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沒有用黃色或紅色？”溫錦言瞇起眼睛，問。

    “不是落葉‘繽紛’嗎？所以要跳出常規(guī)思維。而且這條裙子的版型和面料不適合那兩種顏色?？偙O(jiān)你不是讓我自己想嗎？所以我干脆自由發(fā)揮?！比钋甯栎p輕地咬了下舌尖，問，“那到底是什么顏色？”

    “草芥色。”

    兩人同時笑了出聲。溫錦言指導(dǎo)著：“這條裙子后擺的開叉設(shè)計，是為了和里布進(jìn)行撞色。這個細(xì)節(jié)你沒想出來?！?/br>
    “啊，對，可以進(jìn)行色塊對比，凸顯層次感?！比钋甯柙?20把色鉛筆中摸索著，找到筆桿上刻有臧黑色盲文字的鉛筆，“是這個顏色嗎？”她不等回答，就已經(jīng)自信地下筆涂了。

    溫錦言坐在一旁看著，又問：“阮清歌，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你怎么還不回去？”

    “我這人從小到大看到美麗的衣服就走不動了?！比钋甯璐妨舜芳绨?，肚子卻在這時咕咕地響了起來。她摸著肚子，訕訕地笑道，“其實我真的很想廢寢忘食，不過我的肚子提反對意見?！?/br>
    “走?！睖劐\言拉著她站了起來，“正好我肚子也餓了，請你吃飯?！?/br>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溫錦言后知后覺地想起，今晚這一區(qū)域限電。他明明才通知全體員工晚上八點之前務(wù)必離開，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給忘了。

    阮清歌完全不知道停電了，幾秒鐘后，左側(cè)方發(fā)出一聲不算太輕的撞擊聲，連帶著溫錦言吃痛的叫聲。聽起來，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而且，撞的還不輕。

    “總監(jiān)，怎么呢？”她將頭側(cè)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緊張地問。

    “停電了。我拿手機的時候撞到椅子?！睖劐\言抱著膝蓋，低低地倒吸了口氣。幸好阮清歌看不見，所以他可以毫無形象地齜牙咧嘴。

    他劃開屏幕，借著微亮的光芒，拉著阮清歌的手往出口處走去。連拉了幾下門都沒有反應(yīng)，看來是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他拿出手機，撥打保安的電話，臥槽，手機沒信號。

    “阮清歌，看來我們得在這里呆一晚上了?！睖劐\言郁悶地吹了吹額前的碎發(fā)。

    阮清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沿原路折回去，繼續(xù)畫設(shè)計稿。

    溫錦言閑著無事，坐到她身邊，也試著在黑暗中畫設(shè)計稿?？墒枪P一觸到紙張，他就感到深深的受挫，完全不知道第二筆該從哪里走?！罢娌桓蚁胂竽阍诤诎抵谢盍耸辍！?/br>
    阮清歌微笑著傳授經(jīng)驗：“你要用兩只手，左手定位導(dǎo)航，右手畫，這樣就不會亂了?！?/br>
    “定位導(dǎo)航？哈哈，阮清歌，你可真逗?！睖劐\言又畫了一小會兒，徹底放棄了。

    人的視覺一旦弱化，其它感覺就靈敏了起來。溫錦言清晰地聽到，筆在紙上刷刷而過的聲音。他還清晰地聞道，阮清歌頭發(fā)上淡淡的玉蘭香味。她的身上大概抹了牛奶味的身體乳，甜膩芬芳，讓人恨不得咬一口下去。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阮清歌聽著身邊的溫錦言一下子站起來，又一下子坐下去，好像坐立難安?！翱偙O(jiān)，你怎么呢？”

    “……沒什么?！睖劐\言又坐了下去。只是沒多久，他越發(fā)頻繁地重復(fù)著之前的動作。

    阮清歌敏感地意識到不對勁，緊張道：“總監(jiān)，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溫錦言將雙腿夾的緊緊的，手牢牢地按在下~體處，因為尷尬臉憋得通紅，“我，我尿急?！?/br>
    一向格調(diào)甚高的竟然說出如此接地氣的話，阮清歌幾乎是用盡了生平的善良，才使勁忍著不笑出聲。她靈機一動，從包里拿出礦泉水，把剩余的水喝完后，說：“總監(jiān)，你尿在這里吧?！?/br>
    溫錦言：“……”

    “以前我?guī)С泄庾蟀停蚣保叶际沁@么幫他解決的。人有三急，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憋壞了就不好了?！比钋甯栌譄嵝哪c地建議道，“要不我用手機給你照光吧，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見?！?/br>
    溫錦言，瘋了！

    ☆、第26章 兩只土鱉

    “哈哈哈哈——”

    劍道館里。

    寧南星脫去頭盔，笑得差點岔氣了。他用拳頭拼命地捶著地板，努力找回一口氣后，說：“為機智的清歌點32個贊?！?/br>
    “你別笑了。我這輩子還沒那么尷尬過?！币幌驑?biāo)榜高大上的溫錦言，覺得那晚過后，他在阮清歌心目中的形象已經(jīng)碎成渣了。

    寧南星催促道：“快點說，最后你是怎么解決的？”他腹誹著，不會真在一個女人面前尿吧？

    “當(dāng)然是……忍忍就過去了唄?！边@件事的真相太損他的光輝形象，溫錦言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那個特等獎是你故意安排的吧。想送熱水器還要借用超市的名義，真是爛好人?！?/br>
    “你也知道的，清歌自尊心超極強。要是被她知道真相，一定會退回來給我。天開始冷了，你也不想小蘿卜頭洗個澡還要哆哆嗦嗦吧?！睂幠闲强吹贸鰷劐\言和阮承光特別的合拍，興許他還是因為愛屋及烏而關(guān)照了阮清歌。

    兩人戴上頭盔，繼續(xù)對戰(zhàn)。

    寧南星毫無意外地落敗，不過輸給深城三劍客之一的溫錦言，他心服口服。沖完澡出來時，溫錦言已經(jīng)換好衣服，遞給他一杯鮮榨的橙汁?！板\言，最近還會夢到那個女人嗎？”寧南星喝了一口后，問。

    “被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我已經(jīng)好久沒夢到她了。”溫錦言心中竟有點空落落的茫然，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不打招呼離他而去。

    寧南星板起臉，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的架勢：“老實交代，是不是心里有了別的女人？”

    溫錦言腦海里立刻冒出阮清歌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這種心亂如麻卻異常甜蜜的感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愛情？

    溫錦言斂了斂眉頭，狠狠否認(rèn)掉?！岸济λ懒?，怎么可能有呢？”他將手搭在寧南星的肩膀上，無視路人驚嘆的眼神，“星妹，今年我們繼續(xù)一起慶祝光棍節(jié)。”

    不想，寧南星卻是拒絕了他的邀約：“我有喜歡的人了?！?/br>
    溫錦言頓時來了興致：“誰？我認(rèn)識嗎？”

    “等我追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睂幠闲琴u了個關(guān)子。他計劃好了，等新超市一開張，就對阮清歌發(fā)起攻勢。即便擺在面前的難關(guān)無數(shù)，這樣充滿才情又樂觀堅強的女人，他此生都不想錯過。

    **

    溫錦言回到家，見到了江喬。

    最近嚴(yán)蕓經(jīng)常請江喬來溫家做客，偶爾也會留她過夜，儼然把她當(dāng)成未來兒媳了。

    江喬坐在紫檀木茶桌前，燙壺，溫杯，置茶，洗茶，高沖，低斟，十指白凈靈巧，動作輕盈如一曲舞蹈。很快，龍井茶獨有的茶香彌散開來，郁馥而清新。

    溫弘和嚴(yán)蕓的臉上同時浮現(xiàn)出滿意贊賞的表情。這樣耐心又細(xì)致的女孩，配他們急性子的兒子，正正好。

    嚴(yán)蕓把兒子拉到江喬身邊，摁了下去，用略帶責(zé)備的語氣說：“阿錦，你怎么不帶喬喬呢？喬喬可是國外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而且實力超群。那個瞎子就懂得繡花。你看她給鄭憶慈做的旗袍多俗氣啊，哪有喬喬的印花來的洋氣？”

    江喬瞧見溫錦言陰沉的臉色，向嚴(yán)蕓使了使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了。

    嚴(yán)蕓出了名的大大咧咧，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踩到了兒子的雷區(qū)，提醒道：“阿錦，我知道你心腸好，同情那個瞎子?？墒牵禄橐垢愠瞿欠N事，名聲總歸不好聽。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聽說你和她被關(guān)在倉庫一整晚。哎呦，孤男寡女的，這下連你的名聲都被帶壞了?！?/br>
    溫錦言忍了又忍，終于忍無可忍，怒氣沖沖地叫道：“我又有什么好名聲？同性戀？還是不舉男？她不是瞎子，她有名字的，她叫阮清歌！”

    嚴(yán)蕓見他大步往外走去，連忙叫住他：“阿錦，你又要去哪里？怎么不陪陪你女朋友？對了，媽買了兩張電影票，明天晚上你記得陪喬喬去看電影。還有，周末帶女朋友出去玩——”

    “江喬還不是我女朋友，你不要在公司亂說！”溫錦言打斷了嚴(yán)蕓的喋喋不休，頭都不回地離開了家。他就是討厭別人說阮清歌的壞話，這比說他的壞話還要令他難受好幾倍。

    溫弘搖搖頭，瞪了嚴(yán)蕓一眼，指責(zé)道：“你呀你，人阮小姐又沒做錯什么事，還身殘志堅，多勵志啊。你怎么老看她不順眼？”

    嚴(yán)蕓沒想到做好人卻做成了惡人，也是窩了一肚子火。“是，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我嫉妒她年輕美貌不行嗎？”她憤憤然地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阿蕓，你上去干嗎？”溫弘叫道。

    “睡覺！”嚴(yán)蕓頭都不回地吼道。

    大的小的，沒有一個讓他省心。溫弘揉了揉眉心，望著對面明顯尷尬的江喬，語重心長地說：“你也看到了，錦言私下就是小孩子脾氣。江喬，如果你想跟錦言在一起，就必須想法子把他制住。”

    江喬完全沒有頭緒，求教著：“伯父，你能給我點意見嗎？”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須抓住男人的胃。”對于兒子這個吃貨，溫弘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

    “正宗蘇繡香囊，純手工制作，快來看，快來瞧！”阮承光對著來來往往的路人賣力地吆喝著。

    見到溫錦言，他咧嘴笑了：“溫叔叔，你來的可真快，快幫我一起賣吧！”家里還剩下20個香囊，清歌說了，賣出的錢全部用來支持他的畫畫事業(yè)。

    溫錦言一看，樂了，“小蘿卜頭，你的門牙去哪里了？”

    “拔了。”阮承光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炫耀著，“清歌說換牙是男子漢的標(biāo)志，所以拔牙時我一點都沒哭哦?！?/br>
    溫錦言好笑地揉著他的頭發(fā)，待揉成雞窩后，才作罷，“哇，真勇敢?！?/br>
    阮承光驚呆了，蹦蹦跳跳地跑到阮清歌面前，開心得簡直要高歌一曲了：“清歌，你聽到了嗎？剛剛溫叔叔他，竟然，夸我了！”

    溫錦言有點郁悶，究竟是阮承光太會知足常樂了，還是自己平時就給人吝嗇表揚的刻板印象？他走過去，雙手插袋，俯下身，觀察著阮清歌手上的設(shè)計稿。“蝸牛，這條葉子半裙還沒畫完啊?！彼Σ[瞇地說。

    “這個面料太驚艷了，將葉子的脈絡(luò)絲絲縷縷地表現(xiàn)出來，葉子與葉子間形成流線的s型，看起來就像是秋天的落葉一片一片地飄下，好棒的設(shè)計！”阮清歌毫不吝嗇她的稱贊。

    溫錦言聽得極為受用，緩緩地說：“這是我從小時候做的樹葉書簽?zāi)堑玫降撵`感。為了做成這種面料，我跑遍了全國的面料產(chǎn)，最后是云城的賴師傅試驗了兩個月，才終于做了出來?！?/br>
    阮清歌深深覺得面料也是一門大學(xué)問，正要請教溫錦言其它的細(xì)節(jié)，這時，兒子用埋怨的口吻插嘴道：“溫叔叔，你明明在電話中答應(yīng)我會幫我賣香囊的，可是你一來這里就只顧著盯著清歌看，你到底什么時候幫忙啊？”

    溫錦言臉上微微發(fā)燙，清了清嗓門，問阮承光要怎么幫忙。

    阮承光雙眼一抬，有點敗給他了，“當(dāng)然是像我那樣吆喝啊?！边@個溫叔叔真是大傻佬！

    溫錦言：“……”讓他這么一個高大上的人在地攤上吆喝，這畫面太美，溫錦言只是稍稍想了下，哽在喉嚨的那口老血差點就吐了出來。

    他是打死都做不出自降身價的事，環(huán)視四周，搬來一張桌子，把阮承光抱到上面。

    “溫叔叔，你想干嗎？”阮承光皺著小眉頭，好奇地問道。

    “跳廣場舞，吸引消費者?！睖劐\言打開手機，播放著《最炫民族風(fēng)》。而他則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性感的一字鎖骨若隱若現(xiàn)。然后又極為風(fēng)sao地撩了下劉海，露出寶光燦爛的一笑。

    溫錦言身高一米八三公分，而且鍛煉得當(dāng)，身材比例好得驚人。只是往人群中隨便那么一站，就像發(fā)光體一樣牢牢地吸引著眾人的視線。不少小女生拿出手機，對著這邊一通狂拍。

    阮承光舞著小手，抖著小腿，扭扭脖子扭扭屁股，在溫錦言的映襯下，完全成了小丑。他粉嫩嫩的小嘴撅得老高，幾乎可以掛個香油壺了。這人怎么能這么無恥??！

    溫錦言用眼神示意阮承光不許停下，對著蜂擁而來的女士們笑道：“買一個香囊，就可以捏一下這小孩的臉。”

    阮承光驚恐地望著那些怪jiejie怪阿姨們，嘴巴動的比腦子還快：“！買一個香囊，就可以免費擁抱這位帥哥！”

    ……

    溫錦言一臉嫌棄地聞著襯衫上那些女人留下的異味，阮承光則一臉興奮地用口水沾了下指頭，樂不可支地數(shù)錢。

    “不用十分鐘就賣光了，溫叔叔你的功勞最大?！鼻樯讨笖?shù)爆表的阮承光仍不忘安撫溫錦言受傷的心靈，很大方地從中抽出五十塊錢，作為給他的酬勞，“辛苦你了，溫叔叔?！?/br>
    溫錦言臉上好幾條黑線，卻不好當(dāng)著阮清歌的面發(fā)作。收攤后，他帶著那對母子去附近一家裝潢高檔的壽司店吃宵夜。

    阮承光看了下菜單，一度懷疑自己多看了一個零，小聲地提醒道：“溫叔叔，太貴了，我們還是去燒烤店吧?！?/br>
    “這條街的地都是我家的，你還怕我吃不起?！睖劐\言給了阮承光一個“沒錯本少爺我就是個土豪”的眼神，點了三份鯛魚、金槍魚、三文魚，然后又點一些各式各樣的壽司，最后還要了三碗味增湯。

    不久后。

    “用手拿起壽司，中指和大拇指捏著壽司，食指在上面按著魚生，往左蘸一下醬油，再往右蘸一下醬油，然后一口送到嘴里?！睖劐\言教授著正統(tǒng)地道的吃法，不想，對面兩人已經(jīng)用筷子夾起壽司，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臉上同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真是兩只傻傻的土鱉。

    不過，怎么會傻的如此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