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沉默領著這幾個二等小廝(包括一個沒等的吉光)重新回到堂前廊下時,就聽得里面正好傳來一陣輕拍巴掌的聲音。廊下侯著的無言忙領著一隊端著水盆手巾等物的丫環(huán)們進去。沉默微一揚頭,沖著寡言等人做了個手勢,幾個小廝便都貼著那墻角站定。直到里面的丫環(huán)退出來,沉默這才進去稟報。 “長壽爺求見?!?/br> 周湛抬頭看看堂上那落地大鐘,道:“今兒他來得倒早。”一回頭,卻是想起剛才想到的事,便對沉默吩咐道:“叫恒天祥的人來一趟?!?/br> 沉默出去吩咐人時,長壽爺進來了。 那廊下的眾小廝們都是一身青衣,只是衣領處的滾邊顏色按著職等有所區(qū)別罷了,長壽爺這么抬眼望去,本該是整齊的一片青色,卻不期然忽然夾雜進一根灰色的老鼠尾巴。長壽爺的長壽眉頓時就是一抖,看著吉光板了板臉,這才跨步進了正堂。 這吉光,若不是聽底下人說“他”性情尚好,且看著似乎也還能分得清是非,他是打死也不會讓“他”靠近王爺的! 只是,想著若是王爺真心要留下這吉光,怕是他根本勸阻不了,長壽爺不由就是一陣悵然。曾幾何時,當年那個愛笑的小男孩,忽然就不見了?又是曾幾何時,原本對誰都信任有加的王爺,如今變得如此玩世不恭,似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無法認真起來…… *·*·* 如今吉光才知道,在周湛跟前當差,其實很無聊。這一早,她就盡站在廊下練著腿功了。那長壽爺在里面跟周湛說著府里的一些內務,約說了近半個小時,直到那邊有管事找來,長壽爺這才嘮嘮叨叨地走了。 長壽爺走了,外面小廝送信進來,說是二門外涂大管家有請。于是周湛便點了幾個小廝跟著,往那二門外去——自然,如今正在爺面前“當紅”的吉光也被欽點了。 這還是吉光進府后第一次出后花園的大門,因此出了花園門,看著內院那些富麗堂皇的建筑,她不由就溜著眼角四處一陣亂瞅。早在灶下當差時,她就聽人說,那內院里養(yǎng)著不少王爺收羅來的美人兒,她正想著她有沒有那種好運碰見一兩個,就果見一個美人兒扶著個丫環(huán)的手,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 那美人兒看著約二十出頭,眉間生著一顆嬌艷欲滴的胭脂痣。見周湛過來,她便扶著那丫環(huán)的手站住,等王爺到了近前,這才屈膝一禮,笑著問道:“爺這是要去哪兒?” “十五爺找我?!敝苷啃Φ?,“嬌兒jiejie這身打扮又是要去哪里?” 美人兒笑道:“我能去哪里?還不是前門的那個鋪子。才剛新開沒幾天,總要多費些精神?!庇值?,“我那柜上新招了個廚子,做得一手好江鮮,爺有空約著朋友過來嘗嘗,好歹也算是給我那新店打打名頭了?!?/br> 周湛答應著,便和那美人兒一個往前院,一個往后院去了。 行之不遠,遠遠便聽到路旁的一個院落里傳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絲弦聲,周湛忽地就“啊”了一聲,回身對沉默道:“都忘了,紅錦那里不是說要定戲牌的嗎?被宮里這么一扣,都給忘了,紅錦jiejie又是個急脾氣,可有派人過去看過?” 沉默道:“昨兒聽十五爺說,爺回來那天就送消息過去了。怕是今兒十五爺會跟爺細說這事兒的?!?/br> 周湛聽了一陣點頭,便加快腳步往外院去了。 外書房里,不僅有涂十五涂大管家等著,還有一些王府屬官。 大周行的是“封而不建”的分封制度,因此這些屬官,可以說,是朝廷分派給景王用來管理王府上下各處事務及產業(yè)的。不過周湛只用他們管著朝廷賞賜的那些永業(yè)田,至于他名下的其他產業(yè),則由涂十五一手牢牢掌握著。偏那些才是這位“金手指”王爺的真正財源所在。且又有消息說,王爺之所以能混到如今這般富甲一方,背后全靠那位涂十五涂大管家的理財有方,因此,與公與私,王府屬官們對這位曾經的不祥人,被家族除名的浪蕩子涂十五都不得不小心討好巴結著。 所以當王爺進來時,就只見那幾位胡子一大把的官吏,正圍著年紀不過才二十七八的涂十五一陣逢迎拍馬。周湛不由就咳嗽一聲,笑道:“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一下。你們若是想謀那長史的職位,不是應該圍著我溜須拍馬嗎?圍著他有什么用?” 頓時,那幾個屬官臉上就是一陣掛不住。涂十五則責備地看了周湛一眼,起身解圍笑道:“王爺說笑了,我們都是有事要向王爺稟報呢?!?/br> 那幾位屬官這會兒圍著涂十五,其實并不是在說那長史官的事。不過眾人心里也都暗暗藏著這樣的心思,想著如果能得王爺的青眼,只要往上面遞一句話,這叫他們熬白了頭的官職,不定真能往上再升一升,所以幾人多少也動著這樣的念頭的。如今忽然被王爺這般不留情地當眾說穿,幾人只覺一陣發(fā)窘,一時倒是不好再往王爺面前湊了,只乖乖撿著要稟報的事從簡說了,便都灰溜溜地走了。 眾人一走,涂十五就沖著周湛一陣搖頭,無奈地叫了聲“爺”。 周湛則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往那書案后的椅子上一倒,道:“一個個連正經差事都做不好,不過是在我這里混日子,竟還有那等癡心妄想?!?/br> 打他能看懂賬本起,他就知道,王府里的那些永業(yè)田里的產出,沒少往這些屬官的口袋里流。不過因為那些東西都是朝廷給的,他不認為那是他自己該得的,且抓貪腐是朝廷的事,所以他才放任著沒管。 “哼,”周湛冷哼一聲,對涂十五又道:“他們纏著你,未必是為了那個長史官,我看,更多的是想從你手里挖點什么好處。我可有說錯?” 涂十五一陣苦笑,承認道:“是?!?/br> 周湛又是一聲冷笑,“看著吧,再新來一個長史,這些人定然又會再鬧一次。每換一輪就重新來一次,真是煩透這套把戲了,偏他們一個個竟都以為別人是傻的,以為他們真能從我這里討到好處?!?/br> “誰叫爺平時總在人前裝出一副憊賴模樣,”涂十五道,“就算我說那些生意是爺給的點子,也得別人肯信才是?!?/br> 周湛冷笑一聲,卻是未予置評。 涂十五道:“學院里的課程表下來了,我讓人領了回來。今年定了初十開學,”說到這,他忽地頓了頓,不太確定道:“聽說桂風院的陳院士致仕后,推薦了原白林書院的袁長庚袁老接任。只是如今還尚未有定論?!?/br> “袁長庚?”周湛的眉一挑,道:“我知道,這位老先生倒是朝中少有提倡西為中用的人物。不過,如今朝中仍是揚中抑西的聲音占著上風,這桂風院里就讀的又都是皇室子弟,想來一向穩(wěn)健為長的杏林書院還做不出這等大膽的安排?!?/br> “還有,”涂十五不由就扭頭看了一眼那站在桌旁給周湛倒著茶水的吉光,道:“皇上安排了狀元公徐世衡去杏林書院授課,專講五經?!?/br> 于是,連周湛的眼也盯向吉光。 吉光在聽到她父親的名字時,卻只是微微用力握了一下那茶壺的壺把,便又繼續(xù)將那茶盞里的茶水續(xù)滿了,且不曾漏出一滴。 這邊處理完了公務,那邊二門處便有個小丫環(huán)過來報信,說是紅錦姑娘已經到了繡姑娘的院子里,正在那里等著爺過去。 周湛笑道:“我猜著她就該來了?!彼难坶W了閃,回頭招呼涂十五道:“你也跟我一同過去吧?!?/br> 涂十五愣了一愣,忙搖頭道:“我手邊還有許多事要做呢?!敝皇?,看著王爺領著一眾小廝往那垂花門過去,他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 等周湛領著吉光等人進了垂花門,又行了一段距離,來到一座頗大的院落門前時,吉光忽地就認了出來,這正是剛才他們過來時,曾聽到斷續(xù)琴聲的地方。 “爺來了。” 他們才剛一進那院子,便聽到廊下傳來一個仿佛冰擊玉罄般悅耳的聲音。 吉光忍不住抬頭看去,就只見那廊下一站一坐著兩個麗人。站著的紅衣女郎,便是紅錦了。坐著的那個白衣女子,看著仿佛比紅錦還要略為年長一些,約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卻是和紅錦的明媚陽光不同,此女子生得偏于柔弱,眉眼也是細細的,很是溫柔的模樣。 見他們進來,紅錦忙過來見禮,那女子卻只是坐在那里向著周湛彎了彎腰。吉光正詫異間,就忽然注意到,那女子所坐的椅子十分奇怪,竟是一張孔明椅。 她看著那張椅子,紅錦卻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笑道:“喲,小吉光也在。聽說你在灶下跟人打架了?” 吉光的臉不由就紅了。 周湛卻笑著問紅錦:“我問你,你知道灶下是做什么活計的嗎?” “這還能不知道,不就是燒燒火添添柴什么的嘛?!奔t錦道。 周湛才剛要開口嘲笑她,就聽得一旁的白衣女郎“撲哧”一笑,推著那紅錦道:“都多少次了,竟還上當。他能那么問,便肯定不是那個答案了?!庇滞犷^看著周湛笑道:“怕是爺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會誤把那孩子指派過去吧?!?/br> 周湛聽了不禁一陣尷尬,又笑道:“繡兒姐就是繡兒姐,這府里怕沒什么能瞞得過繡兒姐的?!?/br> 那叫繡兒的美人兒微微一笑,道:“西番的圣經上有云:上帝關了門,定會給你留扇窗。以咱們大周人的話,那就叫:瞎子的耳朵靈,啞巴的眼睛尖。我的腿沒用了,總還有個眼睛能派上用場?!?/br> 頓時,吉光腦中靈光一閃,便知道這美人兒是什么人了。 ☆、第六十三章·后院的秘密 第六十三章·后院的秘密 這坐在孔明椅里的女子,應該就是紅錦曾說過的,那個因不甘受辱跳樓致殘的女子了。 想到她父親曾對人家大發(fā)厥詞,吉光只覺得一陣不自在,便半垂著頭,偷偷從眉底窺著那個白衣女子。 紅繡手里管著王爺的那些暗線,自然是知道吉光的身世的,見她那般小心翼翼看著自己,便多少猜到一點原由,只微微一笑,對周湛道:“前些日子爺不在府里,誰也不好貿然做主,倒叫老劉著了一回急,說是這孩子身上的寒毒耽誤不得。如今爺既然回來了,不如就把這事交給我,我來替他們安排如何?” 吉光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進府這些日子以來,她的頭痛一次都沒發(fā)作過,因此她也就忘了治病這么回事了。周湛則是看她這般生龍活虎的模樣,一時也忘了她身上還有舊疾,這會兒被紅繡提及,又想著這府里除了清水閣,怕也就屬紅繡的這個院子守備最為森嚴,便點頭道:“好,就聽你的?!?/br> 又看著紅錦笑道:“你那邊,下午過去可好?我請了恒天祥的人過來,你是行家,正好也幫我參詳參詳?!?/br> 紅錦還尚未答話,紅繡就先笑道:“真是的,爺又淘氣,”又責怪紅錦道:“jiejie也是,不說勸著些,竟還跟著胡鬧?!?/br> 她這一聲“jiejie”,直叫得吉光一陣眨眼——這坐著孔明椅的紅繡,很明顯看著要比那站著的紅錦年紀大呀? 吉光一向是心里想著什么,臉上就會顯著什么,因此她這么忽地一抬頭,那詫異的眼神便叫眾人都看到了,不由都是一笑。紅錦一向最為自得她的青春永駐,便扶著紅繡的肩,逗著吉光道:“你猜猜,我倆誰大?” 她都這么問了,吉光便謹慎地沒有開口。 紅繡笑道:“我今年二十二,你猜她幾歲?” 吉光看向周湛。 此時,那位爺已經把沉默等人全都遣出了這個院子,單留下吉光一人。這會兒他正交疊著雙腿坐在那廊椅上,一邊將那兩只手搭在左右兩側的欄桿上,一邊抬頭望著她笑而不語。 吉光便知道,這位爺是存心在看戲了。想了想,便抬頭實話實說道:“紅錦jiejie看著也就十七八歲。” “哈哈,”紅錦立馬得意大笑,道:“我二十六了,比爺整整大十歲?!?/br> 頓時,吉光的眼就瞪大了,忍不住道:“jiejie真是駐顏有術。” 紅繡笑道:“她就喜歡鼓搗這些?!?/br> 紅錦則過去將吉光拉到紅繡身邊,回頭對紅繡笑道:“我倒是第一次看到這么不把自己這張臉當回事的姑娘呢。瞧她,把自己曬得,跟個小黑炭似的,竟還渾不在意?!?/br> 見她竟旁若無人地點出她的女兒身,吉光不由就是一陣大驚??煽粗t繡竟一點兒都不意外的模樣,她當即便知道,怕是紅錦早跟她講過她的事了——她卻是不知道,這坐在孔明椅里看似連動彈都不得的紅繡,竟是管著景王那些暗線消息的首領。 那紅錦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來掐著吉光的臉蛋。這一下,便叫吉光有些不樂意了。抬頭看看得意洋洋的紅錦,再看看歪頭笑著這一切的周湛,她的眼珠一轉,忽然一臉不自在地看著紅錦道:“我,我好像叫錯了呢,原來不該叫jiejie,該叫你姨母才是?!?/br> 頓時,紅錦的笑聲就是一斷。那邊,周湛和紅繡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紅繡更是笑得一陣咳嗽。 見她咳嗽,紅錦也顧不得沖吉光瞪眼了,忙過去撫拍著她的背,從那庭院對面的倒廈里也急急出來兩個丫環(huán),眾人一陣忙碌,好不容易叫紅繡不再咳嗽了。 喘勻了氣,從一個丫環(huán)手里接過個藥碗喝了那苦藥汁子,紅繡抬頭對紅錦笑道:“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br> “你還贊她?!”紅錦嗔紅繡一眼,回手就是一擰吉光的耳朵,笑罵道:“早知道你這丫頭會演戲騙人,竟演到我的跟前來了。趕明兒我干脆跟爺把你要去我那錦繡班得了?!?/br> 周湛忙笑道:“我可舍不得。像這小子這般既有著一副直腸子,必要時又會演戲捉弄人的人才,千里難挑其一,哪能讓給你?!?/br> 紅繡從紅錦手里拉過吉光,看著她笑道:“先告訴你一聲,老劉配的藥奇苦無比,以后你怕是跟我一樣,得受著罪了?!?/br> 周湛問道:“老劉人呢?” 紅繡看了周湛一眼,笑道:“爺忘了?他這幾天都不會在府里呢?!?/br> 周湛的眼一閃,道:“是呢,我都給忘了?!庇掷湫Φ溃骸斑B我的人都敢算計,一個個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爺不是一向最愛扮豬吃老虎的嗎?”紅繡笑道,“這會兒被人小瞧了竟又抱怨?!敝闭f得周湛一噎。 正這時,沉默在門口稟道:“恒天祥的人來了?!?/br> 接下來的時間,吉光忽然發(fā)現,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人偶,被紅錦姐妹和周湛指使著丫環(huán)和恒天祥的人,給她換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試了一頂又一頂的小帽,變了一個又一個發(fā)型。期間,還不時聽著紅錦“打擊報復”她兩句,一會兒嫌她臉太黑,配不上這顏色,一會兒又抱怨她個子太小,撐不起那款式。最后,干脆直白道:“得把她養(yǎng)白些,再養(yǎng)胖些,不然這么又黑又瘦的,怎么穿都不好看?!?/br> 這話直叫周湛一陣點頭,摸著下巴道:“確實是得想想法子了,別明兒跟著爺去學院,倒叫人以為我這府里不養(yǎng)人,竟養(yǎng)出個流民來?!?/br> 早在一早聽著周湛要去上學時,吉光心里就早已經按捺不住了,正想著找機會求一求爺,讓她也跟著一起去上學,不想竟天從人愿,她還沒開口,周湛那邊就露出這個意思了。她的兩眼不由一陣大亮,不顧那恒天祥的裁縫師傅們正拿皮尺布料在她身上比劃著,猛地扭頭看著周湛道:“真的?!” 見她這模樣,周湛的眼一閃,問道:“你沒上過學?” 吉光搖頭。 周湛則一陣皺眉。 大周打開國起就十分重視教育,各地的官學又分著乾坤學院,分別招收男女學生。立世百年來,不僅是普通人家,就連世家都紛紛以子女能入學就讀為榮,只有那資歷實在不堪的,才會請私塾先生在家授課。 “對了,”他摸著下巴又道,“我好像聽你說起過,你一直是在家里自學的。你家沒給你請先生?” 吉光垂下眼,心頭不禁一陣苦澀。這些年,不僅徐家人,連王家人也常說,她父親如何偏寵于她。其中的證據之一,就是徐世衡在自己忙于科考之際,仍不忘親自替她開蒙??扇缃窦毤毾雭恚鋈环植磺逍焓篮饨趟x書,到底是為了她,還是因為他覺得教女識字這件事很有意趣…… 當年,徐世衡進京趕考時,翩羽才六歲,還未到入學年紀。第二年七歲時,徐家老太說她年紀太小,不許她跟那和她同齡的堂姐一同去上學。第三年,她八歲了,徐家老太太竟還說她年紀小。到了她九歲時,老太太終于沒辦法再說她年紀小了,竟又借口她身體弱,仍是不肯叫她去上學。她曾給京里的徐世衡去信抱怨,得到的回信卻是一通教訓,且還被徐世衡罰抄了百遍的孝經。徐世衡說祖母這是為了她著想,不想叫她因學業(yè)累壞了自己,又叫她自己在家量力自修,還說等他回來他要考較她的課業(yè)…… 而,那時候,她和她娘似乎都沒有想到,就算她父親不肯忤逆老太太,如果他真關心她,至少可以像他教高明瑞那樣,替她延請老師在家授課…… 這么想著,她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上胫呀洓Q定將那人當作路人,她便猛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卻是忽的就和周湛仿佛能透視一切的眼撞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