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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市井人家(種田)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這道菜喚作千里追風(fēng),聽說吃了這個眼明手快,就好似千里眼順風(fēng)耳也似,也不過是個好彩頭,這還是碧霞奴的親娘在世的時候教的,最是費火費力,所以尋常倒不做這個,今兒有心磨磨自個兒的性子,才想起來,沒想到好幾年不做了,如今一嘗,竟還是那個味兒,雖然高湯要冷吃,鮮味兒還是釅釅的透了出來。

    又掂對了幾個小菜,吩咐廚娘進(jìn)來擺飯,三郎還不曾吃過這樣金貴的東西,一連聲兒的稱贊碧霞奴,是個仙女兒下凡,偷出了天宮里的菜譜兒,哄得媳婦兒笑得花枝亂顫,心里隱憂也少的幾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總不見那一頭的新人進(jìn)門,丈夫連個口風(fēng)也不肯透出來,碧霞奴漸漸倒把心思淡了,又恍惚聽見街面上的人說起,那花魁娘子贖了身嫁到外鄉(xiāng)去了,莫非當(dāng)日之事不過是個誤會?

    這一日忽然收到了一封家信,一瞧信皮兒,敢情是從秀才第寄過來的,碧霞奴倒是好生納悶,好端端的怎么那陳氏小姨娘倒想起自個兒來了。

    拆開了一瞧,里頭字跡歪歪扭扭的,文法也不大通順,一瞧就是麟哥兒的手筆,照例開頭一兩句酸詩,引經(jīng)據(jù)典的還不一定對,碧霞奴忍住了笑往下看,卻瞧見麟哥兒千恩萬謝,說是給自個兒找了個漂亮媳婦兒。

    碧霞奴看了信,倒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的就娶了媳婦兒,雖說如今麟哥兒不是喬家香主,到底開恩叫他們住著秀才第的房子,成親之前也該叫人傳個話兒才是,又說是自個兒給安排的親事,越發(fā)想不明白。

    換了引弟兒一問,原是喬老板兒前去收租的時候遇見的,托他帶了信來,叫進(jìn)來一問,喬老板兒也是一頭霧水:“好整齊標(biāo)致的模樣兒,就是不會拿正眼瞧人,細(xì)條條的身子,說話兒也喬模喬樣的,看著不像是良家出身?!?/br>
    打發(fā)了喬老板兒,碧霞奴倒覺著這陳氏小姨娘也當(dāng)真有意思,自己是個姐兒也罷了,怎么叫兒子也討了個從良的,剛想到這兒,忽然對上了前事,心里有個猜疑,只等晚間丈夫來家再說。

    偏生晚上三郎出去吃酒,傳了話回來說不必等他吃飯,碧霞奴自個兒隨便吃了兩口,與丫頭一起給冰姐兒洗了澡,哄睡了孩子擱在悠車兒里,自己也昏昏沉沉的,正要朦朧睡去時候,三郎才回來了。

    要起身服侍,叫三郎按住了道:“今兒答謝唐少爺和琴官,吃了酒,只怕來家沖撞你,自己又上澡堂子泡過了才回來的,省得你還要伺候我,如今就換我服侍你罷?!?/br>
    碧霞奴心頭一熱,隨口問道:“答謝他們做什么呢?”三郎正要與她說起這事,因笑道:“我替你原先那個弟弟尋了一門親,托了琴官做媒人,所以請他?!?/br>
    喬姐兒一聽就全明白了,吃了一驚道:“你把那賽貂蟬姑娘贖出來,敢情是要打發(fā)到田莊子里頭去呀?”

    三郎聽了這話失笑道:“不然怎么樣?難道要把她收房么,這姐兒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只是不懂得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道理罷了,自個兒做了神女這些年,也沒遇見一個楚襄王……”

    碧霞奴嘆了口氣道:“就算是恁的,來日大了,少不得就嫁做商人婦罷了,你又何苦這樣擺布她,我們家原來那個麟哥兒品貌又不出眾,成日家只知道傻吃悶睡,配了她,只怕家里日日都要雞飛狗跳的呢?!?/br>
    三郎聞言冷笑一聲道:“從前陳氏小姨娘對不住你,如今這賽姑娘也是個不知道好歹的,我看他們一處作配倒是合適,常言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就莫要替古人擔(dān)憂了,時辰不早,咱們睡睡吧?!闭f著,摟了渾家上床歇息。

    ☆、140|紅衣女奪銀劫鏢

    說話兒間碧霞奴的肚皮一天一天的挺了起來,這一胎可比冰姐兒辛苦多了,自從足了月份,孩子就沒有一天安生過,晚上睡下時都給他踢醒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碧霞奴可是一天天的瘦下去,懨懨的又吃不下東西,聞見一點子腌臜氣味兒就都吐出來。

    三郎急的連買賣也顧不上,都托付給侯兒和琴官兩個,自己每日里拘了蔣杏林,百般調(diào)治。蔣太醫(yī)家里招弟兒也正待產(chǎn),碧霞奴心里不落忍,時常叫他回家去,一面勸說丈夫莫要恁般心急。

    三郎見渾家眼見著瘦下去,一張小臉兒越發(fā)尖俏了,蹙了眉道:“這小孽障莫不是前世哪個冤孽來討債的,若是再不安生,咱們也不養(yǎng)活了,叫蔣先生來,一碗藥打發(fā)了這奴才!”

    碧霞奴原本孕中氣兒不順,當(dāng)媽的聽見這話還了得,登時就掉下淚來:“一直沒有個哥兒,如今好容易懷上了,連蔣太醫(yī)都是十拿九穩(wěn),這話也是你這個當(dāng)親爹的該說的么……”

    三郎知道自己急躁,趕忙就半跪在炕沿兒哄著媳婦兒道:“你快別動氣,家里甚事我都依你,只是瞧著這小畜生太不知天倫,還沒落草兒就折騰生身之母,心里替你委屈?!?/br>
    碧霞奴往日見了那些對夫妻兩口子,多半有為了養(yǎng)男孩兒爭吵的,當(dāng)日自己的爹媽何等恩愛,還是逃不出立嗣這件大事,到頭來也沒個有始有終,如今丈夫愛惜自家,竟勝過親生兒女,心里哪兒還能怨他。

    收斂了怒氣,順勢靠在三郎懷里柔聲道:“我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一股子急火,才對你嚷了幾句,明兒等這一胎養(yǎng)下來,來日大了定要說與他聽聽,爹媽從來不曾紅過臉兒,就為了他有過這么一回?!?/br>
    這一胎雖說折騰人,碧霞奴的身子卻比當(dāng)日懷著冰姐兒的時候健碩多了,也不知道腰酸背疼,走路也有力氣,想著整日落炕自怨自艾的,對自己和孩子都不大好,反而領(lǐng)著冰姐兒出去逛逛,再不然就自己想起來什么吃食,掂對著做。

    元禮府冬天寒冷,家家都樂意煽羊rou鍋子吃,張府上做了幾回,都還算得味,只是羊rou切得不薄,難免有些腥膻之味。

    三郎和冰姐兒倒都愛吃,只有碧霞奴嫌做得不精細(xì),咽不下去。這一日帶了冰姐兒,叫丫頭跟著外頭逛逛,可巧走到回回營的買賣,見賣的口外新鮮羊rou,大冷的天兒已經(jīng)凍好了,若是買回去正好切薄片兒。

    冰姐兒已經(jīng)冒話兒了,自小兒吃著親娘做的精細(xì)吃食,是個會吃的主兒,見了羊rou鋪子,拿手點了點:“rou!”

    逗得碧霞奴和引弟兒都笑了,里頭那小伙計的瞧著冰姐兒生得精致,心里也喜歡,招呼主仆倆給孩子買一塊家去吃,小伙計不過十二三歲,生得虎頭虎腦的招人喜歡,頭上帶個小白帽,是清真貴教的娃娃。

    碧霞奴點了點頭,引弟兒會意,上前挑了一塊肥瘦相間的,會了錢,拿油紙包了來家。趁著還沒化凍,碧霞奴下了廚親自cao刀,廚娘丫頭老媽子攔不住,只得由著她。

    碧霞奴雖然做了幾年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了,如今刀工可是一點兒沒放下,幾個廚娘在外頭候著,聽見里頭叮叮咚咚刀起刀落的聲音,都是懂行的,就知道這位奶奶了不得。

    嘖嘖嘆道:“聽聽這刀法,前些年我在京里何大人府上做廚娘的時候,單管著切蔥花兒的勾當(dāng),做了這些年,也巧不過我們奶奶去?!?/br>
    另一個嫌她總說自個兒在京里謀過差事,陰陽怪氣兒的道:“嫂子既然有恁么好的前程,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回我們元禮府來了?”

    那一個倒沒聽出來是打趣兒她,臉上一紅道:“嗨,我們府上那個何大人真說不得,就連廚房里的廚娘都要用十九歲往下的,我十五歲進(jìn)府,十九歲就革了差事出來嫁人了,且喜生得五大三粗,丈夫也不疑心,我可給你們說,我邊兒上那個專管包包子的姐兒,生得細(xì)條條嬌軟軟的,就叫何大人睡過了!”幾個婆娘聽了都嘖嘖的嘆息,罪過可惜四個字說了半日。

    碧霞奴備好了料,叫人燒炭,自個兒在鍋里碼了佐料,蔥姜蒜都切得細(xì)細(xì)的,又?jǐn)R了大海米、雞翅尖兒,趁著白水就可在里頭借味,一會子炭燒好了往鍋子肚兒里一加,光是白水就煮出鮮味兒來。

    端上桌來,羊rou碟子每人跟前兒擺一個,三郎上了桌,拿筷子夾起一片兒來,對著燈影兒一瞧,晶瑩剔透的,點頭贊嘆道:“這樣好刀工,不做紅案第一把交椅倒是可惜了?!?/br>
    一家子團(tuán)團(tuán)圓圓圍坐著吃個打邊爐,冰姐兒還太小,原本吃不下這些,且喜娘親的刀工精湛,一片羊rou涮好了擱在吃碟兒里,當(dāng)真好似一張紙那么薄,小人兒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

    冰姐兒年紀(jì)太小,很少吃些厚味的東西,如今嘗過了這個鮮味兒,等不得,小身子一躥一躥的趕著要吃。

    碧霞奴自個兒都來不及吃,先把小人兒喂飽了,底下丫頭要接著,她又舍不得,撿了菜rou,在唇邊吹涼了,蘸著佐料兒送到小人兒嘴里,看著她咽盡了,才喂下一口。

    一個小奶娃能有多大飯量,不過吃了幾片rou幾口菜,就摸了小肚皮懨懨的要睡。打發(fā)小人兒睡下了,碧霞奴才得空兒吃一口東西。

    一家子吃了飯正收拾,忽然聽見前頭小侯掌柜的急三火四進(jìn)來,在門首處要回話兒,是引弟兒還是誰給攔下了,說姐兒正睡著,明兒再來。

    那小侯掌柜的略微高聲道:“使不得,禍?zhǔn)铝?!”冰姐兒原本淺眠,吃了這一嗓子,倏忽睜開了大眼睛,哇的一聲就哭出來。

    三郎眉頭一皺就要出去,還是碧霞奴攔住了道:“侯掌柜不是那一等沒眼色的,定然是有要緊事,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當(dāng)做自個兒的買賣打理,你可千萬莫要說重話。”

    三郎原本有些惱怒,聽見碧霞奴規(guī)勸,稍微回轉(zhuǎn)過來,點頭道:“叫丫頭們哄著孩子,你且歇歇,我到前頭支應(yīng)著,出不了亂子?!?/br>
    到了柜上,見小侯掌柜滿面愁容,手里拿著書信,見他來了趕忙上前來抱住了道:“三爺,咱們的鏢車叫人給劫了!”

    張三郎卻往這個事上面想,這些年鏢局子的生意做得順風(fēng)順?biāo)恐ǘ绲娜饲?,路遇見占山為王的賊寇強(qiáng)盜,只要亮出花逢春的旗號,就再也沒有不讓過去的時候,怎么今兒忽然就失手了。

    連忙傳了跟去的伙計,那鏢師叫人打的不輕,臉上身上都掛了彩,如今壞了自個兒的名頭,也是滿面含羞帶愧的進(jìn)來給三郎請了安。

    張三郎也是個練家子,打眼兒一瞧就知道對方功夫不弱,總比自己強(qiáng)出幾分來,是個硬茬子,蹙了眉道:“是在什么山頭丟的鏢,損失了多少箱籠?”

    那鏢師苦著臉道:“那山頭是我們走慣了的,荒山野嶺根本就沒有占山為王的大王,偏生這一日走到了一座嶺上,叫一個穿紅的姑娘攔住了,瞧著約莫二十歲上下,生得好整齊標(biāo)致的模樣兒,見了我們的鏢旗子,就問花逢春在哪里。

    我們都回說花兒爺還在牢里住著,他老人家住慣了不肯出來的,誰知那姑娘冷笑了一聲,上前來就奪了旗子,她輕功已臻化境的,我們幾個人只覺得眼前一片紅云,都瞧不清楚身法,鏢旗子就叫人奪了去。”

    三郎聽見這話倒吸一口冷氣,這姑娘只怕與花二哥有些瓜葛,如今見自己打著他的旗號,遷怒于自家,因問道:“到底丟了多少東西呢?”

    鏢師臉上一紅:“丟……丟了五兩銀子……”

    張三郎聽見,心都涼了,一下子就坐在椅子上頭沒了言語,那小侯掌柜倒是不知道道兒上的規(guī)矩,聽見不過是丟了五兩銀子,嘻嘻一笑道:“想是個過路的俠女,一時短了盤纏,找咱們的買賣借個十兩八兩的?”

    三郎蹙了眉道:“你懂什么,這是來砸場子的,不要金不要銀,要的就是你們鏢局子的名頭,連五兩銀子都保不住,還保的什么鏢!”

    這話說得不假,張三郎如今干了幾年鏢行的買賣的,這綠林道的事情漸漸的摸清楚了,道兒上規(guī)矩粗略懂些,看來這位紅衣女子,只怕就是花逢春久在牢獄不肯再現(xiàn)江湖的原因,誰知他仗義相助贈送了鏢旗子,這才抖摟出了藏身之處……

    想到此處連忙問那鏢師道:“這位紅衣姑娘可曾留下什么話沒有?”鏢師趕忙點頭道:“有的,說是想要回銀子和鏢旗,就拿花二爺?shù)男雄檨頁Q,若是不肯交出花二爺,咱們鏢局子的買賣就算是不能再干了……”

    張三郎這幾年總擔(dān)心花逢春什么時候想清楚了就要出獄,到那時候自己的這個買賣連本帶利都是要還給二哥的,才算是不違了江湖道義,所以每每有了資本,也都換成了旁的房屋地業(yè),出了送給妻子的一處絨線兒鋪,還有一個大飯莊子,一個小客店,一家生藥鋪子,如今就算是金盆洗手,滿破倒也夠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銀錢這東西哪兒有賺夠的時候,倒不如趁此機(jī)會撤步抽身,帶著妻子兒女過些太平日子。

    ☆、141|平鍋rou驢打滾兒

    張三郎找來幾個管事的商議了一回,吩咐別的鏢趟子莫要理會,若有來退鏢的只管把銀子還給人家就是了。

    過了幾日,這件事情可就在江湖上嚷嚷動了,果然好些個商家聽說張家的鏢局子在江湖上得罪了有本事的綠林道,只怕遷怒于自己的鏢車,紛紛的都來退鏢,轉(zhuǎn)眼間一日發(fā)出去四五趟鏢的大鏢局子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碧霞奴雖說不管外頭的事,倒也時而聽見老婆子丫頭們在外頭串閑話,這一日喚了引弟兒過來悄悄的說道:“你這幾日聽沒聽見你們爺在外頭的買賣是怎的了?我恍惚聽見說是咱們家的買賣不靈?”

    引弟兒看了看碧霞露的肚皮,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都是那些丫頭老媽子們在外頭嚼舌頭,奶奶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碧霞奴聽他言下之意,好像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柔聲說道:“好丫頭,你莫怕,有了什么消息只管對我說?!?/br>
    引弟兒只能嘆了口氣說道:“恍惚聽見外頭有人說,有人劫了咱們家的鏢,還是個穿紅的姑娘呢!生得如花似玉的,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樣的勾當(dāng)。”

    碧霞奴聽見這話唬了一跳,連忙問道:“那鏢車怎么樣了?可成追回來不成?”

    引弟兒搖搖頭道:“倒也沒劫了鏢車,只拿了幾兩銀子就走了,說是要削一削咱么家的名頭,可是三爺說了,我們不追呢!就因為這個,如今來退標(biāo)的人可多了,沒有十家也有八家?,F(xiàn)在咱們家的買賣,也都去靠著原來的老主顧、老街舊鄰們幫襯著,再不像往日那般熱鬧了。”

    正說著,忽然搖籃里的冰姐兒醒了,張著小手要引弟兒抱她,看樣子是想出去玩兒。

    碧霞弩趁著這個空當(dāng),打發(fā)引弟兒帶了冰姐兒出去逛逛。自己把方才的話放在心里細(xì)想了一回,慢慢的就理出了一個頭緒來。

    記得當(dāng)日三郎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鏢局的生意他原本不在行,不過是托了花二哥的人情,得了那一桿小標(biāo)旗子,江湖上有個名號,這才做得順風(fēng)順?biāo)?,這些年來不曾丟了鏢,在綠林道上闖出了名頭,生意越做越大。

    碧霞奴也曾勸他,如今也有了功名,又是知縣相公的至交好友,何不把花二哥從牢里解救出來。這買賣如果他要,就給了他去,若是念著以往的情分,就按三七四六,或是五五對半分成都行。

    當(dāng)日三郎搖搖頭笑道:“這事兒可不像你合計的那么簡單,花二哥這幾年不在江湖上走動,雖然不曾與我細(xì)說,估摸著好似是欠了一位姑娘的人情,常言道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不說,我也不好問去?!?/br>
    碧霞奴如今聽見是一個紅衣姑娘劫了鏢車,略放在心里想一想就琢磨出頭緒來了。只怕這姑娘就是當(dāng)日花二哥得罪的那一位。只是不知道兩人之間還有什么隱情……

    眼見著張三郎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漸漸的消瘦了下去,碧霞奴知道他瞞著自己的用意,是怕渾家擔(dān)心,只是夫妻本是一體同心的兩個人,有福同享還要有難同當(dāng)才是。

    不如借著晚上做幾個像樣的小菜,夫妻兩個對坐把酒言歡,趁機(jī)與他商量商量這事兒應(yīng)該怎么辦。

    打定了主意,只身來在廚房里,問里面的廚娘說道:“昨兒我出去買的那塊羊rou還有沒有了?”廚娘回說剛好還剩了一半兒,碧霞努聽了點點頭,打發(fā)他們出去。

    還是自個兒系了圍裙,抄起一柄長刀來,就這羊rou的紋理切的薄薄的、透明的薄片兒,用自己往日里秘制的佐料腌制好了,加了醬油、料酒、白霜、胡椒粉、大蒜、生姜、槽油、芝麻等物,腌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撈出一片來擱在丁香小舌上一舔,已經(jīng)入味兒了。

    另外細(xì)細(xì)的刀工切了一碗蔥花,找來一個平底鍋,燒鍋起灶,把鍋燒得滾熱,淋上一點子蓖麻油,等油一熱了就先把羊rou一股腦的倒進(jìn)去,然后撒上蔥花,用鏟子翻炒起來,等到羊rou稍微變色,立刻就盛了出來,保證羊rou口感細(xì)嫩不發(fā)柴。又舀了兩碗上好的玉粒米,上鍋蒸了一盆米飯。

    想著原先三郎和閨女都喜歡吃驢打滾兒,盛了一碗糯米粉,加了雞蛋清兒和了面,上蒸鍋蒸熟了,拿搟面杖搟成一張大餅。底下鋪了一層黃豆面兒,上頭涂的滿滿的一層豆沙餡兒,卷了一個卷子拿刀切的細(xì)細(xì)的,做了兩三個小吃碟兒。

    預(yù)備了好了吃食,瞧瞧天色也該用晚飯了,命人去前頭柜上請三爺回來,說今晚上要和他一處吃飯。

    張三郎的生意如今變得門可羅雀,也不像原來那么繁忙。在前頭應(yīng)承著,不過是怕他媳婦兒多心,也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事情。

    如今聽見碧霞奴邀了自己回去,趕忙穿過了三進(jìn)院子,進(jìn)了內(nèi)間屋里關(guān)切問道:“聽丫頭說你急著喚我回來,可有什么要緊的事嗎?莫不是肚皮又不得勁?”

    碧霞奴搖頭笑道:“看你這幾日在外頭忙著生意,特地做了一頓好的,犒勞犒勞你,也給我們家的小饞貓解解饞?!闭f著伸手抱了冰姐兒,逗了她一會。小人兒也不知道父母的生意出了什么岔子,少年不識愁滋味,還是咯咯兒的樂。

    三郎瞧見了閨女,心里的愁苦解了大半,又見桌上擺著豐豐盛盛的一桌酒席,里頭的大菜是自己最愛吃的平鍋rou,心中歡喜坐了下來,對媳婦兒道一聲“生受了?!币患易映燥?。

    碧霞奴一面給丈夫布菜,笑道:“如今闊了,家常倒不常做這個。你還記得原先我們窮困時候,每次趕完了廟會,若是賺了一點小錢,就去馬老板的回回營rou鋪里切一塊羊rou來,給你做這樣的平鍋rou吃……那時候其實日子也不算苦,十天半個月也能吃上一回,解解饞。倒比如今每日里大魚大rou的吃著,覺著日子更有滋味呢?!?/br>
    張三郎恍惚覺得媳婦兒今天話里有話,意有所指,可是他原本是個直性的漢子,不與他明說他也不好問,只得埋頭吃飯。冰姐兒更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吃貨,見桌上有rou,眼睛就不往別處盯,把頭埋在小碗里拱著找rou吃。

    碧霞奴去怕孩子噎著了,拿烤rou的汁子拌了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她吃。小人的飯量不大,吃了小半碗就打著飽嗝吃不下了。又見桌子上還有驢打滾,嚷著要吃。

    碧霞奴怕糯米的東西吃了克化不動,只給她咬下來小半塊兒,送在嘴里,也就實在吃不下了,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子,伸手要找引弟兒抱,想出去玩兒。

    可巧如今婧娘已經(jīng)成婚,也不在絨線兒鋪里住著,倒是李四郎一家子搬了過去,也就用不著阿寄看門了,三郎夫婦依舊把那條大狗帶了回來,擱在自家的二進(jìn)院子里頭,也好看家護(hù)院,沒事還可以陪小人兒解解悶兒。

    冰姐兒不知怎的想起那條大狗來,伸手讓招弟兒抱著,咿咿呀呀的吐字兒:“阿寄!”引弟兒知道冰姐兒是想去和家里的大狗玩耍,請過了奶奶的示下,抱著姐兒出去了。

    房里就剩下三郎和碧霞奴,見丈夫不開腔,只得自個兒先說:“這幾日怎么瞧你不像往日恁般忙碌了,我也是打聽了一個荒信兒,說是咱們家的買賣叫人砸了,到底是為什么……

    依我看這樣混跡江湖的買賣也不是個長遠(yuǎn)之計,咱們家現(xiàn)在又沒有男娃,難道叫冰姐兒大了也做這些舞蹈弄棒的營生么,要叫我說,這也算是個機(jī)緣,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不如就勢退步抽身,依舊過清貧日子怕什么,你我都還年輕,也能做事養(yǎng)活老的小的?!?/br>
    三郎原本是怕妻子孕中多思,才沒對她說起這些個糟心事兒,如今見碧霞奴這般識大體,心里一松快,笑道:“說來倒是一件奇事?!本桶涯羌t衣女子如何劫鏢,非要求見花二哥的事情說了一回。

    碧霞奴搖頭嘆道:“我聽人家說,這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怎么偏生二哥就是瞧不上,可見這三生石上的姻緣也是天注定的,就好比縣尉唐家那位宋氏大娘子,雖然不言不語的,生得不算伶俐,可模樣兒脾氣也都是不錯,偏生唐少爺就是不肯放在心上……”

    三郎笑道:“你自個兒的肚皮還沒照顧好,又想起人家的事情來了,你且放寬了心吧,就算這鏢局子的買賣叫人都算計了去,咱們還有三四處買賣鋪戶,兩處房屋地業(yè),加上鄉(xiāng)下的那幾處,滿破都夠用的?!?/br>
    夫妻兩個把話說開了,心里也都踏實,碧霞奴方才不曾好生吃飯,這會子有些饑餓,三郎趕忙服侍她再添了一碗熱飯,自己也陪著用了一碗,正吃著,忽然聽見門外頭一陣熙熙攘攘的,緊接著就是引弟兒抱著冰姐兒進(jìn)來,慌慌張張的說道:“爺,禍?zhǔn)铝?,外頭好幾家兒在咱們這里保鏢的客商要往里頭闖,若不是阿寄咬散了,只怕唬著了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