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我怕沒了這債務(wù)，你會(huì)趁機(jī)跑了。

    撫著她的頭，周湛無聲答道。

    而直到第二天，翩羽才反應(yīng)過來，其實(shí)周湛什么都沒答應(yīng)她……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地自容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地自容

    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即便啥都沒做，旁人只是在一旁看著，都能感覺得到二人間那難以言喻的微妙氛圍。

    景王周湛一向不是個(gè)會(huì)體貼人的，故而他倒不在乎給那對新婚小夫妻添點(diǎn)堵?？刹恢獮槭裁?，在給別人添堵的同時(shí)，看著這新晉的威遠(yuǎn)侯夫婦，他自個(gè)兒也覺得甚是刺眼。于是婚禮后的第四天，他就拉著他的全部人馬離開長寧，浩浩蕩蕩去杭州游西湖了。

    一路上，翩羽的眼幾乎都快不夠用了。打小在北方長大的她，哪里見過這南方的秀麗，以至于好幾次周湛跟她說話，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倒叫周湛無端吃了醋，忽地就放下車窗簾。

    翩羽眨著眼回頭，看向他的小模樣甚是無辜。

    周湛皺眉瞪著她，那視線不知怎么，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打上一次吻了她后，他便再?zèng)]那樣過。

    只是，有些事，即便醒著時(shí)能夠控制住，睡著了，便沒那么容易了。就在昨晚，他就曾夢到，他又吻了她……

    夢里的那一吻有多甜蜜，醒來后的他就有多難受。他站在她的床頭，看著熟睡中的她，腦子里回憶著他倆僅有的那一吻，一時(shí)間幾乎分不清那個(gè)吻，到底真如他記憶中那般令他悸動(dòng)，還是由于夢境的一再渲染，才叫他如此難忘。他甚至懷疑，許那個(gè)吻，只是他想像出來的，許他若真的再吻她一次，那感覺也不過爾爾……

    有好幾次，凝視著熟睡的她，他幾乎就要俯下頭去證實(shí)了……

    可他終究還是沒敢輕舉妄動(dòng)。

    看著對面望著他無辜眨著眼的翩羽，周湛喉頭一動(dòng)，驀地轉(zhuǎn)開頭去自嘲一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荒唐王爺，居然也有不敢去做的事。

    “爺說什么？”翩羽自知理虧，便伸手去按住周湛的膝頭，討好地笑問。

    周湛一僵，“啪”地一下拍開她的手。直到看到她一臉震驚，他這才意識(shí)到他的舉動(dòng)，心下一悔，僵硬地扭過頭去，瞪著另一側(cè)沒有垂下窗簾的車窗，以一副厭煩的腔調(diào)皺眉道：“你倒是越來越成大爺了，爺跟你說話都愛理不理的。既這樣，明兒就送你回去吧，回去做你狀元公家的大小姐！”

    他從眼角飛快瞅她一眼，見翩羽一臉呆滯地望著他，他不禁又是悔又是惱。且他還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惱誰——似惱她更多一些。偏他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惱她些什么。

    翩羽默默看著不肯和她對視的周湛，半晌，才用力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平著聲調(diào)道：“有些話，即便爺沒有惡意，說多了也很傷人?！?/br>
    見他仍不肯看向她，翩羽皺起眉，忽地一揚(yáng)頭，肅著張臉又道：“爺該知道，我就是個(gè)直脾氣。爺若是有什么想法，該直接告訴我才是，您這樣轉(zhuǎn)彎抹角，我聽不懂?！鳖D了頓，她用力咬了一下唇，“要是你……真那么討厭我，不想我呆在你身邊，爺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是那種會(huì)纏著人不放的?！?/br>
    “你想走？”周湛忽地扭回頭。

    “是你想我走?！濒嬗鸬馈?/br>
    “你要走也行，”周湛冷笑著伸手，“還銀子來?！?/br>
    翩羽被他氣得一噎，怒道：“是你說要送我回去的！叫我回去做狀元公家大小姐時(shí)，你怎么沒想到要銀子？！”

    周湛一挑眉，“那可不一樣。你欠我的債，只要我樂意，隨時(shí)可以給你免了，可你不能逃債！”

    翩羽被他氣得一陣瞪眼，“你不覺得你太不講理了？！”

    “啊，好像是有一點(diǎn)。”見她氣得不輕，周湛的心情忽地就轉(zhuǎn)好了，伸手過去一摸她的臉，笑道：“即便爺不講理，你也只得受著。誰叫你是爺?shù)男P?！?/br>
    翩羽拍開他的手，伸手“唰”地一下拉開車窗簾，瞪著窗外便不理他了。

    周湛微笑著收回手，將手掩在寬大的衣袖內(nèi)，悄悄捻了捻指尖。

    那里，殘留著她肌膚的溫度。

    *·*·*

    杭州，一如傳說中那般美麗。

    杭州的女子，更是比傳說中還要美麗。

    只是，看著那游西湖的美人兒們，周湛發(fā)現(xiàn)他竟一點(diǎn)兒都提不起興致來。倒是東張西望的翩羽，看著似乎玩得很是開心。哪怕他們只是坐在畫舫里看長堤上的游人，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翩羽確實(shí)看得津津有味。長堤上的那些游人們，特別是一些和她年紀(jì)相仿的小姑娘們，都甚是會(huì)打扮自己，光那些精致的發(fā)型，就能叫她琢磨上好半天。

    她這里兀自得了趣，王爺那里卻是不樂意了，招呼著船家就把船搖到湖心里，非拉著她陪他下棋不可。翩羽的棋力，豈能跟周湛相比，偏他竟是寸步不讓，只殺得翩羽片甲不留不說，翩羽想要認(rèn)輸，他還不讓，非一顆子兒一顆子兒地“凌遲”著她，直把她氣得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陣亂擼，搞亂了棋局，他這才得意洋洋地鳴金收兵。

    這般幾回過去，翩羽才忽然意識(shí)到，她那小氣的爺，是想要叫她只陪他一個(gè)人玩而已……

    在西湖邊玩了小半個(gè)月后，周湛接到京城來信，便打算回長寧了。

    翩羽一陣猶豫，到底還是開口道：“我……能請半天假嗎？”

    “干嘛？”周湛問。

    “呃，”翩羽不好意思地?fù)軗茴~前的長劉海，“那個(gè)，難得來杭州，聽說這里的衣裳首飾都很有名，我想……想給我六姐和舅媽姨媽她們帶點(diǎn)禮物……”

    她還看中了一套梳子，是她自己想要的。只是，當(dāng)時(shí)沒好意思當(dāng)著周湛的面去買。

    “你又不懂得東西的好壞，萬一上當(dāng)受騙了怎么辦？”周湛道，“明兒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br>
    翩羽一聽便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只是，周湛的我行我素又豈是她能強(qiáng)得過的，第二天，她便不得不被周湛押著，一同去買禮物了。

    于是乎，看中的那套梳子，她到底還是沒好意思買。

    人總是如此，特別是女人，一心想要的東西一旦沒得到，便會(huì)全心全意地記掛著。以至于他們都收拾好了行裝，她被王爺強(qiáng)行塞進(jìn)馬車?yán)?，翩羽心里仍在記掛著那套失之交臂的梳子?/br>
    直到馬車出了杭州城，上了官道，周湛才挑著眉頭道：“瞧你這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爺怎么虐待你了。”

    翩羽只得強(qiáng)打起精神，沖他咧嘴一笑，卻是笑得周湛又是一挑那八字眉，嘲弄她道：“笑不出來就別笑，笑得跟哭似的。不就是一套梳子嘛，你真想買，難道爺還不許你買怎的？”

    翩羽一愣。

    周湛拿腳踢了踢她座位下的暗格，“自己打開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一套?！?/br>
    翩羽看著他眨了眨眼，翻開座位下的暗格，拿出一只有她兩只手掌大小的填金描漆木匣，又將信將疑地看看周湛，這才將那匣子打開。

    里面，果然是她看中的那套梳子。

    “這……”她有些呆呆地望著周湛。

    周湛嗤笑一聲，撐著下巴道：“不就是一套梳子嘛，真不明白你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翩羽的眼一閃，垂下眼睫。她之所以不想讓他知道，是因?yàn)檫@套梳子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她不想讓他知道，骨子里的她，其實(shí)很想做個(gè)女孩……做個(gè)漂漂亮亮、會(huì)被他喜歡的女孩……

    “謝、謝謝?！彼龘嶂鞠秽馈?/br>
    “你喜歡就好?！敝苷抗首骼涞氐?。翩羽在他面前，從來都是那般的透明，因此她對那套梳子的喜愛，他一眼便看了出來。只是，叫他不明白的是，她為什么不買？

    “回、回頭，我、我把錢給你……”抱著那匣子，不知道為什么，翩羽只覺得心里癢癢的、酥酥的、麻麻的，那想要去抱他、親他、感謝他的念頭，令她臉上一陣發(fā)燒，也令她不敢抬眼去看他。

    “我要你的錢做什么？”周湛卻是不知道對面的小人兒心里的潮涌，仍是一個(gè)勁地嘲著她道，“說起來，你整個(gè)人都還是我的呢?！?/br>
    撲通。

    仿佛心臟從高處跌落一般，翩羽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旋暈，“總……總是要謝你才是……”

    “嗯，那我得好好想想，”周湛道，“叫你以什么方式謝我，總得有個(gè)特別的方式才……”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翩羽忽地將那木匣放到一邊，抬頭看他一眼。

    那眼神，頓時(shí)就掐斷了他的話尾。

    翩羽坐直身體，一雙水汪汪的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直看得他喉頭一陣干澀。他下意識(shí)也跟著坐直了身體。

    翩羽看著他，緩緩伸手過去，以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我能想到的，只有這種方式……”

    她拉低他的頭。

    周湛如中了蠱一般，任由她將他拉近，直到他的鼻尖，幾乎就要觸到了她的臉頰。

    “謝謝你。”

    翩羽輕柔地說道，抬起頭，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那蜻蜓似的輕輕一觸，令周湛的眼微微一合。可緊接著，她便離開了他的唇。周湛屏住呼吸，睜開眼，凝視著咫尺距離外的那張臉。那大大的貓眼里，他的倒影是那般清晰，以至于他都能看到他一臉的欲求不滿。

    于是，她的唇便又再次貼上他的唇。

    周湛再次合上眼，微鎮(zhèn)定了一下，到底輸給了心里的欲念，便輕輕啟了雙唇。

    她的唇，輕吻著他的唇。她的呼吸，融入他的呼吸。他合上眼，告訴自己，這不是他主動(dòng)的，就不算……

    翩羽生澀地吻著他。他雖不曾主動(dòng)配合，那依從她的柔順，卻是叫她漸漸便放開了膽子。她摟緊他的脖子，整個(gè)人向著他貼過去，舌尖探入他的唇舌，卻是叫他渾身一僵，忽地就伸手握住了她環(huán)在他脖頸上的手臂。

    翩羽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shí)她竟坐在了他的膝上。他的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則勒著她的腰肢。

    周湛默默看著她，然后緩緩拉下她的手臂。

    “夠了，”他沙啞著聲音，柔聲道，“不過是套梳子，這點(diǎn)謝意，夠了。”

    不夠……腦子里，另一個(gè)聲音反駁著他的謊言?？伤麉s已經(jīng)不敢再叫她吻下去了……

    她的吻，比夢里的還要甜蜜，還要誘惑，還要令他渴望……有那么一刻，他險(xiǎn)些就要支持不住了……

    看著她那因親吻而更顯紅潤的唇，他喃喃又道：“只是一套梳子，就叫你這么親我，如果我給你更多，你該怎么辦？以身相許？”

    翩羽認(rèn)真點(diǎn)頭。

    她的認(rèn)真，忽地就驚醒了如墜入迷夢中的周湛。他微微一挺脊背，將她推到對面的座椅里坐定，又挑著眉頭嘲道：“為了這點(diǎn)好處就以身相許？該說你是傻呢，還說你是笨？若是……”

    “我喜歡你?！濒嬗鸬?。

    周湛一窒，嘲弄頓時(shí)卡在喉間，只那般呆呆地望著她。

    “我喜歡你，”翩羽重復(fù)道，“可我看不出來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有時(shí)候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可有時(shí)候我又覺得你根本一點(diǎn)都不喜歡我。如果你一點(diǎn)都不喜歡我，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說過的，我不會(huì)纏著你不放的……如果……”她的嘴唇微顫了顫，“如果，我喜歡你，叫你覺得很麻煩，我會(huì)試著慢慢不再去喜歡你……”

    對面，周湛沉默著。

    他的沉默，令她心頭一陣煩躁。她用力眨著隱隱泛起淚光的眼，揮手又道：“我，我很笨，我看不出來……我心里很慌，很難受，我、我不想老是去猜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我會(huì)努力不去喜歡你，我會(huì)……”

    “怎么會(huì)是麻煩呢？”周湛驀地深吸一口氣，那一直屏著呼吸的胸口一陣抽痛。他伸手過去，以指背撫著她的臉頰，卻是一陣失魂落魄。

    她怎么會(huì)是麻煩呢？要麻煩，也是他麻煩了……

    這傻丫頭，這樣的話，她怎么就那么輕易地說出口了呢？！還說得那么義無反顧，那么一往無前，那么無所顧忌……

    令他……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