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默默的做著，做著一切她認(rèn)為會(huì)贏得喜歡的事。

    這三年來，她委屈么？

    她委屈。

    可她從未向任何人說過，即便是李嬤嬤。

    可就在方才，她忽而覺得暢快了許多，她覺出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被人抱了起來，她的頭靠在那人身上，又低低的說了一句：“沈謙之，若是從未遇見你便好了?！彼f著，卻下意識的將身子更靠近了身邊的人。

    沈謙之聽后，不禁將懷中的人摟的更緊了。

    一個(gè)未被明顯偏愛過的人，便不會(huì)有向別人任性與要求的勇氣。

    他知道，唯有她擁有了這樣的愛，才能驅(qū)散心內(nèi)的恐懼，對他的恐懼。

    這回，換他去守著她。

    他知道孟妱病了，可他也瘋了。

    第73章 “懷儀，你安心睡，我就……

    沈謙之將孟妱抱回了戚宅，玉翠回了街上沒瞧見孟妱，便匆匆趕回了宅子，一進(jìn)屋，便見沈謙之坐在榻前，她微微怔了怔，臉上亦露出喜色。

    “郎君?！?/br>
    這個(gè)人還活著，便是極好的。至少，姑娘該不必那樣傷心了。

    沈謙之抬首瞧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又將視線回到榻上。

    見孟妱安靜的躺在榻上，玉翠這方覺出不對來，緩步上前，見榻上的人面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眉頭也輕蹙著，她忙伸手至她額前輕挨了挨。

    她輕呼了一聲：“呀，姑娘這是發(fā)熱了?！?/br>
    孟妱病了，玉翠倒也不覺稀奇，這三五日都已不曾好好進(jìn)食了，又總在那茶寮中吹冷風(fēng)，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沒個(gè)不病的道理。

    見沈謙之只穿著粗布衣衫，一頭青絲也散亂在肩上，瞧著卻也沒了往日的風(fēng)姿，只怔怔的望著榻上的人。

    “郎君……可曾去傳過大夫了？”玉翠試探的問了一句。

    沈謙之回過神來，忙起身道：“現(xiàn)下去請?！彼艁y的竟連這個(gè)都忘記了。

    他正過身來時(shí)，玉翠才瞧見他右臂上滲出了血來，又見他面上蒼白的樣子，連忙將人攔住道：“郎君，還是奴婢讓人去請來罷?！?/br>
    “不必了?！鄙蛑t之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便朝外走去。

    玉翠在原處躊躇了一瞬，還是走向前去：“郎君現(xiàn)下還受著傷，還是去清理清理罷，奴婢讓人用馬車去請，也是很快的。姑娘若是醒了，定也會(huì)想看見郎君在身側(cè)。”

    聽了末一句話，才將沈謙之的念頭打消了。他回身瞧著榻上的人，右臂上隱隱發(fā)疼，許是方才抱著她的時(shí)候?qū)⑴f傷又扯開了。

    他深抿了抿唇，還是在她身旁坐下了。

    這一切仿佛是夢一般，他沒想過他還能活著回來。在那杳無人跡的雪地里，他好像總是能看見孟妱的影子，她笑著拿著花環(huán)。

    即便他知道那花環(huán)是她給旁人編的，可仍是止不住的想多瞧兩眼。

    如今他真的回來了，而這個(gè)人也真真實(shí)實(shí)的在他眼前。他自詡精明強(qiáng)干，無論皇帝交給他什么樣的差事，他總覺著，只要他想，所有的問題便都能解決。

    但看著孟妱緊合著的雙眼，他竟也迷惘了，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該怎樣呵護(hù)眼前這個(gè)女子，他甚至覺得自己從未這樣蠢笨。

    “懷儀，你安心睡，我就在這里。”良久，他沉聲說了一句。

    聞言，孟妱緊蹙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了，她稍稍挪了挪身子，似乎尋找了一個(gè)舒適的姿勢。

    沈謙之坐在榻旁一直瞧著她，自然也沒有她臉上這輕微的變化，唇角不由得輕輕勾起，只覺右臂上的傷口似乎也沒有那么疼了，她當(dāng)真是他的良藥。

    玉翠領(lǐng)著人去尋郎中時(shí)，正巧碰上了回來的戚云與衛(wèi)辭。

    三人將那郎中拖也似的快步拉回宅子里，一進(jìn)門，便瞧見屋內(nèi)的兩個(gè)人，一個(gè)躺在榻上，另一個(gè)暈在榻邊。

    路上玉翠已將沈謙之回來的時(shí)候與他們大致說了些，一見沈謙之在榻邊暈著，衛(wèi)辭忙飛步過去將他搭在肩上撐起來。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孟妱，語氣悶悶的道：“還是先給她瞧罷，我將主子背回云哥兒房里去。”

    他知道，若是大人醒了夫人還沒醒，怕又是不會(huì)好了。

    戚云忙跟著搭了一把手，向郎中道：“煩您快去瞧瞧榻上的姑娘?！?/br>
    折騰了大半夜，直至第二日，孟妱先醒了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榻上。一時(shí)卻迷糊了起來，頭還稍稍有些疼，她努力去回想昨日發(fā)生的事，她是怎么回來的？好像已然記不得了。

    可她朦朧間卻記得，她昨日似乎看見沈謙之了。

    是燒紙的緣故么？可她好似又記得，昨天她根本沒來得及燒紙。

    玉翠端著凈臉的木盆進(jìn)屋時(shí)，便瞧見孟妱已醒了，忙道：“姑娘醒了。”她將木盆放在一盆，走過去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長舒了一口氣。

    熱總算退了下去。

    “玉翠，我這是怎么了？”孟妱只覺身上還是有些發(fā)軟，她撐起身子問道。

    玉翠忙在一旁將她攙扶起身，一面緩緩走向外間，一面輕聲回著：“姑娘連日來茶飯不思，又在城門口吹了那些的風(fēng)，昨兒是發(fā)熱了，還暈在街上了?！?/br>
    聞言，孟妱面色泛紅了些，她垂下了眸子，接著便聽見她繼續(xù)道：“幸而郎君趕回來了，正碰上了，便將您帶回來了?！?/br>
    孟妱?wù)従徬蛲庾咧?，聽得她如此說，倏然側(cè)過首問道：“你說誰？誰回來了？”

    玉翠圓睜著眼，緩緩回道：“郎君啊……”

    “他現(xiàn)下在哪里？”

    玉翠覺著她的手忽而被孟妱攥的很緊，知她著急了，忙道：“在云哥兒的屋子里呢?！?/br>
    孟妱忽而松開了玉翠的手，待走到門首，又停住了腳，還是踅回了面盆前。

    她凈了面，又接過玉翠遞過來的漱口茶，拿帕子拭了拭嘴角，這才緩緩問道：“……他沒事罷？”

    玉翠捧過帕子，柔聲回道：“郎君身上有多處舊傷，加之連日來不停趕路，精神難以支撐，現(xiàn)下該是還未醒來呢?！彼鋵?shí)已盡量將郎中的話，說的很輕了，怕是原話轉(zhuǎn)述，姑娘更是放心不下。

    孟妱神情頓了頓，點(diǎn)了點(diǎn)頭。

    須臾，門外便響起了咳嗽聲，孟妱朝窗前瞧過去，見沈謙之正披著氅衣坐在院子中。只一瞬，她便又緩緩低下了頭。

    接著，便又是一陣咳嗽，聽著比方才還要嚴(yán)重一些，卻像是刻意壓抑著一般。

    “還是將你吵醒了……？”見孟妱掀簾子出來，沈謙之忙起身問道。

    孟妱微微搖首，走至他身側(cè)坐了下來，玉翠在旁提了一壺?zé)岵?，斟了兩盞，放于桌上。

    見他唇色寡白，眸中還隱見血絲，孟妱不禁問道：“你身上的傷，還好嗎？”

    沈謙之亦撩起衣袍坐了下來，雖然他確實(shí)已累極，但他稍有意識，便急切的起身了。見他確是在戚家，知孟妱就在他旁側(cè)，心便又緩了下來。

    他怕會(huì)吵醒她，可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在院兒里等著她，如此，她一出門，便能瞧見他了。

    見孟妱如此問，他淺笑了一聲，道：“不礙事的?！?/br>
    聞言，孟妱輕蹙起了黛眉。

    少時(shí)，沈謙之又改口道：“其實(shí)還是有些疼的。”他覺著，日后，他要盡量什么事都不瞞著她。

    說罷，又說了一句：“只是不愿讓你擔(dān)心我?！?/br>
    孟妱抬眼看向了，片刻后，只他又低聲道：“……這句也不太真。”他是既想讓她擔(dān)心，又怕她擔(dān)心。

    說罷，一旁的玉翠先忍不住笑了出來，垂眸瞧見孟妱紅著的耳垂，忙合上了唇，停了一瞬，道：“屋里還有些活計(jì)，奴婢先下去了。”

    玉翠走了，沈謙之單手將身側(cè)的茶推給了她，緩緩道：“還熱著，用些茶罷?！?/br>
    孟妱順著視線瞧見了他手上的幾道暗色血痕，那雙拿筆批注奏折的手，已不如從前那般白皙潔凈，上面不僅有數(shù)道雜亂的暗血痕，還被曬的發(fā)紅。

    她知道，他這傷，是為了濧州城的百姓，但也是為了她，為了戚云。

    從前那個(gè)溫潤儒雅玉樹臨風(fēng)的少年，他樣樣都好，只是不愛她罷了。

    而眼前這個(gè)男子，他說，會(huì)等著她。

    她更覺出了方才一番話中，他的小心翼翼。

    孟妱低頭輕捧起他推過來的茶盅，喝了一口，那溫?zé)岬牟杷従徚魅胨目谥校坪跻才胨奶锪恕?/br>
    *

    晚間，戚云也回來了，見沈謙之又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自是有千萬種歡喜涌上心頭，至少，他不必懷著歉疚過一輩子了。

    方送走了郎中，他一回身，便見沈謙之又要往外走了，忙回身將他按?。骸鞍劕F(xiàn)下在祖母房里呢，你且先將藥喝了。”

    他緩緩在沈謙之對面坐了下來，一陣歡喜過后，他目光黯淡了下來。良久，他不禁地嘆了一口氣。

    在這場看不見的斗爭中，他已決定退出了。

    從沈謙之出事的消息傳回來，看著孟妱每日的神情，他便知道自己輸了，輸?shù)囊粩⊥康?。從前，他以為不論她與沈謙之之間曾經(jīng)有過什么，可那都已是過去了的事情。

    可如今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那么輕易的說一句：過去了。

    而他亦是一個(gè)心中有志向抱負(fù)的人，他想要守護(hù)濧州百姓，想給他們安居樂業(yè)的生活，想讓這一群人，過的越來越好。

    或許……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愛孟妱。

    在宋庚以她為要挾想換走稽湖時(shí)，他內(nèi)心是遲疑不決的。他第一個(gè)想到的，是稽湖身上的秘密，會(huì)危害到濧州城百姓的秘密。

    那夜雨中，看著那個(gè)被困在雨中的孩子，他只下意識的便撇下孟妱往前去了。直至將那孩子送回了家，他才反應(yīng)過來。

    “既然你已回來了，我便將阿妱交還給你，日后……還是由你還照顧她罷。知府的府邸馬上就會(huì)批下來了，這宅子，就留給你們。”即便如此，戚云在說出這話時(shí)，仍是紅了眼眶。

    沈謙之一口氣將苦澀的藥汁喝完，便將碗放回了桌上，他瞧著戚云，緩緩道：“這里的事處理完了，怕是要回京城了。那幾件事，你沒有告訴她罷？”

    他知道沈謙之在說平陽侯給他的那封信，這件事一直存在他心里，可他卻不敢輕易告訴孟妱，畢竟那里還有她的親生父親，她的哥哥，她的祖母。

    “阿妱還全然不知?！逼菰普f著，輕搖了搖頭。

    沈謙之目光平靜，半晌后，低聲道：“這事，該說與她了?！?/br>
    第74章 “與我一同回京，你愿意……

    沈謙之目光平靜，半晌后，低聲道：“這事，該說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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