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我說：“排長，你答應(yīng)過，我走的時候，可以問你要一樣?xùn)|西帶走?！?/br>
    他說：“你要。什么都可以?！?/br>
    我一聲不吭，忽然猛地起身抱住他把他壓在地上，吻了上去。

    我狠狠地深深地吻他，近似于咬他，我要在他的唇上留下我的烙印。他扯住我背心的衣服，但最終他沒有把我扯開。也許是因為我要走了，他縱容了我最后一次，也許因為他答應(yīng)過我，所以他在兌現(xiàn)承諾。

    我深深地吻他火熱的嘴唇，在開始的被動之后，他抓緊我，仿佛是一場戰(zhàn)斗，在唇舌里也要奪回主動權(quán)，他也用男人的方式回應(yīng)了我。我們吻得兇猛而短暫，像一場暴風(fēng)驟雨。我緊緊抱著他，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彼此清醒的情況下接吻，在雨霧的掩護下在無人的cao場上接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是一個短暫的吻，卻仿佛用盡了我一生的激情。

    我放開他，站了起來，他喘著粗氣，唇上還留著我咬過的痕跡。我俯視他，說：“我想帶走的是你，可我?guī)Р蛔吣?。排長，謝謝你給了我這一次，夠我一輩子念想了?！?/br>
    我轉(zhuǎn)身就跑，沖進大雨里，我瘋狂地跑遠(yuǎn)，不敢回頭。我怕回頭，就動搖了我的決心，我更怕這個轉(zhuǎn)身，就是我和他最后的終結(jié)……

    第31章 打架

    連部告訴我，正式調(diào)令還有幾天才到，等調(diào)令到了之后會有干部送我去省軍區(qū)報到。這幾天我仍然是警衛(wèi)連的人，還要按照連隊排崗正常上崗、執(zhí)勤。

    為了年前的上級檢查，連里氣氛緊張起來，但這已經(jīng)和我沒多大關(guān)系。再過幾天我就要滾蛋了，等不到上級來見我一面。我站著崗，我想堅持站好最后一班崗，安安分分地完成我在警衛(wèi)連最后的任務(wù)，算是我給這段日子劃上一個句號，也是給這個我愛過，痛過的地方留下最后的紀(jì)念。

    沒想到，這最后幾天還是出了事。

    當(dāng)天我站晚班崗，快十點的時候，來了一輛車闖崗，把桿撞歪了，下來一個一毛三，穿著軍裝，喝得醉醺醺的，沒戴帽子，衣服扣子也沒系，下來就咆哮問我怎么不起桿。

    我看他喝多了，并不想就撞桿的事情跟他糾纏，只是請他整理著裝后再進入，誰知他暴跳如雷，指著我說：“你知道我是誰？敢攔我？”我不吭聲，站崗碰到一些拿架子耍橫的干部，咋咋呼呼的，我們都是能忍則忍。沒想到他見我不吭氣就開罵了，到后來越罵越難聽，我的火氣也上來了，媽的，我忍了幾分鐘他還沒罵完，我嚴(yán)肅地說：“同志，請你注意文明用語。”這句話一下惹火了他，他突然沖上來就照我臉上來了一拳，我戴著鋼盔都被他打得嗡的一響，他把我拽下哨位開始對我拳打腳踢。另一個哨剛?cè)ソ猩冢€沒走遠(yuǎn)，聽見動靜趕緊跑回來，這個人已經(jīng)把我打倒在地。他的拳腳又狠又重，厚重的軍靴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用防護姿勢護住頭部，不管他怎么動手我始終沒還手。另一個哨和帶班員跑來拉開他，把我扶起來，我感到鼻子下面熱熱的，一抹，都是血。那個人看到我流血，酒有點醒了，丟下幾句罵罵咧咧的話，鉆上車就開走了。這里帶班員要記車號，被我阻止了，我狠狠啐了一口，把血吐在地上，我說：“別記，這事兒也別匯報?！?/br>
    “為什么！你都被他打成這樣了！”

    帶班員和同崗哨的都是我們警衛(wèi)連的，看到這個干部毆打我都非常氣憤，打哨兵是很嚴(yán)重的事件，匯報上去絕對夠他喝一壺。

    “你不會還手啊你？”

    他們急眼了，問我。我的火窩在心里，但我忍著。如果是以前，按我的脾氣，我絕對會沖上去跟他干一架，把他拍死在地上當(dāng)洋畫，長到這么大還沒有對我動手后還能兩條腿站著的。可現(xiàn)在我不能還手，不是因為我在哨，而是如果我剛才跟他動了手，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那就是事故。這個事故會直接連累到我們連，我們排，連累楊東輝。我是他的戰(zhàn)士，上頭會向他問責(zé)，在馬上就要來的上級檢查面前，這個事故必定會影響到他的年底個人榮譽、甚至下一年的晉銜。

    那混蛋踢我的時候，我的拳頭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在這只有幾天了，我不能在最后關(guān)頭，給他惹出任何亂子。

    我跟他們兩個說，為了連里的先進集體，這個事不要鬧出去了。在這個警備區(qū)當(dāng)干部的，裙帶關(guān)系什么的都不好說，這個一毛三敢這么囂張，明顯是個有背景的，即使匯報上去，最后也是輕描淡寫，不了了之。為了馬上年底的檢查連里太平，這事兒就悶了，就當(dāng)我被狗咬了，誰都別再提。

    下了哨，帶班員去門診部值班室給我拿了點藥，我擦了藥，回去對誰都沒說。第二天有人見了傷問起，我就說下哨回來走夜路摔了。

    可我沒想到，這事還是傳了出去。

    一開始是馬剛發(fā)現(xiàn)了我身上的淤青，那淤青太大塊了，一時半會消不去。馬剛說這咋回事，這也摔的？我沒文化你別蒙我，這他媽誰打的你？

    當(dāng)兵的，要是連傷是打的還是摔的都分不出來，那也別說當(dāng)過兵了。我們那疙瘩出來的都是爆性子，馬剛袖子一擼就急眼了，他說是不是哪個老兵動的你？cao他奶奶的，不把咱老鄉(xiāng)放眼里是不？我給他熟熟皮子！

    他也是老兵，一般老兵也沒人敢惹他，我攔著他說你別這么彪成不？沒有的事！馬剛說我知道咋回事，是不是有人眼紅你要走，跟你背地里下絆子？個王八犢子！

    我見他為我這么急眼，心里挺熱乎的，但也真頭疼，怕他那莽性子聲張出去把事鬧大。我胡編亂造了一堆故事才把他穩(wěn)住，編得連我自己都不信，這傻兄弟居然信了，他就是這么個實誠的實心眼兄弟。我警告他，不能說出去，不然我走的事就得黃，連里的先進連隊也得飛，他被我唬住了，真的守口如瓶。

    計劃趕不上變化，突然來了通知，年前首長們choucha了另一個分區(qū)，我們這的檢查取消了。這真是比過年還好的消息，連里一下解放了，我也松了口氣?？晌冶淮虻氖虏恢钦l捅出去了，在連里一下傳開了。馬剛向我發(fā)誓不是他說的，那兩個同哨的戰(zhàn)友也說沒往外捅，還沒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楊東輝突然地叫到了干部室。

    干部室里有通訊員和文書在，我預(yù)感到是什么事。楊東輝看看我，叫我把上衣脫掉。

    我馬上明白了，找著借口搪塞，他斬釘截鐵地命令：“脫了！”

    我看看文書和通訊員，他倆埋頭做自己的事，也沒敢抬頭。我慢慢解開了軍裝的扣子，解了一半就停下了，故意嬉皮笑臉地說：“排長，你別聽他們胡說，我就是摔了一下，什么事都沒有?！?/br>
    他沒有跟我廢話，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按在了墻上，他的手伸進我的腰里，一下拽起我的毛衣和背心撩上去，露出了腰腹一大片皮膚。他停住了手，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兒，我立刻把衣服放下，他的眼睛從下面移上來盯著我，我說：“排長，真沒事，我真就是摔了一下?！?/br>
    他一言不發(fā)，臉色像鐵一樣沉。他回頭對通訊員和文書說：“你倆送他去醫(yī)務(wù)室，把他看好?！闭f完，他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通訊員和文書把我送到醫(yī)務(wù)室，我哪有心情讓醫(yī)生給我處理，心里很不踏實。我問他倆排長干嗎去了，他倆說司務(wù)長剛才打過電話來找排長，他應(yīng)該是到司務(wù)長那去了。

    我知道，他了解我是個倔性子，在我這問不出實話，回頭他一定會去問那兩個跟我一起上哨的戰(zhàn)友當(dāng)晚的情況。我得趕在他從司務(wù)長那回去之前趕回連里，跟他倆套好話，千萬不能給我透了。這事我不想讓楊東輝知道，再說警衛(wèi)連的兵讓一個外人打了也是件丟臉的事，我不想給連里丟臉，不想給咱們排丟人。

    可是在醫(yī)務(wù)室偏偏碰到個慢性子軍醫(yī)，給我又是敷又是按又是開藥的倒騰，我?guī)状翁饋硐肱芏急焕厢t(yī)生按住，他說小伙子急什么?。坑谢馃惆。课医o整得沒法，通訊員和文書還一左一右看著我，我說你倆去忙你倆的，我這弄好我自己回去，通訊員說不行，楊排叫我們看著你，你要傷沒捯飭好落跑了，我倆還怎么交代？

    我們等拿藥的時候，窗外突然跑過幾個人，沒一陣又跑過一群人，都是我們警衛(wèi)連的，看樣子像是出了什么事。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正要往外跑，醫(yī)務(wù)室門突然給推開，馬剛帶著幾個人沖了進來，他一看到我就氣喘吁吁地一把抓住我：“你還在這干啥？快，出事兒了！”

    “出什么事了？”我的心一沉。

    馬剛說：“排長把打你的那傻逼給打了！”

    我腦子一蒙：“什么？？”

    第32章 他為我出頭被關(guān)了禁閉

    我跟著馬剛拔腿就跑，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白的，跑到機關(guān)樓樓下，那兒已經(jīng)圍的都是人，我們連尤其是我們排的幾乎全過來了，我撥開人群沖進去，沒見楊東輝，也沒見那個一毛三，我一把抓住一個人劈頭就問：“排長呢？？”那人說：“你現(xiàn)在才來，早打完了，你們排長給上頭帶走了，另一個送醫(yī)院包扎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響，我們排的人看見我，全都向我圍過來，情緒激動地說：“高云偉，這下你出氣了，排長替你把那王八蛋給收拾了！你沒看到，咱排長剛才太rou了，太他媽解恨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向我還原了事情經(jīng)過。

    楊東輝從我那出來后，直接去了門崗調(diào)監(jiān)控，門崗有多個方位的攝像頭，每個角落都能拍得事無巨細(xì)，楊東輝按我的哨點一調(diào)，就什么都看到了。那兩個同哨戰(zhàn)友也被叫去，他們都說了，那兩人心里也一直憋著火，現(xiàn)在檢查取消了，他們?nèi)P托出，包括我悶了此事的原因。

    這是白天，在門崗的人員很多，都跟著楊東輝看到了這段監(jiān)控。他們告訴我，楊東輝看了一毛三踢打我的過程，一句廢話沒有，扎上武裝帶就走了，他們站一旁連大氣都沒人敢出，就知道要出事。

    “那王八蛋是運輸科的，排長進門要他跟你賠禮道歉，他還死不認(rèn)賬，排長把監(jiān)控帶甩出來，那傻逼臉給打得咣咣的，跳起來就罵罵咧咧，指著排長說咋的，你還敢動我咋的？你動我一下我叫你脫軍裝回老家！”

    張順?biāo)麄儙讉€親眼目睹了全程，他們熱血沸騰地描述當(dāng)時的情景。

    “排長說我就問你一句，去不去，那混蛋說不去！刁兵就是欠揍xxxx……話音未落排長上去就是一腳，那人橫著就飛出去了！”

    接下來的情形，目擊的戰(zhàn)友們說，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那一毛三也是當(dāng)兵練過的，五大三粗，可楊東輝那一腳之后他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被踹得爬都爬不起來，楊東輝揪起他摁地上就往死里揍，“排長那眼神跟要殺人似的，大吼‘你再動我的兵試試？！’一拳頭下去那傻逼眼眶都開了，那血淌的，我靠，人都軟了，嚇傻了！”就幾秒鐘的功夫，一毛三滿臉開花頭破血流，旁邊人全目瞪口呆看傻了眼，要不是一群人反應(yīng)過來沖上去攔著把楊東輝拉開，一毛三就不是被扶進醫(yī)院的，得被抬著進醫(yī)院！

    這電光火石的過程在他們的講述中驚心動魄，地上的血跡還在，觸目驚心。連里每個人都很激動，都因為這一幕熱血上頭，痛快不已。警衛(wèi)連的兵被一個外人打，傷的是連隊的自尊，這不僅是我個人的榮辱，而是整個連隊的榮辱，而現(xiàn)在得到捍衛(wèi)的是警衛(wèi)連的尊嚴(yán)!一個基層干部能為自己的兵出頭打架，雖然后果是嚴(yán)重的，但在部隊，這卻足以讓這個集體的士氣和榮譽感飆升到頂點，一個能護著自己兵的基層指揮官，上了戰(zhàn)場他的兵愿意為他擋子彈！這就是一個連隊最骨子里的情感，這種情感只有當(dāng)過兵的人才能理解。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沸騰、激動、振奮；只有我，腦子又驚又懵亂得像一鍋粥，第一時間涌上來的是擔(dān)心和恐懼！

    為了我，他出這么大的事，為了我，他竟然如此沖動，身為干部動手毆打另一個干部，這在部隊性質(zhì)有多嚴(yán)重，甚至可能斷送了他的前途，他不是不清楚！

    他一直都那么冷靜、理智、自律，視紀(jì)律條令如生命，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么做的后果。

    ——為了我！……

    我無法形容這一刻我的感受，在他們沉浸在排長是如何牛逼、如何出了口鳥氣為警衛(wèi)連掙臉的時候，我只想知道，他會怎么樣？！我緊緊揪住他們問“排長人呢？被帶哪去了？！”

    戰(zhàn)友們都不吭聲了，我：“你們他媽給我說話！”

    他們擔(dān)心地告訴我，排長被保衛(wèi)處帶走了，不知道會落個什么樣的處分。當(dāng)我趕到保衛(wèi)處，才知道保衛(wèi)處已經(jīng)通知連里把人領(lǐng)回，現(xiàn)在事情鬧大了，已經(jīng)通報上去，等候上頭調(diào)查處理。

    急火攻心地沖回連隊，我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結(jié)果：楊東輝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禁閉室實行一級看管，連長親自下的命令。在調(diào)查處理結(jié)果出來之前，不許任何人探視。

    那幾天我像被架在火上烤，手足無措心急如焚。

    楊東輝被關(guān)在樓上的禁閉室，樓下樓梯入口布了哨兵，根本上不去。樓梯口旁邊就是連部值班室，連長請指導(dǎo)員親自坐陣看著，知道楊東輝帶的兵多，人緣好，防止連里的人上去看他，情緒一激動，再鬧出什么亂子。

    我跑到連長辦公室，里面已經(jīng)站了一屋子人，兩個排長九個班長，全在，還有好幾個老士官。后來我才知道，他們打了一封聯(lián)名報告，每個都簽了名，報告是向上頭求情的。楊東輝和那兩個軍校畢業(yè)分來的學(xué)生排長不一樣，他是摸爬滾打從一個普通兵一步步干上這個排長的，一身硬本領(lǐng)，威信又高，連里現(xiàn)在的班長、士官一大半都是他帶出來的兵，對公是上下級，私下是鐵哥們，那都是鐵上釘釘?shù)慕磺?，現(xiàn)在他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嗎？那兩個學(xué)生排長剛來的時候鎮(zhèn)不住手底下的兵，也是楊東輝處處幫他們，所以現(xiàn)在他們?nèi)齻€排長關(guān)系也是最鐵的，我沖進去的時候，那倆排長正在據(jù)理力爭。連長叫這些班排長們?nèi)蓟厝?，看好自己的兵，一個都不許再出岔子。我沖過去喊了聲“連長！”他指著我說：“不用你張嘴！老實待著就行了！”

    出了這事，我以為以連長的暴脾氣會大發(fā)雷霆，沒想到，連長連一句都沒罵，戴上帽子就去了機關(guān)。

    后來指導(dǎo)員告訴我們，連長這個從來不求人的人，為了楊東輝這事，上下跑了個遍。他說連長私下里狠狠地說，楊東輝揍得好，那個混賬玩意兒就該揍，還揍得輕了！可是畢竟這是在軍區(qū)機關(guān)，首長們的眼皮子底下，連長也沒辦法，把楊東輝關(guān)起來也是迫不得已，其實心里比誰都急。

    我焦急地四處打探消息，但是結(jié)果很不利。這是年底的關(guān)鍵時期，涉及到單位評先和考核，聽說上頭知道這事后很惱火，在這個敏感時期出事是頭頭腦腦們最忌諱的事，因此很可能要嚴(yán)肅處理，連長幾次三番說情都不管用。至于那個一毛三，確實是有關(guān)系，據(jù)說是某個處長的親戚。

    我天天往家打電話，四處找關(guān)系，無論如何也要能說得上話?？墒羌依飭栠^后告訴我關(guān)系是武裝部的，跟管征兵的熟，對這不歸征兵管的事他們也沒辦法。我轉(zhuǎn)頭就去找了白洋，我記得他說過在大軍區(qū)有說話好使的關(guān)系，白洋也很幫忙，忙活著打了一圈電話，可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失望：那個大軍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年前跟著檢查組下基層檢查了，要等他回來再去托上關(guān)系，至少得是大半個月以后的事。

    墻根下面，我的腳邊是一地的煙頭，白洋從我手里一把把煙搶走：“別抽了！”

    “拿來！”我兇狠地把煙奪回來，擦上火塞進嘴里，白洋指著滿地?zé)燁^沖我嚷：“你這一包一包地抽，你想抽死??？！”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沒用，這么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他為了我不知要面臨什么嚴(yán)厲的處分，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這個時候，我恨自己沒有那些關(guān)系，背景，這些我一直不屑的東西，如果我也是什么處長的親戚，我也有個后臺硬的當(dāng)官的可以找，我就不用在這里像熱鍋上的螞蟻，無濟于事地干抽煙。為什么我只是一個小兵，無力改變?nèi)魏谓Y(jié)果，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兵，是這么無奈！

    我懇求連長讓我見見楊東輝，在門口看一眼也好。連長警告我，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添什么亂，我不是幫楊東輝，我是害他，我說連長，我啥也不干，我不說話總行了吧？我真就只想看排長一眼，看一眼就走，連長說你看有什么用？看能把他的處分看沒了？看了還是添堵，不如不看！

    連長也心煩，他可能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了，他是個護犢子的人，卻護不住他最喜愛的兵。

    調(diào)查處理意見下來了，當(dāng)我聽到處理結(jié)果的時候，我驚呆了。

    一毛三酒駕撞桿，毆打哨兵，只得了個警告處分，而楊東輝不僅被記過處分，取消當(dāng)年個人先進，還因為下頭郊縣一個偏遠(yuǎn)軍資倉庫暫缺保管員，被調(diào)去頂替看倉庫！看守歸期待定，處分年后通報！

    我們?nèi)B都懵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本以為最壞的是他背上一個進檔案的處分，沒想到現(xiàn)在不僅要背上一個要跟著他一輩子的處分，竟然還把他打發(fā)到那么一個荒僻的地方去看倉庫！讓一個軍事拔尖、比武奪魁的帶兵排長去守倉庫！……

    楊東輝背著行李被帶上車的時候，我發(fā)瘋似地拍著車窗，摔開把我往回架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喊“排長！排長！！……”楊東輝探出頭來瞪著我，厲聲呵斥：“回去！我沒事，你別沖動，老實去新單位報到，不然我饒不了你！”

    這是他走前留給我的唯一一句話。車開走了，我抱著頭蹲在地上，攥緊的拳頭一下一下夯在地上，白洋過來拉起我血rou模糊的拳頭，我把他搡開，他摔倒在地上，其他人站在后面默默看著我，我瞪著地面，淚眼滂沱，心碎如絞。

    我爬起來就向連長辦公室沖去，白洋在后面大喊：“老高！……”

    “你胡鬧！”連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梗著脖子說：“連長，我請求把我也調(diào)去倉庫，那里缺人，我可以頂上！”

    連長因為楊東輝的處分結(jié)果正在氣頭上，他暴怒，“高云偉，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jì)律性？你去省軍區(qū)的調(diào)令馬上就到！”

    “我去不了，請連里換人吧！”我瞪紅著眼睛。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連長火冒三丈：“你說不去就不去了？你把調(diào)令當(dāng)放屁是不是？告訴你，你去當(dāng)這個勤務(wù)兵，是省軍區(qū)副政委親口點名要的你！換人？你說換誰？”

    我驚呆了。

    “我根本不認(rèn)識什么副政委，不是排長推薦我去的嗎？”

    “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怎么會親自點你的名？上次教導(dǎo)隊閱兵，副政委就在檢閱隊伍的首長里！閱兵后是不是還跟你們說了話？首長說了，那時就對你印象不錯，所以這次才會把你要過去！你排長還舍不得放你，可是省軍區(qū)來政審的時候，還是給你說了一車好話，為了啥，為了你前途！現(xiàn)在你說不去？你個兔崽子對得起誰？？”

    連長轟轟的大嗓門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我呆在原地，呆若木雞。

    ……原來是這么回事——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的心仿佛崩裂開來，悔恨、懊惱、心碎，將我擠壓得無法呼吸。原來不是他要我走，我錯怪了他，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排長！……

    如果反抗和請求都不能改變命令，如果只有挨了處分的人才能被打發(fā)到那個倉庫，那么我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明白了。連長，我不讓連里為難，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我對連長說完，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就走，連長喝住我：“站住！你想干什么？”

    我說：“排長是為我才受處分的，我現(xiàn)在拍拍屁股走人了，讓他一個人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我還是個人嗎!”

    連長說：“你在這就有用了？就能撤銷上頭的處分？命令都下了，你不去就是違令，你想想這個后果！”

    我說：“如果我現(xiàn)在走了，我就不配當(dāng)楊東輝的兵！”

    連長盯著我，一下不說話了，我走了，連長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去？要再闖禍我宰了你！”

    第33章 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