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掛了電話,黎朔繃著的那一口氣才緩緩?fù)铝顺鰜?,被?qiáng)制擠壓的胸腔稍微放松了一點。 每一次趙錦辛撒嬌裝可憐的時候,他都禁不住地有點心軟,他從來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或者不該叫心軟,因為寬于待人是他人生信條之一??擅恳淮?,他也都明明白白地意識到,趙錦辛很可能在騙他,畢竟倆人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建立在謊言之上,而且是由他的敵人蓄意構(gòu)架的惡意的謊言。 他能寬容無心之失、寬容有心悔改,卻無法寬容一個沒有辯護(hù)余地的騙子,尤其騙的還是讓他倍感痛心的感情。 當(dāng)趙錦辛在晚飯之前出現(xiàn)在黎朔家的時候,黎朔知道自己還是太低估這小子的臉皮了。 黎朔的父母又驚訝又困惑,看黎朔的眼神都很復(fù)雜,黎朔想起上高中的時候被一個狂熱追求者跟蹤到家里的事,再結(jié)合趙錦辛笑意盈盈的臉,頓時有種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只好硬著頭皮給自己打圓場:“啊,錦辛來跟我商量合同的事,財務(wù)部那邊好像有異議?!?/br> 黎先生皺起眉:“財務(wù)部有異議怎么不跟我商量?” 趙錦辛笑道:“您最近不是在忙另外一個大項目嗎,這件事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br> 黎先生“哦”了一聲:“也是。錦辛啊,你留下吃頓飯,吃完飯再談吧?!?/br> “謝謝伯伯?!壁w錦辛把手里提著的禮盒遞給黎夫人,“伯母,我給您買了牛油果蛋糕,脂肪量特別低,味道也很好,您嘗嘗看,喜歡的話,我讓那家店給您送?!?/br> 黎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錦辛真細(xì)心啊,謝謝你,來,坐,我剛沏了壺花茶?!?/br> 趙錦辛一點都不局促地坐下了,還夸那茶具好看,和黎夫人聊得特別投機(jī)。 黎朔感覺自己在旁邊都有點插不上話,就去問他爸最近跟進(jìn)的大項目進(jìn)展如何。 那是恩南集團(tuán)戰(zhàn)略級別的項目,對未來幾年開拓亞洲市場有決定性的價值,像和他的事務(wù)所合作這種小事,確實沒必要驚動他爸或是趙榮天。 聊著聊著,就到了晚飯時間,趙錦辛是自來熟,從踏進(jìn)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和黎朔的父母、管家、保姆、司機(jī)都談笑風(fēng)生,讓黎朔沒法趕人。 吃完飯,黎朔道:“咱們?nèi)空劙??!彼媾纶w錦辛當(dāng)和他父母的面兒說出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趙錦辛晃了晃資料袋:“走?!?/br> 黎朔領(lǐng)著他走進(jìn)二樓的書房,書房的門一關(guān),趙錦辛原形畢露,就想撲上來,黎朔早有準(zhǔn)備,快速地躲開了他,微怒道:“趙錦辛,你不要太過分了?!?/br> 趙錦辛委屈得就差搖尾巴了:“我想你嘛,都好幾天沒見到……”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黎朔忍無可忍,低聲怒吼道。 趙錦辛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黎朔。 黎朔罵完之后,自覺話太重,可又覺得若是不說狠點,根本毫無益處,他握著拳頭,沉聲道:“你聽好了,你表哥是我最厭惡的人,而你嘴上說著喜歡我卻在背地里和他串通一氣陷害我、耍我,你怎么還敢裝作若無其事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別把我對你最后那一點點好感都給消耗光了!” 趙錦辛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的雙手在背后握緊,又松開,再次握緊,才輕聲道:“我沒辦法改變發(fā)生過的事,但我會盡力補(bǔ)償你。而且,我不相信你能馬上忘了我。” “我早晚會忘了你?!崩杷防湫?,“不用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br> “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壁w錦辛一步步走向黎朔,“至少你現(xiàn)在還想著我,還記得我是怎么c你的,記得自己怎么哀求我的,記得怎么被我c得s出來的。” 黎朔被趙錦辛充滿脅迫力的眼神逼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又來了,他已經(jīng)說不清有多少次,這個人讓他感到陌生,感到他認(rèn)識的趙錦辛和真實的趙錦辛,可能相去甚遠(yuǎn)。 趙錦辛一把擒住黎朔的腰,腳下利落地一絆,黎朔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被趙錦辛直接壓在了身后的書桌上。 黎朔忍無可忍,揮拳朝趙錦辛的臉砸了過去,趙錦辛眼都沒斜,隔空抓住了黎朔的手腕,緩緩地、有力地按在了桌子上。 黎朔瞇起眼睛:“趙錦辛,你想干什么。” 趙錦辛?xí)崦恋匾恍?,用眼神描繪著黎朔的唇形:“都說了我想你呀,誰叫黎叔叔這么撩人,你要負(fù)責(zé)?!?/br> “我憑什么要為你的一廂情愿負(fù)責(zé)?!?/br> “說真的,跟我做很爽吧?!壁w錦辛輕輕含著黎朔的嘴唇,軟綿綿地親了親。 黎朔覺得這樣的趙錦辛讓人不寒而栗,而且力氣奇大,想來以前那些打打鬧鬧,趙錦辛都對他留了手? “說嘛,很爽吧。”趙錦辛低笑道,“黎叔叔以前做1的時候,一定不會那么sao,在我面前更像真實的自己吧,你真的舍得我嗎?有誰能讓你s好幾次呢?!?/br> 黎朔咬牙道:“跟你也只有zuoai爽罷了,你這個虛偽的騙子?!笨峙逻@個富有侵略性的趙錦辛,才是真實的趙錦辛,可是,可是他喜歡過的那個,又可愛又率性的青年,僅僅是偽裝出來的嗎?他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這一點。 “那我們只zuoai好不好?”趙錦辛的語氣又帶了點撒嬌,可他做出的舉動,卻是用力頂著黎朔的大腿,獸性表露無遺,“既然我們都喜歡,何樂而不為呢。我把傭金提高一倍,作為對你事務(wù)所的損失的補(bǔ)償,然后你就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壁w錦辛再次吻住了黎朔的唇,溫柔而纏綿地吻著。 黎朔心里泛起一陣悶痛,他都無法形容此時有多失望和憤怒,跟他黎朔提錢?在趙錦辛眼里,他不滿的就是損失的錢嗎?! 他一把推開趙錦辛的腦袋,咬牙切齒:“從我家滾出去?!?/br> 趙錦辛眸中閃過冷意,他壓著黎朔的手腕,神情復(fù)雜。 黎朔冷漠地說:“當(dāng)我從來沒認(rèn)識過你?!?/br> 趙錦辛咬著嘴唇,慢慢垂下頭,越垂越低,最后,抵在了黎朔的肩窩處,聲如蚊吶:“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黎朔怔了怔,心臟越發(fā)揪得慌,他狠下心推開了趙錦辛,站了起來:“你回去吧?!?/br> 趙錦辛僵立了一會兒,拿上資料轉(zhuǎn)身走了。 黎朔疲倦地坐在了椅子里。哪個才是真正的趙錦辛?哪個才是你…… 接下來的幾天,趙錦辛沒有再sao擾黎朔,黎朔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只好自嘲幾句。趙錦辛也差不多該放棄了,而他也快要回國了,到時候走得遠(yuǎn)了,自然而然也就真的遠(yuǎn)了,他也就不會再坐立難安。 周五那天,黎朔接到了律師的電話,說今天可以簽合同了,他喜出望外,說自己馬上就到,正好他爸也要去公司,他蹭了車一起去。 開到第七大道的時候,碰上了大堵車。這里堵車是常態(tài),光叔把火熄了,看了看表,“又不知道要堵多久了。” 黎朔笑道:“光叔,你要是在京城開過車,這其實也不算什么?!?/br> “哎,那你每天上班要花多久啊?!?/br> “不堵車二十分鐘,堵車就說不準(zhǔn)了?!?/br> 倆人正閑聊著,黎朔的手機(jī)響了,他一看,是趙錦辛打來的,鑒于今天簽合同,多半是公事,所以他接了電話:“喂?” “黎大哥,你們到哪兒了?”趙錦辛的聲音果然聽上去很正經(jīng)。 “在第七大道堵著呢,快到了?!?/br> “好,我們等……” 趙錦辛的話還沒說完,黎朔的耳邊突然炸起了一聲巨響! 第27章 巨響伴隨而來的是劇烈的震動,那一瞬間,黎朔心臟狂跳,頭皮都炸了起來,4噸重的suv像個大玩具一樣搖晃,他的手機(jī)脫了手,他下意識地抓住駕駛位的椅背,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體。 發(fā)生什么事了?! 黎朔驚嚇之余,循著爆炸聲扭過身去,后方幾百米處,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汽車的喇叭聲肆虐,街上行人都一臉驚恐地往遠(yuǎn)離火光的方向跑,他聽到很多人在尖叫著喊“bomb”! “先生!”光叔突然驚恐地喊道。 黎朔猛地扭頭,就見他爸捂著心臟歪斜在駕駛位上,臉色慘白,眼瞪如鈴,全身都在發(fā)抖。 黎朔瞠目欲裂:“爸——” 另一頭,在恩南集團(tuán)辦公室里的趙錦辛,從窗外和手機(jī)里同時聽到了雙重的巨響,他愣住了。 律師猛地站了起來,跑到窗邊,大叫道:“天哪,爆炸了,第七大道爆炸了!” 趙錦辛一步從沙發(fā)上竄了起來,朝著門外沖去。他邊往電梯口跑邊對著電話大喊:“黎朔!黎朔!” 電話那頭聲音吵雜不堪,充斥著汽車?yán)嚷暋⒕崖?、喊叫聲,唯獨沒有他迫切想聽見的那個聲音。 趙錦辛臉色鐵青,心臟都涼透了,他沖到電梯口,見三部電梯都要半天才能上來,干脆一腳踹開了安全出口的門,從17樓飛一般朝樓下跑去。 “黎朔!黎朔!你聽到了嗎!黎朔!”趙錦辛的咆哮聲在空曠的樓道里碰撞著墻壁,“cao你媽的說話??!”他氣急敗壞地將手機(jī)扔了出去,機(jī)身狠狠砸在墻上,頓時四分五裂。 “藥!藥呢!”黎朔抓著光叔的袖子吼道。 光叔顫抖著從隔層里拿出一瓶藥,黎朔抓過藥瓶,快速倒了兩粒,喂進(jìn)了他爸嘴里,然后擰開礦泉水,想送他服下去,可水流出了大半,撒了三人一身。 黎朔下了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他爸拖了出來,平放在地上。他爸瞳孔擴(kuò)散,渾身僵硬,已經(jīng)沒了意識,情況相當(dāng)危險。 黎朔劇烈喘息著,大腦嗡嗡直響,眼眶灼熱,雙腿軟得幾乎要撐不住身體。他張嘴用力咬在嘴唇上,用疼痛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然后跪了下來,給他爸做心臟復(fù)蘇。 剛按了幾次,黎朔的背部就被狠狠撞了一下,撞得他差點壓到他爸身上,他回頭一看,一個驚慌失措的男人摔在他旁邊,他一把將人推開。 街上一派混亂,有人要遠(yuǎn)離危險,有人要去尋找重要的人,人流正反方向沖擊著,隨時都可能有人踩到他們。 光叔下了車,用瘦弱的身體擋在黎朔面前:“快,我?guī)湍銚踔??!辈⑻统鍪謾C(jī)打911。 黎朔俯下身,一邊做人工呼吸,一邊用力按壓著他爸的心區(qū),他額上全是汗,眼前模糊,恐懼如瘟疫一般侵占了他全身,他這輩子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而嚴(yán)苛。 爸,爸,求求你了……醒一醒……醒一醒…… 黎朔不停地按壓著心區(qū),直到雙臂酸麻,終于,黎先生有了一絲微弱的呼吸。 光叔急得要哭了:“急救電話打不通啊!” 黎朔絕望地看了看四周,所有車都擁堵成一團(tuán),街上人流雜亂,車是不可能開得動了,最近的醫(yī)院離這里也有兩條街,而且這里離爆炸地點那么近,急救資源肯定全部被占用了。 黎朔忍著眼淚,咬牙將他爸背了起來,他爸身材高胖,比他至少重了二三十斤,他一背起來,就感覺腿肚子發(fā)顫。 “嘿,站住。”三個黑人青年突然攔住了他們,并從懷里掏出了刀,“把錢包給我們?!?/br> 黎朔雙目血紅,嘶聲吼道:“滾!” 光叔也叫嚷道:“快滾開。” 這幾個人明顯磕了藥,想趁亂打劫,“你背上那個老家伙肯定撐不了多久,快,把錢包給我們?!?/br> “我給我給,你們快讓開!”光叔一邊叫著一邊去車上翻錢包。 下一秒,黎朔眼前一花,其中一個人像破麻袋一樣被踹飛了出去。 黎朔定睛一看,趙錦辛?! 趙錦辛扳過另一人的肩膀,一拳砸在他臉上,黎朔就像看到了慢動作回放一般,眼睜睜看著那人的牙從嘴里飄了出去。 最后一個還站著的劫匪終于反應(yīng)過勁兒來,揮舞著刀子撲了過去,趙錦辛閃身避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小擒拿手發(fā)狠地往背后一擰,劫匪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嚎叫,趙錦辛抓著他的頭發(fā),將他的腦袋狠狠撞在了車窗上,他的身體就這么軟倒了下去。 趙錦辛做這一切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冷酷得嚇人,目光兇狠而凌厲,跟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樣子判若兩人。 黎朔震驚地看著他,嘴里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倆人隔著不足兩米的距離相望,有那么一剎那,什么爆炸、混亂、人群仿佛都不存在了,天地間只剩下他們眼中的對方。 黎朔看著趙錦辛,背景的硝煙和混亂襯得他犀利、英武、強(qiáng)悍。 趙錦辛看著黎朔,發(fā)衫凌亂、眼圈通紅,沒有了平日的瀟灑從容,只顯得狼狽而絕望。 這稍縱即逝的一個對視,好像有什么東西對穿了他們的心臟。 趙錦辛跑了過來,握住黎朔的脖子用力親了他一口,那一吻之重、之野蠻,撞得黎朔牙床生痛,可就是那痛,讓他生出一股奇異的安定感,也讓他混亂的心緒終于找回了一絲冷靜。 趙錦辛用力甩掉西裝外套,從他背上接過黎先生,沉聲道:“去醫(yī)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