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姚二家的聽了,一臉青紫,鼻子都要氣歪了。二文就叫嚷起來:“不是的,是三三打我,就是她打我的?!?/br> “我為啥要打你?”姚三三問。 “我往你水桶里扔沙土的,誰叫你昨天弄烏拉牛rou不給我吃?!?/br> 姚三三說:“奶,二嬸,你自己聽見了,他往我桶里扔沙土爛草,我說了他幾句,他還潑水,還打我,把我推倒了,你看弄的我這一身泥水。好事不干,他凈使壞,你要不好好管教,將來還不反天?” 這話是剛才姚老奶說她的,姚三三原話還回去了。 鄰居的三爺端著飯碗,趴在墻頭上說:“這兩個小小子,整天不學(xué)好,頭幾天還偷摘我的杏。就跟那個小樹似的,從小你不管,到大了肯定長成歪脖子樹,這小孩不管教,將來還能成人?” 姚老奶一張老臉也掛不住了,卻又到底舍不得打自家寶貝孫子,伸著手指在二文頭上戳了一下,說:“你這小孩,你往她桶里扔什么臟東西?給我走家!” 姚老奶領(lǐng)著二文三文,后頭跟著姚二家的,氣呼呼地走了。姚連發(fā)寒著一張臉,一句話也沒說。姚三三琢磨,要是坐實了她打的二文,姚連發(fā)肯定會揍她一頓,給姚老奶解氣。 在姚連發(fā)心里頭,閨女,恐怕還比不上侄子吧。 “爸,我奶也太偏心了吧?”姚三三用袖子擦著眼淚哭,“爸,你是老大,你平時最孝順我奶了,你什么都聽我奶的,怎么我奶從來不向著你?” “三丫頭,你奶是老糊涂,你自己好好爭氣,將來有出息了,堵上你奶的嘴!”鄰居三爺說,又轉(zhuǎn)向姚連發(fā),說:“連發(fā),你也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你三個孩子,多懂事啊,你也得知道疼自家孩子!” 三爺是長輩,姚連發(fā)不敢多說什么,只好含糊地答應(yīng)著:“那是,那是!” ☆、第8章 偷黃瓜 姚老奶跟姚二嬸氣呼呼地走了,姚連發(fā)被眾人指責(zé),覺著丟了臉面,狠狠瞪了姚三三一眼,扭頭進了屋。姚三三也沒怕他,反正,做錯事的又不是她。姚三三自顧自打了盆水,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又換了干凈衣裳,便趕緊去張羅弄飯。 姚三三沒心情再去想剛才的事,她得趕緊弄飯了。她尋思著,要怎么給張洪菊弄飯,張洪菊本來身體就差,如今小產(chǎn),營養(yǎng)更是跟不上了。 “爸,你給我點錢,我得去給咱媽買點紅糖。” “買紅糖?”姚連發(fā)沒動彈。 “嗯,買點紅糖,先得把咱媽身體顧好了,要不,落下什么病根就糟了,爸,我聽人家說咱媽現(xiàn)在也得當(dāng)月子做,往后才能好起來,她身體要是出了問題……” 姚三三故意頓住,姚連發(fā)卻主動想到后頭去了,要是張洪菊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怎么給他生兒子?這紅糖,是得買。 姚連發(fā)在兜里掏了半天,沒找著錢,轉(zhuǎn)身進了屋,姚三三便跟著姚連發(fā)進去。外屋靠墻有張半舊的三屜桌,那應(yīng)該是張洪菊當(dāng)年的嫁妝,姚連發(fā)拉開左邊的抽屜,從抽屜里拿了一把鑰匙,再打開中間的抽屜,翻了翻,找出一張兩塊的紙幣,遞給姚三三。 “去老齁店里買,你跟他說要夠秤,不夠秤我非去找他不可!” 姚三三答應(yīng)著,接了那張錢便出門去買紅糖了。老齁的小賣部離她家不遠(yuǎn),從小就熟悉,也就賣個醬醋火柴、針頭線腦什么的。老齁是外號,大約因為他是個齁癆,總是不停地齁喘吧。姚三三稱了兩斤紅糖,八毛錢一斤,還剩四毛錢,姚三三便又全買了胡椒,她沒要成包的胡椒粉,胡椒粉容易摻假,她買了散稱的胡椒粒子。 “三三,買紅糖給誰吃?你家誰有病了?”老齁閃著一雙小眼,開始八卦。這又是紅糖又是胡椒的,坐月子的東西,他尋思姚三三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說不定就跟他漏點什么事情呢。 “送人的,你家誰才有病呢!”姚三三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姚三三拎著紅糖往家走,正好在家門口的小巷子里遇上了大姐和二姐。姚小疼遠(yuǎn)遠(yuǎn)看著姚三三,就叫她: “三三,你做什么呢?” “我去買點紅糖。”姚三三見姚小改背著糞箕子,糞箕子里頭裝滿了嫩油油的鴨舌草、豬耳菜、馬菜等,都是豬喜歡吃的草。姚三三看見那馬菜,這時節(jié),馬菜又嫩又胖,十分惹人喜歡,就笑著說:“大姐,這馬菜你別都給豬吃光了,留點,咱弄點熬了吃,開水燙一下,擱蒜泥調(diào)了也好吃?!?/br> “就你會吃,咱兩個都快餓死了。”姚小改說。 姐妹三個進了家,姚連發(fā)已經(jīng)盛了糊糊,坐在低矮的小木桌前自己先吃飯了,姚小疼跟姚小改進來,都叫了一聲爸,姚連發(fā)嗯了一聲,問姚三三: “買來了?剩的錢呢?” “剩下四毛錢,我買了胡椒粒子?!币θf,“咱家胡椒沒多少了?!?/br> 姚連發(fā)嚼著煎餅,頓了一下,似乎對姚三三自作主張不太滿意,不過想想買胡椒粒子也是必須的,終究沒說什么。姚連發(fā)扭頭叫姚小疼: “去,上園去給我找?guī)讉€青辣椒子來吃。” 姚小改接過來說:“爸,我去給你摘?!?/br> “大姐二姐,你兩個干了一上午活,先吃飯吧,我去摘?!币θf著拿了個大干瓢,就出去了。 姚三三一路出了村子,來到了村西的菜園,這一大片地,都是村里各家各戶的水園地,田埂縱橫,把菜園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有的夾著籬笆,有的邊上栽著圪針樹,那是防牲畜雞鴨進去糟蹋的。如今正是菜蔬潑辣的季節(jié),辣椒青紅,茄子嫩紫,高高的架子上掛滿了米豆,再有就是大蔥,韭菜,番瓜冬瓜之類的,莊戶家人種的,無非也就是這些了。 到了菜地,姚三三就后悔了,剛才只想著大姐二姐累了一上午,她就搶著來了,她不該自己來的。隔了這老些年,自家菜園在哪一塊,早記不清了,她努力回想小時候的記憶,只能記得個大體方位。 就算回去問,要怎么問?說我記不清咱家菜園了?重生之前的姚三三,肯定是熟知自家菜園的,她回去問,不是要叫大姐奇怪? 姚三三慢吞吞來到菜園西北角那片,看著眼前一塊塊的菜地,發(fā)愁。她略微站了站,四周圍瞅了一圈,好容易看見有個人過來了,是一個年老的婦女,姚三三看著面善,卻想不起來是誰了。那婦女看她站在田埂上發(fā)愣,便笑著問: “三三,要做什么呢?大晌午的在這兒愣站?” “我……我來摘幾個辣椒子?!币θ餍哉f,“這菜長得快,幾天就變個樣,我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塊了?!?/br> “都說小孩不長記性,你頭兩天還來澆園呢。”那婦女隨手一指,“喏,那邊沒扎籬笆的,兩溝小蔥的那個,不是你家的?” 姚三三趕緊往那塊菜地里走。姚家三姐妹雖說勤快懂事,卻終究年紀(jì)小,種菜的經(jīng)驗上頭是不行了,姚連發(fā)夫妻兩個這半年懷孕都在躲計劃,不怎么來,那塊菜地便不如旁人家種的好,兩溝蔥,幾行辣椒,一畦子稀毛禿的韭菜,長得也就比大針粗些,再就是幾棵番瓜,靠邊上種的白扁豆,如今扁豆還沒結(jié)豆莢,開著一串串白色的花。 要說張洪菊躲計劃,姚連發(fā)怎么也躲開了?他當(dāng)然躲啊,他躲干部來追查啊,那時候村干部都會盯住超生戶,查超生,追查女的是否懷孕,姚連發(fā)躲出去,家里就留下三個小孩,干部也就沒法子弄了。 姚三三低頭摘了半干瓢的辣椒,站在地頭看了看,想起來從小跟二叔、三叔家的菜地都是挨著的,村里分地都是挨著分,姚家三兄弟就都分在一塊。 那天她還說要割三嬸家的韭菜呢,她越小氣,我越要叫她心疼!帶著一種賭氣的心理,姚三三按著記憶,一腳就進了挨邊的園,這園里的韭菜長得十分好,胖胖的,長茄子也水靈靈的,還種著一架黃瓜,如今那黃瓜頂花帶刺,正是鮮嫩的時候。 這黃瓜能是三嬸子種的?是不是這邊這塊呢?還是,那邊的?姚三三看著自家菜地另一邊的菜園,茄子長得很好,韭菜也同樣鮮嫩,到底是哪邊? “哎,又是來偷黃瓜的吧?” 有人粗著嗓子吆喝了一聲,姚三三一轉(zhuǎn)身,看到了一個扛著鐵锨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正冷眼看著她。這五月初的天氣,槐花應(yīng)該是才開過的,姚三三還穿著兩層布褂子,那少年卻光著個膀子,只穿了件軍黃色的短袖背心,身形比一般的少年人顯得要壯碩,一張臉長得也有點橫。他粗壯有力的胳膊抓住鐵锨,單手往地上一擲,鐵锨便□□泥土里,立住了。 姚三三打量了那少年幾眼,記憶中這個人她應(yīng)該是認(rèn)得的,卻不熟悉,出嫁了以后,娘家村里人不常見,有的就認(rèn)不清了。他叫什么來著?姚三三心里尋思著,嘴里沒好氣地質(zhì)問:“你說誰偷黃瓜呢?” “不偷黃瓜,你跑這瞅我家黃瓜架子做什么?難不成你想跟黃瓜還是茄子認(rèn)親戚?” 這不是三嬸家的菜園?姚三三一下子感覺有點禿嘴,卻又忍不住來氣,這哪家的半大孩子,說話怎么這樣噎死人? 心理上,姚三三覺著對方是小孩,殊不知對方眼里,她自己才是個又瘦又矮的小毛丫罷了。 “這是你家的菜園?不好意思,我真是弄錯了。你知道哪個是我三叔家的?就是姚紅霞家?!苯K究是自己進了人家的菜園,姚三三決定還是要好好說話,不跟他吵吵。 “不清楚,你少給我打馬虎眼?!蹦巧倌瓴[眼看著她,一種大人瞧不起小孩的眼神,呲吧她:“說鬼話也學(xué)不會,你自己三叔家菜園你能找錯了?” “我真是沒記清楚,我應(yīng)該是記反了,我就記著跟我家挨邊了?!币θf著走出那塊菜地,說:“我要是想偷你家黃瓜,我還在這兒站半天?要偷我早偷了。你能不能別滿眼都是小賊?誣賴人?!?/br> “你跑到我家菜地里,盯著我黃瓜看,我怎的誣賴你了?”那少年把鐵锨抽出來,挖了一把子蔥,拎起來摔掉泥土,又說:“你是三三吧?跟你姚家菜園鄰邊,算倒霉了,你堂哥,那個姚二文跟姚小柱,上回偷我家黃瓜,連手指頭那大的都摘,胡糟蹋,等我逮到他,爪子我給他掐下來!” “你把他兩個頭揪下來也行,只要是他真偷了你的黃瓜?!边@個姚三三相信,姚家的孫子們,都是叫父母爺奶慣壞了的,“不過我再跟你說一遍,我真是找錯地方了的,你不信拉倒,反正我沒偷你家園里的東西?!?/br> 姚三三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身離開那塊菜地,她晌午飯還沒吃,下午還得上學(xué)呢,她才這么想,誰知那少年扛起鐵锨,拿著一把蔥也走了,邊走邊說: “我還趕著上學(xué)呢,沒工夫理你,往后不準(zhǔn)偷我家黃瓜了。真要吃,你撿長成的摘一個,別摘小瓜鈕子,胡糟蹋。” 聽他那口氣,姚三三想也能知道,堂哥他們來偷人家的黃瓜,肯定是夠糟踐人的了。然而,她冤枉啊好不好? 那少年扛著鐵锨走了,看著他寬寬的脊背,姚三三心里實在窩囊,叫人當(dāng)成偷黃瓜的小賊了。姚三三一時沒了心思,也沒再往三嬸的菜園里去,便端著辣椒走家去?;氐郊?,姚連發(fā)看樣子已經(jīng)吃飽了,瞅了一眼姚三三說: “等你摘辣椒子吃,等空地去了!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都沒個緊湊氣!” 姚三三沒吱聲,看著姚連發(fā)晃晃蕩蕩往外頭去了,就洗了手去吃飯。姚小疼去給她盛了一碗糊糊,姚三三端起糊糊嘗了一口,正好不熱不冷,她一口氣喝光了,姚小疼趕忙又給她盛了一碗。 姚三三捧著碗,問姚小疼:“大姐,咱家菜地東鄰邊是誰家的?” “鮑二伯家的唄,你忘了?就是鮑金東家?!币π√壅f,“你問這做什么?” 鮑二伯?姚三三這回想起來了,剛才那個橫了吧唧的少年,應(yīng)該是鮑家的兒子,好像叫鮑金東,跟大姐一起上的小學(xué),如今大姐輟學(xué),鮑金東也應(yīng)該念初中了。姚三三說:“沒做什么,我就隨便問問。” 姚三三一連喝完了兩碗棒子糊糊,一抹嘴,說:“大姐,二姐,我不刷碗了,我要遲到了。”說完,她趕緊往學(xué)校里跑去。就算老師不訓(xùn)人,總遲到也不好,遲到的時候,被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走進教室,十分叫人丟臉的。 ☆、第9章 小吃部 姚三三下午放學(xué),又去了水庫摸烏拉牛。澄凈的藍天,碧綠的田野,遼闊的水面銀亮亮的,光腳踩在沒過腳脖子的清水里,時不時地彎下腰,眼尖地從水底撈出幾個烏拉牛來,摸烏拉牛,本來是十分好玩的事情。 遠(yuǎn)處的水邊同樣有幾個孩子在摸烏拉牛,一邊摸,一邊踢著水花嬉鬧著。然而姚三三現(xiàn)在可沒有這樣的心情。 中午逞兇,她把二文打了,算是出了口氣,但二文畢竟是個比她高、比她壯的小小子,而且嬌慣成性,一點好心眼沒有,以她的經(jīng)驗,如今只怕正在琢磨怎么報復(fù)她呢,反正,往后怕是免不了要防著他。狗兒再小,它咬人一口也疼呢,何況二文那個不懂輕重,不知深淺的。 管他呢!他敢使壞,敢打人,她就打回去!姚三三如今覺著,像二文那樣的小孩,你要是強硬地治倒他幾回,他就該老實了。 一個孤孤單單的小丫頭,她不敢去深水,前邊烏拉牛似乎少了,應(yīng)該是剛才那幾個小孩從這里撈過了的,姚三三轉(zhuǎn)身走了一段,換了個地方繼續(xù)撈。她看看籃子里的烏拉牛,這一天工夫,,她撈到的差不多能趕上上回賣的多了。她無聊地踢了幾腳水花,心里頭暗暗算賬。 四個放學(xué)后的下午撈,加上星期六半天的工夫煮、挑,她上回弄烏拉牛掙了一塊六毛錢,照這樣算,就算今天一整天能頂上回多,那她一個星期,靠賣烏拉牛rou,也就能掙三塊多錢,一個月,也就十幾塊錢。這樣下去,多早晚她才能掙夠自己上學(xué)的錢?學(xué)雜費一學(xué)期要一百多塊,也許還有其他零碎的費用,再說,她平時買紙筆文具,也還要用錢吧? 還有沒有旁的路子呢?姚三三看著眼前望不到邊的大水庫,這水庫里有魚有蝦,有人承包了水面養(yǎng)魚,村里還有會門道的人,專門釣老鱉賣,聽說就用豬肝和一根直針。連水底的沙子都能賣錢,靠北岸就有撈黃沙的船,有人在水庫岸上建了沙場。可這些,她現(xiàn)如今都做不了??! 姚三三嘆口氣,晃了晃籃子里的烏拉牛,多半籃子,抬頭看看太陽偏西了,她也該回去了,這水庫邊上人少,天太晚,該嚇唬人了。 姚三三每天抽空撈烏拉牛,到了星期六下午,已經(jīng)弄了大半桶,姚三三花了整整一下午工夫,煮了以后忙著挑,到太陽西落了還沒挑完。 她兩個姐薅草來家,姚小改一個人去弄飯喂豬,姚小疼一聲不吭地拿了根針,隨手掇個小板凳過來幫著她挑。姚三三忙說: “姐,你別挑了,我自己的活,等爸回來看見了,怕要說了。” “他說什么?我干了一天活,我坐下來歇歇,又沒耽誤啥事!”姚小疼小聲說,“三三,聽你說上回也就賣一兩塊錢,這樣不行啊,咱得想想旁的法子?!?/br> “這不是還上學(xué)嗎,放暑假時間就多了?!币θ参恳π√?,也安慰自己,“再過一陣子,晚上能逮姐猴賣了,五分錢兩個,一晚上總也能一兩塊錢吧?” “晚上你還有那老些作業(yè)呢!”姚小疼說。 三三跟大姐說著話,姚小改先給張洪菊下了一碗掛面,端著進了屋,緊接著屋里就傳來一聲驚呼: “媽,你怎地啦?” 姚三三一愣,趕緊站起來,跟姚小疼一起跑進了屋里,一掀布簾子,張洪菊披著件衣裳,歪在地上,姚小改正在費力地想把張洪菊拉起來。姚三三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姐妹三個合力把張洪菊拉起來,扶到床上去。 “媽,你咋地了?” 張洪菊弱弱地喘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我就是起來去解個手,可能站起來猛了,一下子就歪倒了?!?/br> 姚三三看看張洪菊沒有血色的臉,心里難受。張洪菊剛剛小產(chǎn),身體受了大虧,按姚三三前世的認(rèn)知,大月份小產(chǎn),那是比生孩子還要虧身體的,生孩子,是瓜熟蒂落,六七個月小產(chǎn),是硬生生把沒熟的瓜扭下來了。 可是家里連一天幾個雞蛋都供不上張洪菊吃。姚三三家一共還有五只雞,都是母雞,農(nóng)村散養(yǎng)的雞,一般也沒用刻意喂食,幾只雞整天溜達著刨食吃,一只雞隔天能下一個蛋,一天兩個、三個雞蛋,都弄給張洪菊早上吃了,旁的,也就是給她弄點米湯、面疙瘩什么的。這些東西,營養(yǎng)哪夠?偏偏姚連發(fā)并不重視,認(rèn)為不過是小產(chǎn)了,又不是生下個活的娃娃,連多點雞蛋都沒叫買。 估計是貧血了吧?或者低血糖。 “爸,咱媽今天暈倒了,她身體弱,你得給她買點雞蛋、豬肝啥的,給她補補營養(yǎng)?!蓖盹垥r候,姚三三就跟姚連發(fā)這么說了。姚連發(fā)嚼著煎餅,抬了抬眼皮子,沒吱聲。 “爸,咱媽身體要是出了問題,別說生弟弟了,她要是整天病病歪歪的,你帶著咱姊妹幾個,這日子可就難混了?!?/br> “你有錢?養(yǎng)著這么多張嘴,我倒哪來的錢?”姚連發(fā)來了這么一句。 這個家,到底誰養(yǎng)著誰?三姐妹哪個吃閑飯了?姚三三瞅了里屋的門簾子一眼,耐住性子說:“爸,缺錢也不在這一時,咱媽要是落下病,可是下半輩子的事,不光是她一個人受罪,你不也跟著受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