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臣被她這副樣子給刺激到，心口瘋狂痙攣著，偏偏滿腔郁氣無處紓解，她剛剛才指責(zé)他不懂“尊重”二字，要是眼下再犯渾，不是把人推得更遠(yuǎn)嗎？

    想明白這個道理，他強(qiáng)忍著心底不適，說：“先別接小囡，我們談?wù)劊@些誤會全都能解除的?！?/br>
    談穎瞪著他，固執(zhí)地伸出手來，“手機(jī)還我。”

    兩人仿佛在做一場拉鋸戰(zhàn)，沈良臣胸膛劇烈起伏著，三番兩次之后還是將手機(jī)還給她，率先敗下陣來。對她，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談穎拿過去就立馬接了起來，那樣子在沈良臣眼中還真是迫不及待，殊不知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繼續(xù)僵持下去。

    “嗯，我在外面，馬上就回去了?！彼囊粽{(diào)柔軟溫和，和剛才面對自己時判若兩人，沈良臣頹然地坐在主駕上，耳邊將她說的每個字都聽進(jìn)了耳朵里。

    曾幾何時，這份溫柔和服帖全是屬于自己的，可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逼的她現(xiàn)在連頭都不想回，多看他一眼都覺得難受？

    車廂里實在□□靜，程季青的聲音也格外分明，“沒關(guān)系，你上次給的鑰匙還在我這，我先進(jìn)去等你?！?/br>
    沈良臣握著方向盤的指骨因為用力而顯得緊繃顫抖，他僵著下巴，生生控制住自己想轉(zhuǎn)身掛斷她電話的沖動。程季青連她的鑰匙都有了？兩人進(jìn)展還真是迅速??！

    “是在加班？要不要我來接你？”程季青那邊像是已經(jīng)開了門，卻還是體貼詢問。

    沈良臣覺得自己肺都快氣炸了，呼吸也越來越不均勻，幸好談穎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br>
    “那路上小心。我買了魚，先蒸上，你回來大概可以吃了?！?/br>
    程季青總算掛了電話，可沈良臣覺得自己的心情依舊沒好受一點點。這兩人那架勢，是已經(jīng)開始搭伙過日子了？那是不是不久的將來還準(zhǔn)備結(jié)婚？

    沈良臣想到“結(jié)婚”這兩個字，情緒已經(jīng)到了無法控制的邊緣，他轉(zhuǎn)頭看著談穎，強(qiáng)迫自己冷靜再冷靜，“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前面就有地鐵站，你回去吧。”之前在療養(yǎng)院門口不好打車，她這才答應(yīng)讓他送，既然現(xiàn)在有更便捷的交通方式，自然不用再麻煩他。

    見談穎已經(jīng)解了安全帶，沈良臣用力握了握拳頭，“談穎，我剛才在學(xué)著尊重你?！?/br>
    “……”談穎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我不喜歡你接他電話，但也沒阻止你?！鄙蛄汲颊f得一本正經(jīng)，邀功似得，“這樣還不叫尊重？”

    談穎已經(jīng)無話可說，沈良臣又道：“這樣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機(jī)會？我送你回去，別的以后再說?！?/br>
    深深吸了口氣，談穎依舊覺得哭笑不得，“沈良臣，那個電話是我的，我接不接還要你批準(zhǔn)嗎？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以后最好不再見，謝謝。”

    看著她摔上車門慢慢走遠(yuǎn)，纖細(xì)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地鐵口，沈良臣陷在椅背間，暴躁地砸了方向盤一拳。眼下他當(dāng)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軟硬兼施，可這個女人就是油鹽不進(jìn)！

    ***

    回到家剛打開門，果然一陣清香撲鼻，廚房是開放式的，所以程季青回頭就看見了談穎，沖她微微一笑，“我就說剛剛好?！?/br>
    程季青穿著灰色襯衫，單手撐著流理臺，回頭看她時表情沉靜又帥氣。談穎看著這時候的他，唇邊也不自覺泛出笑容，“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程季青的表情有一瞬的變化，之后卻沒答她，只是把剛出鍋的菜全都端到了餐桌上。談穎換完鞋走過去，見今天的菜格外豐富，桌邊還放了瓶紅酒

    她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今天是……”

    程季青從冰箱里拿出來一個冰淇淋蛋糕，隨意道：“我生日?！?/br>
    這下談穎是真覺得無地自容了，她這五年幾乎沒記起過自己生日，但是程季青每年都會記得，還用心準(zhǔn)備了驚喜給她。反觀自己？

    其實前幾天她還想著這事兒來著，可這兩天一忙就給忘記了，但總歸不是借口。

    她抱歉地低囔道：“對不起，我——”

    “沒關(guān)系?！背碳厩嗾驹谧肋叄笭柕?，“你陪我一起過就夠了。”

    但談穎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不管兩人的關(guān)系有沒有更近一步，程季青對她而言都是個特殊的存在，像朋友像老師，如今還有些像是親人……總歸自己這樣實在顯得很沒良心。

    她很快拿了外套往門口走，“你等我一下。”

    “哎?！背碳厩嘣谏砗蠛八?，可談穎一步不停。

    待談穎走后，程季青獨自坐在餐桌前，忍不住輕輕揚了揚唇角，他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光是她這樣一個小小舉動，就讓他忍不住地怦然心動，這下子，不知道又要心甘情愿地等多久了？

    而此時此刻，沈良臣的車也不知道在樓下停了多久。

    被談穎拒絕之后他是打算直接離開的，但后來猛然記起這女人家附近有段路非常黑，上次他去的時候記得似乎那一段壓根就沒路燈。他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提前在街角那里等候，后來看著她一路從地鐵站走出來，想著送她到家門口就走。

    可眼看著她上樓，還是沒舍得馬上離開……

    陽臺上散發(fā)出的溫暖燈光，漂亮又溫馨的小碎花窗簾，那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可他還是想留下來看看。要看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是非要看著程季青在她這留宿才甘心嗎？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看到了就能死心？如果真的能，也未嘗不可。

    他正盯著樓道口，鐵門忽然從里面被打開了，接著談穎步履匆匆地從里面走出來，那樣子像是十分焦急。沈良臣馬上坐直了身子，也以為是出了什么要緊事。

    接著她開車離開，他鬼使神差地跟著，可越跟就越心涼。

    她去了商場，他開始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后來好奇之下問了其中一個專柜小姐才知道，她在找一款男士手表……因為是限量款的，店里剩下那只已經(jīng)被客人給提前預(yù)定了，還有一只得過幾天才到貨。

    談穎居然親自打電話去跟那位預(yù)定的客人商量，她站在門口和對方說了很久，沈良臣就那么看著對面鏡子里反射過來的她的表情，那么刺眼，刺眼到他都不敢再看下去了。

    最后許是成功了吧，她舒展眉眼，笑的心無城府，就差在原地跳起來了。

    那種笑容，和曾經(jīng)她用心討好他，換得他開心時的笑容何曾相似？如今的一切一切，屬于過他的一切，當(dāng)真都變成了另一個人的了……他不想承認(rèn)也沒用，所有事實都擺在他眼前，容不得他不承認(rèn)。

    談穎開車離開之后，沈良臣再也沒跟上去，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的厲害，是真的要死心了嗎？可為什么此刻腦子里依舊全是她的身影，怎么都趕不走。

    ***

    談穎去了很久，再回來時氣喘吁吁地，一張臉也因為太過焦急而顯得通紅通紅的，她連外套都沒顧得上脫，徑直朝他走過來。

    程季青安靜地看著她，心底卻滿含期待。

    談穎低聲說：“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而且不管送什么，也沒法表達(dá)我對你的感謝。季青，謝謝你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認(rèn)識你，我真的很感恩?！?/br>
    她從身后拿出一個盒子，包裝精美，打開一看是款男士鉆表。程季青眼神變得越加黝黑，目光guntang地落在她臉上。

    “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粹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我們的將來會變成什么樣，可你給與我的時光，那么寶貴，我會認(rèn)真記住它們?！?/br>
    程季青盯著她看了很久，啞聲道：“你也可以把你以后的時光給與我，談穎，八年，你真的看不懂我的心嗎？”|

    “我——”談穎一時語塞。

    程季青順勢握住她的手，“我不年輕了，沒有幾個八年可以浪費，這么說或許有些卑鄙，但……我今晚本也是有話要對你說的?！?/br>
    談穎倏地抬起頭來。

    程季青頓了頓，像是在醞釀接下來的話，“你知道我的家族很復(fù)雜，我本以為自己可以擺脫他們，但是最后我還是沒能做到。我必須依附他們做很多事，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br>
    談穎愣愣地聽著，程季青似乎很難啟齒，鋪墊了很久之后才道出真實意圖，“母親已經(jīng)在逼我結(jié)婚，我既是程家一份子，當(dāng)然要為程家做點事。但聯(lián)姻這件事，我真的很排斥，幸好她愿意給我一次機(jī)會?！?/br>
    他執(zhí)起談穎的手，目光直直地望進(jìn)她眼底，“她想見見你，如果我喜歡的女孩子，也正好喜歡我，愿意嫁給我，她會愿意成全我的。”

    談穎感覺自己的心臟都挺住了，程季青說完這一切，微微頓了頓，“我知道這樣說會給你很大壓力，但是談穎，我確信自己可以給你幸福。你需要的是我這樣的男人，你這些年和我在一起，很開心不是嗎？”

    的確是很開心，也很自然，但這就是愛情嗎？談穎已經(jīng)越來越搞不懂愛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它是一種感覺，還是一種既定模式，或者是個結(jié)果，她已經(jīng)琢磨不透。只是程季青的這番話，的的確確給了她不小的壓力。

    沒人愿意用自己的婚姻換取利益，她認(rèn)識程季青這么多年，更知道他對愛情和婚姻是何種珍視的心態(tài)。所以這個時候，如果她拒絕，程季青就要配合母親去相親，認(rèn)識一個并不了解的人，共赴一生。

    如果對方品行良好還好，可萬一刁蠻又任性？

    談穎忽然覺得自己責(zé)任重大。

    程季青看她臉色不好，又安慰她道，“你其實并不了解自己，談穎，你愿意為我花心思，說明我已經(jīng)在你心里了，只是你不肯承認(rèn)而已。你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我輕輕拉你一把，你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我懷里。”

    他說著已經(jīng)輕巧地將她攬入懷中，唇瓣緩緩地覆了下去。

    是嗎？是這樣嗎？談穎在心里一遍遍反復(fù)問著自己，在他的呼吸落在自己鼻翼上的時候，還是伸手抵住他胸口。她緊張又局促地說：“我、能讓我考慮下嗎？”

    程季青如今給她的答案是直接走入婚姻，連戀愛都省了，她真的沒法脫口給他回答，越是珍視對待的人，當(dāng)然也越慎重。假若結(jié)局不妙，他們可能真的就是形同陌路了。

    談穎覺得煩躁極了，“我不是在找借口，但是結(jié)婚這個……我還是覺得太倉促了?！?/br>
    “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也并不短了，你了解我?！?/br>
    “對，但在一起生活，這和以前并不一樣?！?/br>
    程季青皺眉看了她好一會，“你是不是，還在想著他？”|

    “不是?！闭劮f很快就答，末了才說，“我愿意考慮，請給我點時間?！?/br>
    看著她眉心深鎖，程季青終究是沒再逼她，走過去撫了撫她發(fā)頂，“你害怕什么我很清楚，我保證不會，我會對你忠誠，沒有欺騙。我愛你，談穎?！眧

    這下子她連多說一句的勇氣都失去了，程季青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溫和笑道：“好，先不說了，八年都等了，再多等幾天也沒關(guān)系。先吃飯?！?/br>
    談穎松了口氣，可胸口依舊沉甸甸的，她往桌邊坐下，吃飯時都忘了夾菜。

    程季青不時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眼底有暗流涌動。

    他承認(rèn)自己這么做很卑劣，利用她的愧疚心，還有些逼迫她的成分在?？伤麤]辦法了，沈良臣出現(xiàn)開始，她或多或少都被影響了，那種每每看著她都在發(fā)呆的感覺很不妙。從前就是因為太心軟才會失去她，如今絕不，絕對不會再讓她有機(jī)會被搶走。

    ***

    這一晚上談穎失眠了，腦子里總是想著這些年和程季青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自從見完沈澤業(yè)之后，她清楚地認(rèn)知到時間對一個人的重要性，她不能再拖累他，不管答應(yīng)與否，這次無論如何都該做出一個了斷。不管對季青還是沈良臣，她再繼續(xù)單身下去似乎對誰都不好……

    第二天她回公司時黑眼圈又重又明顯，陸瓷正好有要緊事找她，進(jìn)來看到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張大嘴巴，“你今天不是要陪我去赴宴，這樣子怎么去？”

    談穎拿出手機(jī)看了看，忍不住嘆氣，“我把這事忘了，待會讓ammy幫我化個妝，應(yīng)該能擋住?！眧

    陸瓷俯身半趴在她辦公桌上，笑瞇瞇地說：“鄒姐，你可很少會這樣，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我最大的煩心事就是你，聽說你和周敬生又開始來往了？大小姐，那種敗家子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臉還是大長腿，他那么濫交你不怕影響你形象？”

    陸瓷見她又恢復(fù)御姐模式，開口就是教訓(xùn)的口吻，坐在那不敢吭聲了。

    正好助理進(jìn)來給她送東西，手里還端著一份早餐。談穎奇怪極了，“哪來的？”

    助理愣了下，“剛剛有人送過來的……”

    談穎看了一眼，猜是程季青送的，這人大概覺得過意不去，想哄她高興？她示意助理放下，坐在那卻一點食欲也沒有，晚上沒睡好的結(jié)果就是，此刻覺得頭痛欲裂。

    見她從抽屜里找止痛藥出來，陸瓷小聲說：“你怎么和我嫂子一樣啊，把止痛藥當(dāng)糖吃，對身體不好的?！?/br>
    “我不吃也行啊，你和周敬生斷了，省得哪天被拍到，我估計這一盒都不夠吃?！?/br>
    陸瓷被她的巧舌如簧給噎住，低頭玩手指，“我們真沒和好?！?/br>
    “總之今晚去周家赴宴，你老實點，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一定不饒你?！?/br>
    談穎故作兇巴巴地嚇唬對方，小姑娘馬上就蔫了，“知道了，都說我們分手了。”

    談穎想說分手算什么，她和沈良臣都分手七八年了，結(jié)果還不是糾纏不清？到現(xiàn)在也沒劃清界限。她想到沈良臣覺得頭更疼了，周家的宴會，那人肯定要去，可惜許念陪唐仲驍出國了，現(xiàn)在一時找不到人頂替自己。陸瓷這死丫頭還得時時有人盯著，她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