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比親meimei還親，我不愿跟她搶，我也以為你非她不可，原來卻不是。你可以跟她，也可以跟一個陌生人。所以，你只是不喜歡我對嗎？就算沒有窈窈，也不可能是我對嗎？”

    馮初一咬著唇聽著，下嘴唇幾乎被她咬破，心里是既難受又欣慰。倩倩終于問了，這才是她真正想問的話……她沒有聽完，踮著腳尖走樓梯下去，一下樓就匆匆離開。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尤冰倩一直憋著不說，不爭不搶，那是因為她把她當(dāng)最好的朋友，親meimei。而她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出現(xiàn)，聲稱要與她公平競爭，她不理，是因為她覺得她不夠格，根本追不到施吳，因為在她眼里，施吳是非馮窈不可的?？墒乾F(xiàn)在施吳“叛變”了，她覺得自己和馮窈都被背叛了，也因此她開始發(fā)問，為什么別人可以她卻不可以？

    所以說，尤冰倩一直開不了口表達(dá)自己感情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馮窈。

    馮初一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把車開到了什么地方，停下來后就坐在車上發(fā)呆。她出乎意料地冷靜，甚至說是決然，她給馮笑打了一個電話：“媽，我訂了機票，后天回來?！?/br>
    后天，是她的生日，是她本來打算和施吳坦白的日子。

    ***

    尤冰倩知道，自己這一頓瘋，意味著結(jié)束，無論施吳的回答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說出來，然后徹底結(jié)束。因此即使施吳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示過任何意思，她也根本不想要聽什么回答，因為她明白的，她明白，施吳是真愛馮窈，她也明白，他是真愛馮初一。

    她問的問題，是問給自己的，答案，她心里已經(jīng)自己回答了。所以她說完這些話，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這以后，也許他們的關(guān)系會更陌生，但那可能是最好的結(jié)局，她可以從那個叫施吳的坑里爬出來了。以后，無論他是繼續(xù)等著馮窈還是和新人相親相愛，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她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馮初一接到尤冰倩的電話，這讓她始料未及，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按下通話鍵。等手機鈴聲第三次響起來，她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很重要的電話，于是接了。尤冰倩很直接，約她現(xiàn)在見面。馮初一閉閉眼睛，覺得很累，便說：“明天吧，明天我來找你?！?/br>
    ***

    施吳是在尤冰倩走后才看到阿亮的提醒的，當(dāng)時手機扔在房間里，人在客廳，沒聽見。他看到后就立馬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給馮初一打電話，但是電話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是真的在通話還是拉了黑名單？

    他回想剛才的情形，全程是尤冰倩在說話，他什么都沒有說，而尤冰倩的意思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喜歡她。所以不管馮初一是從哪里開始聽的，應(yīng)該都沒有什么問題，不會產(chǎn)生誤會。至于替身什么的，他相信馮初一不是會糾結(jié)這種問題的人。所以，只是巧合嗎？為了避免尷尬才跑掉？又或者，她根本什么都沒聽到，只是聽阿亮說他在忙就先回去了？

    施吳不停地打馮初一的電話，全是正在通話中，中間他緩了一下，就進(jìn)來一個電話，是她！看來她也一直在給他打，所以才雙方都沒有打通。

    馮初一的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問題：“怎么了？”

    施吳急切地問道：“你在哪里？”

    “我到家了，剛才聽阿亮說你在忙，我就先回來了?！?/br>
    果然是這樣。施吳松口氣，但還是不放心，便說：“我現(xiàn)在來找你?！?/br>
    馮初一咯咯笑起來：“這么想我呀？”

    笑聲從電話里傳到施吳的耳朵里，聽起來一如往常的歡騰，他徹底放心了，聲音也染上一層依戀：“嗯，想你。”

    馮初一突然沉默了，而后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后天吧，咱們后天見，我有話跟你說?！?/br>
    施吳一愣，隨即笑道：“好?！彼麆偤靡灿性捯退f。

    那就后天。

    43. 大騙子

    馮初一在去找尤冰倩之前就先接到她的電話，讓她去她家里，她沒當(dāng)回事，就去了，結(jié)果尤冰倩沒請她進(jìn)去，而是拿著把鑰匙出來，走到了她家對面的門口。

    馮初一緊張地看著她拿鑰匙開門，那門看起來很干凈，似乎經(jīng)常被開。尤冰倩沒看她，表情很淡，簡直就是看破紅塵的樣子，反倒襯得她虛，她都不敢說話。

    門開了，里面沒有想象中塵土飛揚的感覺，擺設(shè)、地板、玻璃，看起來都挺干凈的，雖然不如每天打掃那樣，但至少是定期打掃的，連窗戶都開著一半通風(fēng)。

    馮初一踏進(jìn)去，仿佛穿越了時空，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連陽光從窗戶射進(jìn)來灑在沙發(fā)上的光點都是一樣的。光線中，是脫去隱身衣的灰塵，舞得很活躍。

    “隨便坐吧?！庇缺坏f道，走去一邊燒水，熟稔的樣子仿佛這里就是她的家，于是馮初一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后就問了一句：“這也是你家的房子？”

    “不是，這是我朋友的家，她叫馮窈?！庇缺换仡^看了她一眼。

    馮初一又問：“哦，那她人呢？”

    “不見了?！庇缺徽驹谒畨剡吷希沁吅涂蛷d相通，床邊放著兩盆植物，陽光照進(jìn)來，使背光的她臉色晦暗不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跟你說過吧，我有個朋友，跟你挺像的。”

    “嗯……”馮初一不知道說什么好。

    尤冰倩倒了兩杯水過來，杯子是一對的，一黑一白，杯面兩個骷髏頭。馮初一接過來黑色那杯，吹了吹，抿了一口。連開水都帶著過去的味道。

    尤冰倩坐在她旁邊，看著前面的電視墻，說道：“我們從小就在一塊兒玩，后來她mama出國，她留在國內(nèi)念書，周末就在我家吃飯，有時候晚上也跟我擠一個床睡，我媽對她比我還好。我大她兩歲，她上學(xué)早，比我小一屆，我上了大學(xué)后，她也跟著考到同一個城市，學(xué)校和我就隔著一條街。”講到這里，尤冰倩轉(zhuǎn)頭看向馮初一，目光沉沉，“我接下來講的事情，跟她和施吳有關(guān)，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馮初一看著她不語，等她繼續(xù)說。

    “我和施吳是同學(xué)，馮窈她剛?cè)雽W(xué)，我有天帶她吃飯，就和施吳碰見了。她問我，是不是喜歡施吳，當(dāng)時我沒有承認(rèn)，于是她開始追求他，就像你一樣?！庇缺豢戳艘谎垴T初一，繼續(xù)道，“她追到了，他們兩個很相愛，而她也一直都不知道我早就喜歡施吳了。后來……”

    尤冰倩突然停下來，瞳孔微縮，雙手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似乎回憶起來很痛苦，她緩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后來她發(fā)現(xiàn)了，來找我，那天我在實驗室，她……出了意外?！庇缺坏哪X袋越垂越低，說到后面，聲音也低了下去，“那以后，她就消失了?！?/br>
    尤冰倩沉默下來，馮初一剛才一直靜靜地聽，這時候她感覺應(yīng)該要說點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想跟我說什么呢？”

    尤冰倩還是沒有看她，她似乎眼神沒有聚焦，視線只是虛虛地落在某處：“施吳一直沒忘記她，他是為了她來這里的，直到你的出現(xiàn)。我說過吧，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想著可能是他會被你吸引的原因，但也許不是，這個需要你自己判斷?！?/br>
    馮初一看著她的側(cè)臉，問道：“你說這個，是想讓我離開他？”

    馮初一心底里，是希望尤冰倩說是的，因為她覺得自己的決心還不夠，如果尤冰倩開口，她一定走。

    尤冰倩側(cè)過身來看著她，道：“我只是告訴你真相，我覺得你有權(quán)利知道，不然對你不公平。至于你怎么選擇，跟我沒關(guān)系?！?/br>
    馮初一突然感覺口很渴，便端起水杯喝下一大口，這才舔舔嘴唇，問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br>
    “如果重新來過，你會選擇先說出口嗎？告訴你的朋友，其實你喜歡他……”

    “沒有這種如果?！庇缺徽f的很果斷。

    馮初一默然。是啊，哪有什么如果呢，馮窈和尤冰倩是回不去了，但好在馮初一和尤冰倩，還來得及。一個是替身，一個是多年的同學(xué)，又有什么不一樣。她拿出手機，往尤冰倩微信里發(fā)了自己的航班，對她說道：“我呢，明天要走了，也許不會回來了……也說不定。你和他，還是有機會的，以前你一直不說，但其實只要說出來了，沒那么難的。如果你把我當(dāng)朋友，明天來送送我吧?！?/br>
    尤冰倩很震驚，看著她說不出話來：“你……”

    馮初一微笑起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對了，請你不要告訴他，有些話……不太好說。”

    尤冰倩愣了半天，喃喃道：“不告而別，連這個你也要學(xué)么？”

    “……我會在走后給他發(fā)封email的。”

    怎么說呢，她說不清楚是想給尤冰倩一個選擇自私的機會，還是只是想給自己一個見施吳最后一面的機會，不管怎么說，這次是一定會走的了……也許哪天，還會回來的吧。

    尤冰倩突然起身說：“你走吧，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了?！?/br>
    “嗯……”馮初一也站起來，最后看了一遍這間房子，然后就走出去，說了再見。

    ***

    施吳一早起來就打電話給那家相熟的蛋糕店，一如往常訂下一個藍(lán)莓酸奶蛋糕。每年的這天，他都會這么做，即使并沒有人與他分享。這是她離開后的第八個蛋糕。

    中午休息時間，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翹著前面的椅子腳打電話給馮初一，想要告訴她晚上的安排。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

    施吳迅速坐正，椅子的兩只腳“噔”一聲敲在地板上，他開始有不好的感覺，又撥了好幾遍電話。馮初一這樣熬不住寂寞的人，基本上是不會允許自己的手機在關(guān)機狀態(tài)的，就算出門去也會隨身帶好充電器充電寶，晚上也不會關(guān)機，更不用說現(xiàn)在是白天。這種時候打不通電話，只能說明……不正常。

    打三遍都是關(guān)機，施吳再也坐不住，立刻換回便服奔出醫(yī)院，踩油門的腳都有點發(fā)抖。不是他太緊張，實在是……這小麻煩有前科??！

    施吳幾乎是飆到馮初一家里的，車隨便一停就跑上樓，開始死命按門鈴，沒反應(yīng)就砰砰砰地拍門。然而并沒有回應(yīng)。這扇門，他還沒有進(jìn)去過，現(xiàn)在緊閉著對他說不，施吳心里慌亂不已，甚至開始用腳踢門。結(jié)果這邊沒反應(yīng)，對門的大門倒是開了，一個女人走出來說：“別敲了，我看見她拿著兩箱行李走了，家里沒別人?！?/br>
    施吳愣愣地看著那個女人，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不知道是怎么下的樓，走到馬路邊，車輛來來往往，他就像看默片一樣，只感覺眼前有東西在晃動，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一聲不吭就不見了，難道又要等八年嗎？他要等幾個八年？

    “馮幼你這個大騙子?。?！”他對著不知道什么方向喊得聲嘶力竭，好像那樣她就能聽見似的。

    “后天吧，咱們后天見，我有話跟你說?！彼亩呿懫鹚f過的話，他滿心以為，她終于要跟他坦白了，卻沒想到啊，沒想到根本就是騙人的。是啊，要是沒事，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巴不得他去找她才對吧，應(yīng)該開心地說“我也想你”才對吧，應(yīng)該叫著讓他快飛過來才對吧，怎么可能說“后天吧”，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

    可是這次又是為什么呢？因為尤冰倩嗎？他根本不喜歡啊，他從來就沒考慮過啊，她回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么突然就要走呢？

    渾渾噩噩的，施吳發(fā)現(xiàn)自己停在了蛋糕店的門前。他一邊不停地給馮初一的手機打電話，一邊問營業(yè)員蛋糕是否做好，他現(xiàn)在取。

    蛋糕拿在手里了，包裝得那么精致，可是人卻沒了。

    “我要天天纏著你，不讓你解脫！”

    “唉施吳，我好愛你，一分鐘不見就要想念，你說怎么辦呀怎么辦呀？”

    這些話就像剛說的一樣，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回響。全是騙人的！一分鐘不見就要想念？呵呵，那她怎么舍得消失那么多年，同樣的事情還來第二次？騙子！

    ***

    尤冰倩吃完中飯站在醫(yī)院門口，她在猶豫一件事。馮初一中午的飛機，她自己是不會去送的了，那他呢？要不要告訴他？同事說施吳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她捏著手機，在猶豫要不要給他打電話。

    本來他們的事情，已經(jīng)決定再與她無關(guān)了，但是想起馮初一那張臉，她又不忍心。雖然不知道她是為什么要走，但是從始至終，她是真的拿她當(dāng)朋友，即使做了一些不討喜的事情。

    就在尤冰倩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看見施吳出現(xiàn)了，手里拎著一個蛋糕。她恍惚了。他……還是忘不了她嗎？

    44. 要走了

    尤冰倩是第二次見到施吳這種表情，上一次還是馮窈消失的時候，像是被掏空了靈魂，表情麻木，身體僵硬，行尸走rou。他從她身邊穿過去也沒發(fā)現(xiàn)她。

    “施吳?！庇缺宦犚娮约旱穆曇裘俺鰜恚虐l(fā)現(xiàn)自己在那一瞬間就回頭叫住了他。

    施吳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出現(xiàn)了激動的表情，雖然沒有眼淚，但看起來就是又哭又笑的，然而他看到尤冰倩之后馬上又垮了下去。

    尤冰倩怔怔地看著，等他又回頭離去才追上去，抽出白大褂上扣的筆迅速在施吳手上寫下馮初一的航班信息，說道：“你去吧，還來得及?！?/br>
    施吳愣了一下，隨后飛奔出去。尤冰倩看著他倉皇的背影和他手上晃得厲害的蛋糕，覺得自己真的是看不懂。算了，反正跟她是沒關(guān)系了。

    ***

    馮初一在外面等了很久，結(jié)果一個人都沒有等來。她看看時間，嘆了口氣，起身去安檢。行李已經(jīng)辦了托運，安檢的隊伍排得有點長，馮初一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著?；叵氘?dāng)初回來開店，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呢？不敢去找他，只好寄希望于他能來找自己。

    以前和施吳吵架，那會兒脾氣沖得不行，一生氣就買票回家了，手機關(guān)機，也沒跟同學(xué)朋友講自己去哪兒了。在家里躲了幾天，氣消了，思念越來越強烈，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急瘋了，偷偷地開了手機。幾乎是開機的第一秒電話就打進(jìn)來，接起來就被一頓罵，都被罵哭了，抽抽著說，我在家呢你來接我好不好。

    那會兒施吳不知道她家的地址，她給他發(fā)過去，他翹了課跑過來，見面就裝黑面門神，站在她家門口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嚇?biāo)廊肆耍€是她撲過去又親又抱的才哄好了。

    后來他說，以后要躲起來，就躲到我得到的地方。她就說，好，我就躲到家里，你一定要來接我。

    所以她就想，回了孝城，說不定他會來接她呢。但心里還是過不去那關(guān)，于是搬了家。就這樣，直到他來了兩年了他們才遇見?？吹剿漠?dāng)時就想，他來接我了嗎？那一瞬間，什么都不顧了，只想再把他拉到自己懷里，狠狠地愛。

    可是現(xiàn)實是，并不能什么都不顧，即使她能不在乎那次意外，她也不能對倩倩那些話無動于衷。一定要選擇的話，她還是自己走掉吧。

    馮初一越想越難過，她有時候會希望自己是網(wǎng)上為了男人和閨蜜撕逼的那種人，那樣就不會難受了吧。

    隊伍又前進(jìn)了一點，馮初一往前邁著腳步，忽然一股力量扯著她的手臂，使她旋過身去，就這樣，施吳的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憤怒、著急、幽怨、失望……匯聚成一道劍光，指著她的眼球。

    “你……”馮初一注意到他手上拎著的蛋糕盒，心頭一跳，難道他知道了？

    “你出來，我們談?wù)??！?/br>
    施吳盯著她，看起來很恐怖，容不得她拒絕。馮初一從隊伍里走出來，跟著施吳往外走。他們就在一排等候椅上坐下來，施吳把蛋糕放在一邊，問她：“你還回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