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dāng)初，明娟還小的時候，家里也曾富裕過，只是她娘不擅經(jīng)營，一家子坐吃山空，沒幾年就敗落了下來。那幾年，他們家就是靠著典當(dāng)過活的，最后實在沒法子了，她娘才不得已帶著他們改嫁到王家莊的。

    而，翩羽的眼也是微微一閃。她之所以知道當(dāng)鋪，卻是因為她娘也是當(dāng)鋪的?？?。打她爹自十九年上京趕考后，被留在家里的她和她娘就經(jīng)常受著徐家人的苛待，娘兒倆的月錢更是被找著種種理由克扣。雖說她們吃著徐家的大鍋飯，平日里花錢的地方也不多，可總免不了有些別處的花用，也虧得她爹之前曾瞞著人給她娘置辦下這些首飾，她娘便靠著典當(dāng)那些首飾度過了不少饑荒，加上她爹不時從京城悄悄夾寄一些銀錢回來，才不至于叫她們娘兒倆的日子過得過于窘迫。

    這些事原是翩羽娘瞞著她做的，可這首飾匣子當(dāng)了贖贖了當(dāng)，時間長了，便叫翩羽看破了痕跡。只是，她怕她娘傷心，才假裝她不知道罷了。

    翩羽眨著眼笑道：“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又道，“是聽許媽說的?！薄S媽是她娘屋里使喚的婆子，是個老實人，怕也是徐家上下唯一一個同情她們母女的，明里暗里幫了她們娘兒倆不少忙。

    提到許媽，翩羽不禁一陣走神。當(dāng)年她娘只身帶著她離開徐家時，什么都沒有拿，還是許媽見狀悄悄藏了那首飾匣子，又背著人追出門去，把那匣子給了她娘。

    “哎呀你別問了，”翩羽一甩頭，甩得那高高扎起的馬尾拂過王明娟的鼻尖，“反正這路費是不愁了，眼下我就愁，怎么才能去縣城。我連去鎮(zhèn)子上的路都不認識呢?！?/br>
    王明娟道：“我哥認識??！”

    翩羽扭頭看看她，忽地一咬唇，又勾著腦袋問王明娟：“你們真要陪我去京城？！被兩個舅舅知道的話，你們可是會倒霉的！”

    “不然怎么辦？”王明娟白她一眼，伸手一扯她的馬尾辮，“好歹你也叫了我這么多年的jiejie，總不能放任你一個人去闖禍吧。”

    翩羽聽了不由一陣感動，伸手就抱住王明娟的胳膊，把臉貼過去一陣“好jiejie”、“親jiejie”地亂叫，“還是你對我最好！”

    “得了得了！”王明娟嫌棄地一推她的臉，又掐著她的腮幫笑道：“這會兒說我好，等會兒見到你六姐，我就又什么都不是了?！?/br>
    “哪能呢，”翩羽硬膩在她身上撒嬌道，“要是我跟六姐說我要去京城，六姐才不會搭理我呢，不定轉(zhuǎn)頭還能把我給賣了?！?/br>
    “知道就好！”王明娟一戳翩羽的腦門兒。想了想，又道：“去鎮(zhèn)子上，靠兩條腿走的話，怕是要一天一夜呢。如果就我們?nèi)齻€，大晚上的許就要在山溝溝里過夜了，不定半夜就得喂狼了呢?！?/br>
    “那怎么辦？”打從被舅舅們帶回家后，就再沒離開過村子的翩羽不禁一陣發(fā)愁。

    二人默默想了半晌，王明娟忽地一拍巴掌，道：“有了！照日子看，這幾天鎮(zhèn)子上收瓜果的差不多又該下來了。到時候，咱們就悄悄鉆進他們的車?yán)?，只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自然就能搭著他們的車到鎮(zhèn)子上去了。等到了鎮(zhèn)上，找家當(dāng)鋪當(dāng)了你娘的首飾匣子，我們就有錢搭車去縣城了……對了，不定鎮(zhèn)上就有直達京城的郵車呢，咱們不定都不需要拐道去縣城，也省得你不小心跟徐家人打個照面，倒節(jié)外生枝?！?/br>
    翩羽聽了，頓沖王明娟一豎大拇指，“娟jiejie你可真是個智多星！”

    *·*·*

    姐妹倆是商量妥了，可這事兒王明娟還沒跟王明喜講過。

    晚間，瞅著一個空，明娟便和翩羽兩個拉了王明喜出來。三人爬上曬谷場的稻草堆，看著四下里沒人，明娟便小聲把她們的打算跟她哥哥說了一遍。

    王明喜聽了，驚得險些從稻草堆上栽下去，“你們瘋了！”他看看翩羽，又扭頭瞪著王明娟喝道：“可是你攛掇的丫丫？！”

    王明娟一聽就不樂意了，倒豎著柳眉道：“怎么又是我攛掇的？！”

    翩羽也忙攔在他的面前道：“是我的主意?！庇值?，“反正我是鐵了心了，就算你們不幫我，我一個人也是要去的！”

    “聽到?jīng)]，聽到?jīng)]？！”王明娟立馬一推她哥。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打定了主意，九頭牛都難拉回來，咱們不幫她，難道真叫她一個人跑出去？！她又從沒出過遠門，還不得半路被拍花子給拍走了！”

    王明喜看看翩羽，又看看王明娟，皺眉道：“可我們也沒出過遠門，且也不認識去京城的路……”

    王明娟搶著道：“好歹你我小時候也常去京城逛的，見識怎么也比她強些，至少咱們要比她認識京城的城門長什么樣兒吧！再說了，翩羽說得對，咱們只要到了縣城，再去郵局買三張到京城的車票，認不認得路又有什么打緊？只要上了郵車，誰還能拐了我們?nèi)ィ俊?/br>
    王明喜到底沒王明娟膽子大，任由王明娟和翩羽兩個怎么又是哄勸又是威脅，就是搖頭不答應(yīng)。

    翩羽見了不由一陣泄氣。

    王明娟看看她，才剛要扭頭對她哥說什么，就聽得村子上空響起翩羽舅母馬氏的大嗓門，卻原來是叫他們回家洗澡的。

    明娟聽了，眼珠一轉(zhuǎn)，推著翩羽道：“你先回家應(yīng)付著，我跟我哥再說會兒話。”

    翩羽看看她，便點頭應(yīng)了，轉(zhuǎn)身滑下草垛子。

    見她跑遠了，王明娟才回頭看著她哥道：“你可知道大伯和爹為什么不肯送翩羽去京城找她爹？”

    “還能有什么，”王明喜道，“你不是也說，是因為小姑父虧待了小姑姑，叫家里人記恨著他嗎？”

    王明娟一搖頭，道：“那只是起因。我可聽六姐說，大伯和大姑他們之所以不讓翩羽去京城，是想著等小姑父來接她時，跟小姑父講條件呢！”

    頓了頓，她看著她哥的眼道：“他們說，要把翩羽留在咱家，不是給五哥做媳婦，就是給大姑家的三寶，或是小姑家的大柱，總之，他們是不會放她跟小姑父走的。”

    這話頓叫王明喜一驚，抬眼看向王明娟。

    王明娟冷笑道：“翩羽是誰？狀元郎的女兒，公主的繼女，就算是為了皇家的體面，將來出嫁，那嫁妝總不會少。五哥又是誰？那是爹的親兒子，三寶和大柱是王家的親外甥，跟他們比，你算得什么？！”

    見她哥的臉色一陣灰敗，她伸手過去，握住王明喜的手又道：“你是我哥，嫡親的哥哥，這世上就你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了，別人不替你著想，我總要替你謀劃一二。我想著，我哥這么聰明，讀書又這么好，憑什么要被別人壓在下面？只有咱們?nèi)チ司┏?，才有哥哥出頭的機會。哥，你自個兒仔細想想，可是這道理？”

    王明喜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掌心里被鋤頭磨出來的繭子，又摸著指節(jié)間已經(jīng)平下去的繭子道：“我都快忘了該怎么拿筆了。”

    ☆、第十三章·勝利大逃亡

    第十三章·勝利大逃亡

    果然，沒幾天，鎮(zhèn)上收瓜果的販子就到了。且這一回來的車比前幾次要多了近一倍，仿佛是最近生意很好，那貨主打算多收購一些。

    而對于翩羽他們來說，更好的消息是，貨主沒舍得多花錢，那押車的除了車夫外，就只有前后兩三輛車上另配了人。

    在貨主和村長等人討價還價時，王明娟也混在村中那幫好奇的孩子中間，聽得那貨主跟村長說，他們今晚要在村中留宿，明兒一早天不亮?xí)r再趕著早涼走，她頓時便定了主意，回頭沖翩羽擠眼道：“就它了?！?/br>
    王明娟的主意是，他們?nèi)顺弥胍箷r分爬上車去，只要躲在中間的車上，藏在瓜簍子中間，應(yīng)該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可難題是，他們怎么溜出王家。

    王明喜還好說，跟他一屋的五哥一向睡得死，是打雷也打不醒的，翩羽她們就難了，六姐跟她倆住一屋，且六姐睡覺很是警醒。

    王明娟不愧被翩羽稱作“智多星”，只一轉(zhuǎn)眼便有了主意，問翩羽道：“你那藥丸子可是有安神的功效？”

    翩羽點點頭，卻是一陣不解。

    王明娟沖她一揚眉，跟她要了粒藥丸，想了想，怕六姐是沒病的，吃了那藥會藥力不夠，便又伸手多拿了一丸?；丶液?，二人偷偷背著眾人從廚房里抱了只西瓜躲進屋，拿勺子把那瓜rou挖出來全都搗成汁，再將那藥丸子壓碎混在西瓜汁里，準(zhǔn)備好一切后，只單等著那六姐來上當(dāng)了。

    六姐哪里知道她們的算計，仍和往常一樣跟在她娘后面一陣忙忙碌碌，就算注意到這二人的鬼祟也不曾在意。等到了晚間，她洗完澡回屋，就見翩羽站在床上巴巴望著她，笑得像只討好人的小狗一般。

    見她過來，翩羽撲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又伸手蓋住她的眼，笑道：“有好東西給你，你嘗嘗，是什么?！?/br>
    六姐不知有詐，只任由翩羽蒙著她的眼，笑道：“我說你倆一天都嘀嘀咕咕的，原來又想著淘氣！”雖這么說著，到底還是依著翩羽的意思，接過那西瓜汁喝了，卻是一咂嘴，搖著頭道：“什么東西？味道怪怪的。喝著像西瓜汁，咋又有些藥材的苦味呢？”

    翩羽望著王明娟吐舌做了個鬼臉。王明娟知道她這是不愿意再說謊騙六姐，便接過去道：“還是你的舌頭靈。我們往西瓜汁里加了些清火的藥材，這大暑天的喝正好?！庇謫枺骸霸趺礃樱俊?/br>
    六姐哈哈一笑，回手把空碗往她手中一塞，道：“打住吧，好好的西瓜都叫你們糟蹋了?！?/br>
    下午時，她也跟著哥哥們下地摘西瓜了，故而這會怕也是累了，加上那藥的效力，只打趣了翩羽二人幾句，就忍不住一陣哈欠連天，昏昏沉沉往床上一倒就睡了過去。

    翩羽和王明娟對視一眼，過去小心翼翼推了推六姐，見她真睡沉了，二人這才松了口氣，又對視一眼，忙轉(zhuǎn)身從床下扯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卻是沒敢這會兒就離家，只各自抱著那包袱，坐在床邊上聽著動靜。直到月亮過了中天，翩羽差點就要等得睡著了，那王明娟才過來拿手指捅了一下她。

    翩羽一驚，忙跳下床去，跟在王明娟的身后悄悄從窗戶翻了出去。

    此時王明喜已經(jīng)等在窗下了。見她們翻窗出來，忙上去扶了那二人跳下窗臺。翩羽卻并沒有跟在王家兄妹身后往院門口摸，而是反身折回堂屋門前，從懷里掏出一只折疊的方勝塞進門縫。

    王家兄妹看了，不由對了個眼。

    翩羽這才過來，小聲道：“總不好叫他們不知道我們?nèi)ツ膬毫烁芍??！?/br>
    *·*·*

    也是他們運氣好，一路到得村長家，居然連狗都沒叫一聲兒。

    那裝滿了西瓜的車早在村長家門前排成一線，就等著雞打鳴出發(fā)了。王明娟挑了中間的一輛，便領(lǐng)著翩羽和她哥爬了上去。三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挪開那些瓜，小心鉆進瓜簍子的中間。也虧得他們都是偏瘦的，且年紀(jì)又小，身量不足，瓜簍中間的那點縫隙倒也能藏得住他們。翩羽又是三人中最為瘦小的，鉆在那縫隙間竟還綽綽有余。因此，當(dāng)王家兄妹蜷著身子被那瓜簍子硌得各種不適時，翩羽卻已經(jīng)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到底年紀(jì)小瞌睡多，不一會兒竟還睡著了。

    鄉(xiāng)下沒有鐘鼓報時，全靠著公雞打鳴。因此，當(dāng)一只雞引得全村的雞都跟著一陣此起彼伏地鳴叫時，整個村子便和人一樣，從夜的沉靜中漸漸蘇醒過來。

    許是急著要趕路，那雞打鳴的聲音還沒歇下，馬車便晃了晃，隨著鞭子一聲響，車就動了起來。

    翩羽早就習(xí)慣了雞叫，因此剛才那一陣熱鬧沒叫她睜開眼，這會兒的動靜倒叫她勉強睜了睜眼。微弱的天光下，只見一旁的王明娟一臉興奮，小聲對她道：“車動了?！?/br>
    翩羽點點頭，腦袋往另一個方向一轉(zhuǎn)，便又睡著了，直看得王明娟一陣咬牙切齒，扭過頭去對縮在她另一邊的王明喜道：“這丫頭，就是只沒心沒肺的豬！這時候居然還睡得這么香?！?/br>
    話雖如此，等車隊出了村，又緩緩爬上一道山梁，看著那王家莊漸漸被山巒遮住，緊張不安了一夜的兄妹倆也支撐不住了，加上那馬車不緊不慢地搖著，漸漸的，這二人也睡著了。

    *·*·*

    三人是被一陣熙熙攘攘的人聲給吵醒的。

    透過瓜簍間的縫隙看出去，只見此時太陽已經(jīng)偏了西，馬車似乎已經(jīng)到了鎮(zhèn)子邊上，車旁晃動著不少人影。

    翩羽忙扭頭去問王明娟：“可是到鎮(zhèn)上了？”

    王明娟也沒去過鎮(zhèn)子上，便扭頭去看她哥。

    王明喜則是一陣不確定——按著他跟繼父王二奎去過兩次鎮(zhèn)子上的經(jīng)驗，一早就走的話，該是晌午前后就能到了，可這會兒天都快黑了。

    “許是……到了吧。”他遲疑道。

    翩羽和王明娟兩個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那點遲疑，只興奮地抓住彼此的手一陣亂搖。正慶祝著他們的勝利大逃亡，眾人就只覺得頭頂一暗，抬頭看去，原來是馬車正在通過一道城門樓子。

    “這該就是鎮(zhèn)上的城門了?！濒嬗鹦÷暤?。

    說著，又過了一道城門樓子。

    “是甕城呢?！?/br>
    翩羽又道。說到這，她不禁也是一陣疑惑——打她爹替她開蒙，她會讀書寫字后，每每她爹要罰她，便總是罰她抄那磚頭似的大周年鑒。而對于打小就是好奇寶寶的翩羽來說，這種懲罰也不是沒有好處的。每每抄到年鑒上那些不明白的詞，她便會去翻世祖皇帝所編撰的字典，若是字典上沒有，她就會去翻她爹的藏書，甚至于偷偷溜去藏書樓翻她已故祖父的那些藏書，因此，這么東一鱗西一爪的，倒叫她知道了許多她這年紀(jì)的孩子一般不大會知道的知識。

    而，就她所知，有甕城的城，絕不可能是個什么山區(qū)的小鎮(zhèn)……

    翩羽正疑惑著，就聽那王明喜“呀”地一聲驚叫，扭頭看去，只見王明喜抓著王明娟的胳膊，蒼白著一張臉望著她們道：“錯、錯了，這里不是咱們的鎮(zhèn)子，咱們那鎮(zhèn)子沒城門的。”

    頓時，三人全都傻了眼。“這是哪里？”翩羽忍不住問道。

    可惜，這會兒這問題沒人能回答她。

    也幸虧這里應(yīng)該是個大城市，此時又趕上落日時分，人們忙著進城的進城，出城的出城，城門口擠滿了人，因此他們?nèi)嗽谲嚿系膭屿o，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遭遇這種意外，頓叫這三個孩子一陣手足無措，偏眼下他們什么都做不得，只能提心吊膽等著那馬車自己停下。

    好在馬車似乎是打算在此地過夜的，翩羽透過瓜簍的縫隙看到，車隊最終拐進了一個大車店。車夫們把馬車趕進一間倉庫，一邊大聲說笑著一邊卸了馬匹，然后便將車扔在那里不管，只都跟著貨主去前頭吃飯了。

    直到聽著四周徹底沒有了人聲，翩羽三人這才小心翼翼從瓜簍中間擠了出來。

    而抬頭一看，三人不由又是一陣傻眼。

    卻原來，這種大車店原是專門用來接待過往客商的，為了安客商們的心，便把那暫存貨物過夜的倉庫修得四壁高聳，竟連一扇窗戶都不留，唯一可進出的只有那扇被鐵將軍嚴(yán)鎖著的門。

    此刻，他們就被困在了這樣一個所在。

    所幸的是，這間大車店應(yīng)該是個廉價店，那倉庫所用的板壁極薄，且木板間的縫隙也挺大，初升的月亮透過板壁照進來，倒也不至于叫他們眼前一片漆黑的那么嚇人。

    說是沒那么嚇人，其實還是挺嚇人的，此時三人中唯一的男孩就先抖了手腳。王明喜顫著聲兒問兩個meimei，“怎么辦？”

    王明娟這“智多星”此時也沒了主意，過去推著那從外面鎖上的門，急道：“這可怎么好！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不定就要懷疑我們是潛進來偷東西的。若是被拉去衙門落個案底什么的，那可怎么得了？哥哥將來可是還要科舉的！”

    這最后一句話，不禁叫翩羽扭頭看了她一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聽王明娟那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