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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師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按照錦衣衛(wèi)的說法,打你,還有活命的機會。不打你,才真正是大禍臨頭。

    顧卿執(zhí)掌詔獄,要收拾周瑛,完全不必親自動手,只需透出一星半點,下邊的校尉力士自會讓周世子好看。

    萬分的好看。

    詔獄大門關(guān)起,外人無法打探。

    朝堂卻是開了鍋。

    慶云侯世子被下詔獄,罪名是腳踏先皇御賜之物,大不敬。

    錦衣衛(wèi)傳出風聲,關(guān)在詔獄里的番僧觳觫伏罪,承認同韃靼勾結(jié),借身份之便打探京城消息,慶云侯府亦有牽涉。

    風聲一出,凡同這些僧道有過接觸的勛貴朝官,皆是心驚膽戰(zhàn),惶惶不可終日。唯恐哪日被人犯咬出,錦衣衛(wèi)拿著駕帖上門。

    如此情況下,朱厚照要處置番僧道士,再無朝臣反對,縱然有零星言官跳出來,不等天子發(fā)火,就會被同儕噴回去。

    “如此大jian極惡之徒,似順實悖,妄為出家人!蒙先帝厚恩,不思回報,反指示門下弟子蠹居棋處,搜羅情報,暗通韃靼,不懲不足以震懾諸惡,彰天子之威!”

    “臣附議劉御史之言,請陛下下旨,除邪懲惡,貶惡誅邪!”

    “臣附議!”

    “臣亦附議!”

    片刻之間,文臣隊列站出六七人,俱是請?zhí)熳酉铝?,嚴懲勾結(jié)韃靼的僧道。

    楊瓚站在文臣隊列中,借身側(cè)兩人遮掩,揉了揉腰側(cè)。

    傷筋動骨一百天。

    腰背上的淤青尚未消散,按照御醫(yī)的話講,還要疼上幾天。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半天沒出聲。

    視線掃過要求嚴懲僧道,恨不能當即處死的幾名大臣,嘴角繃緊,目光森然。

    說不殺的是他們,說要殺的也是他們!

    到頭來,都是為了自己!

    在這些人眼中,他這個皇帝算什么?沒長腦袋的傀儡嗎?!

    “咳!”

    立在一側(cè)的張永輕咳一聲,暗中提醒天子,不是發(fā)怒的時候。

    想起楊瓚前番所言,朱厚照狠狠咬牙,深吸兩口氣,勉強將怒火壓下。

    本想答應(yīng)朝臣所請,忽然眼珠子一轉(zhuǎn),脾氣上來,想殺光這些僧道,收拾干凈首尾?朕偏不如你們的意!

    “諸卿所言甚是?!敝旌裾盏溃叭浑匏贾T卿前番所奏,同覺有理。此事牽連甚廣,確需嚴查。殺之實為不妥,暫且押在詔獄,令牟斌嚴審?!?/br>
    不殺,一天抽三頓鞭子,照樣出氣!

    尚未歸列的朝臣傻眼,均未想到,天子會用這種方式甩巴掌。

    被自己的話堵嘴,如何強辯?

    劉健三人頗感意外,看著龍椅上的少年天子,各有思量。

    楊瓚低頭,盡量壓下翹起的嘴角。

    他就知道!

    這小屁孩三天不犯熊,渾身難受。不過,這種犯熊方式,倒也大快人心。

    朱厚照對言官不滿,楊瓚亦然。

    先前被言官幾次彈劾,扣一頂“jian佞”的帽子,無端頂上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唾沫星子差點飛到臉上。

    在長安伯府養(yǎng)病,便是“同錦衣衛(wèi)過從甚密”,心懷不軌,隔三差五就要被罵一場。

    楊瓚自認不是神仙,也沒內(nèi)閣三位相公的肚量,必須記仇!

    天子一錘定音,番僧繼續(xù)在詔獄關(guān)押。

    牽連到韃靼,慶云侯自身難保,是否能夠翻身,沒人能夠打包票。然侯府歷經(jīng)四朝,在朝中關(guān)系廣布,是否還有后招,同樣無人敢輕易斷言。

    上言的文官退回隊列,握緊朝笏,輕易不敢再言。

    短暫的沉默后,戶部郎中史學出班,奏請水陸糧運之事。

    “凡運河水道,最為要害。然閘官卑微,往來官船豪商得以擅自開閉水閘,阻塞河道,妨礙糧運?!?/br>
    “前番戶科查明,濟寧州豪商擅開南旺閘,停舟水上,阻滯軍糧運送。一介商人膽敢如此,況往來官船!”

    “為革除弊端,臣請升各運河水閘閘官品級,于每年糧運繁忙之時,下各府州縣衙門主事至水閘監(jiān)督。嚴督官夫按時開閉,如有違令,擅自開閘,阻滯糧運者,必嚴懲不貸!”

    史郎中話音落下,楊瓚揉腰的動作驟停,控制不住的睜大雙眼。

    朱厚照沒有馬上表態(tài),轉(zhuǎn)而垂詢?nèi)婚w臣意見。

    劉健三人再次眉尾高挑,眼中閃過疑惑。比起之前早朝,朱厚照的變化實在有點大。

    “回陛下,臣以為,史郎中之奏乃利國之舉??蓽省!?/br>
    “好!”

    劉健話落,朱厚照立即點頭,極是干脆。當?shù)畎l(fā)下敕令,準史學所奏。

    群臣默然,頭上都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經(jīng)歷太多次變故,一時半刻不敢斷定,這位少帝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整場早朝,李東陽一直沒說話。

    直到宦官高宣退朝,才同劉健和謝遷低語兩聲。

    “真是如此?”

    “不假。”

    三位閣老言簡意賅,馬尚書在場,也未必能參透話中含義。

    正同王忠并行,邁上金水橋的楊瓚,突然后頸一涼,停住腳步,回頭張望,滿臉疑惑。

    “楊賢弟?”

    “無事?!?/br>
    控制住搓胳膊的欲望,楊瓚搖頭,告訴自己應(yīng)該是錯覺。

    行到奉天門前,后頸再生涼意。

    楊瓚駐足,凝眉看向闊長的石路,真是錯覺?

    第五十六章 家中來人

    弘治十八年十月癸未,京城大雨。

    早朝結(jié)束,楊瓚急匆匆趕至弘文館。

    雨勢漸大,夾雜著黃豆大小的冰粒,接連不停的砸下。

    從奉天殿到思善門,楊瓚一路小跑,官服外的罩袍仍被濕透。雨帽被冰粒打得噼啪作響,楊瓚不得不用手扶住帽檐,才勉強支撐到偏殿。

    “楊侍讀這邊走。”

    引路的中官比楊瓚還要狼狽,來不及擦去臉上雨水,急匆匆喚來殿內(nèi)的小黃門,送上干燥的布巾和熱茶。

    “陛下尚要至乾清宮換服,兩刻之后才能到?!?/br>
    中官退出偏殿打理的空當,另一名中官送上熱茶,對楊瓚道:“楊侍讀先喝兩口熱茶,暖暖身子。”

    “勞煩了。”

    楊瓚冷得直打哆嗦,茶盞端在手里,杯蓋顫巍巍撞出幾聲脆響。

    “楊侍讀客氣?!?/br>
    中官攏著衣袖,笑得和氣。

    顧不得茶仍有些燙,楊瓚一口灌下半盞。

    茶水從喉嚨滾入胃中,一股熱氣登時充滿胸腔。冰涼的雙手開始回暖,楊瓚長舒一口氣。

    “楊侍讀若不嫌棄,這是咱家的手爐。”中官道,“陛下未至,偏殿不許生火。十月間也不燃地龍,您先將就些?!?/br>
    “公公好意,本官謝都來不及,怎敢嫌棄?!?/br>
    楊瓚笑著謝過,接過小巧的手爐,攏在懷里。浸透骨髓的寒意漸漸被驅(qū)散,聽著窗外的雨聲,不由得有些恍惚。

    “尚未問公公高姓?”

    “咱家一個奴婢,當不得什么高姓?!敝泄傩Φ?,“咱家韋敏,在內(nèi)官監(jiān)做事,平時不在偏殿伺候。今遭逢陛下萬圣節(jié)將至,姚公公被調(diào)去承運庫,咱家才得了差事。”

    說話間,楊瓚手中茶盞已空,殿外傳來車輪聲。

    韋敏當即道:“必是御駕,楊侍讀快隨咱家來。”

    放下茶盞,楊瓚盡量拉平官袍,下擺雖有濕痕,好歹比先時體面不少。

    殿門外,兩隊內(nèi)衛(wèi)、數(shù)名中官拱衛(wèi)一座肩輿,停在石階前。

    輿身以紅板制成,窗門鍍有金銅。頂蓋俱刷金漆,四角鍍金銅云朵。轎杠亦是紅木,前鍍龍頭,后釘龍尾,以人力扛起,行在雨中,活似兩條金龍穿透雨幕。

    肩輿四面垂下油絹雨布,正面掀起,是一簾黃絹轎衣。

    扛輿的中官放下轎杠,一名中官掀起轎簾,兩名中官撐布為天子擋雨。

    朱厚照一身明黃色盤龍常服,單袖搭在額前,快跑幾步,直接進了偏殿。

    “臣楊瓚,拜見陛下?!?/br>
    “楊先生請起?!?/br>
    朱厚照顯然心情不錯,接過中官遞上的布巾,隨意抹掉臉上的雨水,笑道:“沒有兩步路,偏要這么麻煩。朕早晚要把這規(guī)矩革了。”

    宮內(nèi)的規(guī)矩,多是太祖和太宗皇帝年間所定。甭管這話能否落實,朱厚照可以說,楊瓚不能應(yīng)。

    “楊先生也淋了雨?可莫要著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