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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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寶心中盤算著時間,今天是五月二十九,長寧縣到金陵八十里,起早趕晚,明晚正可以過江北上。 濱江縣糧倉事需要問,曲陽縣童兵也不能真的撒手。 這時間還真是緊巴巴。 騾車都空出來,薛孝知趣,選了一輛過去,將馬車留給霍寶、水進(jìn)。 霍寶早乏了,上了馬車昏昏欲睡。 水進(jìn)卻是翻來覆去,時而嘆息。 霍寶只覺得煩躁,翻身坐起。 “都三更了,水大哥還不睡嘆什么?” “之前柳元帥同三哥說訂重陽節(jié)前后的日子,咋就提前了?” “應(yīng)該是三舅動靜太大,柳元帥不放心了。” 柳元帥自己與四人共治亳州,號稱數(shù)萬人馬,實際上兵力只有八千,并不占優(yōu)。不過是因為身為淮南道教首的緣故,名聲在外,得到教兵擁護(hù)。 徒三自己占了滁州,之前就有一萬七兵馬,又收了滁州兵,加起來兩萬兵馬。 還有曲陽、濱江兩縣,都是徒三的親友。 柳元帥本將老家滁州當(dāng)成是自己后路,可如今卻成了徒三地盤。 擔(dān)心這門親事的,不是徒三,反而是柳元帥,嫁女之日提前也就不稀奇。 水進(jìn)是徒三心腹,是經(jīng)過四月里的“征兵風(fēng)波”,擔(dān)憂道“真要嫁女還好,就怕是鴻門宴!柳元帥是好人,可柳大爺、柳二爺都是小性子,容不得人,大小姐又是柳元帥二房夫人所出,與兩人到底不同母……” “那兩人眼高,想要與亳州的幾位元帥聯(lián)姻。其中兵馬最多的孫帥是鰥夫,他們哥倆看上的就是此人。孫帥快四十了,性情暴烈,先后娶過兩房妻室,都沒了,有傳言說是被打死的。二夫人只有大小姐一個獨女,不肯許嫁,才催著柳元帥在麾下?lián)裥觥?/br> “三哥當(dāng)時是柳元帥親兵什長,被柳元帥挑中許婚……聽江大哥說,那段日子,那兩個家伙因?qū)χH事不滿,沒少欺負(fù)三哥。三哥一直避讓,聽說柳元帥要派人回鄉(xiāng)征兵,就請命南下……” “三哥人緣好,回曲北直接征了八百青壯,又惹了人眼,不知那兩個家伙怎么在柳元帥跟前下舌頭,逼得三哥在亳州立足之地,只能再次南下,幸好遇到了你同五爺,才算真有了親人……” 水進(jìn)絮絮叨叨,話里話外很是為徒三不平。 霍寶的關(guān)注點卻是不同。 “大小姐是柳元帥親女?不是養(yǎng)女?” “是庶長女,聽說之前在小韓夫人身邊,略大些才養(yǎng)在韓夫人跟前,與嫡出二小姐一般待遇?!?/br> “二夫人也是韓家女?那陵水縣的韓統(tǒng)領(lǐng)是不是與這位二夫人更親近些?” “咦?倒是讓小寶說著了!韓統(tǒng)領(lǐng)是二夫人胞兄,是韓家二房的,柳夫人、柳少夫人是已故韓大太爺那一脈。” 這一家人就分了好幾伙,不亂才怪。 “放心,不會是鴻門宴,說不得柳元帥要看重三舅了!” “小寶又沒去過亳州,怎么猜的?” “不管是韓家大房、二房,都是柳元帥舅家,柳元帥讓韓統(tǒng)領(lǐng)南下經(jīng)營陵水,顯然信任倚重這表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柳元帥有名、孫元帥有勢,估摸兩人面子情,私下里對立,否則柳元帥也不會想起經(jīng)營退路……柳大、柳二卻是惦記與對手結(jié)盟,就算是親兒子,也犯了忌諱。柳元帥為了管教轄制兒子,就只能將三舅抬出來!” “……” “噗通”一聲,水進(jìn)老實躺下“都讓你說的著著的,不是鴻門宴就好,我情等著吃酒……” 這一放心,須臾功夫就打起小呼嚕。 霍寶被攪合的沒了睡意,下了馬車。 馬車旁邊,霍豹和衣而坐,充當(dāng)護(hù)衛(wèi)。 “怎么不歇著?不是安排了人值夜?” “到底在外頭,侄兒不放心。” “糧食開運了么?” “開運了,濱江還好,曲陽眼見就要斷糧……一半運到縣兵大營,一半運到縣衙那邊,表叔爺直接將縣兵大營旁邊半條胡同劃給咱們了。另外金陵官倉那邊催著運,咱們運力不足,就讓牛剛盯著先運到薛家貨倉……” “這才幾日功夫,辛苦了?!?/br> “人手足,又守家在地,哪里就辛苦了?寶叔在外奔波才是真辛苦。” “金陵知府衙門那邊叫人盯了?” “盯了,也叫人私下打聽了一圈,知府衙門這邊,每十天就往布政使衙門送東西,都有衙役押送。布政使衙門在城東,知府衙門在城西,兩地相隔八里地,中間正好路過那段豁口?!闭f到最后一句時,霍豹壓低了音量。 顯然他明白霍寶用意,也有了預(yù)備。 霍寶心中十分滿意,想起專門留下的石三,道“弓隊那邊也沒有出色的,路上倒是碰上個小子,有幾分準(zhǔn)頭,瞧著跟你差不多?;仡^你留心些,要是能用就用。弓兵那邊瑣事多,總不能什么都你盯著。” 石三背著弓箭箭囊,早在霍豹眼中。 霍豹帶了幾分興奮道“昨晚侄兒就試了他,倒是比侄子強(qiáng)許多。我問過,他是跟著退伍老卒學(xué)的弓箭,怪不得比侄兒這野路子強(qiáng)?;仡^瞧瞧他人品,要是能用,也算添一當(dāng)用的?!?/br> “李遠(yuǎn)也不錯,可以提上來給小二做個助手?!被魧毜?。 其實童軍缺的是斥候隊隊長候選,可斥候隊長因要帶手下探測敵情,容易有遭遇戰(zhàn),除了細(xì)心還需要勇武。 李遠(yuǎn)擅長后勤,武力值卻是短板。 “寶叔用了李遠(yuǎn),那高月那邊?” 高月之前攪合到教會之事,卻有前因,又是張千戶的外甥,既然童兵接手了,待他與李遠(yuǎn)也不好厚此薄彼。 “心還算正,可性子太老實,少了幾分血性!”霍寶皺眉“不是說上過私塾識字么?那就負(fù)責(zé)童軍文教,做個識字教官?!?/br> 叔侄兩人正說著話,就見遠(yuǎn)遠(yuǎn)地驚起不少飛鳥。 叔侄兩人都站了起來。 “著火了!”霍豹指著前面一處道。 夜色正濃,火光沖天,瞧著距離應(yīng)該不遠(yuǎn)。 值夜諸人都被驚動,以霍寶叔侄為中心戒備起來。 “火勢不小,叫大家起來!”霍寶吩咐著,自己也上車喚水進(jìn)。 薛孝也起了,看著遠(yuǎn)處的火光擔(dān)憂道“是不是流民進(jìn)村?” 霍寶想起潰兵進(jìn)村時的絕望與悲憤,臉色冰寒“去看看就曉得了!” 薛孝聞言,不由急了,心里爆了粗口。 瞎幾把參合什么? 遇到這種事,不是當(dāng)避而遠(yuǎn)之,哪里有往前湊的? 霍寶不等薛孝說話,直接對霍豹道“點十人隨薛大爺留守,其他人隨我過去!”說罷,已經(jīng)領(lǐng)先一步奔著火地方去了。 水進(jìn)提了槍跟上,石三咽下一口吐沫,也綴了上去。 估摸有一里左右的距離,霍寶沒一會兒就到了著火點,卻是松了一口氣。 不是村莊,是一處土地廟。 土地廟門口熊熊大火燃燒,一人舉著火把,看著土地廟,振振有詞“金剛降世、天下太平!” 這身形眼熟,聲音也停過。 “宋相公?!” 那人被叫了一聲,才回頭。 “宋相公怎么出城了?” 這是可憐人,腦子又不清楚,霍寶放緩了口氣。 “??!” “救……” 土地廟里傳來人聲,霍寶臉色大變“宋相公你在作甚?” “他們是假教徒,他們殺了糖人李!” “……” “金剛降世,天下太平!” “……” 土地廟里求救聲漸歇,宋秀才臉上帶著笑,在火光映照下少了木然,看著與常人無異。 “宋相公既信了彌勒佛祖,就該曉得‘五戒’?!被魧毎櫭紕竦馈?/br> 殺死糖人李的真兇是霍寶叫人殺的,早已死透,宋秀才口中給土地廟中諸乞乞定的罪名壓根不成立。 霍寶覺得頭疼,精神病犯病殺人,你說怕不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他禍害了無辜之人。 宋秀才正色道“就這一回,就犯這一回!” “……” 霍寶反應(yīng)過來這話不對頭,疾步上前,卻是遲了一步。 熊熊烈火中,宋秀才輕笑道“我去催催佛祖,該降世了!”