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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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過來,可總結(jié)歸納如下: 自古帝王治國,不過道法仁善四字。圣賢之主莫過堯舜禹湯。朕治國多年,兢兢業(yè)業(yè),早起晚睡,不敢以任何借口怠工,唯恐不能盡責(zé)。累得像頭老黃牛,仍覺做得不夠,及不上先人絲毫。 在座諸位都有大才,對此必有見地。有好的意見,盡可當(dāng)面對朕提。 務(wù)必實話實說,不可滿篇浮夸,只一味奉承之詞。更不可空洞乏味,沒有任何實用的建議。 不然,被金吾衛(wèi)拖下去的兩個就是前車之鑒! 若有好的意見和建議,朕定然采納。 所以,放心大膽的提吧! 三百人齊齊默然,縱是楊瓚也嚇了一跳。 原來復(fù)試尚不算坑,真正的天坑在這里! 給皇帝提意見? 如何把握尺度? 說輕了不行,說重了更加不行。前者必為天子不喜,后者亦會被讀卷官蓋上大戳:狂生! 面對案上白紙,楊瓚很是苦惱。 鼎臣之言,于他太遠(yuǎn)。縱然想寫,也抓不到重心,寫不到點子上。但論及明朝面臨的問題,他的確知曉一二。 小冰河期是老天決定,人力無法更改。 北邊的韃靼瓦剌,南邊的土官土司,沿海的倭寇盜匪,都是不小的邊患。至于后期崛起的女真部落,正被朵顏三衛(wèi)驅(qū)趕著上山下海,溫飽不濟(jì),過著原始人一樣的生活。 此類尚可以提上幾筆,淺言幾句。 朝廷內(nèi)部的問題,卻是一個字都不能落筆。 流民四起,軍戶逃散,土地兼并,豪強(qiáng)大戶蓄養(yǎng)奴仆,更是不能輕易碰觸的禁區(qū)。 不客氣點說,若沒有一座穩(wěn)固的靠山,沒能抱上一條足夠粗的大腿,這些會牽扯到士大夫神經(jīng)的問題,誰碰誰死! 楊瓚愈發(fā)苦惱。 一邊想一邊磨墨,硯臺里的墨汁將要溢出,仍沒有半點頭緒。 復(fù)試四平八穩(wěn),以穩(wěn)重見長,殿試自然也不能太過出奇。但想求得好名次,必要有可闡述之言,不致獨辟蹊徑,發(fā)人深省,也不能流于平庸,被打入末流。 邊患不能說,朝政不能說,流民不能說,土地不能說,剩下的唯有……財? 念頭閃過,頓時如醍醐灌頂,精神為之一振。 于士大夫而言,商道不登大雅之堂,然在現(xiàn)下,卻最是安全! 多數(shù)貢士仍在苦思冥想,唯有謝丕、顧九如、崔銑等寥寥數(shù)人已鋪開紙張,落筆成文。觀其神情動作,應(yīng)是早有腹案,堪稱下筆如有神。 深吸一口氣,楊瓚終于有了決定,提筆蘸墨,懸腕紙上。 開弓沒有回頭箭,就賭這一次! “中興難于創(chuàng)業(yè),乃前人不刊之說。行百里者半九十,末路之難也?!?/br> “天子治國以仁,諸公為鼎,河清海晏。瓚出身鄉(xiāng)野,見識淺陋,不敢妄議朝政。唯糧秣之憂,民窮財盡,或有淺言……” 弘治帝背靠龍椅,始終在關(guān)注楊瓚的一舉一動。不只是天子,幾位讀卷官也在關(guān)注這個不及弱冠的明經(jīng)。 馬文升和韓文對其欣賞有加,謝遷也是微微點頭。 李東陽神情淡然,難說是好還是不好。 劉健則微微搖頭,暗道沉穩(wěn)有余,銳氣不足。雖不如老者暮沉,卻不是青年人該有。 多數(shù)貢士開始落筆,唯有少數(shù)幾人仍舉棋不定。 奉天殿中再無雜聲,唯有筆鋒輕動,滑過紙面的沙沙之音。 讀卷官開始在殿中走動,中官得天子之命,立在一旁,重點關(guān)注謝丕、楊瓚幾人。 自宣德朝,內(nèi)廷有專門教授宦官識字之所。不清楚文章內(nèi)藏何意,一字一句的記下,復(fù)述給天子,卻沒太大問題。 滴漏輕響,殿中傳過回音。 午時中,御馬監(jiān)掌印扶安領(lǐng)著數(shù)名中官,為殿試的明經(jīng)送上飯食。 薄薄的兩張rou餅,一小碗米飯,一碗清湯。 眾人正在撰寫策論,全神貫注之下,少有動筷。 中官退下,讀卷官也離開考場,同樣是薄餅米飯清湯,實難以想象,這樣簡陋的伙食出自御膳房。 謝丕第一個書就全文,其后是顧九如、董王已。第四個不是崔銑,而是閆璟。 幾人陸續(xù)放下筆,用布巾擦了擦手,端起湯碗。 殿試需得一日,全文已成,待用餐后謄抄即可。 論策論之才,楊瓚的確不如幾人。前幾排的明經(jīng)都開始用飯,他才放下筆,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 早有中官將幾人的表現(xiàn)一一報述天子。 弘治帝聽聞,沒有過多表示,只點了點頭。 中官退后,屏息凝氣,這是好還是不好? 寧瑾長伴天子身側(cè),對弘治帝的一舉一動都十分了解。見天子掃過殿前幾名貢士,眼神帶笑,不禁隨著看去。 最終,視線定在兩人身上。 一個謝丕,一個楊瓚。 寧瑾倒吸一口涼氣。 謝丕乃謝大學(xué)士之子,早有才名,殿試后欽點三甲,已是板上釘釘。因京城流言之故,哪怕為讓謝大學(xué)士定心,天子也會親口為他正名。 但這楊瓚…… 小心的看一眼天子,寧瑾最終確定,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楊小貢士,八成已入了天子的眼。就算不是一甲及第,二甲名次也會靠前。 想到某種可能,寧瑾不由得又吸了一口涼氣。 老話果真不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誰能料到,三百名才俊之中,馬尚書和韓尚書偏舉薦這位。 舉薦不要緊,正巧擊中了天子的軟肋。 皇太子! 收回目光,伺候著弘治帝服下半碗熱湯,寧瑾藏起心思,不敢再多想。 未時正,中官再入殿,小心收起碗碟。 貢士們重新提筆,或絞盡腦汁刪改,或滿意謄抄。 楊瓚通讀兩遍文章,刪掉認(rèn)為不合適的語句,開始一絲不茍的謄到卷上。 殿試自然沒有提前交卷一說。 申時不到,楊瓚落下最后一筆。確定沒有錯漏,端正坐好,心思有些飄遠(yuǎn)。隨意數(shù)著青磚上的云紋,倒也不覺無聊。 “楊明經(jīng)可是做好了?” 突來的聲音,將楊瓚喚回現(xiàn)實。 見是一個穿著紫色葵花衫的中官,下意識點了點頭。 中官回以“溫暖”笑容,道:“既已成卷,可交于咱家,天子將要一觀?!?/br> 不經(jīng)讀卷官,直接由天子御覽? 楊瓚挑眉,發(fā)現(xiàn)謝丕、閆璟等人也是如此,當(dāng)即吹干墨跡,將策論交給中官。 讀卷官再次仰視天子,這不和規(guī)矩! 弘治帝側(cè)過身,裝作沒看見,決意任性到底。 為了兒子,他容易嗎? 天子這般,眾人再怒也沒有辦法。 還能和天子搶不成? 八份策論呈上,弘治帝逐一翻閱,并未馬上做出評鑒。 小半個時辰后,寧瑾親自傳命,道:“宣今科明經(jīng)謝丕御前問話?!?/br> 謝丕站起身,繞過桌案,端正行禮,口稱“小民”。 雖有功名,到底不是官身。哪怕有個大學(xué)士親爹,依舊是“民”。 奏對之時,謝丕長身而立,不慌不忙。詳述策論之議,更是言近旨遠(yuǎn),頗有見地。 讀卷官都微微頷首,對謝遷投以羨慕眼神。 好兒子??! 天子很是滿意,待謝丕將要退下,開口道:“果真麒麟兒,不負(fù)朕言?!?/br> 一句話落地,即是為謝丕正名。 京城中再流言四起,也影響不到他半分。相反,質(zhì)疑謝丕無異于質(zhì)疑天子。繼續(xù)瘋傳流言,是想和今上對著干? 想死還是想死? 十四位讀卷官均老神在在,半點不覺奇怪。 坐在第一排的閆璟卻是垂下頭,雙拳握緊,臉色隱隱青白。 待謝丕退下,丹陛前的中官揚聲道:“召今科明經(jīng)楊瓚御前問話?!?/br> 誰? 天子神來一筆,眾人皆措手不及。 楊瓚起身行禮,視線掃過前排幾人,很是詫異。 這幾位還坐著,怎么就輪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