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絳剛來京城時，也讓卓定打探過她們兩人的消息，但是在得知她們目前在韓家后，便也放了心。最起碼比起旁人，她們還有韓家庇護(hù)，衣食無憂。

    如今沈絳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對這個庶出的jiejie，太過不了解。

    此刻，她自然沒有上前要認(rèn)親的想法。

    待沈芙綾離開，沈絳便立即讓店里一個護(hù)衛(wèi)跟了上去。

    誰知當(dāng)晚，還沒等護(hù)衛(wèi)回來同她回稟，在家中的沈絳，聽到院門外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阿鳶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敲門的竟是姚羨身邊的小廝。

    這人是姚羨后來提拔上來的，足以信得過。

    誰知他一進(jìn)來，看見沈絳就急道：“沈掌柜，咱們的口脂作坊著火了?！?/br>
    第30章

    口脂作坊著火了。

    沈絳站在原地, 足足愣了一瞬，這才回過神，“我們立即過去?！?/br>
    身后站著的卓定開口說：“不如我陪小姐一同過去吧?！?/br>
    阿鳶也要跟著, 沈絳卻讓她在家等著。小丫頭嘴巴撅的上天，但是卓定有功夫，身手好, 沈絳出門一般都會帶著他。

    三人急匆匆走到巷口，來報信的小廝正好趕著馬車過來。

    他們可以乘這輛馬車前往作坊。

    沈絳正要上車, 就聽到一旁的聲音道：“三姑娘?！?/br>
    她轉(zhuǎn)身，就瞧見站在不遠(yuǎn)處街邊的謝珣和清明, 剛才出聲叫她的人, 是清明。

    只是此刻謝珣走過來，微仰頭, 望著已經(jīng)踏上馬車車架上的沈絳，聲音溫和道：“這么晚了，急急匆匆要去哪里？”

    “我們的口脂作坊著火了，我得去看看?！鄙蚪{說道。

    她眉宇微蹙，原本長而明媚的眸子，此刻似乎被籠上一層灰蒙蒙的陰影, 叫人只是看著, 便不自覺心疼。

    謝珣聲音低沉：“我陪你一起去。”

    沈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他一腳踏上了馬車旁擺著的車蹬，她只得往前鉆進(jìn)馬車中, 很快, 謝珣跟著她彎腰進(jìn)了車內(nèi)。

    此時, 沈絳才來得及問：“三公子不回去休息嗎？這幾日應(yīng)該你應(yīng)該很忙吧。”

    錦衣衛(wèi)全程搜查, 京兆府跟著后面打雜, 她已經(jīng)好幾日沒看見謝珣了。

    “還好，只是全力配合錦衣衛(wèi)的搜查?！敝x珣說了一句，便又問：“口脂作坊什么時候時著火的？”

    沈絳搖頭：“我也不知，是姚羨派他的小廝來告訴我，我也是剛準(zhǔn)備趕過去查看。”

    “別擔(dān)心，作坊中定有水源，說不準(zhǔn)你到那里時，火已經(jīng)被撲滅?！?/br>
    謝珣的聲音清朗，雖然依舊透著冷淡，卻莫名能安撫人。沈絳本來一顆心已經(jīng)跟著快著火，此時聽著他的話之后，也漸漸平靜下來。

    馬車一路疾馳，幸虧夜晚路上的行人頗少。

    待快到作坊附近時，沈絳鼻尖輕嗅，原本平靜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這空中的濃煙和糊焦味，竟如此之濃烈。

    火勢肯定極大。

    她心底的最后一絲僥幸，也被這樣的味道給澆滅。

    等馬車停下，她起身準(zhǔn)備下車，一掀開車簾，空氣中撲面而來的煙塵讓她忍不住輕咳了好幾聲。

    待她抬起頭就看見不遠(yuǎn)處，半邊天空都被染成赤色。

    滾滾濃煙，即便在漆黑夜幕下，依舊清晰可見。濃煙不斷往上蔓延，張揚舞爪，一副要將頭頂那輪銀月遮蔽住的氣勢。

    沈絳再顧不上旁的，提起裙擺，疾步走去。

    此刻，作坊門口已經(jīng)站著不少人。

    周圍居民都過來看著，不少人都在指指點點。

    “這么大的火，里面的東西只怕都燒完了吧?！?/br>
    “這個作坊是做口脂的，這東西最容易燒，我看這大火非得燒一夜。”

    “旁的我可不管，別燒到咱們房子就行了?！?/br>
    沈絳撥開人群，看見站在最前面的姚羨，只見他滿頭大汗，正指揮著人救火。他大聲道：“火丁怎么還沒到呢，不是早派人去請了嗎？”

    大晉有專門負(fù)責(zé)救火的隊伍，是由禁軍統(tǒng)領(lǐng)之下的救火組織。

    這是京城為了防止火災(zāi)，特地設(shè)置的部門，平時京城大火小災(zāi)都?xì)w這個部門管。

    只是今個，竟是久等不見人來。

    沈絳走過去時，姚羨一看見她，眼眶被火光照的通紅，眼淚差點落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怕是未到傷心處。

    這是他們兩人的心血，姚羨長到這么大，從未為了一件事如此努力。這些日子以來，他睡得晚，起得早，眼睛只要一睜開，就覺得這一天格外有干勁兒。

    可如今他的心血，就要在自己的眼前，毀于一旦。

    “救火的人手是不是不夠？”沈絳剛才已經(jīng)聽到他喊的話。

    姚羨伸手抹了下臉，他的袖口有被火燎燒到，顯然剛才他也在里面救火。

    他點頭，說道：“火勢一起，我就派人去請了火丁，沒想到他們到現(xiàn)在都還沒來?！?/br>
    沈絳眼眸微沉，卻不再猶豫，轉(zhuǎn)身望著圍觀者。

    她朗聲高喊：“諸位，此地作坊乃是朱顏閣所有。今日大火無情，但我希望眾鄰里能攜手助我們度過難關(guān)。但凡幫忙救火者，我以一貫錢酬謝?！?/br>
    人群中轟的一下熱鬧起來。

    原本還只是事不關(guān)己的圍觀，此刻也開始激動起來。

    此時哪怕家離的有些遠(yuǎn)的人，也急不可耐的回家去拿盆和工具過來救火。

    一時間，人聲鼎沸。

    直到作坊內(nèi)救火的人又增加一倍有余，火丁終于姍姍而來。

    不到一刻鐘，大火終于徹底被熄滅。

    于是沈絳緩緩步入作坊之中，原本

    沈絳站在門口，冷冷望著眼前的一切，絲毫沒有大火被撲滅的喜悅。一副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盡數(shù)毀于一旦的苦楚和絕望。

    謝珣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側(cè)，轉(zhuǎn)頭時望著她臉上的神情。

    許久，他低聲喊道：“阿絳，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會的，我的一切都?xì)Я恕！鄙蚪{雙手捂著面，完全沒了方才讓人救火的從容和堅定，仿佛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念想都成了空。

    她站在一堆被火燒成灰燼的廢墟中，無助而絕望著。

    直到一旁的火丁首領(lǐng)過來，頗為歉意道：“我們瞧見這邊大火，又接到有人來請，本是第一次時間趕過來。只是路上竟遇到了兩輛馬車相撞，將路堵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咱們沒法子，只得派人先把馬車挪開，這才耽誤了時間。”

    火丁過來還攜帶著不少工具，水桶、竹梯、藤斗、麻搭、鋸子、斧。

    這些東西是用馬車運送，所以路上被堵住，他們只能先清理路障。

    謝珣轉(zhuǎn)頭看著對方，淡淡道：“可有派人將那兩輛車的人看?。俊?/br>
    火丁長被問的一愣，回過神才奇怪道：“那兩輛馬車只是無意中相撞在一處，我們挪開車子之后，就立即趕到這邊。并未留下人手看住他們?！?/br>
    沈絳唇角微抿，朝謝珣看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明明未說話，可是一眼卻看明白了對方的心思。那種不用言語，就能讀懂對方心思的微妙感覺，是旁人怎么也無法融入。

    在火丁長說到他們來的路上，遇到馬車相撞時，沈絳便覺得這場大火不是意外。

    或許，本來她也沒覺得這場大火是意外。

    而這兩輛馬車，成了她這個猜測的一個佐證。

    因為一切都太過湊巧了，大火一燒起來，就正好有兩輛馬車在夜晚的街面上相撞，還恰好就攔住了來救火的火丁隊伍的去路。

    要知道剛才沈絳坐著馬車，也是一路疾馳狂奔而來。

    這兩輛馬車出現(xiàn)的太過巧合，就好像專門攔在那里，攔住來救火人的路。

    要不是沈絳用賞銀刺激周圍居民救火，只怕不等火丁隊伍趕過來，這個口脂作坊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此刻雖然還未全部燒盡，但好歹能救一點回來是一點。

    饒是沈絳，都不得不嘆服一聲，這人可真是好計謀。

    先是放火燒了口脂坊，又知道京城之中對明火極敏感，必會在大火燒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派出火丁部隊滅火，于是干脆派兩架馬車來擋住道路。

    令得火丁隊伍沒辦法第一時間趕來滅火。

    竟是個連環(huán)計。

    心思毒辣，一副要置她于死地，或者說是要置朱顏閣于死地。

    火丁長離開之后，謝珣望著面前燒毀的房屋，說道：“我派人去找那兩輛馬車的人，看看周圍可有認(rèn)識這些人的。”

    “至于你們作坊的人，我覺得需要審問一番。”

    能燒這樣大的火，沒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還讓火勢蔓延開來，這可不是輕易的事情。

    沈絳走出來時，就見不少人正圍著姚羨，問什么時候發(fā)銀錢。

    姚羨被一群人問的不知怎么回答，直到沈絳走過來，人群這才轉(zhuǎn)移目標(biāo)。

    “諸位，今晚實在有些晚，銀莊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一時，我們也并無這么現(xiàn)銀在身邊，不如大家先將自己的姓名登記。明日我們一定將所承諾的銀錢，發(fā)到諸位手中?！鄙蚪{朗聲道。

    小娘子清甜柔媚的嗓音，被夜風(fēng)輕輕一吹，竟也格外好聽。

    只是也不知誰在其中喊了一聲：“那不行，誰知道你們明日會不會賴賬，咱們現(xiàn)在就要銀子?！?/br>
    原本已經(jīng)被半說服的人群，一下又鬧騰開了。

    沈絳皺眉，正要將朱顏閣拿出來做擔(dān)保，畢竟以朱顏閣的名聲，怎么可能抵賴這么點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