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打鬧聲中,不知誰家的狗被驚動了,發(fā)出一陣狂吠,引得村子里的狗叫聲響成一片。 ☆、第一百零八章·又叫回吉光了 第一百零八章·又叫回吉光了 早春二月,枝頭雖已隱隱透出一絲春意,天氣卻還是冷得厲害。 長壽客棧的老掌柜一邊將雙手?jǐn)n在袖籠里取著暖,一邊探頭看著柜臺里賬房先生盤著賬。 忽地,他身后的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響動。 老掌柜回頭看去,就只見一隊丫環(huán)小廝沿著樓梯快速而安靜地魚貫而下。在他們的后面,跟著個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和一個穿著身男裝的俏麗佳人。 老掌柜自然識得,這些人是前兩日住進(jìn)來,且還包下整個天字號房的住客們。 他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招呼,就聽得那個男裝麗人質(zhì)問著那個書生:“我才不信你不知道爺去哪里接小吉光了,你只是不肯叫我知道罷了!” 那書生搖頭一笑,溫文答道:“你既然知道,還要問我做甚?” 直氣得那男裝佳人沖著那書生一陣瞪眼。 二人正說著,客棧外又有一匹馬奔了過來。來人并不下馬,只彎腰往客棧里看了一眼,看到那書生,便沖他打了個唿哨,撥轉(zhuǎn)馬頭,又往來的方向奔了回去。 “來了?!睍驼Z一聲,和那男裝麗人雙雙出了客棧。 在他們前方,那四個丫環(huán)小廝早已訓(xùn)練有素地在客棧大門外雁字排開,一個個都垂首默然不語,雙手都極規(guī)矩地疊放在胸腹前。 看著這架式,老掌柜忽然扭頭問著賬房先生:“這氣派,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賬房先生這會兒也停了算盤探頭一陣張望。 只片刻后,一輛車身布滿了斑駁泥點(diǎn)的廂車就在三四個侍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緩緩在客棧門前停了下來。不待馬車停穩(wěn),一個紅衣少年就從那駕駛座上跳了下來。 少年有著一副罕見的美貌,偏一只眼上罩著只閃閃發(fā)亮的銀制眼罩。 若說單這些下人們的行事規(guī)矩還不足以叫老掌柜和賬房先生憶起往事,這美貌的獨(dú)眼小廝,頓時一下子就叫這二人憶起了兩年前曾在這客棧里住過的那位奢華少年。 雖說愛把客棧的客房按自己喜好重新布置一番的客人不算少,可只為了住個一兩夜,就興師動眾,把天字一號房重新布置一番的,迄今為止,只那么一個! 鳳凰跳下馬車,倒也沒去搶沉默的差事,只抱著個胳膊,滿臉不痛快地往人后一站。 沉默則依著規(guī)矩上前,輕手輕腳地拉開車門。 車門才剛一打開,他就聽到王爺在車內(nèi)沉聲說道:“聽話!戴上!” 以及吉光那小子抗議的聲音:“就這幾步路,戴這勞什子做什么?” 沉默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王爺被關(guān)在皇陵整整一年,這期間,小吉光也不知道被王爺送去了哪里。細(xì)細(xì)算來,他竟有一年都不曾見過王爺和吉光了。 而一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竟叫王爺和吉光的聲音聽在他的耳朵里都顯得那么陌生。 王爺?shù)穆曇糇兇肿兩畛亮?,吉光的聲音倒是變得更加……軟糯了…?/br> 沉默這么想著,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剛要拉開車門,就聽得車廂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仿佛是兩個人在拉扯一般。 沉默手一抖,拉著車門的手頓時就慢了兩拍。 這時,就只聽得車上的吉光急急抱怨道:“君子動口不動手?!?/br> “對你就只能動手不能動口?!?/br> 周湛得意地笑著,一回頭,見沉默竟到這會兒都還沒有拉開車門,他不由就伸腳在車門上輕踹了一下。 沉默受驚般地又抖了一抖,忙不迭地拉開車門,挺胸垂首,扶著那車門規(guī)矩站好。 周湛抬眼看看沉默,笑道:“喲,一年不見,你也長高了?!?/br> 沉默這才飛快地拿眼往車廂內(nèi)溜了一眼。 第一眼,他自然是看到了周湛,便忍不住了感慨了一句:“爺瘦了?!倍诙郏挥删豌蹲×?。 他以為,車廂里的人應(yīng)該是吉光那個小子,不想車廂里坐著的,竟是個陌生少女。 雖然那少女的頭上戴著一頂垂著淡黃色輕紗的帷帽,叫他看不見她的五官,可那裹在她身上的大紅金絲繡狐皮大氅,以及那大氅下擺間露出的一抹繡銀藍(lán)色紋飾的裙邊,和那裙下吐出的一點(diǎn)細(xì)巧鞋尖,都在在顯示著,這是個姑娘家! 這么一想,剛才那軟糯的聲音便有了新的解釋。 莫名的,沉默就是一陣放心。 周湛卻是不知他這會兒的所思所想,一邊彎腰鉆出馬車一邊笑道:“竟還瘦嗎?我還以為我整個正月里養(yǎng)回了不少rou呢?!?/br> 那涂十五和紅錦見周湛下了馬車,正要迎過去見禮,不想周湛竟沒搭理他們,忽地又回過身,沖著車內(nèi)伸出一只手,笑道:“下來吧。” 紅錦和涂十五對視一眼,這才反應(yīng)過來——照理說,應(yīng)該是跟車的小廝吉光先下車才對。 而叫這二人大吃一驚的是,隨著周湛的話音,車廂里伸出一只白嫩纖細(xì)的小手來,那纖纖玉指毫不猶豫地往周湛的手上一搭,緊接著,車門口就出現(xiàn)一個頭戴帷帽的少女。 少女的手搭在周湛的手上,身上裹著的大氅也就微微敞了開來,露出里面一件乳白色繡銀藍(lán)流云紋的對襟褙子,以及褙子下同款繡紋的長裙來。 這衣裳,紅錦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這還是周湛的點(diǎn)子。當(dāng)時他被關(guān)在皇陵里無所事事,也不知怎么就想起第一次在山上遇到翩羽時他所穿的那身衣裳來,便特意給紅繡寫信,叫她照著那件的款式,給翩羽也做套一寸一兩金的女裝。因那會兒已經(jīng)是深秋,紅繡就和紅錦一合計,給做了件冬裝。 看到這衣裳,哪怕沒認(rèn)出眼前這人兒來,紅錦也已經(jīng)猜到,這帷帽下的姑娘,怕就是吉光了。 她猜到了,不知詳情的涂十五可不知道。想著最近京里的不太平,想著宮里透出要替王爺訂親的消息,偏王爺一露面,就公然帶著個小美人兒,這簡直就是生生打了宮里的臉……涂十五頓感一陣頭痛。 他正頭痛著,不想那小美人兒動作利落地跳下馬車,清清脆脆地叫了聲“涂先生,紅錦jiejie”,就快快樂樂地奔進(jìn)了紅錦張開的雙臂間。 紅錦很違淑女風(fēng)范地哈哈一笑,伸手接住翩羽,又比劃著她的個頭道:“一年不見,竟長高這么多了!”說著,就要掀了翩羽頭上的帷帽去看她的臉。 不想周湛忽地就過來撥開她的手,挑著眉頭道:“叫你帶的衣裳可帶來了?” 大正月里,周湛給京城寄了封信,卻是給翩羽訂了好多新的男裝,逼得紅繡不得不花了大價錢,請那恒天祥的人趕了一回工。 紅錦倒也沒堅持去掀翩羽的帷帽,只沖著周湛飛了個媚眼兒,抱怨道:“爺不知道正月里不能動針線嗎?也不知道磨了我和繡兒多少嘴皮子……” 她這里表功還沒表到一半,就見周湛從扇袋里抽出一把古扇,許是嫌天冷,倒是沒拉開扇面,只揮著扇骨道:“少來!只要有錢,誰還管什么正月里能不能動針線!” 說著,便打頭目不斜視地進(jìn)了客棧。 紅錦沖著翩羽做著鬼臉嘻嘻一笑,便拉著她跟了上去。 涂十五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心里隱約明白,這作了姑娘家打扮的,怕還是吉光,便也跟了上去。 這會兒不僅涂十五明白了,打吉光叫出紅錦和涂十五的名字后,沉默等人也認(rèn)出了她。沉默心下一陣疑惑,到底他是丫環(huán)小廝們的首領(lǐng),只得先克制下滿腦子的混亂,也領(lǐng)著人默默跟上。 跟著來接周湛的,和那年一樣,仍是沉默寡言無語無言四人。四人中,除了沉默一心認(rèn)定吉光是個男孩外,其他幾人多多少少都已經(jīng)知道了吉光的真實(shí)性別。不過和無語無言不同,寡言雖然知道,但一直仍是在信和不信之間搖擺著。 而等他們隨著周湛回了天字一號房,親眼看到紅錦摘了翩羽戴的帷帽,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寡言才第一次確信了,這“吉光”,竟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姑娘家! 沉默則是一陣震驚。當(dāng)他回頭看向涂十五等人,見眾人竟都表現(xiàn)鎮(zhèn)定時,他這才受傷的感悟到,原來吉光的真正模樣,竟只瞞了他一個人…… 至于吉光,直到重新?lián)Q回男孩兒的衣裳,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周湛根本就沒打算叫她改回女裝。 而一路上都在想著怎么才能說服王爺叫翩羽繼續(xù)裝男孩的許mama,則是有種拳頭打進(jìn)棉花里的郁悶無力。 吉光在紅錦的幫助下重新改回了男孩兒家的模樣,又對著鏡子照了照,再回頭看看紅錦身上的男裝,笑道:“怎么我穿男孩子的衣裳就像是個男孩子,jiejie穿了,怎么看怎么都還是個女孩子?” 紅錦的眼一閃,壞笑著靠過去,縮起五根手指作爪狀,故意就要往她胸前抓去,直把翩羽嚇得抱著胸一下子就跳到了一邊。 她忽地就想起,兩年前紅錦也是這般故意襲擊她來著…… 而兩年前,她胸前還是一馬平川,如今則好歹隆起了兩個小籠包…… 翩羽的臉驀地就紅了。 紅錦則再次靠過去,拿她豐偉的胸懷蹭著翩羽抱著胸的手臂,壞笑道:“還用我說,我倆哪里不同嗎?” 翩羽不由就紅了臉,瞪著她抗議了一聲“紅錦姐”。 這甜糯細(xì)軟的聲音頓叫久在市俗中打滾的紅錦聽得心頭一陣發(fā)癢,忍不住就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沉著個嗓子,學(xué)著那生角兒的低音調(diào)笑道:“這聲音,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br> 爺可真識貨,隨手一撿,竟也撿個小美人兒——紅錦看看翩羽那幾乎都要滴血的臉,到底沒敢把這心頭所想給說出來。 她咳嗽一聲,改回她原本的音色,笑道:“我那方子看來你一直在吃著,瞧這小臉,如今越來越有模樣了。你再照著吃個兩年,不怕你這里比不上我?!?/br> 說到這,她忽地一皺眉,問著翩羽,“爺還打算叫你繼續(xù)扮小廝嗎?如今是冬天,衣裳厚還好說,等開了春,你這里可就藏不住了。” 她伸手去戳翩羽的胸,羞得她抱著胸又紅了臉。 紅錦今年二十八,自覺她已經(jīng)活到老無所忌的年紀(jì),又自恃她是在男人堆里打滾數(shù)年的,如今變得愈發(fā)生冷不忌,偏看著翩羽這生澀的小模樣令她心頭發(fā)癢,忍不住就更加調(diào)*戲了上去。 二人正鬧著,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怎么這么久?好了沒?”門外,傳來周湛不耐煩的聲音。 紅錦這才收了調(diào)笑,對著門外叫了聲“稍等”,又拿了她那套家什在翩羽的眉眼上做了點(diǎn)手腳,又問著她,知道她這一年并不曾把馬頭兒教她練聲的活兒丟下,便叫她變著聲音聽了一回,卻是搖了搖頭,也不說她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開門讓進(jìn)周湛。 倚在門框上,一身憊賴的周湛看看重新變回男孩兒模樣的翩羽,便以如今變得愈發(fā)渾厚的聲音緩緩笑道:“我家小吉光回來了呢?!?/br> 好吧——翩羽回頭看看鏡子里那個男孩——如今她又叫回吉光了。 ☆、第一百零九章·如玉小郎君 第一百零九章·如玉小郎君 周湛那里打量著吉光,紅錦則在打量著周湛,又學(xué)著他的模樣也靠在門框上,斜飛著媚眼兒笑道:“爺如今愈發(fā)的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流倜儻了呢。” 她調(diào)戲吉光還成,周湛一向是個臉老皮厚的,聽了她的話,只揉著下巴上柔軟的胡茬,老神在在笑道:“這話你可說錯了,爺我什么時候都是這么英俊瀟灑。” 又反過來學(xué)著紅錦的模樣,拿眼斜睨著她道:“jiejie可千萬莫要迷戀爺,爺就是那高嶺上的清風(fēng),從不為任何一人逗留?!?/br> 吉光原本正審視著鏡子里的自己,頓被周湛的rou麻激得打了個寒戰(zhàn),嫌棄地撇著嘴說了聲,“不知羞!” 周湛和紅錦不禁都是哈哈一笑。 紅錦一邊拿眼瞅著吉光,一邊對周湛又道:“她這模樣,也就只能再裝個一年半載的小子。再大些,就算裝,怕也裝不像了?!?/br> 吉光心頭一動,不由就想起除夕夜里周湛跟許mama說,將來等她大了要送她走的話。 她默默抬眼,往鏡子里的周湛身上看去。 周湛倒是比紅錦要客觀,摸著下巴道:“就是這會兒看著也不大像呢?!?/br> 所謂“一白遮三丑”,以往吉光又黑又瘦的時候,叫人不會那么仔細(xì)去看她的眉眼。如今她養(yǎng)了回來,變白了不說,原本干扁的身材也漸漸有了少女的玲瓏,那肌膚更像是被撐開了似的,帶著種飽滿的半透明質(zhì)感,叫人看了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掐上一把,看看是不是真能擰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