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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被迫遠離的京城,順流漂泊去的南慕,楚棲卻在接受這個現(xiàn)實后的極短時間內(nèi)找到并規(guī)劃好了新的方向,甚至已經(jīng)開始思考到南慕之后要先找哪些人幫忙,如何打探消息情報,怎樣合理安排每個人的任務(wù),他像是團隊里那根最重要的主心骨,從容不迫地安慰著傷心的人,凝聚著失意的人,將一切扭轉(zhuǎn)向希望。 碧梧微微頷首,蒼白地浮現(xiàn)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恩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請吩咐吧?!?/br> 楚棲應(yīng)了聲,揉了揉他不高的腦袋,覺得手感還不錯,便又勾起了嘴角,然后才把目光慢慢投向凌飛渡。 凌飛渡垂眸佇立,安安靜靜。 楚棲心下微嘆,男團里的這五個人,除了碧梧毫不設(shè)防以外,幾乎是各有各的難辦,這其中,凌飛渡可能還要加個“最”字。 畢竟再真假參半的花言巧語,也比不過一個沉默不語。 “你呢,有什么想交代的嗎?” 他與凌飛渡相識多年,原以為也算知根知底,然而楚棲前陣子才明白,凌飛渡的秘密可能隱藏得更深。 凌飛渡不假思索:“沒有?!?/br> “敬王已逝,你也算報過仇了,何況如今遠離了皇宮,你若是不想繼續(xù)做青黎衛(wèi)了,我也絕不攔你?!?/br> 凌飛渡眼神閃爍了一下:“家仇與屬下的忠心并不矛盾,屬下不想離開?!?/br> “家仇?”楚棲輕念這兩個字,“你是前朝皇室遺孤?” 并非是此刻才產(chǎn)生懷疑的,早在之前找瀾凝冰確認時就猜測了七八,只是當(dāng)此刻看到萬年面癱臉的凌飛渡也瞬間流露出一絲緊張時,他才確信,這件事真的被自己說中了。 “前朝皇室曾有部分旁系逃去了千波島,只是后來又被敬王的人抓了回去,也正因如此,你不太喜歡瀾凝冰。” “原來是他認出來的嗎。”凌飛渡很快收斂了情緒,“屬下本以為他應(yīng)該毫無印象了才是?!?/br> 瀾凝冰確實根本沒注意到,若不是楚棲的四級觀察術(shù)發(fā)現(xiàn)了異樣,這件事凌飛渡不說怕是永遠無人知曉。 但楚棲沒有多做解釋,默認了這個說法:“他沒有告訴我詳情,你呢?愿意說說看嗎?” 凌飛渡重新陷入了沉默,就在楚棲以為他又要以無言應(yīng)對所有時,凌飛渡呼了口氣。 “我出生的那年,是元興元年。承太.祖攻下了京邑以南的暨國舊土,只差北方的一小部分仍在負隅頑抗,但顯而易見既不得民心,也撐不了多久,那便是我父親的部下。” “我父親排行低,年紀(jì)輕,又是庶出,到頭來也只封到了郡王,封地只是貧瘠混亂的一小塊。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活到了能生兒育女的歲數(shù)?!?/br> 此事楚棲有所耳聞,前朝末代皇帝昏庸無道,不僅苛政暴虐,甚至禍禍親眷,坊間傳言那皇帝位子就是弒父殺兄搶來的,所以更不順應(yīng)民心。 “他自知是不可能逃脫的,但總想爭取點機會,幸而部下中有位掌舵多年的船夫,便讓幾個妾室?guī)е鴥号咚?,拿著信物,一路漂泊到了千波島,我便是其中之一。算下來,我在那兒待了也有十年了?!?/br> “瀾氏待你不好?” 凌飛渡淡淡道:“我等幾人,本就是可能釀成大禍的累贅。若是與尋常孩童比,待遇自然算不得優(yōu)渥;但若是同日后,受青黎衛(wèi)訓(xùn)練時九死一生的境遇相比,那段日子也不算什么了?!?/br> 楚棲聽他雖說得輕巧,但明顯在千波島的時候過得并不順?biāo)?,否則也不會連帶著不喜瀾凝冰,只是這種往事終究只愿藏在心中,他也不好多問。 “敬王找到我們的時候,我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的。但他很奇怪,沒有直接殺了我們,而是將我們帶去訓(xùn)練,手染血,做殺手,出任務(wù),甚至教授‘忠心’的重要?!绷栾w渡又道,語氣中甚至破天荒地帶了點嘲弄的笑意,“我從來都是完成得最出色的那個,甚至后來被指派給了世子,可惜我那些其他的兄弟,沒有一個撐過了半月?!?/br> “你的心境……極為強大?!?/br> 凌飛渡微微搖頭,似是想否認,卻又只是低聲:“我天生五感通達,近乎過目不忘,除此以外,也無非是個普通人。所謂心境……仇怨、憤恨、慍怒、恐懼不過被長久地藏在蒙面之下,哪能消失無蹤呢?” 也因此,當(dāng)他奉命砍下敬王頭顱之時,胸腔幾乎被壓抑十?dāng)?shù)載的情緒填滿,縱使雙手仍是穩(wěn)定的、動作仍是迅速的,但在那一瞬間殺意奔涌,立刀斬落,甚至并未來得及確認楚靜忠的呼吸與生死。 “所以說……”凌飛渡頓了頓,“如今的問題并非我是否愿意留下,而是主人是否還要屬下?!?/br> 楚棲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而后將明遙與碧梧的手牽了過來,重疊放在一起。 “把你的右手放上來?!背@么做了,最后將自己的手也緩緩蓋到上面。 楚棲看著他們,鄭重而溫和地開口:“我們是親密的團體,也是很好的朋友。永不背棄,這是盟誓?!?/br> …… 七日后,運河終于抵達了終點,楚棲一行人換了馬車,走官道一路南下。原本計劃是在十日內(nèi)抵達邊境,但無奈明遙與他jiejie不會騎馬,體質(zhì)與他們幾個相比也較為孱弱,撐不住長途跋涉,速度便降了下來,趕一日路休息一夜。 又半個月,楚棲一行進入到了撫州境內(nèi)。撫州是承國最南邊的一塊地域,毗鄰南慕,劃江而治,風(fēng)土人情素來淳樸,除了當(dāng)?shù)卮淌芬酝?,還特別設(shè)有鎮(zhèn)南將軍府統(tǒng)轄南方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