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任勇?lián)u晃著站穩(wěn),抹了下嘴角上的血,沖上去就要還手,被周海鋒緊緊攔?。骸皩Σ黄鹑斡?,是誤會!” “海鋒!這小子是誰?怎么上來就打人?”任勇火冒三丈。 “我是誰?”單軍陰冷的聲音,走到了燈下,任勇看著他過分帥氣和布滿戾氣的臉,一愣。 “你想知道,就再碰他一次試試?!?/br> 單軍刀子般的眼光,像釘子把任勇釘在了地上。即使是任勇這種看慣了囚犯的獄警,脊背也下意識地發(fā)涼。 單軍一言不發(fā),把周海鋒從任勇身邊一把拽了過來,拉著他掉頭就走。 周海鋒掙開了,單軍回頭,目光如同寒冰利劍:“什么意思,不想走?” “他是我朋友!”周海鋒知道單軍誤會了,可現(xiàn)在當(dāng)著任勇的面,他沒法兒解釋,更不能放著受傷的任勇不管。乍然見到單軍的波動,被他沖動和莽撞的行為打亂,單軍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傷人,打的不僅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恩人! “朋友?”單軍臉色森寒,聲音冷調(diào)無波,“你朋友都是這么對你的?” “這什么人?海鋒,他要干什么?”任勇喊著,在旁邊要過來。 “不想再挨揍就給老子待那兒??!” 單軍突然爆發(fā)的吼聲,震動著雨夜。突然凝滯的寂靜,像凍結(jié)了空氣的流動。 “我再問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單軍盯著周海鋒。 任勇捂住了鼻子,血從他的手指縫里不斷滲出來,越涌越多。剛才那一拳砸到了他的鼻梁,傷得不輕。 周海鋒匆匆掏出紙為他擦拭血跡,扶他坐下,任勇仰起頭,周海鋒扯下紙卷幫他堵進鼻子止血。 他們忙亂著。單軍站在一邊,看著。 眼前這兩個人誰也沒有看他,單軍站在雨里,像一塊背景板。 周海鋒聽到汽車發(fā)動聲時回頭,車已經(jīng)急速倒車,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調(diào)頭,一把方向,絕塵遠去。 “單軍!” 周海鋒追上去,車尾早已去遠,消失在雨中的黑夜。 周海鋒對著那方向,直直地站在雨中。 任勇看著周海鋒一動不動的背影。他慢慢走到了周海鋒的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膀。 “海鋒……” 周海鋒回身,沒等任勇開口,低聲向他道了歉,說對不起,不能陪你去醫(yī)院了,我改天來看你,再向你解釋。 他掏出身上的錢硬塞給任勇,不等任勇阻攔,周海鋒已經(jīng)攔了出租,拎著行李就急匆匆上了車。 任勇站在原地,怔怔地目送著車子飛快地遠去,消失。 周海鋒匆忙回了軍區(qū)大院,直接去了將軍樓。將軍樓空無一人,單軍根本沒回來。周海鋒轉(zhuǎn)身沒走幾步,就被攔在了途中,幾個戰(zhàn)士堵著他說,兄弟,你總算回來了,趕緊的,連部找你! 第49章 路上,他們把單軍找他的事前前后后都說了,周海鋒這才知道前因后果。 單軍這一跑,動靜可不小,警衛(wèi)連部也急著等周海鋒趕緊回來,就等著問單軍有沒有聯(lián)系過他,能不能通過他找到人。周海鋒剛到連部,連里的干部正在把情況跟他說,老政委的電話就追到了。 老政委夫婦剛剛外出進門,聽說周海鋒回來了,心急地一個電話就追到了警衛(wèi)連。 得知了單軍是從七樓跳下來逃跑的,單軍奶奶差點兒沒犯病,把單司令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心疼得直掉眼淚。單軍這么一點消息都沒有,老倆口是吃不下睡不著,雖然單軍以前也沒少出走,可是這回不一樣,單軍是逃跑的,身上什么準(zhǔn)備都沒帶,連錢包都沒有,叫老倆口怎么能不擔(dān)心!偏偏單軍又和大院里的孩子沒有一點聯(lián)系,誰都不知道他到底跑去哪兒了,唯一找過的人就是周海鋒?,F(xiàn)在,周海鋒成了老倆口最大的希望。 一見到接到電話后趕來進門的周海鋒,單軍奶奶就掉眼淚了。 老政委把所有的原委都跟周海鋒說了,單軍為什么突然去了大院外,為什么被關(guān)起來,為什么逃跑,又是怎么逃跑的…… 從將軍樓出來,周海鋒站在雨里。雨絲漸大,打濕了他的帽檐,帽檐下周海鋒的面孔,沾著雨水…… 他的腦海里是單軍被單司令指揮著幾個兵強推進車里送走,是單軍翻出七樓的窗戶,是單軍剛才在雨里,他一動不動的眼神…… 在他失去單軍消息的那些天,單軍的不告而別,就像一塊石頭,沉重地壓在他的心上。 那晚在老樓里和單軍發(fā)生的事,同性之間的身體行為,在激情褪去之后,離開了生理瞬間的快感刺激,單軍能不能接受,會不會排斥和反感,周海鋒的心里并沒有底。 單軍對他的感情就像潮水,會不會來得快退得也快,周海鋒不知道。 單軍和他不一樣。他不是這樣的人。那一晚徹底撕去了那些朦朧的面紗,將同性之間真實的、赤裸裸的東西展現(xiàn)在他面前。周海鋒不知道,在冷靜下來以后,這種赤裸裸的行為,他不顧一切的舉動,是不是過早地帶給了單軍沖擊…… 周海鋒陷在不安,甚至后悔中。 他怕單軍冷靜之后,就后悔了那天晚上的行為,所以才躲避。 不管是什么原因,周海鋒想給他時間,讓他好好想想,他是否真的做好了準(zhǔn)備。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如果他早點去懷疑,去打聽,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單軍是怎樣才能在今晚,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眼前是茫茫大雨,周海鋒的手在雨下攥緊…… 當(dāng)晚,周海鋒幾乎跑遍了所有以前他跟著單軍的時候,單軍常去的地方。 一無所獲,他站在茫茫的雨中,夜深了,遠處一片漆黑。 在城市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周海鋒身上不知是被汗水還是雨水濕透,腦海中閃過單軍開車離去時,車后車蓋上的圖案,那是一面飛揚的彩色旗幟。 于征家里的電話響了。 “我知道!”于征大叫,這輛貼旗的車是那個修理廠工人自己的車,和他們在一起玩兒的時候時常開出來。“原來軍哥是找他去了!” 周海鋒敲開這人的門時,他已經(jīng)睡了,睡眼惺忪地來開門,一看是個穿軍裝的兵,警惕:“你找誰?” 這人以為是單軍的追兵,本來根本沒打算說,可聽了周海鋒說單軍去找他時,開著這輛車,這兄弟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周海鋒:“他說要去等人,原來就是等你?。俊?/br> 他也就跟周海鋒說了實話,單軍是開著他的車出去,可是去了就沒回來,也沒聯(lián)系過他。 “我要留他住,他非不肯,飯都來不及吃,急匆匆地要走。我說你啥急事兒非走不可啊?他說他要去等個人,晚了怕錯過了,碰不到。去了一天一夜了,你說今晚上才碰見他?我cao,那不是一直在車里貓著呢,這得貓了多久啊?……” …… 深夜,城市在沙沙的雨聲中,陷入了沉寂。 四周沉沉的寂靜中,滿身雨水和疲憊的周海鋒,腳步沉重地走上樓梯。 他走上了頂樓的天臺,走到了閣樓的門口,沒開門,慢慢坐在了閣樓前的臺階上。 屋檐下滴的水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沒去管,就那么坐著。 雨還在下著,朦朧的雨霧在風(fēng)中飄移,籠罩著整個深濃的夜空,和天臺外一望無際的城市。 周海鋒遲緩地拿下了軍帽,放在一邊,背靠在了身后的門上,許久,疲憊地閉上眼睛…… 后悔,自責(zé),煎熬,像密密交織的雨,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單軍去了哪兒,在這場雨里,他會去哪兒,能去哪兒。他安不安全,有沒有淋雨,有沒有負氣去做一些沖動的傻事…… 他總是這么沖動,倔強,卻總是吸引著他的目光,牽動著他全部的心神…… 周海鋒忽然睜開眼睛。 他抬起了頭。 雨中,一個人站在他的面前。 周海鋒抬起頭,看著他。 那個人站在雨里,低頭望著他。 他濕透的全身滴著水,不知道在雨中淋了多久,雨水順著頭發(fā),淌過他的臉頰。 密密的雨,籠罩了他們。 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就這么看著對方。 周海鋒突然站起,將他一把扯進了懷里,緊緊摟進了懷中…… 懷里冰冷濕透的身體刺痛了他的心。他哪兒也沒去,他又回到這里等他,一直在等待他,從開始,到現(xiàn)在…… 他親著單軍滿是雨水的發(fā)絲,鬢角,親著他在雨里淋得冰冷的臉頰,似乎要親去那讓他疼入心肺的冷意才能帶給他溫暖。 “……是我不好……對不起……”周海鋒緊貼在單軍耳邊,反復(fù)地、一遍遍地重復(fù),像敲在單軍的心上,也敲在他自己的心上。 單軍聽著那一聲聲的低語,扣緊的手臂,像要把周海鋒嵌進自己的胸膛。 蒼茫的雨幕中,低矮的門楣下,大雨沖刷著兩個緊緊擁抱的人…… 周海鋒找來干衣服,把單軍帶進了浴室。 當(dāng)周海鋒收拾干凈了房間,單軍從浴室里出來,周海鋒拿過毛巾,為他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fā)。 周海鋒邊擦,邊說了任勇。說起他是誰,為什么認識他,為什么今晚他在這兒。 單軍的臉還帶著洗完澡的水氣,周海鋒輕輕撫了下他的臉。 “餓嗎?” 單軍等了他一天一夜,一定沒好好吃飯。 “我去弄點吃的?!?/br> 周海鋒匆匆地要走,被單軍拉住。 “我不餓。” 手上潮濕一片,周海鋒身上濕冷,還沒來及換下濕衣服。為不讓老倆口擔(dān)心,單軍洗澡時他去樓下打了公共電話,老倆口喜出望外,說如果軍軍不愿意回家,別勉強他,就先在你那兒休息。 “去洗洗。別感冒?!?/br> 單軍把周海鋒推進了浴室。 閣樓只搭出一個簡易的沖涼間,一道浴簾隔著。里頭開著燈,將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簾上。 單軍坐在床沿,看著對面的浴簾。 浴簾映出周海鋒的剪影,朦朧的簾上映著他的身體輪廓,那身影脫下軍裝,站在了水流的沖刷下,朦朧的簾上的光影,勾勒著他強健、挺拔的男性線條,寬闊的肩背、緊實的腰、筆直的長腿…… 周海鋒簡單沖了涼,剛擦干身體,套上背心,聽到簾子掀開的聲音。 他回頭,被單軍抓住雙臂,推在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