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莫如深吃的時候比較幸運(yùn),他來嘗的那一次,夏君妍只擱了一勺半的辣子…… 她肯定是故意的。 莫如深灌水的時候覺得一陣無奈,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頑皮了些,跟他以前練武的時候總喜歡走之前將木人樁給震碎一樣……如今吃到正常版的麻婆豆腐,莫如深滿心感慨,夏姑娘的嘗試總算是結(jié)束了。 姜小蓮見到那二人相處的無比隨意又融洽,便知這肯定不是第一次獨(dú)處吃飯了。低頭想了想,決定先去院子洗衣裳為好。 夏君妍聽她說要干完活兒在吃飯的時候無比感嘆:“姜姑娘比錢貴那小子勤快多了,若是能長干就好了。” 莫如深品著茶,并不接話,反正夏姑娘會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想說的都說完了,才會停下來。果然夏君妍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店里的生意后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莫大哥,在律法里未嫁女子私自出逃是個什么罪名?” 恩?! 莫如深微愣:“為何有此一問?” 夏君妍趕緊給他續(xù)了茶,做無意狀:“就是隨口問一下,就當(dāng)是開闊一下眼見了,多知道學(xué)問也不是什么壞事啊?!?/br> 莫如深何許人也,公檢法三位一體的內(nèi)衛(wèi)里出來的頭子。夏君妍這點(diǎn)小伎倆在他眼前簡直不夠看,當(dāng)即往庭院水井旁瞧了一眼,淡淡道:“她就是未嫁出逃的女子?” 像是被老師在課堂上抓住偷看漫畫的學(xué)生,夏君妍哪里還敢嬉皮笑臉的端坐在那里,趕緊就站起了身微微垂頭。壯士大哥一旦冷下來臉后氣場就非??膳?,雖然壯士大哥的臉一般都是冷的,但相處這么久了,夏君妍還是能夠微妙的感覺到壯士大哥此刻的臉更冷了一點(diǎn),而這意味著他的心情不似之前那樣愉快。趕緊老實(shí)點(diǎn)了頭:“是的。” “為何收留她?” “就是……覺得她挺可憐的?!毕木麑⒔∩彽氖略颈靖嬖V了莫如深,“她說的沒錯,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分明是爹娘貪圖那人的錢財才將女兒嫁去。那人不僅有嫡妻,連妾室都有了兩房,這樣的人家怎么看就不是像是良配?!?/br> 能讓內(nèi)衛(wèi)cao心的一般都是與皇帝有關(guān)的。通常是皇帝看誰不順眼了,便會吩咐身邊大鐺派內(nèi)衛(wèi)去查。等到了莫如深這里事情就更嚴(yán)重了,他是負(fù)責(zé)暗殺的?;实劭凑l誰不順眼,可又一時間找不出正當(dāng)理由搞死他,但那人不死皇帝就是睡不著,于是就到了莫如深出手的時候了。如今夏君妍拿著某土財主家后院小妾的事來請教,莫如深揉了揉額頭——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方面他不太擅長啊。 “姜姑娘只是自己逃出來的,不算是違反了朝廷法紀(jì)吧?” “朝廷律法并沒有這一條,但通常宗族中會有家法?!蹦缟钣X得自己頭有點(diǎn)疼,他本不太喜歡說話,可夏姑娘這個問題要解釋清楚的話就必須要說很長一段。 “但朝廷的律法總比宗族家法要大吧?”夏君妍追問。 莫如深點(diǎn)頭,又有些不放心,終是開口道:“等她爹娘找上門時你該怎么辦?”本以為夏姑娘為人謹(jǐn)慎,既然想要收留對方肯定會有對策,誰料她已經(jīng)開始收拾桌子了,用著一副渾不在意的口吻道:“等找上門后再說唄,云安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找個人還是需一段時日的?!?/br> 內(nèi)衛(wèi)行事講究計(jì)劃分明,夏君妍這樣自由散漫的遲早要給踢出去! 莫如深心里嘆口氣,夏姑娘心善,到時候?qū)Ψ秸嬲疑祥T來若是有理尋人也就罷了,若是不識相,也只能請他們?nèi)ヒ惶嗽瓢惭瞄T的大牢里小坐片刻了。 見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莫如深也不在這里久留,畢竟男女大防還是要顧忌的。夏君妍關(guān)上門口,見姜小蓮一臉歉意的看著她。 “都是我給掌柜的添麻煩了,我……”姜小蓮還要繼續(xù)賠禮,夏君妍連忙打斷道,“你就安心住下,不必?fù)?dān)心我,我既把你留下來定然也不會把自己給賠進(jìn)去?!?/br> 姜小蓮見夏君妍說的信誓旦旦,也不再多提,免得說多了反而惹人生惱。 后院有兩間主屋,夏君妍自己住一間,如今姜小蓮來了便將另一間收拾干凈。又找出了兩身衣裳給她,叮囑道:“我這食鋪還要賣朝物,最遲辰時就要開門,所以咱們得卯時起身。過會兒錢貴他們就會來了,到時候你就在后院洗碗,前面就不用去了。我這兒晌午吃飯的時候比尋常人家要晚一點(diǎn),記得早上多吃些?!?/br> 姜小蓮一一記下,臨睡前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聞著散著皂角香味的床單被褥,逃家這么多天,終于第一次沉穩(wěn)睡去。 夏君妍則在自己的屋子里點(diǎn)起了好幾只蠟燭,將一方書桌照的亮亮堂堂。托莫如深的福,她總算是弄到了一本本朝律例。只是大部分都是文言文,她也只是閑暇時翻看幾眼,沒花多少大的功夫研究。而且有一點(diǎn)我們必須要明白,偉大的標(biāo)點(diǎn)符號直到1920年才被推廣開來。所以夏君妍此刻看的律例不僅是豎版文言閱讀,而且還是通篇基本沒斷句的那種。她那半吊子的文言水平,連蒙帶猜能看個五六分就已經(jīng)是一種奇跡,一旦遇到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這種句子,那逗號應(yīng)該是標(biāo)哪兒才對呢。 “哎,反正大家都是文盲,到時候全憑忽悠吧?!毕木嗔巳嘌劬?,決定不折磨自己了。反正現(xiàn)在上公堂也不讓請?jiān)A師,她這文化水平對付姜家人應(yīng)該是夠了。而且她將律法中和女子有關(guān)的部分也都略略看了一遍,除了“奔為妾”這一條外,其他的基本上都和姜小蓮的情況都挨不上邊。便是這一條,姜小蓮是自己跑的,又何來私奔一說。 想來也是當(dāng)初制定律法的官爺沒想到這個時代就有如此大膽的女子,這一塊便成了律法的空白。雖說這個時代講究人治,但律法上沒有相關(guān)規(guī)定的話,就算姜家找上門來要與她扯官司,夏君妍也是不怕的。 更何況柴縣令好歹也算是熟人,不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想要混下去,除了本事外,關(guān)系網(wǎng)也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趁著莫大哥和好心的柴縣令都在,和衙門上下打好關(guān)系也是為以后鋪一條路。 第二天清早,夏君妍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裳正打著哈欠,聽到院子里有稀稀疏疏的水聲,推門一看,姜小蓮正將水潑在土地上壓灰塵,又將晾了一夜的衣裳收。 “掌柜的起來啦,我這就開門去。”姜小蓮手腳頗為麻利,不一會兒便將衣裳疊好,便將院角的小門打開了。 夏君妍活動了下手腳,此刻天才剛泛亮,原本有些雜亂的院子已經(jīng)被歸置的十分整齊,姜小蓮應(yīng)該似起了有段時間了。自從穿越后夏君妍睡覺時一向都是淺眠,很容易就被驚醒,而姜小蓮這一番動靜她都沒醒,顯然對方是考慮到她還在睡,一切都輕手輕腳的,直到聽到她屋里有動靜后,才開始灑水壓灰。這份仔細(xì)的心思,讓夏君妍頗為感慨。 錢貴也來得早,夏君妍剛把面條下進(jìn)去,這小子聞著兒就來了。本就是要賣朝食的鋪?zhàn)?,寬粉?xì)粉以及涼面饅頭包子都是現(xiàn)成的,蒸好了起鍋,錢貴也不客氣,用筷子串著一個白面饅頭,端著一碗面便去了后院大家吃飯的小廳里了。等到安大娘帶著長生和小玉來了后,姜小蓮這才去了灶房拿吃的。 “小玉也來了,家里豈不是就大叔一個人了?如今正農(nóng)忙,大叔一個人忙得過來嗎?”夏君妍朝著小玉悄悄比了個手勢,這丫頭總算是把安大娘給磨動了。小玉心里正高興,礙著她娘在身邊也不好多表露,便只坐在默默啃著饅頭,和夏君妍兩個打著眉眼官司。 安大娘道:“我不把你大叔伺候好了,哪敢這樣大大咧咧的來鎮(zhèn)上。家里的地讓咱們村的老黃頭種去了,你大叔只管看著就行。” 夏君妍頗為詫異,沒想到一段時間沒回村里去,安大娘家都成富農(nóng)了。清晨正是忙碌的時候,大家也不在多聊,便各自忙去了。 這鋪?zhàn)釉仁琴u雜貨的,夏君妍盤下后特地將灶房的面積增大了,此刻和安大娘小玉三個人一起待在這里也不嫌擠。她更是朝著小玉招了招手,小玉心領(lǐng)神會,趁著安大娘沒甚精力關(guān)注這邊,不知不覺便和夏君妍站在一起,二人壓低著聲音說些小話。 夏君妍道:“你倒是有些本事,竟還是將大娘給說動了。” 小玉飛快抬頭看了一眼她娘,這才說:“這事兒不是我說動的。是我娘自個兒說你這里招了個來路不明的丫頭,她一天到晚都在灶房里忙,也沒時間注意那人,讓我過來幫忙盯著些?!?/br> “大娘也太仔細(xì)了。”夏君妍嘆道,“那個姜小蓮手腳麻利,你瞧我這院子歸置的多整齊啊?!?/br> “我娘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些總歸沒錯。”小玉心情不錯,不愿與夏君妍在此事上多做糾結(jié),轉(zhuǎn)而說起夏君妍分銀子的事。“你可不知道,我娘和長生將那二十五兩銀子回家后,爹爹的眼睛都直了!起先還擔(dān)心你舅舅賠了這么大一筆銀子不會善罷甘休,后來聽說這是衙門做主讓他賠的這才安了心。哼,要我說,衙門判的還算輕的了。你想想,萬一你舅舅的詭計(jì)要是得逞了,你一輩子的名聲可都?xì)Я?,說不得以后只能仰仗著他過活,就連這正間鋪?zhàn)右急凰麏Z去!” 夏君妍不由多打量了一眼小玉,這丫頭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溫溫和和的,這才過了幾天呀,怎么也變得潑辣起來了,便勸道:“你這般戾氣太重也不好,大娘知道肯定要拘著你重學(xué)女德?!?/br> 誰料小玉道:“我可算是想通了,就是因著我以前性格兒太好了,我娘總擔(dān)心我受欺負(fù)。只要我自己變得爽利些,就像你這樣,看誰還敢欺負(fù)我!” 夏君妍默默和面…… 這絕對不是她帶出來的風(fēng)氣,安大娘要是知道了小玉是這樣的想的,會不會直接劈了她。 “你也甭?lián)??!毙∮袂埔娤木切∧颖阒浪睦锟隙ㄔ卩止荆参康?,“我娘她自己也說你有時候說的話挺在理的。就拿我們家把地給老黃頭種的事兒來說吧,我爹原本不打算讓老黃頭來的,只想著大家都是街坊四鄰,我們又不是什么員外家,哪有把地租出去給別人種的道理。當(dāng)時我娘可說了,那老黃頭家的地都當(dāng)出去了,也沒個進(jìn)項(xiàng)的活計(jì),咱們把地給他種,也是給他謀了一條生路。又說這銀子賺回來就是花的,家里以后肯定還要買地,到時候她在鎮(zhèn)上來幫廚,家里只有我爹一個勞力,不雇人那地咋辦?”小玉說著,一想到了當(dāng)時爹娘拌嘴的模樣,不由一笑,“當(dāng)時說的爹爹硬是什么脾氣都沒了。” “大娘還說自己不會經(jīng)濟(jì)之道,真是太謙虛了。”夏君妍佩服安大娘這果斷的勁兒。說不定在奮斗幾年,安大娘家也能成為一個小地主了,若是在書院讀書的安大大郎在爭口氣,考上個功名,安家就能直接飛躍成縉紳階級中的一員。 到了快晌午的時候,衙門的吳大來了。說是今兒縣令老爺想要嘗嘗夏掌柜的手藝,他們這些個捕快們也算是借著縣令老爺?shù)哪樏?,混頓口福。 夏君妍頓時眉開眼笑,連忙將吳大客客氣氣的請到鋪?zhàn)永镄∽?,“您放心,我這兒的味道絕對好!”您先做著歇一會兒,等下我和錢貴兩個一起將菜送到衙門里去。” “那就有勞夏掌柜了。”吳大也是辦差當(dāng)中,不能久留。誰料夏君妍拿了一個罐子出來,“這是自家釀的些小菜,不值幾個錢,吳頭來一趟也不容易,帶回去當(dāng)個零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