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節(jié)
反正動靜是有的。 藥堂里的人見到官員都來,本地最大的父母官親臨現(xiàn)場。全又啪啦跪了一大片,頭照舊不敢抬起來。這心臟被這一波波的事兒,都快鬧到罷停的趨勢了。 尹國堂下了馬,走進(jìn)藥堂里,邁上臺階的時候,不忘摸了下頭頂?shù)墓倜保瑩崦滦厍暗某椤?/br> 李敏想著這人,雄赳赳氣昂昂的,看起來,是在她走了之后在京師這段日子里都過得不錯。 說起來,尹國堂怎么可能過得不好呢?對,那次由于急于抓她,差點(diǎn)鑄成了大錯之后,尹國堂是收起了聲勢,好久都不敢動作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因?yàn)槔蠲舻膸椭?,洗清了一身委屈的傅仲平,是在京師里得了勢頭,大搖大擺了起來。 尹國堂的低調(diào),趁得提督府抬起了頭。 直到李敏走了以后,傅仲平自個兒忘恩負(fù)義,終究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再不敢在皇帝面前虛張聲勢了。也算是活該。提督府的人,總算是稍微收起了勢頭。 表面上看來,順天府與提督府,在這段日子是都突然間變低調(diào)了起來。都變得低調(diào),照理來說是繼續(xù)相安無事才對的。 不過,李敏知道,兩個府衙各自為政許久,根本是不相為謀。 尹國堂這會兒帶來的兵,當(dāng)然都是順天府自己的。 見她只有一個人在,最多身邊多了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尹國堂端的十足氣勢進(jìn)了藥堂里站到她面前,說:“臣參見王妃?!?/br> 只能說這江山易改人的本性卻是難移。老鼠終究是老鼠。老虎終究是老虎。 李敏嘴角慢慢地勾了下,道:“尹大人別來無恙,看來氣色不錯。是冬天進(jìn)補(bǔ)了吧。” 尹國堂因她這話,那瞬間遲疑了下,剛才進(jìn)來時那副飛揚(yáng)跋扈樣瞬間消失的無言無蹤了。誰不知道李大夫是神機(jī)妙算之人,尤其是在人的病面前。 心頭某處跟著像是亂撞的小鹿一樣,尹國堂說:“王妃真愛說笑。這個冬天滋補(bǔ)的事情——” “冬天,是滋補(bǔ)的季節(jié)。怎么,尹大人沒有隨波逐流嗎?” 當(dāng)然不可能沒有。都到他這個年紀(jì)了,官也做到這么大了,家產(chǎn)有了,地位有了,身份有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怎么可以說,不顧身體的保養(yǎng)。要是突然間身體不行暴斃了,不能及時享樂,這不是人一輩子最虧本的事兒嗎? 尹國堂低聲說:“王妃說的是。王妃都是神醫(yī),不可不知道冬天要進(jìn)補(bǔ)的事?!?/br> 話說到這兒,尹國堂其實(shí)也不知道李敏突然提這話是做什么,總覺得詭異到了極點(diǎn)??梢缘脑?,與李敏對過一次以后,他是不想再面對如此高深莫測的女人了。但是,他到這里來,終究是皇帝交代的差事,不能不做。 “王妃,請——”尹國堂道。 “去哪兒?”李敏也是爽快,反正,他們爺孫倆赤手空拳的,怎么可能打得過他們一群帶矛帶刀的兵。 尹國堂說:“皇上說了,說王爺和王妃有可能回府,因此讓人幫著收拾了護(hù)國公府。” 原來是讓她回護(hù)國公府去。想想,要她是皇帝的話,肯定也是這樣安排的。只有做到這樣,好像護(hù)國公和皇帝之間,她和皇帝之間,都什么事情沒有發(fā)生過的話,天下人,都才好像看不清這個霧里看花,一切sao亂隨之都得安定下來。 李敏帶著爺爺李老,上了尹國堂帶來的馬車。 小翠趁此剛要跑,被尹國堂抓了回來,送到車上。 可想而知,皇帝的用意是,讓她爺爺救回來的這兩個孩子跟著他們。 李老在馬車上的時候,眼睛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孫女一聲不發(fā)的,那躲在馬車角落里的小翠更是像縮頭烏龜一樣,整個驚魂未定的姿態(tài)。 多可憐的孩子,但是,皇帝舍得利用。 可怕的男人。 李老這會兒都不得不佩服個五體投地。電視里的皇帝算什么,要親身體會,親眼目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馬車行駛到了護(hù)國公府。護(hù)國公府里的人,早在他們夫婦倆離京那會兒,都遷移走了。逃的逃,跑的跑。 現(xiàn)在余留下來的,應(yīng)該和李老太太住的老宅一樣,只剩下個空殼子?;蛟S是他們想的太天真了。護(hù)國公府,自然是和李老太太的老宅不一樣的。 皇帝想把事情當(dāng)作沒有發(fā)生過,怎么可能讓護(hù)國公府變成一個鬼宅。在他們夫婦不在的時候,照樣有人每天定時在這里清理宅院,種植花草。 護(hù)國公府大門前的雪,一早就有人清掃的干干凈凈的。 李敏坐著馬車抵達(dá)的時候,只見護(hù)國公府門前懸掛的大匾,為開國皇帝所賜,與她第一次到這里看見的那會兒一模一樣,牌匾上的金字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金光閃閃。 一群府里干活的丫鬟婆子小廝,全跑了出來,排列成兩行隊伍,仿佛迎接她這個女主子歸來似的排場。見到她,齊聲跪拜:“奴才拜見王妃?!?/br> 到底是有很多的不同。最大的不同是,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rèn)識。所以,根本談不上回家的感覺。說是進(jìn)了一個鳥籠子的感覺還差不多。 李老跟在孫女后面下車,不忘回頭招呼瑟縮的小翠:“下來吧,沒有人能吃了你。” 眾奴才們聽到李老的話,目光唰一下,落到八九歲的女童身上,各式各樣的目光都有。 小翠宛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從馬車上下來以后,馬上又藏到了李老身后。 李敏回頭見到這幕場景,只是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去,接著,對這些人一聲不用做的,徑直進(jìn)了屋里。 皇帝知道她住哪個屋,還是給她安排了那個屋子住。但是,皇帝之前肯定不知道她帶了個爺爺回來,因此,李老住哪兒,皇帝暫時沒有安排。 李敏順勢,當(dāng)然是把爺爺請到自己院子里和自己一塊住了,方便彼此照料對方。畢竟,現(xiàn)在這個諾大的宅子里,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 進(jìn)了孫女的屋子,李老一抬頭,能看見墻上懸掛的陋室銘。孫女的字跡,李老一眼都能分辨出來,說:“這個字,寫得好,心境好?!?/br> 那會兒,和自己老公未見面,心里想的都是桃花源地,世外的清閑日子,生活過的簡樸一些也沒有關(guān)系,哪里想到,有這樣一天,物是人非。 這屋子里的擺設(shè),卻都是沒有變的,一如,她離開之前的那一刻。充分說明了,皇帝是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等待他們回來。 老皇帝到底是老謀深算許多。 李敏指了從自己身上脫下的一雙鞋子,讓小翠拿著去洗干凈上面的污漬。這樣的活兒,可以讓小翠干上半天了,同時答應(yīng)這個丫頭,會把她哥哥帶來。 那些被皇帝指來的下人們,當(dāng)然是很想用心在她面前討好她,這可能也是皇帝的命令,否則,以誰都知道的,她很有可能一瞬間變成階下囚的身份來說,是誰會想討好她呢。 幾個婆子互相擠兌著,端著茶進(jìn)到她花廳里。 李敏對著她們沒有說話,只是眼睛輕輕掠過窗外。 小李子帶著大牛過來了。 一群婆子只得退出了屋外。 “如今本妃身邊沒有什么人,也只有你可以用了。所以,這府里的大小事兒,暫且都由你來做主。人都由你來分配和指揮。你以前都做過藥堂的掌柜,在人事管理方面,本妃認(rèn)為于你而言,應(yīng)該是不難的?!崩蠲魧λf著。 “奴才謝過主子的賞識?!毙±钭诱f,看來沒有辜負(fù)她所望,愿意臨危受命。 對于這個八爺?shù)娜?,李敏心里向來知道分寸,但是,不得不說,這人用得熟了,反而難以提起太大的戒心。李敏一邊心煩意亂,一邊卻也知道,暫時身邊真沒有人可以依靠。不同于以往哪次都好,如今,她身旁一個丈夫給她留下來的人,或是她自己的人,都沒有。 可想而知她此刻是落到了畢生最艱難的處境。但是,如果她的人真在這兒,或是她老公的人在這兒,無疑,只是在她心頭更添上一抹煩亂罷了。 想想那個老皇帝,連利用孩子來博取她爺爺?shù)膽z憫心這招都用得出來,怎會不使勁蹂躪她身邊的人。 那些人不再也好。 李敏呼吸一口氣,緊接冷靜思緒對小李子繼續(xù)吩咐:“本妃的祖父年紀(jì)大了,雖然身體還行,但是,畢竟老人家的身子骨,不比年輕人?!?/br> “奴才都明白,王妃祖父的屋子,每天奴才會親自過去打理?!毙±钭诱f到這兒,眼珠轉(zhuǎn)悠一圈,小聲問她說,“不知道主子是想怎么安排這兩個人?” 哪兩個?當(dāng)然是小翠和大牛這對皇帝特意安排的棋子了。 既然知道這對孩子是被用來做什么的,照小李子的看法,不如直接扔到柴房里鎖起來,不餓著,不凍著,但是,反正就讓這兩人這樣呆著,哪兒都去不了,看皇帝怎么辦。 李敏想的卻是,自己身邊根本沒有人??茨切〈?,手腳算是靈活,不如留在自己身邊,好過被迫用那些皇帝安排的丫鬟婆子們。那些人,年紀(jì)有了,心計也有了,反而讓她坐立不安,需要二十四小時隨時防備,這對于她這個孕婦的身心肯定不好。 想好了,李敏說:“這兩個孩子,留我房內(nèi)吧?!?/br> 小李子雖然對她這話一驚,但是,隨之明白了她的想法。因此,只得回頭趕緊先仔細(xì)教會這兩孩子怎么做。 李老趁她和小李子說話的時候,是在這個王爺府里兜了一圈,回來屋里關(guān)起門的時候,私下對孫女說:“你古代老公的這個家,我初步看了下,是我們那一個小區(qū)面積差不多大。” 說明這個孫女婿真是超級富豪。 李敏告訴老人家,先給老人家壓壓驚,免得哪天老人家去到北燕看到更大的豪宅和大片的護(hù)國公私人土地,要被驚到中風(fēng)了都有:“爺爺,這哪里算得了什么?爺爺只要想想,這個地方,不過是皇上送的,皇上隨時要收回去的。我老公,不過是給皇上打工的。哪天,皇上一個不滿意,收回去的時候,我老公可就是白給皇上打工的了?!?/br> 爺孫倆畢竟是一個血脈里出來的,孫女一句話,李老馬上反應(yīng)過來:“再好的房子,也是出租房。買不起房子,房子隨時要被地主收回去,只能是打土豪,分天下了?!?/br> 一句一個調(diào)侃那個老皇帝,爺孫倆侃到這兒,李敏不得不問老人家?guī)拙鋵?shí)話:“爺爺,您今早上看見皇上的時候,真沒有人認(rèn)出來嗎?” “認(rèn),是認(rèn)出來的??伤徽J(rèn)的時候,我哪敢認(rèn)?到時候他問,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答?”李老的用意很簡單,必須在皇帝面前,把自己裝成一個很愚蠢的人。 只有愚昧的人,才能讓對方掉以輕心。 李敏輕輕地嘆聲氣,知道爺爺寶刀未老。要說李老身上的弱點(diǎn),八成和她是一樣的,心疼自己人。 這點(diǎn),皇帝也是老謀深算,早掐到他們爺孫倆命脈上了,這不,硬塞了兩個孩子給他們帶。 李老和孫女吧啦吧啦到這兒,問到孫女對兩個孩子的安排,聽說她要把兩孩子留在屋里,李老也是老長時間不做聲。過了會兒,說:“這種事兒,以后會越來越多吧。” 不敢欺騙祖父,李敏點(diǎn)點(diǎn)頭。 李老眸子里閃過的那道光,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殘忍,道:“皇上下一步,是想做什么?說是讓你到宮里探望太后??墒牵绻覜]有記錯,你說過,太后好像是因?yàn)檩斞磻?yīng)已經(jīng)不行了?!?/br> “病人沒有親眼見到,我也不好怎么說。總得看了再說?!崩蠲暨@話是完全以大夫的口氣說的。 李老摸了下下巴的胡茬,贊同她這個意思。 再說那李瑩,回到三王爺府以后,一整晚都沒有睡好。到了早上,朱璃比起往日,很顯然是更早回來了,眼看天都未亮,屋子里的燈都亮著。 李瑩爬起來,穿上衣服,到外面迎接他。 只聽朱璃走來的時候,一路應(yīng)該是聽到府里派出去外面的探子回報:“八爺府上,一晚上都沒有動靜的。十爺、三爺那邊,都很安靜。太zigong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出來?;噬系脑?,聽說是一早喊了太醫(yī)院的魯大人進(jìn)宮?!?/br> 皇帝叫魯仲陽做什么? 萬歷爺?shù)纳眢w出了問題嗎? 幾個問題在朱璃和李瑩的腦海里盤轉(zhuǎn)著。 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李瑩,朱璃皺了下眉頭,走上臺階,說:“天氣這么冷,到這屋外,是嫌里頭太熱了嗎?” 李瑩心里念著他這是關(guān)心她身子,屈膝道:“妾身得知三爺回來,所以心焦了些?!?/br> “有事嗎?”朱璃的視線,銳利地掃過她的臉上。 “三爺為何這么問?妾身是心系三爺,所以,晚上向來都睡不好,一有動靜,就得起來了?!?/br> “這么說,本王早回來了,反而是驚擾了王妃的休息?!?/br> “肯定不是!”李瑩道,嗓音不由提高了些。 朱璃終究是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上,扶著她進(jìn)了屋里。 兩個人接著坐在了花廳里,一陣子功夫都沒有話。 馬維進(jìn)來的時候,李瑩仿佛被嚇了一跳。她那猶如小兔子般受驚的神情,盡數(shù)收到朱璃眼底去了。 “三爺。”馬維走到朱璃面前,看到李瑩在的時候,似乎有些猶豫。 “什么事?”朱璃問,并沒有馬維的猶豫。 馬維稍微壓了下嗓音,道:“皇上出宮了,聽說帶了魯大人到了一家藥堂,接著,尹大人奉命,到了藥堂,把人護(hù)送到了護(hù)國公府。” 一句話,讓在場兩個人同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