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我點點頭,說:“涉及報復警察,為了案件需要肯定要封鎖消息的?!?/br> “那你說,這個報道了的新娘被害案,會是個什么情況?”小羽毛拿起報紙說。 “小羽毛倒是提醒了我?!蔽艺f,“怎么會在同一時間,發(fā)生兩起同一性質(zhì)的案件?而且根據(jù)報道來看,當?shù)鼐揭矝]能夠判斷案件的作案動機?!?/br> “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干的?”小羽毛說。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啊!”我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說,“我現(xiàn)在就去向師父匯報,我看我們有必要去南和省一趟,發(fā)案地就在和我們省毗鄰的城市啊?!?/br> “我也去!”大寶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他兩只眼睛腫得很,大大的黑眼圈印在眼眶下面。 “你這兩天都沒睡好吧?”我說,“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br> “不!我要去?!贝髮毢軋詻Q。 我看了看林濤和小羽毛,他們的眼神中都和大寶一樣,充滿了期待。 “好吧,振奮精神,我們出發(fā)!”我說。 3 “這兩天,你好好思考過沒有?”我坐在車的后排,轉(zhuǎn)臉看了看大寶。 大寶低著頭摳著自己的指甲,沒說話。 “你有得罪過什么人嗎?”我接著問,“或者說,你有懷疑什么人嗎?” 大寶默默地搖搖頭。 坐在副駕駛座的林濤從倒車鏡看到大寶的表情,說:“其實我覺得可能性也不太大.我們刑事技術(shù)人員都是幕后人員,只負責案件的前期工作,后期的抓人什么的,都是偵查部門的事情。而且,鑒定人出庭制度也還沒有完善,我們也沒怎么出過庭,嫌疑人一般也不會認識我們啊。” “是啊,只聽說過刑警被報復,還真沒聽過法醫(yī)被報復的。”小羽毛說,“而且還報復得這么極端。” “可是,這起案件實在是找不到作案動機啊。我摸著下巴說。 “你們說,會不會是盜竊轉(zhuǎn)化為搶劫?”林濤說,“嫌疑人準備去盜竊,結(jié)果被剛回去的寶嫂發(fā)現(xiàn)了,于是就……” “不會。”我說,“如果是被剛回去的寶嫂發(fā)現(xiàn)了,應該是立即發(fā)生的事情。你們注意到?jīng)]有,寶嫂是穿著婚紗的。顯然,她當天下午以及去吃晚飯的時候,不可能穿婚紗?!?/br> 大寶顫抖了一下,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在房間有個潛伏的過程?!绷譂f,“有道理。我剛才的推論不成立,畢竟寶嫂的財物沒有任何丟失,兇手有充足的時間在傷人后找錢。” “也可能是因為傷人后,害怕了,來不及找錢就跑了?”小羽毛說。 “不,老秦說得對。”大寶沙啞著嗓子說,“他傷害夢涵的時間應該是晚上9點左右,他在房間潛伏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我驚訝地問道。 死亡時間推斷對法醫(yī)來說不是難事,但損傷時間受個體差異、環(huán)境因素、損傷輕重的影響則很難推斷。法醫(yī)不可能通過傷者頭部的損傷輕易推算出受傷的具體時間,而且還精確到幾點。 大寶嘆了口氣,又低下頭摳起了指甲。 “你說話啊?!蔽艺f。 “他不愿意說就別逼他了。”小羽毛對我說,“讓他安靜一下吧!” 三個小時后,我們駛下了高速。 南和省的同行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直接引著我們來到了同樣被稱為“9·7”專案的發(fā)案地樂源縣。 “案發(fā)時間是9月7日晚間。”負責給我們介紹案情的警察一邊播放幻燈片,一邊說,“案發(fā)地點位于我縣風興大道邊的一棟六層民居內(nèi),被害人叫石安娜,女,22歲,原定于9月8日早晨接親結(jié)婚。這棟民居是六層,每層八戶的結(jié)構(gòu),現(xiàn)場位于503室。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可以判斷兇手是從原本開著的廚房窗戶進出的。” “攀墻入室?”我問。 民警點點頭,說:“攀爬的痕跡非常明顯。而且因為這棟樓的四樓窗戶進行了修補,白水泥還沒有完全凝固,兇手在爬墻的時候踩了上去,留下了完整的、可以作為證據(jù)使用的鞋印。帶著白水泥的鞋印也在中心現(xiàn)場出現(xiàn)?!?/br> “那兇手有在現(xiàn)場潛伏停留的過程嗎?”我緊接著問。 民警說:“根據(jù)調(diào)查情況,死者石安娜當天整天都在家中未出門,家里也有很多親戚。親戚們是從下午6點左右陸續(xù)離開現(xiàn)場的,但是死者的父母和死者一直都在。潛伏估計是很難做到的。而且根據(jù)現(xiàn)場遺留的白水泥痕跡,兇手入室后,到大房間也就是死者父母睡覺的房間門口看了看,然后徑直走到小房間實施殺人,沒有任何侵財、性侵的跡象存在。” “那她父母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聽見?”我問,“他們幾點鐘睡覺的?” “原定于9月8日早晨7點08分來接親的,畢竟縣城小嘛?!泵窬f,“所以死者父母和死者睡得都很早,大約晚上8點就睡了。而我們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晚上11點左右?!?/br> “兇手是尋仇嗎?”小羽毛問。 民警說:“目前是從愛恨情仇這些方面開展工作的,畢竟是婚禮前夜這個特殊的時間段,所以主要調(diào)查工作是針對死者之前的感情糾葛?!?/br> “有進展嗎?”林濤問。 民警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皺著眉頭喝了口茶,說:“你們覺得,兇手在殺人前,知道不知道死者第二天要結(jié)婚?這很重要?!?/br> “肯定知道?!泵窬f,“如果是前男友什么的,既然會殺人,肯定就是知道她第二天要結(jié)婚。如果是其他因素,兇手也應該知道。因為我們這邊有風俗,就是結(jié)婚前一天,娘家要擺酒請客,然后在窗戶上貼上迎親花,哦,就是一種特別的窗花,只有在婚禮前夜,娘家窗戶上才貼。” “會不會是兇手直接針對新娘下手?”我說。 “不知道。反正性侵是排除了,現(xiàn)場也沒有財物丟失,而且,這邊的慣犯一般是不偷新娘娘家的?!泵窬f,“這也是我們明確因仇殺人動機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秦科長的意思。”南和省公安廳法醫(yī)科的李磊法醫(yī)說,“你是想串并對嗎?把尸檢情況介紹一下吧?!?/br> 樂源縣公安局的楊法醫(yī)接過電腦,說:“死者是被繩索勒頸導致死亡的,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作案工具;應該是睡夢中直接被勒死,沒有任何抵抗搏斗的痕跡??上攵矝]有能夠發(fā)出聲音。 “身上有鈍器傷嗎?”我問。 “頭頂部有個鈍器傷,但是不能判斷是磕碰還是打擊。”楊法醫(yī)放出了一張照片。 因為頭部的損傷輕微,只是一個片狀的皮下出血,腦內(nèi)沒有任何損傷,所以確實不能明確它的成傷機制。 “攀爬入室,可能有鈍器傷,針對新娘?!蔽艺f,“還是有串案的依據(jù)?!?/br> “作案時間呢?”林濤說,“石安娜是11點被殺死的?!?/br> “如果兇手在趙夢涵6點半回到賓館后不久就行兇傷人,7點半就可以離開賓館?!蔽艺f,“如果他自己可以駕車的話,三個小時就能到這里,加上攀爬的時間,11點可以殺人?!?/br> “不,夢涵是9點鐘以后才被傷害的。”一直沒說話的大寶說。 “為什么?”我又問了一遍。 大寶依舊不答。 “秦科長提的思路很好?!崩罘ㄡt(yī)說,“我們可以這樣試一試,就是查一下特定時間從龍番趕到樂源縣的所有車輛,高速上都有監(jiān)控。如果不是自己駕車,這個時間是沒法趕過來的?!?/br> 我點了點頭。 “不!夢涵是9點鐘以后被傷害的?!贝髮殢娬{(diào)了一遍,“你們這樣查是徒勞的。” “也就是說,你可以肯定,這兩起案件不是一人所為,只是簡單的巧合?”我說。 大寶點點頭。 一路無話。 坐在車上,我一直對大寶的武斷感到擔憂,只有默默地閉上眼睛回想著案件的細節(jié)。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睡著了。 在我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已經(jīng)夜幕降臨了。 “師父?”我說。 “你們到哪兒了?”師父問道。 “從樂源趕回來,現(xiàn)在,哦……” ¨還有半個小時下高速?!表n亮插話說。 “還有半個小時到龍番。”我說。 “下高速后直接往西?!睅煾刚f,“隴西縣出了起案件,好像還有百姓圍攻派出所?!?/br> “?。渴裁辞闆r?”我嚇了一跳。 “夫妻吵架引發(fā)命案了?!睅煾刚f,“你們抓緊趕過去,搞、清楚案件性質(zhì)!” “好的?!蔽覓鞌嚯娫挘按蠹一飪?,又有活兒了?!?/br> “大寶哥,你,可以嗎?”小羽毛最細心,想到還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大寶。 大寶默默地點點頭,說:“我參加。” “寶嫂需要你照顧吧?不行我們到地方后,讓韓亮送你回去?!蔽艺f。 大寶搖搖頭,說:“家里人在輪流照顧她,而且醫(yī)院規(guī)定,病人除了特殊情況,晚上是不準陪護的,有監(jiān)護設備,所以家里人只值白天班,輪得過來。他們讓我安心工作?!?/br> 突然,我有了一絲感動,想到我去世的爺爺。他在彌留之際在我的手心里寫了一個“國”字,告訴我國事為重。也就是因為那一起突發(fā)的案件,我沒能為從小寵我愛我的爺爺送終。 鼻子有點兒酸,眼圈有點兒紅。但很快,我重新整理了心情,對韓亮說:“下高速直接去隴西!”隴西縣安然鎮(zhèn)。 這是一片被征地作為新型開發(fā)區(qū)的地方。除了大片正在進行大規(guī)模施工的工地,還有連成一片的簡易房。這些房子是臨時搭建給被征地的農(nóng)民居住的,他們正在等待還沒有建好的回遷房。這片地方被稱為過渡房區(qū)。 住在這片簡易房區(qū)域中的人口超過了兩萬,他們雖然失去了耕地,但政府給予的補償款已經(jīng)足夠維持生活。為了不閑著,人們一般都是在附近工地上找一些體力活兒干。因為是政府重點扶持的區(qū)域,在相關(guān)政策下,這些百姓的生活也還算是有滋有味。所以,雖然區(qū)域人口密集,但一直是治安穩(wěn)定的標兵區(qū)域。 我們心懷忐忑地駛到安然派出所門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事態(tài)并沒有師父說的那么嚴重。門口聚集了幾十號人,吵吵鬧鬧,派出所所長正在門口解釋著什么。 “交出殺人犯!” “派出所不能保護殺人犯!” “謀殺親夫,罪不可赦!” “這樣的女人要浸豬籠!” 離得老遠,我們大概聽到了這些。 兇手已經(jīng)被控制了?當?shù)鼐绞桥率聭B(tài)惡化,才夸張了目前的狀況,以便得到我們最快速的支持。 幾乎和我們同時,市局胡科長和縣局法醫(yī)都抵達了派出所門前。 “你們看你們看,省廳、市局的專家領(lǐng)導都到了。我們對這事兒是非常重視的,這回你們相信了吧?”派出所所長看到我們,像是盼到了救兵,急忙和身邊的群眾說。 “我不管那么多,我就問你們,明明是那女的殺了人,為什么你們連手銬都不給她戴?還把她安置在小房間里保護起來?”群眾代表說。 “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知道嗎?”派出所所長一臉無奈,“沒有證據(jù)證明犯罪,我們就不能亂用警械,這是有規(guī)定的?!?/br> “大家都別急,已經(jīng)很晚了,還沒吃晚飯吧?都先回去吧,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把事情搞清楚,相信我們!”胡科長說。 胡科長相貌堂堂,一副帥大叔的模樣,給人自然的親和力。沒說上幾句,圍觀群眾果然陸續(xù)散去。我們不得不佩服胡科長群眾工作的功底,也怪不得市局總是派他去處理信訪事項。 群眾散去后,我們一同來到派出所的二樓會議室,一人抱著一桶方便面,一邊吃一邊了解情況。 “過渡房區(qū)c區(qū)17號的住戶,是小兩口帶著一個孩子?!迸沙鏊L介紹道,“男的叫王峰,24歲,女的叫丁一蘭,27歲。已經(jīng)結(jié)婚五年了,育有一個4歲的女孩兒王巧巧。王峰是個中專畢業(yè)生,平時在工地上做一些會計的工作,丁一蘭則在家里做全職太太。據(jù)周圍群眾反映,今天下午5點左右,夫奏倆突然在家中爆發(fā)了爭吵打斗,打斗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6點多,丁一蘭突然出門呼救。鄰居趕到他們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王峰躺在地上,胸口染血,等120來的時候王峰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