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什么今晚不行？”

    林清和一臉的一言難盡。

    高修默默地跨上車座，側(cè)身將那個(gè)粉紅色的頭盔扣到她腦袋上。

    “你都不理解我的良苦……”林清和還想說話。

    咔噠。

    被他一個(gè)動作合上了護(hù)目鏡。

    然而林清和還是磨磨蹭蹭地不肯上車。

    高修強(qiáng)硬地握住她的腰肢，臉上卻還是沒什么表情。

    “我有那么見不得人么?！彼铰晢柕?。

    “胡說什么？”林清和自己抬手推開護(hù)目鏡。

    “證件領(lǐng)了，戒指戴了，蘭姨也不是不知道。”高修捏住她的左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你怕什么？”

    “不是怕啦……”林清和擰著眉頭，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隔了好久，高修才將視線轉(zhuǎn)開，也不說別的了：“上車吧，送你回去。”

    林清和跨上車座，摟緊他的腰，探過去看他表情：“那你呢？”

    高修啟動引擎，聲音悶在頭盔里：“我送你。”

    黑色機(jī)車一路暢通無阻地滑行在b城的公路上，正好是日落，橘色的太陽圓滾滾地墜在天際。林清和摟著他，側(cè)頭看著鋪滿海面的晚霞，沒半個(gè)小時(shí)，機(jī)車就徐徐在她家門口停了下來。

    林清和動作輕盈地跳下地，把腦袋伸過去讓他幫忙解頭盔鎖扣，高修幾下幫她解開。

    “我待會兒給你打電話?！绷智搴蜎_他擺手。

    高修“嗯”了一聲。

    林清和望望身后的門口，三個(gè)九隔著鐵閘“嗷嗚嗷嗚”地甩尾巴，還好大門關(guān)著，于是又轉(zhuǎn)過身來沖他催促似的擺擺手。

    高修明顯的不太高興，但沒吭聲，掐了掐她臉頰就驅(qū)著機(jī)車往前走了。

    林清和看著他走遠(yuǎn)，這才掏出鑰匙開門。三個(gè)九一臉歡脫地?fù)渖蟻?，她拖著它進(jìn)門，客廳沒人，不過電視機(jī)亮著，她熟門熟路地往廚房去。

    瞿秀蘭在里面舀湯，林清和扒著門框往里瞧。

    “回來了？”林家mama頭都沒回。

    “嗯嗯。”林清和狀似無事地賣乖，“今晚吃什么呀？”

    “吃蝦，端碗筷?！绷旨襪ama例行使喚人。

    林清和趕緊翻消毒柜。

    “小修呢？”看見她只拿了兩副碗筷，瞿秀蘭問了一句。

    “他去找咚哥了?！?/br>
    “你讓他別來的？”

    “……嗯。”林清和回答。

    “怎么？怕我吃了你們倆?。俊?/br>
    “……不是。”林清和摸摸鼻子，“不過你怎么找他之前也不問我一聲?。俊?/br>
    “你不也沒問過我一聲就領(lǐng)了證么？”

    林清和“嗷”地一聲，猛虎落地式撲過去道歉：“母上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起開起開?！宾男闾m甩開她，自顧自端著湯出飯廳。

    “我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當(dāng)時(shí)又感覺是時(shí)候了?！?/br>
    瞿秀蘭落了座：“不錯嘛，懂得先斬后奏，反正事情都成了，我同不同意另說?！?/br>
    “哎，真不是那樣啦媽?！绷智搴涂嘀槪粫r(shí)不知道該怎么說。

    “那你說是哪樣？”

    林清和被噎了一下。

    瞿秀蘭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怕我介意是吧？”

    林清和偷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細(xì)細(xì)聲地“嗯”了一下。

    瞿秀蘭看著她的表情，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實(shí)話，我也知道你們從小就有感情，但沒想到真會走到這步?！?/br>
    林清和默默地低著頭。

    “你爸跟他媽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瞿秀蘭睨了她一眼，“雖然我跟你爸沒有自由戀愛的前提，可是畢竟結(jié)了婚那么多年，要說心里全無芥蒂肯定是不可能的?！?/br>
    “但事情畢竟也過去這么多年了，還緊咬著不放姿態(tài)未免難看，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br>
    ”小修是好孩子，聰明，心善，吃過苦，卻還是待你好，我看在眼里，都是知道的。”

    “你呢，你小時(shí)候我跟你爸忙著事業(yè)，對你忽視了很多，等你大了一些，又沒有避諱地在你面前吵架離婚……這些事情，我后來想起都還是覺得愧疚?！?/br>
    “幸好你性子不算差，能夠自己調(diào)節(jié)過來，也幸好在我們?nèi)毕臅r(shí)候，你身邊還有其他人陪著?！?/br>
    “我能介意什么呢？或許我自己都不是一個(gè)合格的mama?！?/br>
    “你長大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做決定，你只要尊重你自己的意愿就可以了?！宾男闾m給她抽了一張紙巾，“mama不會罵你，不會干涉你，更不會阻攔你?！?/br>
    “只要你覺得幸福，那就可以了。”

    林清和將自己的臉埋在她掌心里，良久，才從喉嚨擠出一個(gè)“嗯”。

    瞿秀蘭用柔軟的指腹替她拭了拭眼角，接著道：“我們聊了一個(gè)多小時(shí)，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隱瞞我什么?！?/br>
    林清和將臉抬起來，瞿秀蘭又抽過去一張紙巾。

    “他似乎一直都以為你不知道你爸的事?！?/br>
    林清和頷了頷首：“他沒提過，所以我也沒提?！?/br>
    “那就這樣吧，既然兩個(gè)人都選擇不提，那就是沒有提的必要。”瞿秀蘭拍了拍她的腦袋，“你裝作不知道就是了，別讓他心里又多一個(gè)疙瘩?！?/br>
    林清和紅著眼角，點(diǎn)了點(diǎn)頭。

    “婚禮呢？”瞿秀蘭問她，“打算怎么辦？”

    林清和咬著筷子：“不想辦?！?/br>
    “高家長輩不剩幾個(gè)，我們家親戚少，不辦也成，幾個(gè)親朋隨意點(diǎn)吃個(gè)飯就好。”瞿秀蘭也不為難她。

    林清和道：“我也是這么想，省點(diǎn)工夫還省點(diǎn)錢?！?/br>
    “說到錢，你們新房的事情決定下來沒有？”

    “什么新房？”

    “你都嫁出去了，還不搬新房呀？”

    “搬也就是搬到隔壁啊。”

    “所以呢？”瞿秀蘭停住筷子，“你說結(jié)婚就是領(lǐng)個(gè)證而已，其他什么都沒跟他商量？”

    “商量什么？”

    “反正什么都交給小修處理是吧?！宾男闾m點(diǎn)了點(diǎn)她腦袋，“怎么說你都成家了，我打算搬去你外婆那邊，她身體不好，我過去方便照顧她，以前就想好了的?！?/br>
    林清和一臉驚訝：“你搬過去，那我呢？”

    “我還得照顧你啊？這不脫手給下一位了嘛?！宾男闾m說，“而且就一個(gè)鐘頭車程，你不能過去看我?。窟€是我不能開車回一趟？”

    “你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呀，什么我嫁了就搬去外婆那里之類的事情。”

    “我哪兒知道你這么快就嫁出去了？”瞿秀蘭給她夾了塊蝦球，“反正我不用顧著你，天高地遠(yuǎn)地可以隨處去，你也不用顧著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這房子賣不賣另說，你們兩個(gè)小年輕呢，無論從哪個(gè)角度來說，我都不贊成你們住隔壁的老房子，所以還是搬新居的好。小修也同意了的，說是找小東他們家?guī)兔υ谡曳孔恿?，這幾天差不多了吧?！?/br>
    一頓飯，吃得林清和一愣一愣的。

    晚飯過后，母女倆窩在沙發(fā)里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了一陣體己話。

    “做新嫁娘時(shí)的心情，到底是與做女兒時(shí)的心情不同的?！宾男闾m很少有這樣的語氣，也很少這樣一件事一件事耐心地交代她，林清和時(shí)不時(shí)就聽得心頭發(fā)酸。

    她感慨自己一年年地長大，總覺得自己學(xué)會了擔(dān)待，其實(shí)心里還是習(xí)慣性地依賴著許多人與事。

    而這次，她只擔(dān)心著瞿秀蘭知道了會責(zé)備高修，卻沒擔(dān)心瞿秀蘭被瞞住的心情。

    到底是她的不對。

    ***

    九點(diǎn)多的時(shí)候，瞿秀蘭一邊逗狗一邊看黃金檔電視劇，林清和打算換身衣服出去夜跑。剛戴上耳機(jī)出了門，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沒有名字，但林清和認(rèn)得是誰。

    她還猶豫著要不要接，不遠(yuǎn)處突然就響起了一道短促的喇叭。

    一輛銀灰色的特斯拉，車鏡落著，里面是一個(gè)年輕男人的臉。

    ——陸軒。

    他熄火下車，襯衫衣袖卷到肘間，一臉溫文地望著她。

    “清清?！彼傲怂宦?。

    林清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思忖片刻，才走下石階打開鐵門。

    “你怎么會來？”她問他。

    “來找個(gè)朋友，恰好跟你住在同個(gè)小區(qū)，所以順道過來看看你。”

    聽起來像是借口。不，顯而易見就是借口。

    但林清和沒有戳穿他的意思，只微微地笑了笑。

    “去鍛煉？”

    “嗯，意思意思跑兩圈?！?/br>
    一陣沉默。

    “能耽誤你十幾分鐘嗎？”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