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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開頭去,飛快瞥了一眼薛晏清含笑的墨瞳。 從未想過,他這樣的人,竟也在言辭一道上這般擅長。 馬車碌碌,徑直回了長信宮。 回了小花廳,虞莞并未多加休息,把買來的各種物什挑揀了一番,又換了身嶄新的裙裾,就命宮女拎著東西,前往康寧宮去了。 集市之上,她淘來了不少民間有趣的小玩意,又買了些各色小吃。 這些不全是為了自己買的,有些是為太后準(zhǔn)備。尤其是小吃,要趁新鮮吃,不能隔夜放。 太后的康寧宮一貫是平靜的。虞莞先前十分來去自由,從不提前下帖子,每每都能見到太后,從未撲過空。 不料,這次卻出了意外。 太后身邊的嬤嬤眉宇之間帶著歉意前來:“皇子妃,太后正在見客,您看這……” 自柳舒圓被熙和帝廢了尊位,一夜之間,宮中所有人對她的稱呼從皇次子妃變成了不帶特指的“皇子妃”。 虞莞一愣:“不妨事,那我就在此等候罷?!闭f完,她坐在前殿的桌子處,沒打聽太后的客人是誰。 那嬤嬤是太后身邊僅次于含舒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后與皇子妃有著別樣的親密關(guān)系。 她自然不能放任虞莞干等:“皇子妃,不如您隨老奴來?!?/br> 說罷,她領(lǐng)著虞莞出了前殿,繞進了后殿的一個偏廳小殿里。 坐定之后,太后與那位客人的聲音格外明晰,似乎只與這屋子只有一墻之隔。 坐在此處,兩人交談聲聲入耳。就是不想聽見,也要被迫聽見了。 虞莞忍不住多看了那嬤嬤一眼。難怪她要大開方便之門領(lǐng)著自己前來……偷聽。 原來太后所見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薛元清。 虞莞向嬤嬤投去會心一笑,正想凝神。不料,隔壁屋中那男聲竟然陡然拔高起來,隱隱是要爭吵的前兆。 薛元清今日前來,本是為了找太后商量娶妻的章程。來時他就沒報多大希望,才說了兩句,太后果真如他所料,敷衍之極。 他好言說了兩句,未果之后,心頭火氣,高喝道:“本殿下為何不能娶妻!那區(qū)區(qū)方家小姐,難道我還配不上么?” 虞莞聽了不由得蹙眉,在太后長輩面前稱“本殿下”? 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 太后聽了高喝聲之后絲毫不懼,先帝在時,她經(jīng)歷過的疾風(fēng)驟雨不知比這嚴(yán)苛了多少倍。 相反,她一眼就看出薛元清的外強中干。 “元清還年輕,娶妻自無不可。只是哀家先前幫你挑的人并非良配,愧對于你。” “眼下你父皇大婚在即,那林小姐就是你未來的嫡母。由她為你cao持婚事、相看女眷,比哀家更名正言順。” 太后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這一番話氣得薛元清捏緊了拳頭,卻殊無錯處可以指摘。 是啊,嫡母給庶子相看婚事,怎不是天經(jīng)地義。 虞莞忍不住莞爾一笑。 薛元清憋了一會兒,不知如何反駁,干脆繞了個迂回:“那我比父皇先一步成親,就可以勞煩太后為我相看了?!?/br>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弟比兄更晚成婚尚且有違禮法,你做兒子的,卻比父親先成婚,這是個什么道理?” 薛元清又胡攪蠻纏了幾輪,見始終無法逼太后松口,終于甩袖含恨而去。 太后抿了口茶的功夫,虞莞從偏廳出來,在她身前行了個禮。 “倒讓你看了個笑話?!痹掚m如此,太后卻只是笑,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 “可不是個笑話?”虞莞毫不客氣地掩唇。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蠢鈍如斯的男人如此避諱新皇后,簡直要把視她為心腹大患寫在臉上了。 虞莞張了張口,正要說起林又雨一事,卻聽太后乍然道:“你當(dāng)他為何急著娶妻?” “他有個侍妾有了一個月的身子,他忙著把正妻抬進來,好讓那孩子充作嫡子呢!” 第60章 不睦 “怎么會?” 提起薛元清其人之時, 此人上輩子的帶來的噩夢已模糊了大半,虞莞更多是將他視作一個敵對的陌生人。 毫無防備地聽到這句話,她吃驚了一刻之后, 陡然沉默了下來。 她忽然想起了腹中滑落的那個孩子。 太后未覺有異,只以為虞莞在確定消息來源的真假。 她說:“錯不了,是太醫(yī)署的消息。剛一個月,胎相還不穩(wěn),他讓人壓下來了。” 可惜在宮中, 根本沒有能百分百壓住的消息。太后數(shù)十年的經(jīng)營不容小覷, 既然她說是真的, 那就錯不了。 虞莞勉強壓下心緒,點了點頭:“那, 這事當(dāng)如何處理?” “你這孩子,平日里看著聰明,怎么今兒冒著傻氣?”太后慈愛地摸了摸虞莞的頭:“我們自然是看著就好, 用不著沾手什么。” “這孩子誕下之后, 即使養(yǎng)在皇子妃膝下, 最多不過半個嫡子的名分?!?/br> “皇帝這時候娶后, 顯然是想要一個真正的嫡子了。這時候他生出個庶長孫來, 又有何用?只能更引起皇帝的忌憚罷!” 虞莞默然片刻:“難怪他忌憚新后如斯?!?/br> 幾乎把情緒寫在了臉上。 太后點了點頭,又囑咐道:“新后雖在身份上壓過你們一頭,但是莫要因為旁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而冒進敵對。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等你們接觸過之后再下決定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