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行了,”周海鋒好笑地打斷他,“又不是隔著十里八里,你要我把這屋子都帶走啊?” “叫你帶就帶上!”單軍強硬地說。 “……”周海鋒聽從了,把那包收在了床下,抬頭說了聲謝謝。 屋里臺燈的光微黃,空氣有些燥熱,周海鋒怕單軍熱,下了床到屋角,把落地的電風(fēng)扇打開了。 呼呼的風(fēng)扇吹著,發(fā)出葉片旋轉(zhuǎn)聲,吹散了屋里有些凝滯的空氣。兩人一停下來,窗外夜晚蛐蛐的叫聲,襯著夜色,特別鮮明。 “我走了,你在家,懂點兒事?!敝芎dh說?!皠e惹你爺爺奶奶生氣。他們年紀(jì)大了?!?/br> “知道。我也待不了幾天,等開學(xué)就走了。” 過了夏天,單軍就要去軍校,在家的日子就剩個暑假了。 “掛了紅牌,我見了你就得敬禮了?!敝芎dh開玩笑。 “到時候我這紅牌兒給你下命令,你聽嗎?”單軍看著周海鋒。 “聽啊。敢不聽啊?”周海鋒也看著他,笑笑。 “我要是命令你去看我。你去嗎?” 單軍看著周海鋒的眼睛。 周海鋒看著他。 燈光下,那眼睛深邃,沉淀,包容著無盡的內(nèi)容。 “去?!?/br> 周海鋒說。 他們都沒說話,四目相對,望著對方。 “上次那衣服,一直沒見你試過?!?/br> 單軍說。 “穿上給我看看?!?/br> 他在商場里給周海鋒買的那衣服,本來說好生日那天讓周海鋒穿來,可后來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周海鋒一直沒穿過。 周海鋒聽了,沒有拒絕,起身從行李包里拿出了衣服,換上。 他撩起軍t,從頭上扯下,露出古銅色的后腰和寬闊的脊背,還有背上包裹的傷口。周海鋒略一停頓,還是脫去了軍短褲,修長筆直的長腿,套上了休閑褲,他系上皮帶,穿上了襯衫,低頭扣上扣子。 單軍在后面看著他。 周海鋒向鏡子里看了一眼,單軍走到了他的身后。他們一起看著鏡子里,鏡里衣服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穿著時裝的周海鋒,比起穿軍裝時的嚴(yán)肅,更顯得青春、活力,像一個帥氣的大男孩,散發(fā)著朝氣。 周海鋒看著鏡里單軍打量他的目光,有些不適應(yīng)地笑笑,低頭扣上胸前的紐扣。 他的手忽然停了。 單軍從身后抱住了他。 鏡子里映著兩個沉默著相貼的男人,空氣里是升溫的寂靜。 單軍摟著周海鋒的腰,收緊了手臂。 周海鋒剛洗過澡,泛紅的皮膚帶著濕潤和熱氣,散發(fā)著淡淡的洗發(fā)水的味道。單軍貼著周海鋒的頸窩,用力聞著這個味道,手向上移動,隔著襯衫,摩挲他緊繃的腹肌,又慢慢上移,撫摩到他的胸口。 周海鋒沒有動,單軍聽見耳畔漸漸沉重的呼吸。 單軍的嘴唇落在周海鋒的脖子上,他的手扯開周海鋒剛扣上的扣子,伸進(jìn)他的襯衫里,帶著熱度的手掌撫摸那火熱、健實的胸膛…… 周海鋒一下攥住了他的手。 他緊緊按著單軍的手,轉(zhuǎn)過身。 “回去睡吧?!?/br> 周海鋒低沉地說。 “你躲什么,”單軍啞著聲音,“怕什么?” “我去洗手間?!?/br> 周海鋒不再看他,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單軍站在原地,看著空空地開著的門。 第45章 周海鋒回了連隊。 他一回去就被任命為副班長,班長去教導(dǎo)隊學(xué)習(xí)了,所以同時還代理班長。 軍區(qū)新來的參謀長是剛從集團(tuán)軍來的,也帶來了野戰(zhàn)軍的作風(fēng),要求機(jī)關(guān)兵也要像基層部隊那樣,恢復(fù)每天的軍事訓(xùn)練,于是不僅是警備連,通信連、汽車隊、工勤兵、公務(wù)兵,甚至是炊事班的和門診部的衛(wèi)生兵,統(tǒng)統(tǒng)都要參加軍事訓(xùn)練,每天早晚出cao,打軍體拳,擒拿格斗,大晚上的連家屬院都聽到一片廝殺聲。 周海鋒正合了這新參謀長的胃口,做技術(shù)示范,領(lǐng)兵訓(xùn)練。 單軍進(jìn)了大院的大門,騎車在那條寬闊筆直的梧桐大道上,迎面就跑來了一支隊伍,遠(yuǎn)遠(yuǎn)地一聲威武、雄壯的口令聲后,是一片震天響的“一、二、三、四!”單軍一只腳撐住了地,注視著遠(yuǎn)處領(lǐng)著兵跑來的高大身影,都是一樣的綠軍裝,可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他。 周海鋒跑到近前,在cao練中的面孔剛正、堅毅。單軍在梧桐樹下看著他,快要跑過時,周海鋒的目光終于向他掠來,單軍微微一笑,笑意輕挑在嘴角。隔著馬路,周海鋒和他四目相對,緊繃的唇角不被察覺地一緩,那是個飛快、轉(zhuǎn)瞬即過的笑意,轉(zhuǎn)過臉就恢復(fù)了嚴(yán)肅。單軍回頭目送著他們跑遠(yuǎn),聽到遠(yuǎn)遠(yuǎn)的周海鋒更響亮的口令聲,他回過頭來,踩動了腳踏,斑斕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 單軍那幫哥們兒結(jié)結(jié)實實給單軍接了一回風(fēng)。席上單軍剛發(fā)話,大飛于征那幾個就說,軍哥你啥也別說了,周海鋒這事兒哥幾個都聽說了,沒說的,以前是咱們錯待人家了,今后他就是自己人了,咱兄弟! 這群軍區(qū)大院的子弟雖然紈绔胡鬧,可是骨子里都是講義氣的,只要是仗義的人,他們絕對地推崇,沒二話。 單軍擱下酒杯說,有你們這話就行。以后,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自打單軍回來,就沒見到王爺。 他去找過,家里說去了訓(xùn)練營后就沒回來,電話回來說開車去另一個x市旅游,玩夠了再回來。 王爺一向是這個野性子,家里人也管不了他。單軍給他打過傳呼,也留了言,可是王爺連一通回電都沒有。 單軍知道他是真動氣了,但是單軍由著他去,讓他自己慢慢消氣。王爺肯定已經(jīng)得到消息他回來了,這就是故意跟他慪氣避而不見。對這個兄弟,單軍一向是重不得輕不得,大多時候哄哄就過去了,可這回單軍不想再護(hù)著他任性,也是要上部隊的人了,這性子早晚得磨磨。 下午5點半,下班號吹過之后,大院兒食堂熱鬧起來了。這食堂建得歐式,羅馬柱大陽臺,現(xiàn)在里面滿滿的一片軍裝里,單軍一個花襯衫特別扎眼,他坐在那兒,面前擺著菜盤,周圍坐了一圈兵。 “軍軍,今天怎么到食堂吃晚飯來了,難得?。俊?/br> “不歡迎?。俊?/br> “哪兒敢???請都請不來!” 院里這些兵平常沒機(jī)會巴結(jié)他,一見他來了,有話沒話的都想跟他搭幾句。單軍心不在焉地答著他們的話,眼睛掃著門外,周海鋒和幾個兵一起走上臺階。 周海鋒一進(jìn)門就看見他了,單軍那衣服,想不看見都不行。 周海鋒打完了菜,和同來的兵打了個招呼,轉(zhuǎn)身向著這邊過來,沒有避開,放下盤子,坐在了單軍對面。 “我跟他有事兒說?!眴诬姏_著周圍說。 其他人都知趣地移開了座位,到別的桌去了。有老兵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軍軍,你跟海鋒真粘糊,以前天天一塊兒在家吃還不夠,這剛不當(dāng)勤務(wù)兵,還一起吃食堂,我看著都眼熱?!?/br> 對周海鋒跟單軍這親近,這些兵嘴上不說,心里頭難保沒想法。單軍這司令公子,誰不想套點兒近乎,攀上點兒關(guān)系,可人家認(rèn)識你誰???想攀就能攀得上嗎? “眼熱啊,你們跟他好了,咱倆不也就好了嗎?” 單軍輕描淡寫地說。 他這話輕飄,可意思明擺著,這些兵個個都是人精,能聽不出來? 當(dāng)初唐凱那些話,單軍沒忘。他話是放這兒了,放得一屋子的人都聽明白了。 “那是肯定!”這些老兵油子都陪笑。 單軍沒再管他們,和周海鋒面對面吃飯。 “找我說什么事?”周海鋒抬頭問。 “沒事兒,來看看你吃飯?!?/br> “吃飯有什么好看的?!敝芎dh失笑。 “你還管我看什么?” 單軍把面前盤里的葷菜往周海鋒盤子里夾過去。那是二樓干部小食堂里的小炒,品種分量都比戰(zhàn)士食堂里的好得多,單軍專門打來的。 “行了,你自己吃。”單軍把菜堆得周海鋒的盤子都放不下了。周海鋒要把菜還給單軍,被單軍用筷子壓住。 “傷是不想好了是吧?”單軍看著周海鋒瘦削的臉,“瘦了,吃點營養(yǎng)的,長rou。” “哪兒瘦了,”周海鋒無奈,“我怎么不知道。” “我抱了就知道?!?/br> 單軍說完,倆人都沒說話,一靜下來,只有周圍的喧鬧…… 飯后,在中心廣場的國旗臺下,兩個人分開腿坐著。 這個寬廣、空曠的廣場是大院里集會的地方,頂頭是國旗臺,四周是白玉蘭路燈,這種白玉蘭燈在建國初期被廣泛應(yīng)用在軍事單位,造型簡潔而又莊嚴(yán),晚上亮燈的時候,是一片柔和的光暈,在周圍的樹影里修長玉立,像守衛(wèi)著廣場的挺拔秀美的哨兵。 天還沒有黑透,天邊藏青的夜幕上掛著幾綹沒形狀的云,被傍晚的風(fēng)吹得絲絲縷縷。墨藍(lán)的天色映著白玉蘭燈的燈光,燈下,兩人一上一下,坐在升旗臺的臺階上。 單軍撩起周海鋒的軍襯,就著燈光,察看他背上的傷口。 傷口又迸開了。單軍就知道周海鋒在連隊cao課肯定又是身先士卒,不管不顧。 “叫你別cao這么狠?!眴诬姀难澊锾统龊凶?,給周海鋒上藥,那是他從軍區(qū)總院開的,最好的藥。 “破點皮,沒什么大不了的。”周海鋒并不想給單軍看這傷。 上好了藥,單軍下來坐在周海鋒身邊,周海鋒看看他那件花里胡哨的襯衫,眼里有絲笑意。 單軍是故意穿了件花閃兒的,讓周海鋒在人堆里看見他。周海鋒演習(xí)里看他穿軍裝看習(xí)慣了,這乍一回到花花公子的樣兒,還真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干嗎,不好看?”單軍故意抻了抻那花衣領(lǐng),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派頭。 “好看,當(dāng)心上街給警察抓了?!?/br> “警察抓我干什么?” “昨晚新聞里那個賣盜版的,穿得跟你挺像?!?/br> “cao!” 周海鋒笑了,單軍看著周海鋒那笑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