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后面就停下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個用紗巾圍著頭，戴著墨鏡的女子，身段極為眼熟，她化成灰盛潮汐都認(rèn)識。

    她下意識想馬上離開，可已經(jīng)來不及。

    程青青笑著開口：“我說呢，路上看見車子很眼熟，靠近一看車牌還真是學(xué)長，原以為你來這邊有事情辦，結(jié)果是來給我jiejie送飯啊。”

    “我jiejie”……多久為的稱呼啊，這么多年過去了，以前在同學(xué)面前她不承認(rèn)，在家長面前也沒承認(rèn)過，現(xiàn)在長大了，在前學(xué)長這承認(rèn)了，也挺夠意思了，她應(yīng)該感恩戴德，不是嗎？

    然而，這只是程青青的想法，盛潮汐一點都不在意，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抬腳便走了，頭都沒回過一次，姚垣舟提著早餐站在那，嘴角的笑僵住，隨后垂下來，面無表情。

    “學(xué)長，你看她什么態(tài)度，我好好和她說話，她至少也回我一句啊?！背糖嗲嘁蔡貏e委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早餐，嘟囔道，“聚德軒啊，很難買的，排了很久吧？可惜啊，人家不領(lǐng)情?！?/br>
    姚垣舟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也沒理會程青青。

    程青青愣住，直覺是盛潮汐不讓他理會自己，她憤恨地握起拳，過了一會又放開，回到了保姆車上。她可沒那么閑，今天還有通告要趕，方才跟過來也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到底是不是他們。

    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盛潮汐本事見長，不但又勾搭上了姚垣舟，竟然還和寧箴扯上了關(guān)系。

    前幾天微博上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新聞她也看見了，還去觀摩了一下盛潮汐微博底下的評論，雖然很解氣，但她還是悶悶不樂的，車上的助理和經(jīng)紀(jì)人感情上前逗她，不一會她心情就好了起來，這就是差別。

    在盛潮汐難過的時候，身邊從來都沒有人，能讓她重振旗鼓高興起來的，只有幾聲貓叫。

    姚垣舟開車追到了盛潮汐工作的地方，他追了一路公交車，她沒發(fā)現(xiàn)。

    她走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在等她了，今天有點堵車，她遲到了。

    她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要面臨什么狂風(fēng)暴雨，果然，鐘白薇很快走到她面前，面色不善地正要開口責(zé)備，就看見了后面追上來的姚垣舟，于是又閉上了嘴。

    姚垣舟一身名牌，手里提著聚德軒的早餐，看起來非富即貴，應(yīng)該是來給棚里某人送早餐的，大伙兒都看向了門口，思索著是哪位那么榮幸，勾上了這么一位少爺，還有能耐讓人家勤勤懇懇地來送飯。

    “潮汐?！币υ劭匆娛⒊毕珪r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找錯，“早飯都快涼了，你吃了再工作吧?！彼锨鞍言绮痛舆f給她，她沒接，他執(zhí)起她的手強硬地塞給她，盛潮汐皺皺眉。

    “你回去吧，我不用?！彼咕苤?，不肯接，倒是鐘姐替她接了過來。

    “我來吧，拍完照片再吃，拍照之前吃飯肚子會鼓起來，效果不好。那邊有微波爐，我一會給她熱熱，不會涼著吃的，先生不用擔(dān)心?！辩姲邹毙Σ[瞇地說，“您是潮汐的？”

    姚垣舟顯然不怎么認(rèn)同她前半句話，半晌才說：“我是她男朋友?！?/br>
    盛潮汐立刻說：“不是，鐘姐，他不是我男朋友?！?/br>
    鐘白薇意味深長地凝視了她很長時間，才陰陽怪氣地說：“潮汐，你是越來越有本事了，老板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闭f完，她看了姚垣舟一眼，面色和善了一些，“小伙子，拍照前真的不能吃飯，這是職業(yè)道德，潮汐是內(nèi)衣模特，是要給別人看的，所以你就別勉強她了。”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走了，挺囂張的樣子，看得姚垣舟都不太高興。

    “這樣的工作，這樣的同事，你為什么還要干下去？”姚垣舟微怒道，“你別做了，我養(yǎng)你還是養(yǎng)得起的，你要是喜歡工作，我可以介紹給你更好的工作?！?/br>
    “你以為我想做嗎？”她抬眸問他。

    “這真不是什么好工作?！彼]直言討厭，但算是變相坦白了他很不欣賞她目前的行業(yè)。

    盛潮汐咬了咬唇，輕聲說：“姚先生，有選擇的話我也不愿意做這個，你不知道我經(jīng)歷過什么，就別替我安排人生了。還有，以后也別再說養(yǎng)我了，我說過的，你養(yǎng)不起我。”她轉(zhuǎn)身，閉了閉眼，“姚垣舟，真別再來找我了，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盛潮汐，你也不用再是以前的姚垣舟?！?/br>
    說完話，她離開了，屋子里的一片人看著姚垣舟，他也沒覺得尷尬，卻非常傷心。

    這么多年成長，他戰(zhàn)勝了懦弱，贏得了堅韌，可是卻輸?shù)袅丝鞓贰?/br>
    他長舒一口氣，落寞地離開，沒發(fā)現(xiàn)盛潮汐在進去之后，從角落里注視著他走。

    習(xí)慣了嗎？早該習(xí)慣了，習(xí)慣一個人回家，習(xí)慣陪酒，習(xí)慣裸露在人前，習(xí)慣無人關(guān)心，習(xí)慣寂寞。她知道姚垣舟做到這樣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如果她想過得好一點，應(yīng)該學(xué)著接受他。

    可是，她無法確定他這樣的愛可以保持多久，更無法接受這份愛變質(zhì)后的結(jié)果。

    而且，他只看到了她目前工作不好，并不知道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那么不堪的她，早就沒資格接受任何一個好人的愛了。

    第九章

    晚上回家的時候，盛潮汐在家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束花。

    她本以為是姚垣舟放在這里的，走近了蹲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

    花上別著卡片，卡片上畫了一個陰森恐怖的笑臉，落款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那個名字。

    她匆忙將花丟到垃圾桶，開門進屋檢查了一遍，還好，屋子里沒事，料想他也進不來，這么高的樓層，她用的鎖也是最好的，他肯定進不來的，肯定。

    盛潮汐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緊張，她在屋里找到了正在睡覺的阿黃和貓，給他們加了吃的和水就鎖好門離開，這會兒她不想在家，她擔(dān)心那個人再過來，她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一路左顧右盼地離開，總擔(dān)心身后有人跟著她，哪里人多往哪去，最后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小吃街那個和寧箴遇見過的小吃攤。

    小吃攤不知為何關(guān)閉了，門口掛著停業(yè)的牌子，應(yīng)該有幾天沒開過了。

    路人也有在疑惑為什么沒開門的，大概是專門來吃這家面的。這家的面在當(dāng)?shù)匾菜闾厣畮啄陙矶际且粋€價錢，料也足，味道也好，旅游的人總會來嘗嘗。

    “怎么停業(yè)了呀？是出什么事了嗎？”

    她聽見有人在耳語，路過的一個老爺子聽見了，有點傷感地解釋說：“沒什么，就是店主去世了，老板娘關(guān)了店，去辦喪事啦?！?/br>
    “去世了？”盛潮汐不自覺問了一句。

    老爺子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前幾天有幾個小混混在這邊鬧事打架，店主去勸的時候被他們傷到了，住院之后沒搶救過來，去了。”

    老爺子和對方應(yīng)該有些交情，說這話時很傷心，像是要落淚：“老安那么好的人，十幾年了，物價再漲，他也沒多收過一分錢，路過有可憐的人，總會送上一碗面，真是好人沒好報??！”

    盛潮汐唏噓不已，眼角下垂，心酸得不行。

    她轉(zhuǎn)身離開，可又想不出別的去處，于是只好回家。

    轉(zhuǎn)了一圈，心情平靜許多，也沒那么害怕了，走出電梯口時，她臉色緩和了下來。

    只是，這次在她房門前又有了異常，不是多了東西，而是多了一個人。

    “寧箴？你不是去打比賽了？”盛潮汐驚訝地看著他。

    寧箴靠在她家門口，單腿彎曲，穿著長到小腿的風(fēng)衣，看上去有些風(fēng)塵仆仆。

    他抬起頭，面色沉肅，薄唇發(fā)白，怎么說呢，竟然有點……脆弱。

    “不打了。”他緊繃著說，“我來接阿黃。”

    盛潮汐上前開門，走近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都淋濕了，趕緊把他拉了進去。

    “你怎么渾身都是水？我剛從外面回來，也沒下雨呀？”

    “我去游泳?！彼麤]什么表情地說。

    盛潮汐一怔，忍不住笑了：“你都穿著衣服游泳呀？”

    兩人走進去，阿黃立刻沖了出來，看見寧箴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撲上去歡天喜地的大叫。

    盛潮汐去了拿了干毛巾過來，輕聲說：“你把大衣脫了，我?guī)湍銧C一下，你這么穿著會感冒的?！?/br>
    寧箴拍了拍阿黃的狗頭，站起來將大衣脫掉遞給她，道：“謝謝?！?/br>
    盛潮汐沒說話，把大衣掛到一邊之后晃了晃手里的毛巾：“自己擦還是我?guī)湍?？?/br>
    他接過毛巾，沒說話，大概是不喜歡重復(fù)地說謝謝，恰好盛潮汐也不怎么愛聽。

    她拿了掛燙機，將質(zhì)地良好的大衣掛好，立在一邊等水熱起來，閑暇的時候就看看正坐在沙發(fā)上擦頭發(fā)的寧箴，他這哪里像是去游泳了，簡直像是掉進了河里，不過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說，她也沒立場問。

    水熱的差不多了，盛潮汐便轉(zhuǎn)身給他燙衣服，寧箴望向她，她的背影窈窕纖細(xì)，因為一直注意保持身材，腰線特別好看，以他手的大小，怕是兩只手一捧就全都握住了。

    怎么會想這些。

    他收回試下低下頭，細(xì)碎的黑發(fā)遮住了眼睛，愈發(fā)襯得臉上肌膚如玉白皙。

    “好了?！睜C好她便將大衣拿過來，掃了一眼他的襯衫，笑著說，“襯衫倒是干的，可別是你用體溫給暖干的?！?/br>
    寧箴稍稍側(cè)過臉，他此刻沉默的樣子讓盛潮汐想起漫畫里的人，棱角分明的臉，瘦瘦高高的身材，灰色襯衫，黑色長褲，棕色的皮鞋，眼尾上挑，碎發(fā)遮住了大半眉眼，依稀可見那黑發(fā)之后有雙明亮的眼，眼睛里倒映著她的身影。

    “沒事?！彼虼秸f完，站起來把毛巾折好遞給她，“謝謝。”

    盛潮汐收過來，見他穿上大衣就知道她要走，躊躇片刻還是說：“你等一下?！?/br>
    她轉(zhuǎn)身進屋，不知在弄什么，寧箴便趁這個時間開始收拾阿黃的東西。

    等他都收拾好的時候，她也出來了，手里拿著水杯和藥片。

    “吃片感冒藥，不然你明天肯定得感冒，這么冷的天，穿著一身濕衣服走了很久吧？怎么不去換身衣服再過來，阿黃在我這里過得挺好?！彼f著，注意到寧箴在看她臥室里的大海報，就貼著床頭上方的墻上，往常都是掛婚紗照的位置，此刻懸掛著他本人的巨幅海報。

    盛潮汐回頭看了一眼，有點尷尬地笑著說：“我掛在那里，阿黃吃飯的時候剛好可以看見，吃一點就看看，吃一點就看看，就像你在喂它一樣?！?/br>
    海報上的男人穿著紳士優(yōu)雅的三件套西裝，系著領(lǐng)結(jié)，手握臺球桿，面對鏡頭時表情平淡，眉宇間盡是矜貴清冷，透著一股nongnong的禁欲氣息。

    見他只是看著，卻不說話，盛潮汐稍有些窘迫地解釋說：“它走了我就摘掉，你別介意，我沒別的意思?！?/br>
    寧箴聞言，慢慢收回視線，道：“掛著吧?！?/br>
    “……什么？”

    他彎下腰，拿著阿黃的東西離開，盛潮汐趕緊上前幫忙，牽起阿黃，拎起它的玩具袋子，跟在寧箴身后一起朝外走。

    貓喵喵叫著出來，阿黃回頭看了一眼，走幾步，朝它吐吐舌頭，然后又跑回了寧箴身邊。

    貓很怕生，寧箴在這，它就不過來，毛茸茸的腳猶豫了半天，還是縮回了房間里。

    盛潮汐柔聲說：“這幾天他們相處的挺好，以后有機會，你帶阿黃來找它玩。”

    寧箴看著她說：“我會?！?/br>
    不知為何，被他這樣看著，盛潮汐有些耳根發(fā)熱。

    兩人一起下了樓，他的車就停在小區(qū)里，她居然都沒看見。

    到了車子邊，她幫著他往后座上裝東西，裝的差不多時，還是忍不住問：“你今年一年都不打比賽了嗎？”

    寧箴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也許吧?！?/br>
    實在是很好奇為什么，但也不太好直接問，他們還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

    “如果打，會再跟你說?！笔帐巴陽|西，他直起身關(guān)了后車門，“報名費都交了，住宿也都安排好了，本來在練球，聽說一個朋友去世了，就直接回來了，教練不太高興。”

    不太高興？應(yīng)該是非常生氣吧？

    今天已經(jīng)四號了，明天比賽就開始了，他居然回來了，可以想見教練有多生氣。

    一個朋友去世了？盛潮汐不由想起她剛剛在小吃攤那聽見的消息，隨后又趕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雖說小吃攤的老板和寧箴也認(rèn)識，但應(yīng)該只是經(jīng)常去吃飯的客人和老板之間那種淺薄的交情，不至于連去世的消息都通知他，他更沒必要放下比賽直接回國參加葬禮。

    寧箴看了她一會，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說了一句話。

    “就是那次在小吃街上，你請我吃飯那個攤位的老板。”

    他這么一說，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測，盛潮汐微微發(fā)怔。

    一個小吃攤的老板去世了，能重要到讓他拋下比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