了車一同走了。

    “你與康王兄感情真好?！蔽骞饕姲⒃吭谧簧贤箢^看，而鳳卿只立在原地目送兩人的車離開，心里有感，便感嘆道。

    “這話叫四皇兄聽見，他又該哭了?！兵P卿消失不見了，阿元才舍得回身坐下，翻著白眼兒說道。

    “所以才不能叫他知道呀?！毕氲狡饺绽秫P鳴一臉討好的模樣，五公主只笑得不行，拉著阿元的小肥爪不懷好意地說道，“與你說件事兒，”見這肥團(tuán)子好奇地看過來，她只笑嘻嘻地說道，“我聽見母后與母妃說話兒了，說你如今分量不輕，雖父皇總是心疼你，卻也不能叫你這樣下去了！”想到皇后與德妃擔(dān)憂阿元的小肥rou實(shí)在太多，還有此時(shí)面前小肥仔兒一臉驚恐的模樣，她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皇伯娘與德妃娘娘，不能這么對阿元！”阿元想到肥嘟嘟的rou和甜絲絲的點(diǎn)心不見了，只覺得人生都昏暗了，身邊還有一個(gè)壞心堂姐在開心地大笑，頓時(shí)萎靡不振，想著皇后的威嚴(yán)，只能含淚想著要走走皇伯父的美男計(jì)路線，爭取逃出一線生機(jī)。

    此時(shí)阿元心中悲憤，只想著明日理國公太夫人進(jìn)宮叫她好好地圍觀一下，卻不知此時(shí)，知曉四駙馬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四公主府后，理國公府已經(jīng)是一陣震動(dòng)。

    理國公太夫人的正堂，年邁的老人閉著眼轉(zhuǎn)動(dòng)手中的佛轉(zhuǎn)，堅(jiān)決不去看眼前自己那個(gè)一臉憤怒的中年兒子，口中念念有詞，卻只掩住了她的一臉疲憊。

    就算是當(dāng)年，先帝不喜安國公府，不喜當(dāng)時(shí)還未上位至尊的太后圣人，她嫁在這理國公府里，都從未吃過半點(diǎn)兒委屈?；盍四昙o(jì)一大把，她竟沒有想到，這人生中最不順?biāo)熘?，竟是她的親兒子帶給她的。聽著理國公在自己面前轉(zhuǎn)著圈子大聲斥罵四駙馬竟敢眼見母親被逐不出面，簡直喪心病狂，理國公太夫人到底按耐不住，猛地張眼，一雙眼中射出了厲光，將那方才還理直氣壯的理國公唬得向后退了一步。。

    “要休了那女人的是我，要你兒子往公主府安撫公主的也是我?！碧蛉舜藭r(shí)一臉冷漠地說道，“一切都是我的吩咐，你罵你兒子做什么？怎么著，我見你這么激憤，竟似也要指到我的臉上？！”她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gè)叫理國公心中害怕的笑容來，冷聲道，“為了個(gè)女人，你就要將你的老娘也跟著逼死？！”雖看著依舊平和，卻叫理國公心中生出了恐懼來。

    理國公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母親的。

    他的父親當(dāng)年，雖尊重發(fā)妻，可是卻也是姬妾無數(shù)，可就是這么著，雖也有庶出的子女出生，出息的卻一個(gè)都沒有，皆叫眼前這個(gè)一臉慈愛，將庶女庶子當(dāng)親生養(yǎng)的母親給養(yǎng)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廢物點(diǎn)心，無法動(dòng)搖嫡出一脈在理國公府中的地位。就這樣，還叫他那父親感動(dòng)的不輕，只覺得妻子是心胸寬闊，將一干兒女都當(dāng)親生的待，如今叫理國公想起來，背后都冒涼氣。

    想到當(dāng)年老理國公后院里不動(dòng)聲色抬出去的尸體，理國公猛地打了一個(gè)寒戰(zhàn)，頓時(shí)語氣就軟了，只目光游弋地說道，“母親，她如今是我兒女之母，若是休了，幾個(gè)小的如何在府里自處？”聽太夫人冷笑一聲，他只哀求道，“那幾個(gè)也是您的嫡孫，況您看看小二，聰明伶俐，又孝順，您不能眼看著他不管啊！”又罵四駙馬道，“死心眼子，只知道公主公主，如今還沒有子嗣，這是想叫咱們府里絕后?。『纹浯醵?！”

    “小二，”太夫人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卻孩子冷淡地說道，“那孩子很好?！币娺@已經(jīng)中年卻還是糊涂成這樣的兒子驚喜抬頭，她只覺得心中悲涼，渾身突突直跳，心中一驚，太夫人只忍住了心里的驚疑，冷淡地說道，“可是再好，他生的晚了，你，懂么？！”理國公府，從來都不一定非要個(gè)聰明伶俐的掌舵人，正相反，如同四駙馬一般，知道輕重，沒有迷了心的繼承人，才是太夫人看重的。

    想到四駙馬與四公主琴瑟和鳴，不愿納妾，種種行事已叫四公主一顆心完全倒向了他，太夫人的眼中便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再次向著理國公看去，只冷冷地問道，“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給大哥兒，娶個(gè)公主么？”公主是尚來的，自己還有公主府，若是個(gè)拎不清的，在夫家做主子吆五喝六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太夫人卻還是仗著與太后的姐妹情分，尋了一個(gè)最可心的公主給長孫尚來，這就是為了理國公府日后的榮華了。

    只是對上了理國公一臉的不解，太夫人到底心中嘆息。

    或許是報(bào)應(yīng)，她養(yǎng)廢了那么多的庶女庶子，就為了叫嫡子沒有威脅，可是沒有了庶子威脅長成的這個(gè)兒子，卻是這樣沒有出息的模樣。

    理國公府的男子，到了這一代，竟沒有成器的，若不是太夫人拼著一口氣在宮中回轉(zhuǎn)，如今的理國公府，只怕也要衰敗了。

    所以，她才娶了公主回來做孫媳婦。

    將孫女兒嫁給皇子，這是蠢事。況皇子的后院兒側(cè)妃庶妃無數(shù)，誰能保證什么？公主卻不一樣。平日不牽扯前朝，圣人便更放心更疼愛，一點(diǎn)點(diǎn)請求，也通常不會(huì)駁斥，只要不如二公主那樣自己作死，有了一個(gè)心想著夫家的公主，比什么都強(qiáng)。若是再有個(gè)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這就是天大的造化，日后，流有皇家血脈的理國公府也能靠著四公主不至于徹底敗落。她為子孫鋪就了一條最順暢的道路，可是他們卻不肯珍惜。

    “蠢貨，蠢貨！”太夫人喃喃，之后就見理國公的目中陡然伸出了亮光，心中竟是狠狠一抽。

    就在她有些茫然的時(shí)候，卻見這個(gè)兒子，已經(jīng)撲到了她的面前，一臉驚喜地叫道，“母親提醒了我！我知道，該給小二如何謀算了！”說完，只笑嘻嘻地說道，“母親疼我，再給兒子，往宮里走一遭？”

    ☆、第44章

    太后宮中,此時(shí)燈火通明。

    阿元坐在軟綿綿的大床上，小短腿兒不著地地看著面前一臉無奈地給自己擦臉的太后很討好地笑。肥嘟嘟的小肥仔兒,露著一嘴的豁牙,分外地可愛,方才還嗔她回來晚了的太后也忍不住笑了，點(diǎn)著她的大腦門兒無奈地說道，“小魔星，只知道與皇祖母撒嬌?！币娺@小丫頭哼哼唧唧地拱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便下意識(shí)地抱住,拍著她的小身子溫聲問道,“去見你三皇姐，開不開心？”

    “三皇姐可好啦?！卑⒃恍ξ貜奶蟮膽牙锾匠鲆活w小腦袋，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才說道，“四皇兄也去了，不知道父王與四皇兄說了什么，叫他竟穿了一身的大紅衣裳，喜慶是喜慶，只是比阿元還村些，我瞧著都驚了，也不知道嚇沒嚇到齊家的兩位表姐?！闭f到這里，見太后的目中露出了了然之色，她便知道，鳳鳴的心思只怕也沒瞞過太后，便想著給這苦逼皇兄說說好話兒，便偏著頭不解地說到，“四皇兄呆呆的，是因?yàn)槭裁茨?？?/br>
    “小精靈鬼兒，你還不知道為什么？”太后一笑，又皺眉道，“你兩個(gè)皇姐，還未有孕？”見阿元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便低聲嘆道，“這兩個(gè)孩子這是怎么了？不是沒有福氣的人，怎么就在子嗣上這么不順？”皇家公主，也沒有眼看著夫家絕后的道理，可若是瞧著駙馬納妾延續(xù)血脈，太后卻很不愿意。在她看來，這世上的妾室，都是不懷好意的禍害！

    “皇姐還年輕，皇祖母別著急?！卑⒃斐鲂ou爪兒給太后順氣兒，目光還有些飄忽地說道，“姐夫們還有弟弟呢……”見太后一怔，她心里一跳，只吞著口水對著自己的胖手指說道，“延續(xù)香煙，姐夫們的哪個(gè)弟弟不行呢？”說完便捂著嘴大叫道，“童言無忌，一家之言！”說完，也不顧自己還未換衣裳，只往軟乎乎的被子里一滾，太后還在愣神之時(shí)，就見這小肥仔兒自己把自己卷成了一個(gè)蠶蛹默默蠕動(dòng)。

    “確實(shí)是孩子話?！碧箅m覺得這話有理，不過若是傳出去，這還了得？只用眼里的目光叫一旁的宮女們管住自己的嘴，念著阿元對jiejie們的關(guān)切，目中便很是溫和，只含笑俯身過去將阿元從被子里翻出來，見她還一臉通紅，便感慨道，“阿元也知道為皇祖母分憂了?！币娺@小肥仔兒還從手指縫兒里偷看自己，便露出了嚴(yán)肅的表情道，“這話，不許與旁人說，知道么？”

    若是叫外頭的人知道榮壽公主很有些“自己生不出來就叫駙馬弟弟去生，駙馬別想！”這么個(gè)意思，日后，哪家的勛貴敢娶這么個(gè)兇殘的兒媳婦兒呢？

    “只在皇祖母面前，我才這么說的?！卑⒃睦镬?，生怕太后覺得自己壞而覺得失望，然而見這老人并無異樣，只心里酸酸的，抱著太后的手臂，小狗一樣地蹭了蹭，小聲道，“皇祖母對阿元可好可好，以后阿元長大了，好好兒地孝順皇祖母，叫您每天都開心?！?/br>
    “只要你以后，叫皇祖母少cao些心，就阿彌陀佛了?！碧笾荒罘鸬?，“前世修來你這個(gè)小冤家，這么鬧騰，可怎么是好喲?！彪m是嗔怪，語氣卻愉悅歡喜，顯然這么冷寂的太后宮中，能夠個(gè)撒歡兒叫她日日上心的小東西，叫太后平淡的日子也多了許多的趣味。見阿元一邊笑一邊扒自己的小衣裳，這才掩著她的手說道，“又這樣兒，這都什么天了，涼著了，再病了，皇祖母可不管你了。”

    見這小肥仔老實(shí)地耷拉著頭聽了，只叫宮女奉來厚實(shí)的寢衣，看著阿元不叫旁人服侍，自己換了衣裳，這才拍著她的身子溫聲道，“你好好兒歇著，今兒一日，在外頭也累了，明日，皇祖母聽你說白天的趣事。”說完，這才起身領(lǐng)著一群宮女走了，只剩了兩人掛了紗帳守在外頭，對里頭一只肥嘟嘟的小團(tuán)子在大床上滾來滾去充耳不聞，徹底地做了個(gè)聾子瞎子。

    阿元滾了一會(huì)兒，便也覺得累了，打了個(gè)小哈欠便沉沉地睡去，不知為何，今日就夢見了白天，她正志得意滿地坐在阿容的懷里指揮他給自己扒蟹子吃，正吃得正美，陡然就聞到了一股子脂粉香氣，與白日聞到的一模一樣，心中疑惑，一面就見一名看不清容貌的窈窕女子走到了阿容的面前扭了扭自己的腰肢，于是，覺得自己以后也能這么苗條的公主殿下，只覺得身體一空，竟是叫壞阿容給放在了地上，那家伙竟頭也不回地跟著妖精走了！

    還沒給公主殿下扒完蟹子呢！

    混蛋！

    阿元?dú)獾妙^昏，不知為何還心里疼得厲害，似乎有什么一直存在的東西再也不見了，只嗷嗷叫著就追了出去。

    “壞阿容！壞阿容！”

    “殿下！”

    阿元一臉冷汗地猛然坐起，目光呆滯了片刻，這才對上了床前兩名一臉焦急的宮女兒，心里還因?yàn)閴陌⑷萦行┡榕樘欢仓?，這兩個(gè)不會(huì)因此事便將她叫醒，只揉著眼睛問道，“什么事兒啊，不能明天說？”外頭還漆黑一片，其實(shí)還很能睡一會(huì)子的，能吃能睡方才長出了一身的小肥rou的公主殿下只往被子里一滾，含糊地說道，“快說?！?/br>
    “太后驚怒，請公主看看去?！本陀幸粋€(gè)膽子大些的飛快地說道，見那方才還昏昏欲睡的胖團(tuán)子猛地就掀開了被子坐起來，只急忙說道，“理國公府進(jìn)宮來請?zhí)t(yī)了，說是太夫人突然病重，太后聽了現(xiàn)在還沒回神兒，只說要親往國公府看望，叫圣人與皇后娘娘給哄著了，如今也有些不好過。”話剛說到此處，就見阿元已經(jīng)慌慌張張地跳下了床往外跑，只連聲道，“殿下先穿鞋。”便提著阿元的鞋子追了出去。

    阿元哪里還管腳下的冰涼，只一路跑到了太后的寢宮，就聽到太后厲聲道，“孽障，孽障！”聲音顯然氣急了，激動(dòng)到極點(diǎn)，還用力地咳嗽了起來。

    “母后別擔(dān)心，太醫(yī)院去了大半，必不會(huì)叫太夫人有事?！被屎鬁貪櫟穆曇繇懫饋?，阿元頓了頓，便撒丫子奔進(jìn)了寢宮，只一頭撲進(jìn)了太后的懷里叫道，“皇祖母別生氣，別叫阿元擔(dān)心?！?/br>
    “誰把阿元喚醒了？！”摸了摸阿元的衣裳，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太后再見阿元的腳上連鞋都沒穿，竟是就這樣跑過來的，立時(shí)勃然大怒道，“還能不能好好服侍公主了？！”

    “是我突然醒了，心中不安，皇祖母別怨她們。”阿元聽著兩個(gè)追進(jìn)來的宮女兒都跪下請罪了，只搖著太后的手臂說道，“若是因?yàn)榘⒃谢首婺感睦镫y過，阿元沒臉再陪著皇祖母了?！币娞髧@著氣抱住了自己的小身子，她只問道，“聽說太夫人病了，連夜請?zhí)t(yī)呢，皇祖母快叫太醫(yī)正也去，好好兒地給太夫人把脈?！?/br>
    “瞧瞧，阿元稚子，都知道關(guān)心你姨母，我竟不知道這理國公滿府上下這么多的兒孫，到頭來還要住在外頭的四駙馬往宮里請旨！”太后說起這個(gè)，手都在哆嗦。

    她這一輩上，除了長兄安國公，就只有長姐理國公太夫人。當(dāng)年她做皇后，為圣人厭惡，貴妃逼宮，何等凄涼，只有理國公太夫人敢出來護(hù)著她，將貴妃駁斥得倒退出了坤寧宮。這樣的姐妹情分，到了晚年，雖知道太夫人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可是她還是稱了她的意愿，將四公主下嫁到了理國公府上，也是為了給理國公再尋個(gè)靠山的意思，沒想到這才幾年，竟出了這樣的事情，怎能不叫太后驚怒交加。

    “究竟姨母因何事病了，咱們也并不知道。”圣人對很明白道理的這姨母印象不錯(cuò)。

    他自登基，京中多少勛貴都圖著榮華將閨女往宮里送，只有安國公府與理國公府安守本分，將女孩兒們外嫁，并未送入宮中，這就叫圣人心中覺得兩府很和心意，因此平日里也更給體面。如今太夫人病了，他又是掛念這姨母，又掛念四公主，便含笑道，“只叫理國公入宮，問個(gè)明白，也就是了?！比欢降字灰詾樘蛉耸悄昀系睦喜?，并未當(dāng)真，又勸道，“姨母夜里發(fā)病，誰能知道呢？也是情有可原?！?/br>
    “皇帝的意思，是……”太后怒極，只想問問圣人若是沒人知道，太夫人就活該一個(gè)人凄涼死去？然而話到嘴邊，卻叫懷里的阿元輕輕地拉了拉手，見圣人目中全是突然醒轉(zhuǎn)的血絲，也知道方才自己盛怒之時(shí)遷怒了，心中頗為后悔，只轉(zhuǎn)了話題道，“是叫理國公自己分辨？”見圣人含笑點(diǎn)頭，這才捂住了額頭嘆息道，“是哀家大驚小怪，叫這后宮都不安靜了，皇帝明日還要早朝，莫要在這里耗著，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

    圣人正擔(dān)心太后要給他沒臉，見太后生生地轉(zhuǎn)了回來，心中一動(dòng)，見太后懷中的小肥仔兒拱了拱，到底心中便愉快了起來，又聽見太后還是更關(guān)心他的身體，急忙說道，“比起姨母，不過是一夜未睡，兒子哪里這么單薄呢？”說完，便只靠在了椅子里閉目養(yǎng)神，顯然是等著理國公進(jìn)宮，他要親自問話了。

    再好的母子情分，大庭廣眾的給圣人難看，也會(huì)叫圣人心中生出芥蒂來。

    阿元拉住了太后，這才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氣來，見皇后只對著自己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勉強(qiáng)露出了一個(gè)笑容來，聽見外頭已經(jīng)傳理國公進(jìn)宮，她便聽太后低聲說道，“阿元在皇祖母處先睡一會(huì)兒。”似乎是感覺到阿元的不情愿，太后只溫和地說道，“皇祖母知道你的心，一會(huì)兒理國公進(jìn)宮必叫你起來的，如今歇歇，別叫人擔(dān)心你?！币姲⒃q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阿元過來。”圣人素喜阿元的赤誠之心，此時(shí)張開了眼睛，叫阿元撲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好好兒地抱住，這才含糊地說道，“有皇伯父，莫要擔(dān)心?！北е@一團(tuán)小肥rou，圣人也覺得心里實(shí)誠了許多，兩個(gè)人便靠在一起假寐，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元朦朦朧朧就聽見外頭有響聲傳來，一張開眼睛，就見下頭已經(jīng)跪了不少的太醫(yī)，太后正急切地問道，“可是診出來什么不曾？”

    “怒，怒極攻心?！彼哉f太醫(yī)真是一個(gè)高危險(xiǎn)的工種，這換了旁人家，就算是怒極攻心，也能春秋筆法地轉(zhuǎn)成別的，如今宮中的主子都在，借這群太醫(yī)一百個(gè)膽子都不敢說話，只是理國公太夫人能無緣無故地怒極攻心？只怕這其中就有秘聞，太醫(yī)們最怕的就是秘聞了，此時(shí)皆忍著心中的悲劇感，伏下頭不敢去看太后那張一怔之后猛然猙獰了的臉，只不知時(shí)間停了多久，方才聽見圣人在太后呼哧呼哧地喘氣兒里說道，“行了，下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