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唯有孟長風(fēng)一心惦記著不知是人是鬼的徐方禮,雙眼死死盯著莊主,面紅耳赤地問道:“羅莊主相邀,我夫婦敢不赴宴。我還有一事相求,我的好友徐方禮了在府中做客,望莊主也能將他叫來,與我們夫婦聚一聚?!?/br> 羅莊主的眼仁緩緩轉(zhuǎn)了一圈,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那好,我這就派人去請徐大俠。各位請隨我來吧?!?/br> 他雙手在空中合了下掌,聲音輕得根本聽不見,院外卻涌上來一圈奴婢,低著頭分成兩排列在門外,嬌聲軟語地請他們?nèi)フ亢炔琛A_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莊主身后,此時忽然抬起頭來,對著孟長風(fēng)陰惻惻地一笑:“老朽之前已通知徐大俠來找賢伉儷了,莫非他還沒到?老朽這就親自去請,務(wù)必讓三位早些團聚?!?/br> 聞玉英不知什么時候摸到清景身邊,雙手顫悠悠地抓著他的袖口,在他耳邊悄聲說:“我……我不想去?!?/br> 她越抓越緊,手指觸到了清景冰涼如水的手腕,毫無防備地就被嚇了一跳,連忙撒開手倒退了幾步。 借著空中皎潔的月色,她再度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清景一回。他的膚色簡直比衣服還要白,手腕冷得像冰,看似烏黑瑩潤的眼仁當中隱約閃動著一抹紅光,深衣包裹下的腰身也異常纖細,完全不像這么高大的男子應(yīng)有的體態(tài)。 方才忙亂中沒注意到的細節(jié)點滴匯入眼底,她才覺出眼前這個人并不像她之前以為的那么可靠,甚至也不那么像……活人。 寒風(fēng)吹來,聞玉英打了個寒戰(zhàn),又悄然往后退了幾步,用力搖著頭,僵硬地笑道:“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不過去了。對了,清景不是還在房里睡著嗎?總得有個人照顧他,我就留下來看著院子好了?!?/br> 清景心虛地瞟了眼屋子,對她這種自由主義的態(tài)度十分無奈,摸著鼻子低聲自語:“果然來了!這種美女非要單獨行動,結(jié)果在陰暗處被害的爛俗橋段……” 陸平原也覺得分不如合,走到聞玉英身邊勸她和大伙兒一起過去。她卻是真怕了這莊里的人,也怕清景會突然化身怪物,恨不能立刻回房。 少年劍客趙初鳴卻主動站出來,抱著劍對陸平原說:“陸大哥不必再勸了,玉英是女孩子,大半夜的去吃什么茶也不合適。不如我留下來陪她,萬一出了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可是……”陸平原下意識看向清景:“萬一再有孟大俠夫婦那樣的事,畢竟還是跟著應(yīng)公子更安全?!?/br> 清景胸有成竹,朝著陸平原笑了笑,抬手止住他下面的話:“趙公子和聞姑娘留在這里也好,我們可以分鏡頭拍,回頭交插著放更有氣氛?!?/br>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他也懶得解釋,從懷里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寶石,擱在掌心上遞給聞玉英,和顏悅色地說:“這個鏡……寶石你留著,萬一這邊出了點什么事,我就能感應(yīng)到,趕過來援助你們?!?/br> 沈老師舍不得讓他把貼身帶的東西給別人,回頭梳了梳毛,想拔根新的下來。清景卻按住了他又硬又滑的小圓喙,拿眼角夾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犯原則性錯誤——剛拔下的新鮮毛只能給他,戴得沒了鳥味兒才能給別人! 清景一邊跟沈老師打著眉眼官司,一邊晾著手掌,等聞玉英收走鏡頭??伤t遲不敢碰清景那只冰涼的手,趙初鳴便代為收下鏡頭,抱著劍略一低頭:“先生放心,有我在這兒,一定照顧好聞姑娘和小清景。” 小清景已經(jīng)變成大清景了,哪兒還有人給他照顧!清景嘴角抽搐了兩下,連忙朝他擺擺手:“沒事沒事,不用看他。我這個孩子和一般孩子不一樣,睡覺時最怕人打擾,有那只小黃雞陪著他就夠了,不用去看他。” 肩頭的大黃雞頓時不高興地在他耳垂上啄了一口。清景吃痛地歪了歪頭,金烏又低頭蹭了蹭他,伸出尖尖的舌頭當眾舔了啄得發(fā)紅的耳垂,把蛇精的不滿撫平于未生時。 清景心滿意足地享受著他的討好,伸手挑開他的翅膀,撫摸下面不停輕顫的柔滑脊背。 拍攝團隊留下了照經(jīng)驗看來注定要撞鬼的兩個年輕人,跟在羅莊主一行身后,朝大宅正廳走去。 不知是不是入了夜的緣故,越走越覺得空中寒氣逼人,這群江湖人武功已練到寒暑不侵,那陰風(fēng)卻還能刺進他們骨頭里。老劍客封竹生年紀略長了幾歲,就不如年輕人耐冷,于是從腰帶上解下一桿煙槍,自荷包里抓出一把煙絲填上,壓實后又拿出火鐮火石打火。 煙絲點燃,深吸一口便是滿肺清苦的煙氣,隨著呼吸吐出,在眼前彌漫出一片白色煙霧。他急急吸了幾口,感覺骨子里都暖了起來,被這一晚上妖魔鬼怪弄得發(fā)懵的腦子也變得靈活,忍不住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寒月中天,這聲音在空曠的院落里傳得極遠,更顯出種荒涼氣氛。他剛才又是打火又是點煙的,落后了幾步,現(xiàn)在終得痛快了,就抬頭看向清景所在方向,打算加快腳步趕上他們。 可是他目力所及,只有一片寒風(fēng)颯颯的庭院,不遠處地面一片亮光,是一處波光蕩漾的的湖面,臨湖邊一座水閣,卻哪兒還有眾人的影子? 封竹生心里“咯噔”一聲,便知道自己剛才走得慢了,離開了那位應(yīng)公子庇護的圈子,遇上了鬼打墻。 他畢竟是跑老了江湖的人,到這時候也不慌亂,左手托著煙袋繼續(xù)吸著,右手卻按上了腰間寶劍,凝神留意著周圍環(huán)境,一步步往前走去。 一道寒風(fēng)吹過,風(fēng)中夾雜著細細的啜泣聲吹進他耳朵里,仔細分辨,卻是從水邊一座小樓里傳出來的。封竹生年紀雖大,膽氣還未衰,反正已經(jīng)和那位能降妖伏鬼的高人走散了,到哪兒也避不開莊主的手段,索性遇見什么是什么,朝著那小樓筆直走去。 …… 封竹生失蹤,頭一個發(fā)現(xiàn)的便是原本跟他走在一排的呂思。他走著走著就覺著右邊忽然變得空曠許多,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老劍客不在了,便高喊一聲“封老劍客不見了”,想叫眾人跟他一起回去找找。 這一聲遠遠地傳出去,卻沒有一個人肯回頭看他一眼。他又喊了一聲:“封老劍客失蹤了,我得去把他找回來,大伙兒可愿和我并肩子去?” 他的聲音更響亮了,可還是沒人理他:陸平原眼睛時時刻刻盯著清景;孟藏風(fēng)則把羅管家當成殺人兇手,半刻也不肯錯開眼睛;而他夫人白慕香則是既怕鬼怪又來,又怕自己的丈夫沖動惹事,死死抱著他的胳膊不敢放松,竟沒一個發(fā)現(xiàn)隊伍里丟了人的。 他叫了幾聲都叫不動人,一怒之下索性自己回頭去找封竹生。才往回走了沒幾步,風(fēng)就猛然吹了起來,不知是灰塵還是什么東西夾在風(fēng)中迷住了他的眼。 呂思閉著眼往前走了一陣,眼里淚水直流,把灰塵沖了出去。再睜開眼時,他卻像走進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院子,腳下地磚陳舊開裂,有幾個地方不知是被踩的還是重物壓的沉到了泥里,大片荒草從磚縫里長出來,映著不遠處青石屋窗隙里露出的點點火光,顯出一種妖異的淡紅色。 他“咦”了一聲,又揉了揉眼,喃喃自語道:“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屋里有人低嘆了一聲,聲音喑啞低微,還帶著股難言的惆悵:“這里是煉劍的劍廬,你來這里當然是要煉劍了?!?/br> “閣下是誰?在下江左呂思,閣下可曾見過封竹生封老劍客?”呂思深吸了口氣,對著劍廬高聲喝問,下意識握緊了腰間長劍。 …… 熒惑山莊的正院是傳統(tǒng)的三進大宅院,他們這些客人原本住的是花園外加蓋的小院,走到正院里這一路就花了一頓飯的工夫。 一路上夜色凄涼,草木森森,除了清景和沈老師之外,隨行的每個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遠遠看到院落里橘黃的燈火,哪怕明知其地不善,眾人心里還像是游子望見了歸家的路般,松了口氣。 正院上房就在眼前,房門大開,里面仆從如云,出出入入地忙碌著。一個年輕男子從臺階上走下來,迎上來深深施了一禮,僵硬地笑道:“在下羅漠,各位貴客遠來,我等卻因星皇劍正在鍛打的最后關(guān)頭,沒能好好款待諸位,實在失禮了?!?/br> 羅莊主冷哼了一聲,右手一揮,皺著眉頭命令道:“做事這般啰嗦!我還要回劍廬盯著,你在這里替我管待客人,務(wù)必讓每個人都滿意!” 羅漠偷覷了他一眼,唯唯喏喏地點頭答應(yīng)著,伸臂一引,請眾人進屋。 他這一起身,房內(nèi)燈火也跟著他亮了起來,燈光透過半開的窗扇照出來,在眾人身后拖出了長長的影子。清景頭一個走向房間,孟藏風(fēng)卻踏前一步攔在羅莊主面前,執(zhí)意逼問他徐方禮在哪兒。 縱然徐方禮人已過世,魂魄也被仙長收鎮(zhèn)在書里不得復(fù)生,他也要帶著他的尸身回鄉(xiāng)安葬! “孟大俠既然這么說,那老夫就陪你到徐大俠所住的院子里走一遭,讓你親眼見見他。”羅莊主嘴角勾了勾,聲音比之在外院時更有力了幾分,臉色不知是被火光映的,還是又有別的神異,也略顯出了幾分紅潤。 白慕香也走到丈夫身邊,堅定地說道:“你我夫妻一體,你要跟他走,我也著陪你。若真有什么變故,也落個生死在一起,不負你我夫妻一場了!” 陸平原本想勸他們留下來,有清景在的地方才比較安全。那位羅公子卻苦著臉走下臺階,拱手擋在了他身前,哀苦地說道:“我聽說過陸大俠的名聲,你是江東第一流的劍客,我父親這些日子行事顛倒,我當兒子不敢有違父命,請陸大俠……” 他忽然屈膝跪了下去,當著滿院仆人的面懇求:“請陸大俠救我一家!” 陸平原未及防備,實受了他這一跪,只得上前去摻服他,一面放柔了神色勸慰道:“貴莊的事我未必能插得上手,公子若真有意相告,便從徐方禮徐大俠的事說起吧。應(yīng)公子……” 他知道只有應(yīng)清光通陰陽之術(shù),剛才也鎮(zhèn)壓了徐方禮的魂魄,若有人能解決這座山莊的事,必定只有這個人,便回頭叫他一聲,想讓他過來一起聽聽羅少莊主想說什么。 可是回過頭去,哪兒還有應(yīng)清光!哪兒還有剛才擠擠挨挨的一大群人! 滿院子的仆人都已隨著老莊主離開,就連院里的光芒都像是被帶走了,整片天地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見,唯有屋里一片火光,溫暖得叫人忍不住想進去。 他和羅少莊主一起進了正院,清景卻被羅管家拉到了院落一角。 這一路上他都只在專心致志地盯著懷里的金烏,就好像那鳥變成了真金打的,怎么看也看不夠。羅管家連叫了幾聲,他才慢慢抬起頭來,目光還膠著在金烏身上,只用眼角余光掃了管家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句:“有事兒?” 羅管家眼神陰冷了幾分,嘴角卻堆上笑意,朝他低了低頭,笑道:“正是有些事要請公子解惑?!?/br> 清景仍是只管低頭看鳥,完全不在乎他說不說。羅管家從沒被人這么輕視過,越發(fā)惱恨他,索性湊到清景耳邊,壓低聲音問道:“老朽若沒看錯,公子應(yīng)當也不是人身吧?” ☆、第103章 越到晚間,秋風(fēng)吹得越緊。 院里的芭蕉樹葉被風(fēng)吹得颯颯作響,有幾片大葉子隨風(fēng)拍到窗欞上,頗有節(jié)奏感地一下下敲著,就像有人在外頭耐心地敲門。敲擊聲像鼓點一樣奏在聞玉英心里,震得她坐臥不安、難以入睡;倒是留下來保護他的趙初鳴已經(jīng)闔眼靠在桌邊,呼吸輕緩勻凈,似乎已陷入了沉眠。 她死死盯著桌上的燈火,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這火被吹滅了,像徐方禮那樣的鬼怪也會闖進這間房里。 窗外敲擊聲越來越響,當中漸漸摻雜上了細細的抽泣聲,仿佛有人在低聲叫著她:“聞姊姊,聞姊姊……” 聞玉英毛骨悚然,站起身輕輕叫了趙初鳴幾聲,可他睡得太沉了,怎么叫也不醒。桌上的燈火搖搖晃晃,黑燈在空中盤結(jié)成詭異的形態(tài),門外那聲音倒是越來越高,越來越清晰,仿佛就響在她耳邊。 “聞姊姊,小妹是熒惑山莊莊主之女羅萍,今日夤夜來訪,實在是有一樁事關(guān)我山莊生死存亡的大事不知向誰求助,只得厚顏上門來求姊姊了?!?/br> 她的聲音溫柔嬌弱,夾雜著低低啜泣,格外引人憐惜。聞玉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房門口,伸手抬起了門閂。 細細寒風(fēng)迎面吹來,房門“咣”地一聲被風(fēng)拍開,露出了幽暗荒蕪的院落,和房門口一名滿面憂愁的黃衣女子。那女子看到門開了,立刻伸手抹了抹眼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向聞玉英道了個萬福。 桌上如豆燈火被寒風(fēng)一卷,燈芯猛地爆了一聲,火焰倒長出兩三倍,照得屋內(nèi)燭光滿滿,陰影nongnong。 聞玉英下意識還了一禮,張開干澀的雙唇問道:“羅姑娘要說什么?” “星皇劍!”羅萍咬緊牙關(guān),悲憤地吐出這三個字。 “星皇劍?”她們這些人都是為了觀看寶劍出爐而來,難道這劍出了問題,山莊中種種靈異之事都是這劍在作祟? 羅萍繞過聞玉英進了房間,坐在燈光下娓娓講起了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姊姊可知道星皇劍之所以名為‘星皇’,就是因為家父在熒惑山莊后山里撿到了一塊碎隕石?” 聞玉英道:“江湖上都這么說?!?/br> 羅萍臉色漠然,悲痛地說:“自從撿到那塊碎石,我爹爹就變了。他將那塊石頭帶在身邊,短短幾天之內(nèi)人就像是年輕了十歲,容光煥發(fā),數(shù)年沒有進益的武功也突破了。他就覺得那枚隕石是天外神石,若是能打造成寶劍,必定是天下第一的神劍,能將我熒惑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再推上一個高峰。” 聞玉英驚訝道:“世上竟有這么神奇的東西?” 羅萍冷笑一聲:“如果沒有這神奇的東西,我們熒惑山莊也不至于變成今天這樣子了!我爹想要拿那珠子煉劍,就誰也攔不住他,從那之后,他就日夜把自己關(guān)在劍廬里,一次次融煉,一次次失敗,脾氣越發(fā)暴躁,就連有人從劍廬門外走過,叫他聽見了腳步聲,都會被打出去打一頓棍子。 “兩個多月前,我爹忽然夜半三更從劍廬回來,狂笑著說自己知道了怎么才能淬煉成寶劍。我已經(jīng)好久不敢跟他說話了,那天難得見他心情好,便上去問了他一句要怎么煉。” “他跟我說……”羅萍打了個寒戰(zhàn),仿佛至今心有余悸似的:“他要仿效古代的鑄劍大師,以活人投入劍爐煉劍!” “啪”的一聲,大門被狂風(fēng)吹開,那一點黃豆大的火苗被風(fēng)吹滅,只余下滿室煙火氣。月光從房門照進來,映得羅萍臉色慘白,神情陰戾,細弱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從五月開始,我家的仆人就一個個地消失,消失數(shù)日后再出現(xiàn),就都變得鬼氣森森。我母親和兄長也變得好怕人,我不敢去見他們,中好躲在閨中,每當有外人來到熒惑山莊便求助他們幫我……可是他們都被父親帶走了,至今竟沒有一個人能完成我的心愿……” 聞玉英花容慘淡,用盡力氣讓自己不要顫抖得太厲害,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們?nèi)t,破壞那把星皇劍?” “不,不能去,你們不能去……”羅萍以手掩面,不停搖著頭,目中爆出幽幽光芒:“你們?nèi)チ司驮僖不夭粊砹?,我等了這么久才等到你們,怎么能讓你們再去那里……” 聞玉英略覺感動,起身問道:“meimei好意我記下了。只是這種涉及鬼神之事非我等尋常江湖人管得了,等明日我們便離開山莊,去請有法力的大師過來驅(qū)除邪祟,還熒惑山莊一片安寧。”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羅萍的神情,自顧自地說著:“陸大俠愛徒的父親就是位能降伏鬼怪的高人,我們離開時正好帶你一起走……” 凄厲的喝聲驟起,打斷了她的話。 聞玉英只覺著寒氣撲面,一股力道朝自己擊來,連忙擰身后退幾步,抽出寶劍往前斬去。慘慘月色映照在劍身上,反射出的光芒暫時照亮眼前環(huán)境,倒讓她看出了襲擊自己的不是什么暗氣或者掌風(fēng),而是羅萍整個人撞了上來。 她的劍恰好從少女的肩頭切下去,劃到了小腹位置,將她切成兩半。 長劍剖開了羅萍的身子,露出兩爿蒼白的詭異的斷面,平滑的斷面不斷生出細小的枝芽,寸寸交織著補上傷口??伤齾s半點沒有受傷的樣子,晄白的臉對著聞玉英,凄厲地問道:“姊姊為何如此對我?我被父親扔進劍爐,受盡痛苦,好容易借著隕星之力重活了過來,卻也只能夜晚出來,白天都不敢叫太陽照到。我等了幾個月才等到姊姊,你為何不肯憐惜我的痛苦,將身子借予我用!你怎么能想拋下我逃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尖利,臉孔扭曲,縱身撲向聞玉英。 聞玉英害怕到了極點,反而麻木了,看自己的劍對羅萍也有效果,狠狠心抽出劍來,又朝她劃去。連砍幾下,緊張到昏昏沉沉的腦子也轉(zhuǎn)起來了,高聲叫著趙初鳴,請他快去找清景。 羅萍忽然嬌笑起來:“姊姊別叫了,他醒不過來的。我雖不要男人的身體,我哥哥卻需要這么個俊俏少年,等我得了姊姊的身體再把他帶回去給哥哥……唉,爹爹發(fā)瘋,他也受了不少苦。” 聞玉英后悔得肝都疼了。若非她要把應(yīng)清光當成鬼怪,非要留在這院子里,也就引不來這個女鬼,更不會害了趙初鳴了! 她一抹眼圈,抽回長劍,拼命一樣沖向羅萍,慘然喝道:“是我錯疑應(yīng)公子,是我害了趙兄,可你今天要殺趙兄也要先踏過我的尸身!” 霎那之間,她便攻出十三劍,將家傳的寄柳劍法運用得爐火純青,比之平常練習(xí)時還要熟練幾分。然而她現(xiàn)在面對的畢竟不是人,而是不怕受傷的鬼魅,十三劍一劍不錯地落到對方身上,也只將她稍稍逼退了幾步。 趁這空檔,她退回趙初鳴身邊,狠狠心一劍刺向他左臂,想借疼痛喚醒他。 劍尖刺破衣袖,頂?shù)狡ou上,壓出一道淺淺的印子。還沒等劃破血rou,一道金光便從他懷里跳了出來,把沉眠之中的趙初鳴喚醒。 他手托鏡頭,環(huán)顧四周,借著淡淡的金光一下子看清了面前二女,連忙站起身來對著羅萍清叱一聲:“你是何人!” 羅萍陰森森地一笑:“我和姊姊要好,要和她親近親近。你敢管我的閑事,我就先剜了你的心!” 聞玉英卻叫得比厲鬼還要尖銳:“快跑!帶著孩子跑!去告訴應(yīng)公子,她是鬼,這個山莊里的人都是鬼,羅莊主拿人殉劍!” 交待罷了,她就持著劍撞向羅萍,用自己的身體給趙初鳴鋪就一條逃出屋子的路。羅萍仰起下巴冷笑:“你們以為自己跑得了嗎?縱然跑得出這小院,也跑不出熒惑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