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輕舟上，曲水夜霧彌漫，偃真將船頭掉好方向，把木槳交給一旁的侍衛(wèi)，入艙時(shí)，正聽鐘曄對(duì)云憬說道：“郡主還是聰敏得很，今夜殺那兩個(gè)蜀南細(xì)作的事她分明瞧得清楚，卻對(duì)公子一聲也不曾提及。”

    “什么？”偃真驚道，“她竟看見了？”

    “自然，”鐘曄斜了斜眼，冷嘲道，“大總管銷尸毀跡之時(shí)，郡主正在碧秋池邊的山巖下。”

    偃真不敢置信，更不可思議：“郡主小的時(shí)候，但凡看見一點(diǎn)血跡都會(huì)驚嚇尖叫，怎么今夜這般平靜？”

    “她這些年在沈太后和謝太傅膝下長大，自被調(diào)教出不同尋常人的冷靜，我今晚見到的郡主，雖是個(gè)少女，舉止間卻灑脫鎮(zhèn)定，不乏大將風(fēng)度，”鐘曄看了看默不作聲的云憬，不無擔(dān)憂道，“怕只怕，郡主嘴里雖不提及此事，卻從此在心里對(duì)少主有了不好的看法。”

    “是啊?！辟日娌幻庥窒肫鹣惹安卦谛牡椎哪切┡f事，忙附和道。

    云憬容色冷淡，并不理會(huì)兩人的言語，只倚向艙壁，靜靜望著夜下的曲水波瀾。

    誤會(huì)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八年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步步為營，他的心早就冷硬無溫，自不再是當(dāng)初的那個(gè)少年。如今誤會(huì)，遠(yuǎn)比將來她得知了真相再失望的好。

    僖山腳下，東朝貴胄們的高樓府邸連綿成群，諸府圍繞著位在中心的宮廷向四周拓展，站在山頂遠(yuǎn)望，入目便是眾星拱月的勝姿。

    然勝景也有瑕疵，宮廷東側(cè)那一片華貴府邸間，卻有著一處野草叢生、頹敗荒蕪的廢墟。這里人跡罕至，行人路過步伐匆匆，皆是目不斜視，就連相鄰的兩間高府也似不堪忍受此處的殘敗，空蕩蕩地?zé)o人居住。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九月初十這晚，卻有一位將軍在此間廢墟徘徊，連連嘆息聲中竟是不忍離去。

    “將軍，還不走？”跟隨將軍身后的隨從小心翼翼問。

    此刻正是華燈初上時(shí)分，四周耀眼的光彩令此處的殘破格外暗淡，滿生青苔的石階旁，倒有一排常青不老的松柏，在那些已經(jīng)碎塌一半的屋梁上投下了深深的陰影。風(fēng)一吹，陰影幽幽浮動(dòng)，夜風(fēng)中仿佛有一縷無處不在的森寒爬滿背脊，讓那隨從毛骨悚然。

    然將軍卻對(duì)他的催促置若不聞，竟又朝里面走了幾步。

    雜草籠罩的濃蔭間，高臺(tái)孤筑，輪廓依稀可見是昔日的校武場(chǎng)。

    “我當(dāng)初便是在這里學(xué)的武……”將軍撫摸殘壁，往日浮華在眼前一掠而過，清晰得宛若昨日之事。

    “將軍說什么？”將軍聲色幽幽，隨從未聽清，緊緊跟上幾步，不料腳下似踩到什么，“喀嚓”脆裂響，格外分明地飄入兩人耳中。

    “混帳！”將軍看清地上被侍衛(wèi)踩裂的長槍，一聲暴喝。

    隨從驚得跳起來，忙退后幾步。

    “站在那里別動(dòng)！”將軍怒道，彎腰拾起破爛的長槍。槍鋒下紅纓仍在，褪色滄桑，再非當(dāng)年的熠熠灼目，將軍閉目一聲長嘆，猛地運(yùn)勁震斷槍桿，撕下袍袂包裹住槍鋒，大步而出。

    隨從松了口氣，唯恐再踩到什么，踮起腳急步尾隨其后。

    出了府門，青石路上十幾匹駿馬停佇，等候在此的侍衛(wèi)們見到將軍出來都是彎腰行禮。

    “回府?！睂④姾谂壅耧w，翻身上馬，掉頭再望了眼身后這片隱藏在煌煌明亮中的孤僻黑暗，狠狠抽下馬鞭。

    華陽長公主府前，諸人正畢恭畢敬地站著，仰首望著路盡頭。

    眼見遠(yuǎn)處數(shù)十駿騎馳來，鐵蹄聲貫穿耳際，公主府的家老窮極目力看清來人，伸臂隨手拽過來一名仆役，吩咐道：“去請(qǐng)公主，將軍回府了?！?/br>
    駿騎如風(fēng)，眨眼便至，府前諸人單膝跪地，一并喜道：“見過將軍?！?/br>
    騎在馬上的黑衣男子俊面英武，翻身下馬的動(dòng)作無比利落豪爽，揮手道：“都起來吧?！币粩y馬背上以黑綾包裹的物事，便迫不及待地朝府里大步跨去，邊走邊喊：“華陽，華陽，我回來了！”

    “蕭子瑜！”一婦人含笑自花叢間疾步而出，緋色絲裙艷若流火，其間小腹高隆，嘴里嗔道，“半年未回家，怎如此瘋瘋癲癲！”

    蕭子瑜望著婦人憨然而笑，不顧身后眾目睽睽，便上前抱住她，吻她的額，又垂眸看著她的小腹，喜滋滋道：“八個(gè)月了，我就快當(dāng)父親啦?！?/br>
    “是啊。”婦人埋首他胸前害羞地笑，粉面如霞，美目如絲。

    公主府諸仆人見到如此溫馨的一幕俱是心領(lǐng)神會(huì)地微笑，一時(shí)悄悄散去。

    兩夫妻多日不見，想說的話格外多。只是才說兩句，婦人覺得蕭子瑜臂彎里什么硬冷的東西硌人，蹙眉看著那黑綾裹住的物事：“是什么，如此冰涼刺人？”

    蕭子瑜笑而不答，只詢問道：“華陽，我鐘大哥來過么？”

    “不曾來府里，不過鐘大哥這幾日倒常隨阿憬出入宮中，我在宮中見過一次，他只說等你回來讓你去云府聚一聚?！?/br>
    “阿憬？”蕭子瑜沉吟，“云家那位小公子？”

    “天下哪有第二個(gè)云瀾辰？”華陽笑道，又關(guān)切打量他，“你身為豫州刺史，就這樣回鄴都，朝廷會(huì)不會(huì)怪你擅離職守？”

    蕭子瑜滿不在乎：“不會(huì)，明妤半月后將出嫁北朝皇帝，朝廷本就讓各地刺史回鄴都朝賀。我只不過連夜趕路，比其他人提前回來了幾天而已。哦，對(duì)了，我在路上還遇到了湘東王。”

    “什么湘東王？”華陽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口中卻是柔聲勸道，“他是我的親大哥，也素來是你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總這么見外？”

    蕭子瑜又是笑而不語，松開環(huán)擁華陽的手臂，摸摸她的小腹，輕道：“寶寶少安毋躁，等爹爹見了你大伯，稍后再來看你?！?/br>
    “沒正經(jīng)！”華陽笑罵，待蕭子瑜大笑而去后，喚來仆人，“備上好酒，給將軍帶上去云府。”

    “是。”

    蕭子瑜至內(nèi)庭褪下甲胄，換上長袍，攜兩名隨從縱馬至云府。云府新主入住為時(shí)尚短，仆人稀少，多為云閣侍衛(wèi)，往來之間見多識(shí)廣，聽蕭子瑜隨從報(bào)上名諱，知曉輕重，一絲不敢怠慢，徑直將他引入云憬居住的清月舍。一推開清月舍的院門，蕭子瑜正要出聲大呼，卻不妨園里古藤架下的青衣白發(fā)驀然闖入他的視線，叫他整個(gè)人呆立在地。

    安靜的夜色下，那青衣老者坐在藤架下緩緩擦拭著一把古琴。月光淡涼，照上他的臉。

    老者其實(shí)并不老，僅僅頭發(fā)花白。他的容顏依然清俊，只是當(dāng)他唇邊露出如同往昔一般模樣的微笑時(shí)，卻再不見一分明朗豪情。

    那笑容下透著無盡的倦累，看得蕭子瑜心口發(fā)酸。

    老者沒有抬頭，悠悠然道：“小四，不認(rèn)識(shí)大哥了??？”

    “大哥，”蕭子瑜盯著他，依然木愣愣地，“你的頭發(fā)……”

    “老了，白了。”老者淡淡道。

    他手下的古琴不知是何木所造，竟在月下散發(fā)著幽亮的銀澤。他小心地擦好古琴的每一個(gè)旮旯，然后把琴放入一旁的木盒中，這才站起身抬了頭，望著蕭子瑜一笑：“八年未見，小四倒是英氣如初，昔日的幼虎，今日獨(dú)自一人也可氣吞山河。”

    “大哥……”

    蕭子瑜再難忍住，沖上前抱住他，在往日如父如師的大哥面前，無論何時(shí)，他都只是青翼騎中那個(gè)莽莽撞撞、跌跌碰碰、最小最愛闖禍的小瑜兒。

    偃真如今兼領(lǐng)云府主管，聽聞蕭子瑜的到訪忙著仆人送來晚膳，豈料將近園口時(shí)正望見里間一幕，怔怔一瞬，悵然的感觸間不由水澤盈目，悄然轉(zhuǎn)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憶往昔，故如初

    仆人將酒菜擺放在古藤架下的石桌上，又亮了四盞蓮燈懸在一側(cè)。

    蕭子瑜覺得那么多人杵在此處，實(shí)在礙事，不由緊緊皺眉。鐘曄了然一笑，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br>
    眾仆退出，清月舍復(fù)又寂靜如初。

    身處他處，總得有所顧忌。蕭子瑜想起此間主人，抬頭望了望清月舍里唯一的閣樓，見樓上燈火盡滅，黑漆漆的不似有人在，疑道：“清月舍素來是云氏少主所居，今日怎么不見云家那位小公子？大哥，我們要不要等他回來了再用膳？”

    “不必，”鐘曄自斟自飲，笑道，“少主今日入宮為陛下治病，已是累極，回來便歇下了。”

    蕭子瑜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這些年里，云濛哥哥身體可好？”既然說到云憬，出于禮節(jié)，也是出于思念，蕭子瑜不得不問候一聲那位云閣閣主、亦是剡郡云氏如今的族主云濛。

    只是云濛的名字一出口，他就立即想起八年前自己跪在文昭殿時(shí)，見到那支裝在錦盒里血淋淋的手臂自御案上滾落在地的殘忍一幕?？v使馳騁沙場(chǎng)多年，每每一想起此事，他卻總?cè)滩蛔∫粋€(gè)寒噤。不是出于膽怯，而是出于錐心的不忍。因?yàn)樗胂蟛怀觯缢茲鞲绺缒前銣匮湃岷偷娜藫]劍自斷一臂、血灑飛濺時(shí)的慘烈景象。

    但任由他再想象不出，那些發(fā)生的事卻都如烙鐵入骨，生生刻在了那里，永生難以磨滅。

    昏黃的燈光暗淡了蕭子瑜的面色，鐘曄明白他想起了什么，輕言緩解：“主公身體很好，多謝蕭將軍記掛在心?！?/br>
    “大哥說什么呢？”蕭子瑜果然從往事里回過神，不滿橫眸，“什么蕭將軍？”

    鐘曄笑道：“小四也不必再想著前事，當(dāng)年的痛，當(dāng)事之人俱知其深，不過今日不同往日。如今主公和夫人離開剡郡云游四海，前幾日少主接到主公飛鴿傳回的信，他們此刻已在夫人的家鄉(xiāng)，塞北草原上了?！?/br>
    “是么？”蕭子瑜心中卻另起郁結(jié)，仰頭灌下一杯酒。

    鐘曄手指摩娑著酒盞邊緣，忽道：“小四，你當(dāng)初難道就沒有怪過主公麼？”

    “主公？大哥的哪位主公？”蕭子瑜揚(yáng)眉間似有一分惱意，“云濛哥哥么？”

    鐘曄苦笑：“你是怪我背棄郗氏家臣的身份，投靠到云氏門下？”

    蕭子瑜靜默一會(huì)，輕道：“我有什么資格怪你？想來你也是有苦衷的。何況郗哥哥當(dāng)年說過，云濛此人品高質(zhì)潔，世上無二。他是郗哥哥的骨rou兄弟，當(dāng)年郗氏一族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云濛哥哥自斷一臂上書朝廷，手足之裂，表面是脫離干系，可我總覺得他背后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br>
    鐘三聞言嘆息：“小四，世人都說你莽撞性急，我卻早就知道，你的心思是何等細(xì)致。你有的，不是常人的小聰明，而是大智。知道么，當(dāng)年的事發(fā)生后，我最慶幸的，是你沒有被牽連進(jìn)去?！?/br>
    “慶幸？”蕭子瑜放聲大笑，漲紅了臉怒道，“你以為我愿意嗎？你以為，這些年我過得就這樣地心安理得？”

    “小四……”

    “你慶幸，我卻惱恨自己！”蕭子瑜低吼道“為什么那時(shí)候自己會(huì)去南疆賑災(zāi)，為什么郗哥哥出事的時(shí)候，我卻還沉浸在剛剛?cè)⑵薜男腋Ｖ?！我回來遲了一刻，你們就都撇下我紛紛離開了。大哥你能知曉我當(dāng)時(shí)的心情嗎？那時(shí)候，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無用！我在文昭殿前跪了三日三夜，太后卻無法聽入我說的任何一個(gè)字，非但不讓我翻案，朝廷事后還因賑災(zāi)之功封我為驃騎大將軍！大將軍……”

    心里多年壓抑的痛恨與委屈終在此時(shí)噴涌而出，讓他心情激烈，再難克制，手臂一抬，將在殘敗的郗府找到的槍鋒擲在石桌上，恨道：“長槍猶在，人卻消無。若當(dāng)年我在鄴都城，絕不叫沈……”

    “住口！”鐘曄厲喝一聲。

    蕭子瑜在他的喝聲下怔了片刻，忽然以手覆面，雙肩微顫，難以言語。

    鐘曄伸手撫了撫他的肩膀，輕聲道：“小四，你和我，和韓弈，和那殷桓都不一樣。雖然我們?cè)谲娭袔で鞍萘诵值?，但我是郗氏家臣，韓弈是江湖俠客，殷桓亦是落魄的士族?？赡闶捵予s是先帝的養(yǎng)子，世襲的汝南王，身份尊貴，與我們絕然不同，而且當(dāng)時(shí)你才二十歲，是那么好的年華，正當(dā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shí)候。當(dāng)年郗氏一族被誅千人，雖不曾連累到主公帳下的軍隊(duì)和其他將軍，但韓三為救少主死了，還有……”

    鐘曄停頓一下，垂眸望著地上的月光，思了一瞬，才低低嘆息一聲續(xù)道：“這么多的性命已然讓主公死而難安了，何必再添你這一條？你活著，好好地活著，身為本朝的一個(gè)大將軍好好地鎮(zhèn)邦守國，主公于九泉下或許還能有那么一絲安慰。青翼騎靈魂不散，有小四你繼續(xù)?！?/br>
    蕭子瑜的手慢慢自臉上落下，他望著他的鐘大哥，如同往昔年少時(shí)，當(dāng)自己遇到困難他總可以在大哥身上獲得令自己振作起來的力量一般，悔恨愧疚的目光在鐘曄的注視下終于慢慢轉(zhuǎn)變成了刀劍一般的鋒銳之利。

    “大哥說得對(duì)，青翼騎靈魂不散，我會(huì)繼續(xù)?！?/br>
    鐘曄淡淡一笑，用手背擦去了蕭子瑜臉上的淚痕，搖頭嘆道：“多大了，都快當(dāng)?shù)娜肆?，還哭?！?/br>
    蕭子瑜不好意思地?zé)t了臉，可惜眨眼卻又頹然下去：“我還是覺得遺憾，當(dāng)年郗家子嗣不曾保留一人下來，郗哥哥后繼無人，是東朝大恨?！?/br>
    鐘曄聞言目光一閃，側(cè)過臉給他倒了一杯酒。

    蕭子瑜看了他一眼，躊躇道：“大哥，我從豫州回來時(shí)，路上見到了蕭璋?！?/br>
    “湘、東、王！”鐘曄冷聲一笑，陰寒的聲音似自齒縫間擠出，犀利刻骨，“當(dāng)年若非他追捕獵物般地瘋狂追殺，韓三就不會(huì)喪命，郗家也不會(huì)絕后了！”

    蕭子瑜望著他，欲言又止。

    鐘曄皺眉：“你想說什么？”

    蕭子瑜道：“我覺得，蕭璋也許并非真是那樣喪心病狂的人?！?/br>
    眼見鐘曄目色大變，蕭子瑜忙伸手將他按住，急道：“大哥先聽我把話說完，我絕不是因?yàn)樗俏液腿A陽的兄長才出此言?！?/br>
    “好，”鐘曄一振衣袖，冷笑道，“你且說來聽聽?！?/br>
    蕭子瑜道：“大哥可還記得昔日郗哥哥和蕭璋聯(lián)手在安風(fēng)津?qū)贡背锨值氖拢俊?/br>
    “記得，”鐘曄聲音冷淡，“那還是你第一次上陣作戰(zhàn)?！?/br>
    蕭子瑜頷首道：“正是因?yàn)槭堑谝淮危也庞浀酶裢馇宄?。那次?zhàn)役時(shí)逢怒江水訊，打得異常艱難，是蕭璋請(qǐng)命領(lǐng)輕騎三百誘敵，孤身入虎狼巢xue，大義凜然，亦是郗哥哥為救蕭璋受箭傷險(xiǎn)些喪命，情誼深重。我五歲被父皇收養(yǎng)，父皇駕去后，我跟在沈太后身邊長大，雖和蕭璋不熟，但也知他是最重恩情的人，應(yīng)該不至于后來――”

    “可你忘了，此戰(zhàn)當(dāng)年曠日良久，蕭璋年僅兩歲的兒子夭折在宮里，蕭璋的生母褚太妃當(dāng)場(chǎng)昏厥也差點(diǎn)死去，因主公的軍令，蕭璋連兒子的最后一面也沒見著。這可是父子連心之痛。他二人因此事私下動(dòng)手無數(shù)次，你不知道？”

    蕭子瑜道：“但他們后來不是握手言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