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尤三姐，寶玉和黛玉都沒放在心上，誰知次日聽說尤三姐還俗了。

    寶玉救了香菱后，自以為得了樂趣，越發(fā)有興致關(guān)心這些事，忙叫茗煙去打聽尤三姐還俗的根由，得知尤三姐正在家中痛罵水月庵污穢腌臜，說那里的老尼姑竟叫她陪大家子的公子哥兒喝酒，將她當(dāng)粉頭取樂，好容易才逃出來。

    第085章

    尤老娘和尤三姐母女二人都未住在榮國府，薛蟠手里有錢，早給母女二人賃了房舍，雇了一房下人，就住在榮國府后頭的小花枝巷子里，方便尤二姐來回。

    尤三姐一番掐腰痛罵，不多時，就傳進了榮國府中。

    李紈又急又怒，所急者乃是府內(nèi)向來看重水月庵，每年都有大筆的香例銀子發(fā)過去，所怒者乃是水月庵如此行事，連累自家聲名，于是她一面吩咐下人不許胡言亂語傳到老太太和姑娘們的耳朵里，一面親自去稟告王夫人，詳述水月庵群尼不思清凈等事。

    王夫人登時和李紈一般滿面怒色，喝問道：“果然如此？使人去打聽了不曾，若水月庵等地做出這些丑事，竟真是天大的罪孽了，佛祖也不容！”

    李紈低聲道：“回太太，已經(jīng)使人打聽了，確實如尤三姐所言，水月庵從前管事的姑子凈虛，如今的姑子智通，和地藏庵里的圓心等，常使標(biāo)致小尼姑們陪公子哥兒吃酒說笑，也常安排豪富之家的爺們住在庵里，夜夜取樂，竟是不堪入目，不堪入耳。依我說，不如蠲了她們的香例銀子，早些和她們撇清，免得帶累府里，娘娘面上不好看。”

    王夫人覺得有理，命她即刻就去料理清楚，想了想，又吩咐道：“日后凡是這兩家的姑子，一個都不許進門，問我時就說我不在家。庵堂是何等清凈的地方，叫他們一干人弄得烏煙瘴氣，豈能容他們繼續(xù)胡作非為！”

    李紈聽完，滿口答應(yīng)了幾聲，急急忙忙就去解決，先告訴賬房，再呵斥庵堂諸尼，不必往這兩處發(fā)放香例銀子，一年少說能省好上千兩的銀子。

    尤三姐性格潑辣，又無忌憚，沒過幾日，消息傳遍京都，震驚了無數(shù)達官顯貴之家。

    尤三姐倒是沒想過弄出如此局面，她只是罵水月庵骯臟，以示自己還俗的不得已，也就街頭巷尾住著的人知道，誰知有那一等好事之人，不僅傳進了寧榮國府里，還和別處人等當(dāng)作笑談提起，一傳十十傳百，就這樣人盡皆知了。

    凡是大戶人家都不叫自己家女眷去尼姑庵上香，上香也都先打聽寺廟是否干凈，多擇老和尚老尼姑修行的所在，另外，也都去悄悄查探自己家廟諸事，查明真相后，或打或罵，或吵或鬧，或是悄無聲息地將姑子攆出去，或是家里有女眷暴病身亡，或是打殺招攬匪類聚賭的和尚道士和管事，此等事情接連發(fā)生，京城各個寺廟庵堂里的邪氣為之一消。

    縱使李紈有心瞞著諸姊妹們，然寶玉既知，黛玉惜春自然也都聽說了，尤其惜春亦擅長打探消息，比寶玉知道的還早些。

    惜春瞪圓了眼睛，摟著黛玉的胳膊道：“虧得jiejie教我，從前我可是想過出家做姑子，如今再不想這些事了，好好的一個清凈之地竟這般骯臟下流。凈虛等人都該死，那些小尼姑子知道些什么？不都是師父帶著做出來的孽？”

    黛玉反手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心里清楚就好，不過這樣的事情，也不能以一概全，清凈的寺廟庵堂不是沒有，端的看住持的品行，牟尼院就是好的?！?/br>
    惜春深以為然，忽然想起智能兒來，不禁提起，不知她是否也遭此劫。

    智能兒從小就常跟著師父凈虛往榮國府走動，愛和寶玉等人說笑，惜春跟她頑過好幾回，做姑子的戲言也是從智能兒身上而來。既然水月庵常做這些事，智能兒的模樣生得妍媚，又是自小修行，未必能像尤三姐一樣逃出來。

    寶玉眼神黯淡，一言不發(fā)。

    他驀地想起那一年秦鐘和智能兒親嘴、茍且等事，其時不以為意，如今才知此舉是大錯特錯，而秦鐘病后許久方愈，才聽說秦鐘定了親，也不知道和智能兒如何了。如今明白凈虛等人的本性，寶玉便知智能兒不是情愿出家，兩次偷去探望秦鐘都被秦業(yè)逐出。

    黛玉瞧寶玉的模樣便知他所思所想，嘆道：“你既掛念，就去打聽一二，或好或歹心里有數(shù)，光在這里感慨又有何用？”

    寶玉道：“meimei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去打探?！?/br>
    秦鐘雖然定了親，但是心里一直記著智能兒，未因偷情生病而責(zé)怪智能兒，寶玉常去探望他，自知其心，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業(yè)又氣病了一場，他不得不屈從。

    寶玉長嘆出門后，寶釵走進來，問道：“才見寶兄弟急匆匆地出門，作什么去了？”

    黛玉讓座，含笑道：“誰知道，也許是想著冬底二舅舅到家，功課尚未完成，所以回園子里用功了，也許是外頭有人找他，或者他去找別人。橫豎寶玉今年忙忙碌碌的，常常見不到他，若想知詳細，jiejie就去問襲人，怡紅院都是她管著?！?/br>
    寶釵點頭感嘆道：“寶兄弟也該叫姨丈好生管束管束了，一年比一年地大了，成日家和姊妹們胡鬧，終究不是正經(jīng)事?！?/br>
    惜春撇撇嘴，低頭吃茶。

    黛玉道：“寶玉已經(jīng)大改了，何苦和從前一樣看他。”

    寶釵笑道：“meimei說的是，寶兄弟確實比從前懂事了，昨兒還給三丫頭四丫頭送了不少上等的銀霜炭。我才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幾個老妯娌都在，老太太正跟她們夸贊寶兄弟的所作所為，十分欣慰模樣。對了，剛剛聽老太太說，云丫頭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正是上回史家老仆人來說的葛家三公子，六禮已過其三，打算明年成親?！?/br>
    黛玉一聽，道：“這是喜事，只是千里迢迢的，一南一北，怕是沒法子送云丫頭出閣了。”

    惜春插口道：“那也未必，倘若葛家回京任職，云jiejie不就跟來了。”湘云倒真是有福，雖說史鼐夫婦為了顏面而為之，但是終究沒有虧待湘云半分。

    眾人稱是。

    寶釵正欲開口提起別事，惜春忽道：“眼前只剩三jiejie了，不知道二太太如何打算。”

    寶釵垂眉斂目，吃茶不語。

    黛玉看了寶釵一眼，笑吟吟地里道：“二舅舅和二舅媽心里自有打算。料想等寶玉定下來，就該三丫頭了。”

    惜春笑出聲，道：“林jiejie，你這話不錯，定然有不少人真心這么想?！?/br>
    寶釵卻是神色自若。

    這時，巧姐兒搖搖而來，后面奶娘抱著一身紅襖綠褲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賈萱，見到黛玉就張開雙手，喜得黛玉忙抱在懷里，逗他道：“天冷得很，萱哥兒怎么來了？不怕凍著。”

    巧姐兒請了安，又問寶釵惜春好，方答道：“弟弟鬧得很，在屋里滿處走動，不讓他出門他就放聲大哭，父親和母親忙得很，哪有精神看著他？就叫我?guī)У艿軄硐壬@兒，一面讀書一面看著他，免得眼錯不見他就鉆到桌子底下，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興頭?！?/br>
    黛玉笑道：“想是愛頑愛鬧的脾氣，安靜不住。巧姐兒，你昨日的功課我批過了，放在案上，你去看看，不懂的再來問我，我抱你兄弟頑一會子。”

    巧姐兒答應(yīng)一聲，走到案邊拿起功課。

    她翻開后，果有不懂，拿過來請教黛玉，黛玉忙著逗她弟弟，寶釵笑道：“拿來我看看?！?/br>
    巧姐兒素敬黛玉，滿心不愿意，但寶釵當(dāng)面開口，她又是母親嫡親的姑表妹子，也只能遞過去，聽寶釵打開后說道簡單，笑與巧姐兒講解，長篇大論地娓娓道來，牽扯到的許多東西巧姐兒都沒學(xué)過，聽得一頭霧水，也有許多說法和黛玉所教的不同。

    惜春素知寶釵的脾性，每逢姊妹們說起字畫詩詞等事或者各樣典故，她便是這樣長篇大論地顯擺自己的本事，偏她總說女孩子應(yīng)該以針黹女工為要，少讀書才是本分。

    好容易等她說完，巧姐兒笑道：“怪道都說薛大姨博學(xué)多才，果然不錯?！?/br>
    見鳳姐掀了簾子進來，身后跟著探春和小紅，巧姐兒跑過去給母親撣雪，鳳姐問她在做什么，她便笑嘻嘻地回答道：“薛大姨給我講解功課，應(yīng)了母親跟父親說的那句話，叫做好為人師，形容先生極不當(dāng)，倒是和薛大姨極契合?！?/br>
    惜春撲哧一笑，道：“巧丫頭，你知道什么是好為人師？”

    巧姐兒振振有詞地道：“四姑姑，你以為我不知道？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我也讀書了，哪里不知道這句話的釋義。也就是我媽，不通詩書，胡亂措辭，叫我笑話了好一回?！?/br>
    鳳姐笑著擺手道道：“罷了，罷了，你是咱家的小才女兒，我是睜眼的瞎子，斗大的字兒不識一籮筐，值得你說一回笑一回么？連你老子反應(yīng)過來都笑話我?！焙脼槿藥焻s是起源于她跟賈璉說話，她原本想說黛玉性子好，耐得住性子，愿意用心地教導(dǎo)別人，連香菱都不嫌，何況自己女兒，哪里想到好為人師并不是好詞兒。

    巧姐兒握著臉道：“父親叫媽多讀書，我也覺得讀書好，讀書明理，我知道好些從前不懂的事情，以后也不會叫人糊弄了去，偏媽不肯讀書，假裝忙碌，鬧了笑話還怕人說?！?/br>
    寶釵笑道：“真真巧丫頭的一張嘴，像極了鳳丫頭?！?/br>
    黛玉道：“她們是娘兒倆，模樣兒都一樣，何況嘴上本事？巧丫頭就該跟她娘學(xué)些雷厲風(fēng)行的本事，不受欺負，她又讀書明理，將來比她娘更強些?！?/br>
    一面說，一面抱著賈萱起身給鳳姐讓座，并開口問道：“嫂子忙忙碌碌的，三天兩頭見不到蹤影，連兒女都放到我這里了，怎么今兒有空過來？莫不是不放心兩個孩子？放心，我便是長了大肚子彌勒佛，也吃不下他們?！?/br>
    賈萱咯咯直笑，啃著拳頭道：“吃，吃！”

    鳳姐見到兒子如此形貌，越發(fā)愛得不行，笑道：“若在meimei這里不放心，哪里我才能放心？我原是有正經(jīng)事來同meimei說，meimei偏拿我們娘兒幾個取笑?！?/br>
    黛玉問是何事，鳳姐從袖子里拿出幾張地契房契，道：“meimei二次進府時，姑父給了五萬兩銀子，以供meimei花銷，meimei就是吃金喝銀也用不完。錢叫我們府里建省親別墅用了，怕也還不起meimei了，可巧我嫁妝里的幾個莊子鋪子每年都有進項，暫且補償給meimei做嫁妝，等府里有錢了，我再問府里要，橫豎少不了我的?！?/br>
    黛玉心里明白鳳姐是要將此事過明路，以免將來擔(dān)負轉(zhuǎn)移財產(chǎn)之罪，遂假意道：“既給了府里，就是府里的，隨你們怎么花用，何況我這些年在府里吃住，哪一樣不花錢？何須提起什么補償，我用不著，留給巧姐兒萱哥兒罷?！?/br>
    鳳姐將契紙遞給紫鵑，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拿來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再說，你哥哥已經(jīng)將莊子鋪子都過到你名下了，不是我們的了，拿回去還得浪費一筆稅銀，何苦來哉？我和你哥哥年輕，明兒再給一雙兒女掙，總能再掙出一筆家業(yè)來。此事剛剛回過老祖宗，老祖宗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很是贊我一回，賞了我?guī)准|西，我可不打算還給老祖宗了?！?/br>
    黛玉命紫鵑收下，笑道：“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拿著，趕明巧姐兒出嫁，或者萱哥兒娶親，我再給他們，中間白收幾年的進項，算是好處了?！?/br>
    鳳姐又道：“陪嫁的家人丫頭，meimei有什么打算？也該擬定下來。”

    黛玉側(cè)頭想了想，道：“我身邊這幾個宮女丫頭都跟我出閣，劉嬤嬤等和奶娘也都跟著我，至于陪房，倒不必十分在意，我父親也給我留了幾戶老家人在外頭。”

    鳳姐嗯了一聲，道：“一切都依m(xù)eimei，我進門時也不過就帶了四個丫頭和四家陪房。老祖宗給meimei預(yù)備的嫁妝東西我已經(jīng)料理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清點一下，登記在冊，東西封存在房里，單子給meimei送來，等到跟前再放些脂粉頭油四季衣裳等物進去即可?！?/br>
    不等黛玉謝她費心，她便匆匆地掀了簾子出去。

    惜春晚間回房，在屋里負手走了一刻鐘，仰臉又看了一下屋頂，忽然吩咐入畫道：“將我房里那些碎金子都找出來?！?/br>
    入畫道：“都收在柜子里，姑娘找這些做什么？”

    惜春叫她拿出來，入畫只得開柜搬出幾個匣子來，里頭有的是殘缺首飾，沒了珠寶，只剩金子，有扭曲變形的金鐲子、金項圈，有小時候戴的舊金鎖、花樣陳舊的金首飾，也有零星的金葉子、金瓜子、金葉子，也有各樣壓扁的金杯金碗等等，成色不一。

    惜春看了幾眼，又命入畫把素日不戴的金首飾和平時得的金錁金器等物都找出來，所有湊在一起，稱了稱，約莫二百兩有余。

    惜春笑道：“叫外頭給我打一對沉甸甸的金人兒，作金童玉女模樣，給林jiejie添妝?！?/br>
    入畫不解地道：“打上兩套金頭面不是更好？又體面又精致，打金人兒作甚？太俗氣得很了。何況除了姑娘留的兩三套珍珠寶石累絲金頭面，所有金飾都在這里了，難道竟一氣送出去？林姑娘不缺這些東西，姑娘送了去，林姑娘也未必肯收?！?/br>
    惜春道：“你懂什么？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多嘴多舌的討人厭?！辟Z璉和鳳姐向來無利不起早，惜春就不信他們真有那么好地將莊子鋪子都給黛玉做嫁妝，其中定有深意。

    到底有何深意，惜春一時半會猜不出來，不過她卻可以效仿一二。

    入畫無奈，只得依從惜春之意，吩咐金匠將這些金子熔了，打一對實心的金童玉女。

    旁人都不知惜春的所作所為，反倒忙碌地迎接賈政回家，一去兩三年，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罪，賈母心疼不已，早半個月就叫人收拾房舍東西。賈政年底到家，賜假一月，倒也沒有可記述之事，因忙起年事，并無人提及探春的終身大事。

    寶玉見到賈政就如同老鼠見到了貓兒，縱使?jié)M心憐惜姊妹們，也不敢在賈政跟前說一句話，況又是終身大事，王夫人不開口，旁人都不好逾越。

    剛過正月二十，鄭官媒特特來了一趟，和賈家商定二月初二過大禮，禮單已請賈母先過目，問可有不滿之處。衛(wèi)家想定黛玉及笄之后的日子成親，下聘請期等禮勢必要在吉日前一個月左右，不然到了跟前匆忙太過，恐有疏漏。

    賈母看完清單，摘下眼鏡，含笑對鄭官媒道：“已經(jīng)很好了，若這樣的聘禮聘金再覺得不好，豈非貪心不足？”

    鄭官媒笑道：“兩府都是厚道人家，唯疼兒女罷了?！?/br>
    衛(wèi)若蘭早已將聘禮聘金等物預(yù)備妥當(dāng)，聘書等業(yè)已齊備，聘禮單子上列著六萬六千兩銀子的聘金，以及一百二十匹上用綢緞、一百二十件珠寶首飾、一百二十套四季衣裳等，余者羊酒果品，應(yīng)有盡有，賈母只覺得歡喜不盡，聘禮越重，越表明衛(wèi)家對黛玉的滿意。

    鄭官媒亦覺得驚駭，實在是衛(wèi)若蘭太大方了些，別家都不及，而且連妙真都叫了自己過去，給聘禮添了不少東西進去，合成如今的聘禮清單。

    既定二月初二過大禮，京城各家無人不知。

    衛(wèi)若蘭又親自去族里請了四位全福太太，好在當(dāng)日和鄭官媒一起去賈家下聘，好容易預(yù)備妥當(dāng)，又開始預(yù)備黛玉的及笄之禮，忙忙碌碌，不可勝記。

    第086章

    轉(zhuǎn)眼已至二月初二，一大清早，衛(wèi)家的四位全福太太和鄭官媒攜帶禮書、聘禮等物前往榮國府，聘禮聘金擺滿廳房，眾人只覺滿目璀璨，贊嘆之聲此起彼伏。

    先有迎春出閣，聘禮已經(jīng)不少了，不曾想衛(wèi)家送的更多，粗粗一算，十萬之?dāng)?shù)不止。

    點收聘禮等事皆是賈母親力親為，沒有假手他人。

    禮書和聘禮等物奉上后，衛(wèi)家打頭的全福太太又親自打開禮盒，取出幾樣精巧首飾來，含笑給黛玉戴上，連聲夸贊了幾句，才算禮畢。

    彼時黛玉將至及笄，早已出落得大人一般模樣，又兼用心調(diào)理數(shù)年，早不見昔年不足之癥，唯余纖巧之態(tài)，自小定至今鄭官媒已有一二年沒見黛玉了，此時再見，恍然如拜天宮仙子，說不出的風(fēng)流裊娜，如詩如畫。

    鄭官媒心中一嘆，自己做媒無數(shù)，所見過的貴賤若干女子，竟無一人能與黛玉比肩，從前都說她容貌不及氣度奪目，長開后才知道她的容貌氣度皆有一無二。

    她今兒穿著大紅對襟褂子，越發(fā)顯得風(fēng)流嫵媚。

    納征之后，便是請期。

    鄭官媒又來了一趟，帶來衛(wèi)若蘭請欽天監(jiān)擇的吉日，乃是四月初六，衛(wèi)若蘭原本想定二月下旬成親，不料欽天監(jiān)卜算出四月更好，便往后推遲了一個多月。

    賈母允了，雖然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黛玉的嫁妝皆已齊備，倒不必費心。

    婚期既定，皇后打發(fā)人將黛玉的嫁妝送至榮國府，有林家封存在戶部已重新整理過一番的嫁妝，有禮部奉旨按例給黛玉置辦的嫁妝，也有長泰帝和皇后額外預(yù)備的嫁妝，也有諸嬪妃見狀隨之而添的嫁妝，一條扎著紅綢的紅龍綿延至榮國府門口，引得許多人艷羨無比。

    好容易將嫁妝一一清點收在榮禧堂正院的東西廂房里，賈政等人都松了一口氣，畢恭畢敬地送走運送嫁妝等物的禮部官員和內(nèi)廷太監(jiān)總管。

    因榮禧堂甬道直通大門，且賈母院落里房間不夠，故這份嫁妝放在榮禧堂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