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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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心中一寬,臉上多了三分笑意,道:“回老太太,就是咱們家的老世交,乃是保寧侯的庶子,今年十七歲,生性老實敦厚,讀書識字,模樣兒也是相當齊整。保寧侯夫人不想找個愛調(diào)三窩四的媳婦,就看上了迎春。” 賈母道:“我恍惚記得鳳丫頭的妹子許給了保寧侯之子?” 邢夫人忙道:“正是,璉兒媳婦的妹子許的是保寧侯嫡幼子,只過了文定,婚期早著呢,還得二三年罷。保寧侯只三個兒子,長子幼子是保寧侯夫人肚子里出來的,下剩一個雖是姨娘養(yǎng)的,因自幼姨娘早喪,在保寧侯夫人跟前長大,將來也能分些家業(yè)。因此,別說保寧侯夫人了,就是親家母也十分用心,免得挑個不好的,妯娌之間生嫌隙?!?/br> 第057章 保寧侯的庶子名喚周勃,才干不及長兄,模樣不如幼弟,中規(guī)中矩,無甚出色,邢夫人和鳳姐卻看重他那份本分踏實,正好和與世無爭的迎春相配。 而且,周勃沒有生母在世,迎春進門后只需奉承保寧侯夫人這個正經(jīng)婆婆即可。 莫看邢夫人貪吝愚頑,但她畢竟攜帶著娘家的家業(yè)嫁進榮國府,又曾興過一段時間,在看待這些事情上頗有些門道,明白保寧侯夫人和王子騰夫人所憂,前憂嫡庶,后愁妯娌。果然,兩位夫人打聽過迎春的模樣性情之后十分滿意,和邢夫人私下議定。 賈母聽完,只說知道了,任由她們婆媳做主。 黛玉手里有人,常打探各個府邸的人物消息,又隨皇后在宮里小住,所知更多,以備將來出門應酬之用,不知底細得罪他人,因此想起周勃的為人性情,黛玉也覺得好。迎春早日定下終身,方能避免來日的中山狼,不必承受早逝之苦。 知曉姊妹們皆處薄命司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當作不知。賈家的頹勢已難挽回,但讓姊妹們早日覓得良人,避免判詞和紅樓夢曲所述的悲慘命運,卻不是一件難事。 寶釵湘云不知將來如何,但迎春既定,依王夫人的心思以及探春的精明,跟著不遠了。 唯一令黛玉有所感嘆的這門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不是源自二人的本心本意,周勃和迎春連面都不曾見過一次。但是,世人都這么來的,只盼周勃和迎春成親后和和睦睦。 邢夫人性子急,實在是迎春的年紀等不得了,過了年以十六歲定親到底不好聽,得了賈母允許后,回東院跟賈赦一說,賈赦略一沉吟就同意了。于是,邢夫人便急急忙忙叫鳳姐告訴王子騰夫人,遞話給保寧侯夫人,擇日相看并遣官媒提親。 幸而皆是高門大戶,禮數(shù)周全,雖然快了些,但是樣樣都沒失禮。 邢夫人一口應了保寧侯府之求,兩日后就是衛(wèi)家執(zhí)雁問名的吉日,鄭官媒請走黛玉的名字和年庚八字等,以便卜算。如今又是臘月,該當治辦年事,加上這么兩件喜事,榮國府里上下人等皆是忙忙碌碌,不得一日清閑。 衛(wèi)若蘭和黛玉的生辰八字由欽天監(jiān)親自卜算,得的是天作之合之批,當時就順便請欽天監(jiān)掐定了納吉的良辰吉日告知榮國府,乃是次年的二月初十。 隨后,皇后命人賜下幾個冊子來,讓黛玉仔細研讀,記誦完后就燒了,莫示于人。 黛玉見這些冊子墨跡猶新,皆是近日所抄,不覺十分納罕。 劉嬤嬤翻看其中一冊,只看了頭一頁就連忙掩上,道:“姑娘莫小看這些方子,這些都是極其珍貴的方子,全部都是皇后娘娘這些年收集來的,有的是嫁妝,有的來自皇宮內(nèi)院,有的來自各個達官顯貴之家,多少人求而不得。” 黛玉一愣,拿起一冊翻看,緊接著再看其他,里面竟是許許多多的方子,有針對各種癥狀調(diào)理身體的,有如何保養(yǎng)頭發(fā)、指甲、肌膚的,有如何養(yǎng)胎的,簡直是包羅萬象。 劉嬤嬤笑道:“娘娘真真將姑娘放在心里了,才送這些給姑娘,想來也是將近年下,宮里宮外都忙,除了賜宴外不好接姑娘進宮好生教導的緣故。世人為何說喪婦長女在三不取之列?有的說是沒有母親教導,禮儀不好,且不懂如何掌管中饋,其實也因為小姐很難得到這些寶貴的經(jīng)驗,足以傳承子孫萬代的經(jīng)驗。” 黛玉眼圈一紅,幾乎就要滴下淚來。 劉嬤嬤眼睛往黛玉胸前一溜,道:“我跟娘娘日久,還記得這些東西,過了年姑娘就十三歲了,像這些保養(yǎng)頭發(fā)、指甲、肌膚、眼睛的方子都該用起來了?;屎竽锬锬杲氖畢s有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發(fā)如烏墨,肌似白雪,都是這些方子的功勞,這些方子在外頭千金難得,多少人給娘娘磕頭,娘娘一個方子都舍不得給她們。” 黛玉不覺紅了臉,嗔道:“嬤嬤看什么呢!既有這樣的好處,就等我看完就用。”她也喜歡這些,問世間哪個女子不想永生美如少女。 劉嬤嬤嘻嘻一笑,任由黛玉細看。 黛玉翻到保養(yǎng)肌膚的方子,上面說用了這方子一年以上,保管肌似白雪,膚如凝脂,長期用下去,哪怕到了年過半百的時候,依舊堪稱冰肌玉骨。黛玉很喜歡,雖說她如今已經(jīng)稱得上是冰肌玉骨了,但終究做不到上了年紀還是這樣。 猶要再看保養(yǎng)頭發(fā)的方子,寶玉忽然從外面進來,滿面淚痕,與平時大不相同,進來就徑自坐在椅子上,說道:“這日子不用過了?!?/br> 見狀,黛玉合上冊子叫劉嬤嬤仔細收在床頭,道:“寶玉,這是怎么了?” 一語未了,門外丫鬟通報道:“襲人來了?!?/br> 黛玉眉尖微蹙,只聽寶玉使著性子道:“不見,不見,叫她回去,我來找林meimei說句話兒也跟著,就怕離了她的眼,究竟她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襲人已掀了簾子進來,聽到這句話,忙道:“二爺說這話,竟叫我死了都不甘心。” 寶玉扭過頭去,理也不理。 面對寶玉如此態(tài)度,襲人不由得紫漲了臉,幸而她天性穩(wěn)重,也沒放在心里,只好轉(zhuǎn)身向黛玉請安,陪笑道:“二爺和云姑娘方才拌嘴,偏我口拙嘴笨,又惹惱了二爺,倘或二爺話里話外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br> 黛玉淡淡地道:“寶玉是哥哥,倘若我們姊妹之間吵嘴生氣,也該寶二嫂子來賠罪?!?/br> 襲人聽了這話,頓時無地自容,訕訕地退了出去。 黛玉這方看向?qū)氂?,笑道:“二哥哥,快擦擦的你眼淚,仔細一會子四丫頭過來見著了,又說你這個哥哥哭得像個女孩兒家,比她還不如?!?/br> 寶玉從袖子里取出一方綃帕子,一面拭淚,一面道:“倘若我是個清白潔凈的女孩兒,就不必這樣討人嫌了,我也不用上趕著安慰人反被指著鼻子數(shù)落??蓱z我一番真心實意,偏惹得眾人生閑氣,只說我不好,不該多管閑事。” 黛玉好奇之心頓起,問到底出了何事。 寶玉將要出口,忽然住嘴,怕黛玉聽了多心,生生地岔開道:“就是聽說二jiejie定了保寧侯家的二爺,心里舍不得。” 黛玉心知決計不是此事,但寶玉不說,她便順著寶玉的話題,笑嘻嘻地道:“你這樣叫人看見,不知道怎么笑話呢。前兒我的事你就沒有感慨,怎么到了二jiejie的身上,你就這樣舍不得了?可見你們是親姊妹,我不是?!?/br> 寶玉急忙道:“天可憐見,我?guī)讜r當meimei是外人,是內(nèi)人才是?!?/br> 眾人撲哧一笑,齊聲道:“寶二爺,這話可不能亂說,仔細叫人聽到了,又不知道編出多少謊言來。” 黛玉也道蠢材。 寶玉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笑道:“在meimei這里,我再不怕的?!?/br> 隨即嘆息一聲,道:“衛(wèi)若蘭是個極好極好的人物,聰明清俊,和俗人不一樣,行事也格外雅致。保寧侯府的二爺就不一樣,是個俗之又俗的人,如何配得上二jiejie的人品?偏生大家都說好,連三meimei都說二jiejie有福分,我就不明白了?!?/br> 黛玉笑道:“不負蠢材之稱號!世人本俗,哪里又有幾個雅人?若是雅人,就餐風宿露去了。你舍不得姊妹,焉知姊妹們出閣了,過得比家里差?說不得更好也未可知。” 寶玉聽了,面露思索之色。 這一二年在黛玉的熏陶下,加上年紀漸長,經(jīng)歷越多,寶玉到底改了些毛病,也知道用行動來表明疼惜女兒之意了,雖然仍舊稱不上十全十美,到底比先前強了好些。 半日后,寶玉嘆道:“到底不是咱們家,難說能過得好?!?/br> 黛玉抿嘴笑了笑,命人沏茶,道:“別說這些事了,沒的叫你心煩,況且二jiejie胸中有丘壑,不是沒有主意的人。嘗嘗剛剛皇后娘娘給的茶葉,年下酒rou吃多了,正好解解膩。你吃著若覺得好,一會子帶兩瓶回去,自己吃還罷了,不許叫你屋里那些丫頭子拿去做人情兒?!?/br> 寶玉奇道:“我早吩咐過了,誰還拿meimei送我的東西做人情?” 雪雁道:“還說呢,說起這事我就氣。姑娘給二爺?shù)牟韫恻c葡萄酒,二爺送給誰都使得,哪怕賞丫頭們吃呢,也是二爺?shù)暮靡?,偏生不是。拿著我們姑娘的東西送人,好人叫她做了,背后又來編排我們姑娘的不是,不知是怎樣的心腸!” 寶玉一聽,便知是襲人不知什么時候拿了黛玉給自己的東西送人,連忙賠罪。 黛玉笑道:“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么歉?我那些東西雖不是好的,卻也不是誰想拿著送人就能拿的。” 寶玉點頭道:“meimei放心罷,一會子我就說她。” 彼時襲人在門外廊下走來走去,十分憂慮,可巧王夫人從賈母房里出來,見到后命玉釧兒叫她到跟前,問她作什么,聞得寶玉在屋里和黛玉說話,王夫人便道:“他們姊妹們從小一處長大,說幾句話又如何?瞧著天陰陰的,不知下雪不下,寶玉穿大衣裳了沒有?” 襲人忙道:“回太太話,二爺穿著呢,穿著老太太給的雀金呢” 王夫人點點頭,道:“你隨我來,我有話問你?!?/br> 襲人忙跟了上去,直至王夫人房內(nèi),只聽王夫人道:“我恍惚聽說史大姑娘和寶玉惱了?為了什么惱的?你們見天兒地跟著寶玉,也不勸勸?!?/br> 襲人一驚,笑道:“二爺和云姑娘就是小孩子拌嘴,吵一時惱一時,明兒就好了。我已經(jīng)很勸了一番,這回跟著二爺就是想再勸勸二爺?shù)?,不想二爺徑自去找林姑娘,不許我在跟前服侍,我就在門外等著二爺一起回園子里?!?/br> 王夫人淡淡地道:“我冷眼看著,這一二年寶玉知道些眉眼高低了,不像往年那樣和姊妹們坐臥不忌,也知道心疼四丫頭了,都是林丫頭之功,以后他們姊妹倆作什么,你不用多管。倒是史大姑娘住在瀟、湘館里頭,離寶玉近,你留些心,雖說是表姊妹們,到底是男女之分,史大姑娘又是個愛頑愛鬧的,未免不大經(jīng)心。上回寶玉挨打你在我跟前說的話兒我心里都記著呢,你也得記著才好,不能因為是史大姑娘,你就由著他們姊妹胡鬧。” 王夫人現(xiàn)在所不喜者不是黛玉,而是史湘云,旁人不知根底,只道史鼐闔家上任,賈母舍不得湘云,留她長住,實際上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都明白。無非是沒了黛玉,想起了史湘云,又是有個金麒麟的,勉強說得上是金玉良緣。 王夫人是天真爛漫之人,喜怒皆流于外,她是當家主母,從前下人見她不喜黛玉,便褒釵貶黛,如今她對黛玉和顏悅色,流露出不喜湘云之意,下人便改了口風。 獨襲人仍和湘云交好,任由寶玉湘云頑鬧,略讓王夫人不滿。 襲人原是極聰明伶俐的人物,聞弦歌而知雅意,明白王夫人提醒她注意寶玉和湘云,別叫他們行事出了格,見王夫人沒有別的交代,方告退出去。玉釧兒不解地道:“太太叫了襲人來,就吩咐這一句話不成?我瞧著,襲人和史大姑娘好得很,秋天里還替史大姑娘做針線呢,也沒少和史大姑娘在寶玉跟前說林姑娘的不是,寶玉越是夸贊林姑娘,她們越是聽不得,概因?qū)氂駥α止媚锸钦嬲娴暮?,無人能及。因此,襲人未必會勸著寶玉遠著史大姑娘,畢竟在寶玉眼里心里,史大姑娘和咱們家的姑娘們都沒有什么分別,無需忌憚。這一回聽說是因林姑娘的親事才拌的嘴,二爺贊了一句衛(wèi)公子和林姑娘果然如卦象所言是天作之合,史大姑娘就惱了,衛(wèi)家來提親那一日已經(jīng)鬧過一回了?!?/br> 玉釧兒心下雖不厭惡襲人,卻也不喜歡她,甚至隱隱生出三分敵意。憑什么她jiejie金釧兒只因和寶玉一句調(diào)笑就被趕出去,唯有以死來證清白,而襲人這樣和寶玉作出丑事的人卻活得如魚得水,并且借由寶玉挨的那頓打得了王夫人的信任。 王夫人目光中閃過一絲極輕的寒意,道:“我通共就這么一個寶玉,疼都來不及,史大姑娘居然多次和寶玉拌嘴,當這里是什么地方!那年因戲子的事兒指責寶玉好一番,念著老太太,我沒和她理論,如今越發(fā)漲了氣焰,真真該叫寶玉挪出園子。史大姑娘也叫人不知道說什么好,林丫頭親事已定,又是當今圣人賜的婚,難不成衛(wèi)家和史家沒成親家,就不許衛(wèi)家再給哥兒另外說親?當時親事作罷,她自個兒還說了韓家這門親事呢,只是沒成?!?/br> 又問玉釧兒道:“你方才說什么忌憚不忌憚?這是何意?我倒有些不明白?!?/br> 玉釧兒笑道:“這有什么不明白?寶玉對林姑娘好,林姑娘說什么話寶玉都愛聽,而史大姑娘沒有這份本事,寶姑娘也一樣,都左右不了寶玉一絲一毫,也影響不了襲人在寶玉心里的地位,所以襲人和寶姑娘、史大姑娘都好。”她早看出來了,哪怕王夫人不針對黛玉了,襲人依舊排斥黛玉,全因黛玉在寶玉心中的分量僅次于老太太和老爺太太。 王夫人聽了,一言不發(fā)。 玉釧兒也不在意,話她已經(jīng)說了,至于王夫人怎么想,那就是王夫人的事了。 卻說襲人從王夫人院子里出來,一路盤算,不想才回到怡紅院,就聽寶玉怒氣沖沖地說道:“前兒林meimei送我的葡萄酒哪里去了?” 晴雯攤開手,道:“別問我,雖說這幾個月我在你房里上夜,可沒拿過你的東西,只拿過你剩下不要的賞給小丫頭們?!?/br> 襲人趕上去道:“這又是怎么了?那葡萄酒史大姑娘說好,我就給史大姑娘了?!?/br> 寶玉怒道:“什么東西都拿給人?問過我沒有?林meimei給的葡萄酒,就那么兩瓶,因比從前得了的味兒好,我就只喝了一瓶,剩下一瓶舍不得,你拿了給云……”一席話未完,見到寶釵走進來,只好咽了下去,面上猶有怒色。 襲人感激地望著寶釵,忙上前招呼,十分殷勤。 寶釵坐下吃茶,道:“寶兄弟,你成日家都在做什么營生?大冷的天兒,倒出了一頭的汗,仔細一會子出門,吹了冷風頭疼?!?/br> 寶玉道:“我又不出門,哪里吹得到風?!?/br> 才說完,賈母就命人來叫吃飯,說薛姨媽等人都在上房,園子里的廚房就不用做飯了。 眾人瞅著寶玉笑,寶玉卻不以為意,接過麝月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汗,又叫人端了熱水凈手洗臉,抹了一層香脂,方披上大氅,往賈母房中走去。 寶釵落后一步,悄問襲人道:“這是怎么了?倒像氣得狠了?!?/br> 被寶玉當眾一陣數(shù)落,襲人心里不自在,卻不想如實告訴寶釵,便含笑道:“沒有的事,就是為了一件東西拌了幾句嘴,我們那爺?shù)男宰樱^了今兒就好了。姑娘快去老太太那里罷,仔細去晚了倒不好?!?/br> 寶釵方出怡紅院,到了賈母房中,果然珠圍翠繞,細看人人都在。 賈母跟薛姨媽坐著說話,正說到迎春的婚事,湘云拿著果子吃,看見寶釵走進來,不禁脫口笑道:“寶jiejie比二jiejie還大些,二jiejie已經(jīng)有了人家,寶jiejie什么時候有喜信兒?” 第058章 湘云這句話說出口,房內(nèi)先是一片寂靜,隨即眾人都笑了,獨黛玉眉尖若蹙,緊緊地抿著嘴,想起了年初寶釵生日宴上,湘云開口接話,眾人亦是如此態(tài)度。 聰明如湘云,許是知道了賈母的心思,近來已不似從前那般對寶釵推崇備至了。 從前,湘云當寶釵是親jiejie,據(jù)她偶爾流露出來的意思,只要有這么一個親jiejie,便是沒了父母也使得,由此可見她對寶釵的推崇。每一回來榮國府,哪怕她在賈母和自己房中居住,心里仍然記掛著寶釵,時時說寶釵待她厚道,若不是瀟、湘館空著,賈母命她住進去,只怕來榮國府長住的時候就直接搬去蘅蕪苑了。 如今,尤其是進了臘月起始,黛玉忙碌之中,猶能察覺到湘云對寶釵隱生敵意,就好像父喪之前,自己因?qū)氂穸槍氣O一般無異。只是自己那時在孩提之間,湘云此時到底年紀大了些,也沒有那么直白,且人人都知她心直口快,天真爛漫。 從親厚到猛然疏淡,一直都有跡可循,不過府里忙著自己和迎春的親事,眾人都不曾放在心上,唯有劉嬤嬤掌握府中各人動向,黛玉覺察出了幾分。 但,湘云此舉實屬不智。 黛玉暗中思忖,寶釵可不是自己和迎春之流,她心里有數(shù),反應又十分敏捷,兼當家主母是她嫡親的姨媽,王子騰是她嫡親的舅舅,不反擊倒好,倘或迎面反擊,沒人能得了好,而且湘云開口說出此話,寶釵定不會一笑置之。 不出所料,這時寶釵開口了。 她氣定神閑,燈光下更顯得肌膚勝雪,容顏如花,乃道:“莫不是看到林meimei前兒大喜了,所以云meimei也急了?別急,別急,等保齡侯爺過二三年任滿回京,保齡侯夫人必然不會忘了meimei,也必然會給meimei尋一門四角俱全不比錦鄉(xiāng)侯府遜色的人家?!闭f著,她拿繡著牡丹的手帕子握著嘴笑,眼里滿是笑意。 因衛(wèi)若蘭和黛玉定親了,寶釵便沒提衛(wèi)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