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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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貴妃透過薄紗窗,看著大皇子周璉揚起手,仿佛還要再說什么,卻被孤零零留在后面,眼神有些譏誚,“大皇子何時這樣勤快了,把傳話的活都搶了去,想來津阜人杰地靈,大皇子也長進了?!?/br> 這話只差明擺著說大皇子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了。 皇帝皺了皺眉,卻不說話。 漕運總督張致恒才是不惑之年,一向身強力壯,沒病沒災的,怎么會突然失足落了水? 再說大皇子周璉沒被皇帝留在京城監(jiān)國,而是帶在身邊南巡,確實消沉了一段日子,幾天前才恢復了精神,但也僅止于多聽多看了一些,卻也沒像今天這樣,主動為某件事奔波。 而且仔細想想,周璉恢復精神的日子,也只比周瑛姐弟倆失蹤早兩三天…… 徐貴妃一向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見皇帝已經(jīng)生疑,再多說怕會引起皇帝反彈,于是見好就收。她轉(zhuǎn)頭看見周玨在周瑛懷里膩歪,兩個不知悄聲在說什么,不由皺了一下眉。 幸好馬車很快到了地方,喬榮先下了馬車,確定無閑雜人等,才道:“陛下,可以下車了?!?/br> 原本皇帝和徐貴妃還一路上情意nongnong,此時經(jīng)了大皇子周璉這么一打岔,興致也減了幾分。不過皇帝到底還給些面子,調(diào)整了心情,笑道:“愛妃,請吧。” 徐貴妃也不再想那些煩心事,臉紅站在皇帝跟前。 徐貴妃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段早已恢復輕盈?;实哿闷鹋劢牵话驯鹆诵熨F妃,還饒有余力顛了顛,調(diào)笑道:“愛妃這般瘦,外人見了,還以為是朕委屈你,不給你吃飽飯呢?!?/br> 聽了這話,徐貴妃不由嗔道:“陛下若嫌瘦,盡管找那豐腴的美人去。” 皇帝假意在徐貴妃身上嗅了嗅,疑惑道:“咦,不年不節(jié),誰吃餃子,打翻了醋壇子啊。” 兩人調(diào)笑一番,皇帝才抱著徐貴妃下了馬車。 周瑛撩起簾子,往外看去,見院子里確實只站著寥寥三兩只,還都是他們的心腹,也放了心,領(lǐng)著周玨下了馬車。二人先進徐貴妃屋里,待了不過片刻,就被攆了回去休息。 周玨被奶娘帶走,周瑛看了一眼正屋緊緊關(guān)著的門窗,低頭笑了一聲,回了自己屋子。 素枝等在門內(nèi),臉色蠟黃,站都站不太穩(wěn),一見到周瑛回來,頓時紅了眼圈,嗓音都在發(fā)顫,“謝天謝地,公主可算平安回來了?!?/br> 周瑛見了一驚,素枝這個沒丟的,比她這個丟了的還要慘,才幾日不見,人就瘦得跟紙片似的,臉蛋黃黃的,眼下烏青一片,涂了胭脂都掩不掉本身的憔悴。 周瑛忙上前扶道:“怎么憔悴成這樣,這是受了多少苦,快先坐下。” 素枝跟了周瑛這些年,也知道這位主子心善,不說虛的,坐下道:“是我失職做錯了事,這點懲罰算什么,哪里比得上公主受的苦,要是我當日能警醒些,看見不對就抓住公主……” 周瑛攔道:“別多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現(xiàn)在平平安安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br> 素枝看出周瑛不想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懂事地住了口,“公主說的是?!?/br> 白柳這半天忙進忙出,開了庫房,取了藥材,獨自搭了小火爐,準備煎藥。素枝這時看到了,不由吃了一驚道:“公主還受傷了?” 周瑛笑道:“無妨,就是點皮外傷?!?/br> 素枝又忙問道:“傷在哪了,可還嚴重?” 周瑛摸了摸小腹,“就在這下面點,還發(fā)著一點青,其實過兩天估計就散了。太醫(yī)非要一驚一乍的,又要外敷,又要內(nèi)用的,都不夠折騰人的?!?/br> 素枝皺眉道:“竟傷在這兒了,這可不能大意?!?/br> 周瑛在屏風里頭換衣裳,無奈笑道:“好啦,都聽你們的還不行嗎?總歸還要裝兩天病,喝上兩三劑藥,給我身上染上點藥味兒,也正好相宜?!?/br> 素枝扶著椅子,一點點挪過去,給周瑛遞衣裳,“還要裝病嗎?什么時候見外客?” 周瑛換上舊日穿的衣裳,把長發(fā)從衣領(lǐng)里勾出來,系好衣帶,“嗯,再裝個兩三天。從明天起開始好轉(zhuǎn),就說擔心母妃的病,一急反倒好了些。也正好不用特意放出風聲說能見外客,母妃再次生病,肯定有不少人來探病,到時候在那兒見外人,倒是自然一些?!?/br> 素枝點頭,“這樣也便宜?!?/br> 周瑛一回頭,見素枝這副虛弱的樣子,嘆口氣道:“你先回去歇著吧,這兩日總歸也沒有事做,等你養(yǎng)好了再上來就是。你這受得外傷,也不用怕傳人,我回頭給說說,你也別挪出去了,外頭哪是個讓人養(yǎng)傷的地方。” 素枝辭道:“外頭也挺好的,公主初回來,還不知多少眼睛正盯著呢,別為我額外生事了?!?/br> 周瑛卻笑了,“不妨事,這兩天新鮮事多著呢,怕是沒人顧得上關(guān)注咱們?!?/br> 這話說了一半,周瑛話語一頓,若有所思道:“也未必,若真有人與眾不同,不瞅著病了卻更得寵的母妃,卻悄悄打聽我的底細,必是心懷鬼胎,嫌疑甚大了。” 素枝疑惑道:“什么嫌疑?” 周瑛并沒解釋什么,只道:“沒事,你去耳房歇著吧,正好看看誰會跟你打聽消息?!?/br> 素枝應(yīng)下不提。 果如周瑛所料,自那日之后,每個人都在交頭接耳,說徐貴妃跟皇帝出去玩,卻不小心生了病,被皇帝心急如焚地送回來,甚至情急之下,皇帝還親自把昏迷的徐貴妃抱進屋。 盡管當時清了場,但每個人說的時候都信誓旦旦,好像親眼看見了一樣。 不過,歸根結(jié)底,是徐貴妃再復盛寵,來探病的人絡(luò)繹不絕,門檻都磨薄了一層。 周瑛夾在里頭,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倒是周瑤沒去湊那個熱灶,露個臉就準備撤了,一眼瞧見周瑛,驚喜睜大眼,走過來拉住周瑛的手,上下打量道:“可算病好了,你再不好,我都要去街上給你請大神了。” 周瑛不由笑了。 這位三jiejie可是個聰明人,未必猜不到周瑛多日不見人,中間有些蹊蹺,但周瑤這樣打趣掠過,倒讓周瑛不由松口氣,跟周瑤相處,是再省心不過的了。 周瑛笑道:“讓你這么一說,我倒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該等等,也好見識一番何為請大神?!?/br> 周瑤撐不住笑了,“這樣伶牙俐齒的,顯見是好全了?!?/br> 因著徐貴妃還稱病著,兩人說笑也不敢太大聲,到底不盡興,周瑛忍住笑,邀請道:“母妃這里正忙著,怕是顧不上咱們,不如到我屋里坐坐?” 周瑤當然點頭。 兩人跟一旁伺候茶水的宮女說了一聲,就相攜準備出門,才出門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后簾子再次被人掀了起來,有人說道:“七meimei這是病好了嗎?” 周瑛一聽這聲音,不由皺了下眉,又是周環(huán)。 周瑤捏了捏周瑛的手,讓她注意些。周瑛會意,展開一個溫柔的微笑,回過頭道:“六jiejie好,我病才好了些,多謝六jiejie記掛。” 說話間周環(huán)已經(jīng)趕了上來,含笑道:“我一知道七meimei生病,就擔心得不得了,日日吃齋念佛,在菩薩跟前禱告。幸好菩薩保佑,七meimei總算好起來了?!?/br> 周瑛聽了,不由心中失笑,幾日沒見,周環(huán)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啊。 幸好周瑛沒真生病,不然難道她的病不是御醫(yī)看好的,而是周環(huán)佛前禱告的功勞了? 周瑛可不肯接周環(huán)的話,讓她順桿子爬,只面帶微笑點個頭,“六jiejie也來給母妃請安嗎?” 周環(huán)見周瑛不肯上當,也只可惜一下,就續(xù)道:“是啊,順便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br> 周瑛笑道:“六jiejie好生周到。” 見周瑛一副敬而遠之,不欲多留的樣子,周環(huán)看了周瑛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聽說,七meimei跟前的兩個宮女伺候得不得力,才使七meimei生了病,也因此被徐母妃遷怒,賞了板子?!?/br> ☆、第54章 幕后真兇 周瑛笑容變淡,只道:“讓六jiejie見笑了?!?/br> 周環(huán)卻道:“照我說,這樣沒規(guī)矩的,就該早早攆出去才是,沒得委屈了天家公主不是?”然而不待周瑛反駁,周環(huán)又笑道,“不過七meimei一向心善,定不忍如此。” 正話反話都讓周環(huán)說了,周瑛不由生疑,不肯接口,怕掉進周環(huán)的陷阱。 周環(huán)見周瑛不上道,也不意外,自顧笑道:“不過,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點很好奇,主子病著,兩個大宮女傷著,這該由誰照顧誰呢?” 怪道周環(huán)攔上來呢,原來是等在這兒。 顯然周環(huán)也對周瑛這幾日稱病不露面有所懷疑,但顯然她可沒周瑤那么厚道,裝看不見。 周瑛對此早有準備,笑得無懈可擊道:“六jiejie倒是跟母妃想到一塊兒了,母妃也是擔心打得太重,我這里無人可用。所以她兩個傷得不重,伺候我倒還行,總歸我是沒覺得不便?!?/br> 這話當然是扯謊。 在周玨丟了之后,徐貴妃怒極攻心,連身邊最得力的荔枝,都拖出去一通好打了,哪會給素枝和白柳留情面。不過這話擱在這兒,周環(huán)總不可能找徐貴妃對質(zhì)去。 當然,就算去對質(zhì),周瑛也不怕。 周瑛已經(jīng)把高帽給徐貴妃戴上了,徐貴妃總不能自己掀下來說,她一點都不心善慈悲,也不曾體貼周到,那幾個宮女活該被打得重傷臥床。 退一步說,就算徐貴妃想給周瑛添麻煩,戳穿此事,也總該記得,她在皇帝跟前背過書,一旦走漏風聲,那可是親手葬送皇帝的信任。 周環(huán)當然不信,似笑非笑道:“帶傷伺候都這樣得力,七meimei可真會調(diào)理人?!?/br> 對周環(huán)的言外之意,周瑛只做不知,她輕輕一拍腦門,笑道:“得虧六jiejie提醒,不然我倒忘了,素枝兩個是帶傷伺候的,回去得多賞一個月的月錢才好?!?/br> 周環(huán)頓時一噎,總歸她只是猜測,周瑛裝傻,她又不能強按著周瑛的脖子承認。幾日不見,周瑛四兩撥千斤的功夫見長,既然問不出話來,周環(huán)也懶得跟周瑛白耗時間,還不如去徐貴妃跟前獻獻殷勤。周環(huán)假笑道:“既然七meimei有事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周瑛巴不得如此,笑道:“六jiejie慢走?!?/br> 周環(huán)又跟周瑤點一點頭,兩邊各自告別離開。 隨后幾日一直風平浪靜,周瑛正覺得奇怪,突然得了皇帝召喚,來到一處隱蔽的花廳。花廳中只坐著皇帝和徐貴妃,門口侍立的只有喬榮。徐貴妃一見來得是周瑛,眉目頓時垂了下來。 皇帝卻沒注意,溫和道:“此案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既是你受了苦處,合該讓你知道真相?!?/br> 周瑛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皇帝竟如此體恤。雖然她不想牽扯到奪嫡爭斗當中,但這一回畢竟自己稀里糊涂吃了這么大苦頭,能弄明白自然最好。她感激道:“多謝父皇?!?/br> 隨后周瑛在屏風后坐下,沒等多久,喬榮就來回報,“陛下,丁統(tǒng)領(lǐng)到了。” 皇帝揚手道:“宣?!?/br> 丁唐聽宣后進入花廳,叩拜之后,將卷宗遞給喬榮,就直接稟報道:“啟稟陛下,此次被擒獲的蔡三英是這伙人販子的頭領(lǐng),他是本地人士,干了十六年的人口買賣,先只在街市上臨時抱小孩走,后來門路漸熟,或收買內(nèi)應(yīng),或接人錢財,里應(yīng)外合,做局騙錢。” 皇帝一壁翻看卷宗,一壁聽著,皺眉問道:“那這一次呢?” 丁唐道:“據(jù)蔡三英說,此次二位殿下被綁架一事,就是早早就接了一男子訂金,并六皇子畫像。但具體時間地點,卻是在時隔三日之后,才被臨時著人通知?!?/br> 皇帝不由放下卷宗,前傾身子,問道:“可有查出此人是誰?” 丁唐從懷中取出一副小像,再次遞給喬榮,回道:“據(jù)蔡三英描述的畫像,我們找到了此人,他是南巡隊伍中的一名太監(jiān),名叫黃寶。” 皇帝展開畫像一看,面白無須,小眼圓臉,并不是多出奇的長相,看著也不面熟。徐貴妃湊過去看了半晌,也沒認出是誰來?;实垡苫髥柕溃骸按巳嗽诤翁幃斨担俊?/br> 丁唐低了頭,“這黃寶在大皇子跟前當值?!?/br> 屋中頓時一靜,徐貴妃先是一怒,心道果然是大皇子周璉按捺不住,要害她皇兒,接著就一陣狂喜,雖然她有皇帝偏向,但周玨畢竟還小,等周玨長大成人,周璉必定有了自己的勢力,那時皇帝年紀又大了,誰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如今周璉自掘墳墓,就別怪她斬草除根。 皇帝沉默片刻,避開一旁徐貴妃灼人的視線,看向丁唐,勉強笑道:“皇兒這些天常在朕跟前,他的貼身太監(jiān)朕也頗認得幾個,但這個黃寶,朕卻是一次都沒見過?!?/br> 丁唐回道:“黃寶在大皇子處,是看守內(nèi)庫的二等太監(jiān),并不隨大皇子出行?!?/br> 皇帝半晌才艱難道:“此人何在,把他提上來審問?!?/br> 丁唐卻不動彈,請罪道:“回稟陛下,在臣順著線索查到黃寶身上時,黃寶已經(jīng)懸梁自盡了。” 皇帝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地嘆了口氣,“難道線索就此斷了?” 一旁的徐貴妃緊緊握著扶手,死死看向丁唐。 丁唐也確實沒辜負徐貴妃期望,又取出一封信,交由喬榮呈上,“黃寶在死前留下一封遺書,信很簡短,只說受人欺凌,所以自盡。至于綁架一案,信中只字未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